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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指挥官不在的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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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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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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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怒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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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欧根亲王头像.jpg萨沃伊亲王“各位指挥官大家好!~这是一篇偶然写下的同人文。”

企业头像.jpg企业“也是一篇偶然鸽了一年多的同人文”

欧根亲王头像.jpg萨沃伊亲王“真是感慨万千啊,总有一种再不填坑就只能等碧蓝凉了之后再填的错觉。”

企业头像.jpg企业“感慨的时间都能够写完了呢,我还没有帅气的出场唉!”

欧根亲王头像.jpg萨沃伊亲王“那么,企业君在出场后是怎么在转瞬之间快速离场的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企业头像.jpg企业“喂!”

萨拉托加头像.jpg萨拉托加“本同人由小加加保护协会赞助播出”

第一章

曾有过风平浪静

“前往第九海域的部队发回报告,敌方主力防空火力非常密集,舰载机难以造成有效伤害,需要重火力支援。”

企业象征性的翻了翻那份已经可以倒着背出来的报表,眼睛则看向趴在办公桌上的指挥官,虽然在上任秘书舰之前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显得无所适从。

在自己汇报工作的同时,指挥官的眼睛慢慢合上,最后斜倒在椅子上,一副支持不住快要睡着的模样。

“嗯——稍后处理。”

指挥官的声音因为脱力而含糊不清,很难想象之前精准高效的攻击命令也是由同一人发出的,企业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听清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前去护送物资的舰船会在三天后回港,演习也准备妥当。”

“嗯——像往常一样排好就行了。”

胡德小姐在工作开始前总会泡茶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吗?没有类似准备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指挥官?”

“嗯——啊?”

半梦半醒的指挥官终于抬起了头,迷迷糊糊的看向正在作报告的企业。

“那个……”

“唔——企业你是今天才来我办公室的吧,请不要在意,离开了指挥台我就是这副模样。你把那些重要消息汇报给我就行了。”

因为常年作为旗舰出战和司令部少有往来,企业本想借着这次机会稍微了解一下指挥官。现在看来,之前为此做的那些准备大都没有必要了。只需要像复读机一样机械的念完稿子,这就是秘书舰的全部工作。

“那么,辛苦你了,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允许我睡一会。”

是因为连续指挥再加上陌生海域的糟糕战况才会这样的吧。企业替指挥官找了个合理的借口,转身准备离开。

“喂喂,你这样满脸写着失望走出去我可睡不着啊。”

回头一看,指挥官虽然还不太清醒,但已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比起这些琐碎杂事,还是奔赴战场一线更适合你呢,是我考虑不周,这次就原谅我吧,企业?”

“不是,我并没有对指挥官的安排有所不满,只是……”

在正真和指挥官搭上话之后,企业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够说的。港口的发展,新船坞的建造,军需储备的余量,无论哪个话题都会变成秘书舰千篇一律的复读机模式。而真正想问的问题,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你可不要被秘书舰这个称号束缚啊,看你的模样像是强行给自己扣了一个职务的帽子,总觉得别扭。”

“可以谈谈工作之外的事情吗?”

企业轻轻地把文件放下,现在既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透露给指挥官,也不能充耳不闻,回避指挥官的关心。只能稍微试探下了,如果指挥官真像大家说的那么温柔,不管再奇怪的话题都能够接受吧。

“噢?”

“指挥官知道的吧,我——还有那些姐妹们都是没有完整记忆的。我能够连起来的记忆也只有在船坞后发生的那些事。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除了零星的片段再也无法回忆起来。”

“我在船坞迎接你之前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指挥官似乎完全清醒了,看向企业的眼神变得犀利。

“不,我还能记起和重樱部队的每一次作战,每一次细节。不过有些地方和现在不太一样。”

“像是记起自己最亲爱的姐妹一个个离去么……”

“指挥官怎么知道——”

“继续说下去吧,我可不希望部下带着疑惑和迷茫上战场呢。”

指挥官脸上浮现出肯定的微笑。和大家说的一样温柔,真是太好了。

“我的记忆中也没有现在这片海域,只要离开母港不一会就会撞见无数量产型的敌人。虽然港口很安全,物资也比较充足,但总让我觉得很陌生,有一种——像是被囚禁在海上孤岛的感觉。”

企业尽可能的避开了那根不能提及的红线,但线上的心结无法解开也让她倍感难受。要在这里把一切都说穿吗?如果因此惹怒指挥官,该怎么办?

“啊——”

在企业看向别处的时候,指挥官已经来到她的身前,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企业,有很多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驱散这片海域上战争的阴云,总有一天,我会把和平切实的带到这个港口,带给这个世界。等到那时候,请放心的看着大海吧。海上的光不再是敌人,是象征着家和希望的灯塔。”

脸上有些发烫,有一些从未想起的记忆在翻腾着想要浮现于脑海。企业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指南针,整个乱糟糟的。

呼啸的声音,突破的声音,那不祥与灾厄的声音。

听完指挥官的话让企业有些迟钝。

这声音,但这里是母港啊,怎么会——

“指挥官!快——!”

可惜的是,反应稍微迟了一点。

巨大的冲击波把企业的话彻底冲散,一切都变暗了。

哭泣的少女

根据弗莱彻的说法,自己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爆炸发生时飞行甲板正好挡住了四散的弹片和热浪,可以说已经把损害程度降到了最低。即便是这样企业的动力系统和数控设备也半数瘫痪,现在的她连在病床上直起身都很难办到。

至于指挥官,女灶神从自己醒来到现在都没出现过已经说明一切了。

“为什么没有警报,海伦娜。”

负责港区守卫的巡洋舰和驱逐舰都在病房内,大概是因为指挥官迟迟没能醒来所以才等候自己命令的吧。

“那…那个,刚才我就很想说的。从第一次爆炸开始到最后一次爆炸结束,雷达上面都没有任何反应。”

海伦娜低着头,很不甘心的攥紧拳头。

语气太过苛责了吗?凝重的气氛让企业很自责。

“今天的空域——姐姐,妹妹呢?”

约克城摇了摇头:“没有敌机,她还在不停地进行起降作业确认损失和状况。”

“洋面上也没有敌舰的踪影,第一道闪光出现的时候我和妹妹们还以为看到了白天的流星。”没等企业继续提问,弗莱彻报告了近海的巡逻状况。

不是拥有反雷达手段的轰炸机,而是从至少三十公里外射来的炮弹?这怎么可能,光是想到可能要面对的敌人,企业就一阵目眩。

“轰!”

门被打开的声音像是大口径主炮齐射一般。

门外被众人注视着的,是从第九海域归来的铁血舰队。

欧根亲王缓缓走了进来,门外的铁血众舰却没有动作。

她平时整齐的刘海散乱着挡住了眼睛,身上还有许多战斗时留下的伤没有处理。

“发生了……什么。”声音像是呢喃一般,归港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企业伸出手拦住了因为对方粗暴行径正准备发飙的克利夫兰,并接下欧根的话。

“我们遭到袭击,初步判断对方是接受塞壬力量的大型战列舰,数量和种类还不清楚。停泊设备和物资没有损失,功能性建筑保存完好,很快就能恢复全部机能。十分抱歉,在你们离开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

明知道不可能瞒得住,考虑到欧根的立场企业还是选择性的回避了相关话题。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还是认为我是已经瞎了回到港区连那些基本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欧根的眼睛直直瞪了过来,企业觉得自己快被愤怒淹没了。

“如果你听不懂的话,那我就重新用你们的方式来提问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还好好的在这里躺着!”

“我——”

“你当时和她在一起对吧?遭到袭击时离她最近的是你对吧?为什么你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的闲谈而他却随时可能死去!”

大堤崩溃了,铁血和白鹰的纠葛,两人之间因为共同目标而暂时放下的矛盾卷土重来。出击前那个能够带着微笑和自己聊天的欧根已经回不来了。

“你不是秘书舰吗?遭到袭击前后你都干了些什么?等着有可能的第二轮第三轮炮击像雨点一样下到你们脸上吗?我居然会信任你这种家伙!”

几近失态的咆哮,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语气中虚伪的强硬来掩饰不了那真实的泪滴。

作为指挥官的恋人,谁能剥夺她哭泣的权利?

“铁血全舰听令!全速追击,歼灭逃逸的敌方部队!”

话音落下,门外的铁血众舰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有条不紊的离开。

“那个,弹药和燃料还……”后勤部的朱诺小心的提到。

“白鹰的弱旅啊,你们只管准备充分后抱着成堆纸张来统计战果就行了。我没指望你们能派上用场。”

走到门口,欧根回头看向无力的企业。

泪水还没干透,友情的小溪却快见底了。

“既然他们有攻击手段就还会再打过来,没有被炸傻的话就尽你所能做些什么吧。”

言罢,欧根离开了病房,那扇因用力过度而扭曲变形的门却再也关不上了。

卷刃

“虽然现在说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提一下。第九海域损失的舰载机没有补充,等会可不要指望我能组织起有效的空袭。”放飞最后一艘侦察机后,齐柏林满不在乎的对欧根说道。

“难得有这等好事,你可别扫了兴致啊。炮管还没冷却下来就能接到出击命令,是多么令人愉悦~你只要在我开炮时把那些烦人的蚊子赶走就对了。这可不是什么追击喲,是单方面带给我快乐的蹂躏!哈哈哈哈哈哈~”德意志像舞动章鱼触手那般不停挥舞着炮管,现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开怀大笑的应该也只有她了。

原本在第九海域的推进就陷入困境,为了击败出现的强化复制体,几乎用光了所有的鱼雷,而大口径炮弹的余量更是惨不忍睹。顶着堪比大型战列舰编队的防空火力强行发动空袭的齐柏林也损失了八成以上的轰炸机。现在的铁血,应该是处于绝对不能出击的状态。

在没有进行补给的情况下顶着压力强行出动,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皇家的混编部队还在遥远的第七海域,重樱的航母编队又在护送蜗牛式的运输船,而东煌几艘新船缺乏训练根本构不成战力。至于白鹰,母港的那些伤员就够他们忙活了。

不立即出动,那个随时能威胁到指挥官的存在就会逃之夭夭,并持续对母港的布防造成压力。

欧根可以肯定这次袭击有塞壬的观察者参与,袭击时间恰好是防御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但发动袭击的到底是谁?现场的弹坑大的夸张,主要设施没被破坏大概也是因为对方开火距离太远精度不够才侥幸躲过一劫。

无论是记忆中还是来到艾斯通之后,都没有这种大型舰船的印像。就算是那个她也……

“前方电报,发现大型塞壬强化编队。数量73,13艘战列舰、15艘巡洋舰、30艘驱逐和15艘鱼雷艇,有少量复制体,尚未发现旗舰,沙恩和格奈已切换主炮迎击,请指示。”

伊利雅带来了坏消息,面对这个数量的敌舰,稍有失误追击战就会变成突围战。而且,海风中的气息——

“左翼莱比锡混编部队撤回,保持单纵阵支援前方,让希佩尔维持对右翼量产舰船的火力压制,伊利雅你也去吧,很快就没有远距离通讯的必要了。”

“是。”

谈话间,前方的夜空已化作白昼。某种意义上敌舰数量太多也不是坏事,这样一来就不可能跟丢目标了。

“你也感觉到了吗?欧根。”

欧根自然明白提尔比茨所指的是什么,其一是至亲,其一是挚友。海风中熟悉的气息属于铁血意志,属于她。

“啊,没错,是她。”

“你没事吧,不要太勉强,不行的话就……”

“没事。”

不用说也知道欧根在逞强,连日作战早就打破了损管红线,现在的她,完好无损的部分就只剩动力装置了。

“安心吧,不管塞壬再怎么照着那张蓝图改装,她也绝不可能使用那么大口径的弹药,指挥官的事不是她干的。不过,这也意味着还有更强大的敌人等着我们。”

“哈哈,这可不是让人安心的消息啊,提比。”欧根摇摇头,一阵苦笑。

上次镜面海域的冒牌货就让皇家吃尽了苦头,就算是塞壬以她为模版制造的赝品也绝非可以轻易击败的对手,还要再加上一个未知的敌人。双手的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伊利雅?”

“司令部来电,指挥官尚未苏醒,但已脱离生命危险,完毕。”

干脆的简讯,在开战前为欧根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好消息么,这样一来,你也没什么顾忌了吧。”

见沉默的欧根不再颤抖,齐柏林穿上外套,等待着开战第一道命令。

“所有火炮瞄准左舷,全速前进!”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铁血的舰队,无所畏惧。

二章

湛蓝

十天卧床休养,十天舰体损管,五天部件更换,五天漆装,三天试航。写满安排的单子没有挪动的迹象,企业应该是没看过具体内容就固执的出院了。

清晨女灶神汇报完指挥官的状况后给企业开出这套修缮方案,想让她安心养伤,可还没到中午病房里就已经没了人影。

若是企业在尝试扶墙移动自己还能接受,但那孩子竟然跑到了港口开始起降地狱猫!其它的白鹰舰船还斗志昂扬的围在她身边一副打算出海的模样,这种事,是绝不能容忍的。

“企业!”

“啊,你来啦,因为再等就来不及了,所以没告诉你,抱歉啊。”企业转过身来,苍白的脸色把吃力的笑容衬托的尤为醒目。不过更引人瞩目的是趴在企业身上的那团绿色毛球。

“这样就可以了喵~虽然速度会有点慢,但是航行也好,释放战机也好都没有问题喵!呀!呜……”

“你想杀了她吗?臭猫!”女灶神忍无可忍的把气洒在了目标身上,起降机在茗的头上砸出了一个包。

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上一次好像是在很久以前的圣克鲁斯。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只好去拜托茗了,你就别生她气了,是我强迫她这么做的。”

“咕……噜,请不要再摸我了企业酱,等指挥官醒来发现手感不对会生气的喵。”

巡洋舰们个个摩拳擦掌,企业的两个姐妹也在一旁等候,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他们全部的吧。

“我绝不会让你出海!。”

女灶神径直抱住了企业。无论如何,这次她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女灶神,欧根她们的燃料是不够返航的。”

“可——”

趁着女灶神迟疑,企业奋力挣脱了她的双手。

“虽然修理三个小时就想要出海有点异想天开,但已经没时间再等了。在充满量产敌舰的海域上丧失动力停泊……我们绝不能失去她们。”

“让其他船去不就好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出海?”

扶正帽子,抓紧弓身,企业缓缓移向集结完毕的白鹰舰队。

“女灶神,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艾斯通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片段。但战争已经开始,现在不是能够谈笑风声清点物资的时候,现在不是能够照着条条框框一项项打完红勾再出海的时候。泪水是无法结束这一切的,等打完这一仗,再来替我修理舰桥吧?”

在太阳的照耀下,白鹰舰队慢慢离去,只留下一串串白色的尾迹。

茗不计前嫌的在女灶神身上蹭来蹭去似乎是想安慰失神的她。而现在,女灶神能做的只剩下祈祷了。

神啊,拜托了,请一定把胜利带给她们。

铁血的舰船并不擅长夜战,不过夜晚也让那些没有统一指挥的塞壬部队变得混乱,良好的纪律性使得铁血舰队的战术优势被无限放大。接近正午时,主力编队终于靠着提尔比茨的火力压制在敌方截击阵上撕开了口子。

“很遗憾,沙恩和格奈因为保持高速航行已经没有燃料了,德意志的方向舵失灵,能继续追击的,只剩你们了。”说着,齐柏林用仅剩的5门150mm舰炮射向企图靠近的量产舰船。失去所有舰载机的她已没太大作用,只能作为重型移动炮台防止敌军朝处于半停泊状态的舰队发射鱼雷。

齐射结束,欧根掉转方向。幸运女神昨晚一直眷顾着她,遭到集火、陷入水雷阵、近距离的自爆船袭击,敌人有意识的将她视为最优先目标,但一晚下来,欧根除了鱼雷发射管以外没有任何损失。

“伊利雅,通知希佩尔。前往指定坐标和我汇合,如果遭遇敌人迂回前进,不要与之交火。”

“是。”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沉默并信任的离去就是对身后姐妹们的最大支持。

渐渐的,已经听不到后方的炮声了。

提尔比茨一直保存着的水上飞机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它会找到最后的敌人。

“你真打算靠我们的力量去对抗她吗?我的弹药只够进行最后一轮齐射,在进入可以确保击沉她的范围前,早就被打成筛子了。她不会留给我任何机会。你应该知道仅凭你的主炮没办法对她的造成太大损害吧。希佩尔昨晚失去了两个锅炉,就算能够赶来,也没什么太大帮助。”

明明已是正午,却看不到太阳。深蓝的海水却比晚上更加冰冷,就像提尔比茨说出的现实一样。

单靠她们,无法击败塞壬重组并强化的俾斯麦。

“你觉得我们应该撤退吗?”

“我的侦查范围要比她大一些,用雷达在极限距离锁定她的位置,等待白鹰的航母和重火力部队应该是最优选择。从指挥部的消息来看,白鹰舰队应该能在太阳落山前抵达。”

越来越冷了,厚重的军服似乎无法抵挡寒冷,提尔比茨不由得抱紧双臂。

“哈哈哈,提比啊,一遇到那个可怕的姐姐,你就变得软弱起来了。北方的女王也会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我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呢~”

“欧根……你……”

从前往第九海域到现在,这五天里欧根从未笑过。现在这情况她怎么笑得出来,而且看样子,那是她发自内心的……

“指挥官她,总是很笨拙。献殷勤也好,表情达意也好。是那种很可爱,又很好欺负的人。”朝着没有回音的大海,欧根独自表白。

“我喜欢这样的指挥官,所以那份脆弱必须由我守护。无论是复制体还是塞壬,谁也别想夺走她。提比你认为那个冒牌货不可战胜,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我们所拥有的全部,获胜的办法,不是就在你的眼前吗!”

第一道雷打了下来,气温骤降的同时,雨云也聚集起来。提尔比茨早该意识到欧根的决心。她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满眼无趣,充满隋怠气息的欧根了。哪怕不存在获胜的可能,她也会为了那名指挥官付出一切。

“你——是要——”

“注意信号和时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欧根亲王缓缓驶向风暴中的战场。

短暂的平静

风暴的中心,观察者正在对造物主的杰作进行最后采样。

“你到底还要多久,只是分析数据,用得着一整天么。要是大人知道她的成果被迫停泊于这么破烂的珊瑚岛,我们可不会有好脸色看。”

测试者α又放飞了一架隐形侦察机,虽然已经派俾斯麦前去迎击,但白鹰的舰队数量众多,单靠一舰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别那么说嘛,你看这完美的炮身,修长又不失美感的前甲板,还有被防空炮包围的舰桥。啊~那位大人果然是个天才啊。”

观察者的触手缠的更紧了,α甚至觉得她只是打着采集数据的名义来满足自己某些方面的嗜好。不过,被缠着的那位名叫大和的造物并不太契合自己凶狠暴掠的外形。因为还在试航,大和的心智魔方尚不成熟,她痴痴的看着远方的天空,完全没有在意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啊,萤火虫。”

“姐姐,那个是——”

妹妹武藏想要阻止,但大和已经完全被远处那架铁血的水上飞机吸引过去。

轰!

开火时巨大的冲击把观察者整个掀了出去,看着她满脸碎珊瑚岩的模样,阿尔法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为什么这儿会出现铁血的侦察机,你不是说铁血的舰队已经被你消灭,不需要我进行二次侦查吗!”似乎是不想抱怨有些痴呆的大和,观察者转身冲着阿尔法吼道

“只是漏掉了两条小鱼而已,她们什么也改变不了。记得上次镜面海域中β得到的魔方吗?觉醒度百分之50,现在俾斯麦使用的就是这个,别说两艘,就是整个铁血舰队也挡不住她。只是白鹰的航母比较多,会有些麻烦。”

阿尔法的话触碰到了观察者的红线,她的话里不再带有任何感情,舰装也转换成了战斗姿态。

“大人的命令是尽量收集有价值的数据,然后关闭这个测试区,你居然在这么简单的任务里使用上次测试的成果,想必已经有所觉悟了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优先排除你,阿尔法。”

虽然很不爽,但阿尔法对观察者无可奈何,如果两舰发起冲突,这次行动基本上就全泡汤了,实力相近的两人不可能在除掉对方的同时仍有余力摧毁这海域。

一切都只能照着她的意思去办。

“赤城和加贺已经带着优势兵力去夷平那座海港了,等俾斯麦的实验体和白鹰交火,采集到足够的数据后,我就会亲手把白鹰的失败之作全部抹除。届时,你可以慢慢打扫这个测试区的剩余渣滓,并把测试圆满结束的消息告诉造物主大人。”

和测试者β完全不同,阿尔法不会手下留情,造物主的所有命令她都会不遗余力的执行,这次关闭N670测试区的命令也不例外。

明知道这片区域被毁灭的概率已经是百分之百,观察者却还有一些期待。

可爱的孩子们啊,你们还能带给我多少乐趣呢?

“五小时后开始传送,你知道吗?阿尔法,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搞砸些什么呢,呵呵呵呵。”

另一方面,白鹰的舰队在离开港口后不久就遇到了一支本不应碰到的航母编队。

“嗨!灰色幽灵!要出动怎么能不通知我啊,我和姐姐也一起去吧,来比一比谁击落的舰载机更多!”

才刚进入可视范围,瑞鹤的声音就像雷声一样传来,明明有电台却不用,真是个精神过头的家伙。

“你不是还在护送油船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忘记指挥官配的电台了,真方便啊。油船?是那个慢悠悠只会拖慢航速最后还沉掉的船吗?你问那种东西干嘛,反正我们不缺物资,怎么样都无所谓吧。重点不是出击嘛,指挥部被炮击了哎,这种时候就应该用我的灵式把敌人全部炸飞吧。”

因为考虑到港区防守已经电讯皇家部队回防,没想到这个冒失鬼居然先一步回来了。虽然油料溢出的情况下任务失败也没什么太大损失,但怎样才能说服她回港协助防守呢?

“瑞鹤,港口的机场修复进展很慢,虽然有宾夕法尼亚她们,但制空……”说着说着,企业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瑞鹤一定会不依不饶的要求出击。然后说出‘防守的话让你去不就好了,你是在小瞧五航战嘛。’之类的话。

隔了许久,话筒的另一端都没传来回音,不过依稀可以看到重樱舰队转向了。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啊,灰色幽灵。总之,我会回港防守的。等完事之后一定要变回来啊,没了那个自信的对手,我也提不起劲来。”

通讯结束,企业的心事又多了一桩。

自己能做到不辜负她吗?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内心的这份犹豫和踌躇却挥之不去。

拜托了欧根,再坚持一会,不要让我后悔一辈子。

三章

应保护之物

为了阻止敌方三艘强化复制体和尾随的重型舰船进行对岛炮击,宾夕法尼亚带走了大量主力迎击。本以为雷达上的目标就是全部敌人,可不一会指挥所就拉响了空袭警报。

那些折纸式神占领了天空,它们完全无视陆基战斗机对其进行的骚扰疯狂轰炸着进入射程的一切建筑物。

亚利桑那结束了对空扫射,虽然她击落的敌机非常多,但成功脱离的更多。总计三次空袭,每一波都是完全不同的舰载机,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参与攻击的只有量产机,没有复制体,那也有至少25艘量产型航母参与了进攻。

“优先修复防空炮,它们得在下波空袭前投入使用。女灶神,其他伤员交给茗吧,你去完善医院的伪装,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找到那里。”

三波高密度空袭结束后,白鹰守军已经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防空火力网来拦截敌军了,万幸的是,医院目前毫发无伤,看起来迷彩发挥了它的全部作用。

袭击发生在企业离开后不久,如果这就是敌人的战略目的,那么她们肯定会在主力回来前发动集中攻势彻底摧毁港口,第一波空袭中被摧毁的通讯中心也印证了这一观点。

重樱的部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回来,皇家的部队就更远了,现在还没办法联系企业她们,到底该怎么办?

C区的火焰扑灭了,还未负伤的驱逐舰努力调整着火力部署,准备抵御下一次空袭,但一处新的火焰却在亚利桑那的心中越燃越烈。

身体好沉……头好重……明明已经和指挥官约定好了……

本该忘记的惨剧又开始清晰起来,说好了不再害怕,却怎么都拦不住倾泻而出的泪水。

没能保护好大家,没能保护好指挥官。如果努力没有意义,那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港口温暖的洋流变得冰冷刺骨,殷红的鲜血开始排挤湛蓝的海水。

这些血……都是我的吗?原来我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啊,总这样后知后觉,又会被指挥官教训的吧。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指挥官的话。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敌人的主力还没有现身,快站起来,亚利桑那。”

花伞遮住刺眼的阳光,那个弱小的旗袍身影正努力把自己搀扶起来。

“逸仙……我不是通知你们去医院避难了吗?”

因麻木而减缓的伤痛全部回到身上,亚利桑那说话显得相当吃力。

听到亚利桑那的话,逸仙的脸不自觉的红了。“那个,虽然很难启齿,但在刚才的空袭里,我也是有击落两架敌机的。”

“笨蛋,你们这样到前线来,我做的那么多努力不就全白费了——”

不止是逸仙,平海宁海,格里得利级,弗莱彻最小的妹妹们,还有铁血皇家从未投入战斗的小型驱逐舰,他们全都在狼藉的战场上忙碌着。

“怎么会,医院毫发无伤,指挥官的护理顺利进行,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啊。”

“我怎么能……怎么可以让你们上战场……你们还……”

‘你们这样冲上战场我还怎么保护你们’,这句话亚利桑那没能说出口,到底是她先倒下了,是自己没能够好好保护她们。

“虽然我们派不上多大用,但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亚利桑那。”

远处的天空中有黑影晃动着,新一轮的敌机开始集结。

“保护不能涵盖一切,只有在选定明确的目标之后,它才具备真正的力量,我们现在想要守护的,不正是同一个人吗?”

或许两船类似的过去引起了共鸣,亚利桑那感觉抓住自己的那双手上正有些许力量慢慢传过来。

“对不起,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战斗。”

渐渐的,天边红蓝相间的机群清晰起来。不再是折纸式神,而是降灵系的灵式,敌人的主力编队出动了,这波攻势将会比前面的加起来还要凶狠。

转动炮台,关闭密水仓。

这一次,大家会一起保护好指挥官。

像是出现了幻觉,亚利桑那眼中出现了姐姐的身影。

“停火!亚利桑那!停火!是友军的飞机!五航战的舰队回来了!”

放松引起的休克让亚利桑那倒在了逸仙怀里,不过这一次,闭上双眼的她脸上写满了幸福。

该死的铁血船

“我说企业,没必要冒着那么高风险长期保持极速吧。铁血那帮家伙在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很得意嘛。稍微慢一点,让她们吃吃苦头不也挺好?”

原本安排到先锋编队的克利夫兰正赌气的在企业身边游弋,其他人这么做一般会受到处分,唯独克利夫兰企业拿她没有办法。

倒不是刻意偏袒,对克利夫兰,不拿出一些实际的东西是无法说服她的,要想摘掉她心中那顶‘铁血船中看不中用’的帽子,就必须让她亲眼看到才行。

“就算你和她们有一些交情,也用不着这样吧。明明这么嚣张你却充耳不闻,事情传出去以后白鹰在港区里还怎么带头啊。”

企业的沉默似乎更加激起了克利夫兰的不满,但企业很清楚,没有和铁血舰船一同作战过的克利夫兰,等会就会安静下来。空气中的硝烟味,要比她话语中的火药味浓烈的多。

“哈?一座岛?铁血那帮家伙难道是迷路搁浅了才来找我们的吗?”看到目的地后克利夫兰便不再搭理企业,趾高气昂的对铁血送上‘回礼’要比冲着木头吵闹有意思的多。

收到北安普敦简讯的企业却无法提高航速,虽然找到了铁血的主力部队,但依旧不见欧根亲王的踪影,没人知道她到底还朝前航行了多远。为了保证续航企业不得不将航速保持在18节。

兴致勃勃的克利夫兰则不用考虑那么多,找到铁血部队,进行必要的损管和牵引作业,并掩护她们进行撤退,这就是任务的全部。

至于要如何完成任务,以何种态度和速度完成任务,那就由不得别人做主了。

离那座岛越来越近,克利夫兰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那根本不是岛,而是由无数量产舰船残骸堆积而成的铁山。

铁血的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这种程度?等待援军难道就那么难吗?

比自己早些达到的巡洋舰们已经开始紧张的损管工作,半数铁血舰船都处在重伤昏迷状态,随时有翻覆沉没的危险,现场还留有意识的,只剩下德意志和齐柏林了。

“可恶……竟敢小瞧我德意志……我还能打呢!谁要你们帮忙了!”

德意志像小孩一样捶打着北安普敦,实际上,现在的她也只是一个哭红了鼻子的小孩子,根本不需要检查就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作战能力了。

可能是因为齐柏林的状态看上去还没有沉没的危险,也可能是害怕上去帮忙会被冷冰冰的来上一炮,齐柏林的周围并没有其他白鹰舰船。

不满无处发泄了,这些不惧牺牲的伤员没有什么值得她嘲笑讥讽的地方,但桀骜不驯的克利夫兰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为什么要这样,找到敌人后,保持距离等待援军不行吗?难道在你们眼中,只有在战斗里失去生命才能算是战斗吗?真是不可理喻!”

齐柏林的双手不自然地搭在腿间,虽然伤痕累累,但眼神里的傲慢与冷漠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任务只需要完成,不需要考虑代价。而且,我也没有接到等待援军的命令。”见克利夫兰咬牙切齿的样子,齐柏林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如果你还在为医院的事生闷气的话,我先替欧根道歉好了。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单靠一只舰队无法彻底消灭敌人,但立即追击是唯一的选择,所以那些话一半是欧根的情绪,一半是为了刺激你们以免错失追击的时机。我们真正的任务,是在主力部队抵达前清理道路,以保存足够实力面对未知的敌人——”

“够了,都现在了,还说那些干什么,走吧,企业会替你们收拾那些混蛋的。”

克利夫兰抛出牵引绳,但另一头却没有被接住。

“你……”

“真是抱歉啊,传动装置已经坏了,现在的我,没办法抬手呢。”

良久无言,克利夫兰慢慢走进,替齐柏林缠上牵引绳。同时,她也发现了齐柏林身边没有其他白鹰舰船的真正原因。

齐柏林并非受损轻微,过损的舰体已经没入水中,被炮弹撕裂的舰壁在水中形成极大阻力,排水量较小的轻型舰艇根本没办法拖动她。

“还是让你看到了啊,先去帮那些驱逐舰吧,我一时半会还沉不了。现在这状况,只有等动力更强的舰船来了吧。”

鼻子酸酸的,就算是和海伦娜闹别扭也不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一群实力不济的家伙,明明是一群差点吃了败仗的家伙,明明是自己根本不愿有所交际的家伙。为什么自己会因为有这样的战友而感动?

“开什么玩笑!我今天就是把锅炉炸了也要把你拉回去!”

伴随着克利夫兰的怒鸣,齐柏林庞大的身躯开始破浪而行。

Nicht Schild

“撤退吧,欧根。消灭你的命令已经下达,再向前,我就不能保证你们可以活着离开了。”

无线电机收到了俾斯麦的警告。如欧根所料,塞壬制造的复制体没有脱离心智魔方的束缚,一些曾经的记忆也保存了下来。这份羁绊的深浅,将会直接决定最终结果。

“如果你还留有她的记忆,那也该知道铁血的舰船是没有逃跑这个选项的吧,冒牌货。”

“爱情已经让你失去思考能力了吗?我的朋友,凭你们两艘残破的巡洋舰只不过是来毫无意义的送死。我还以为那名指挥官能或多或少让你成长一些,真是看错人了。”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听见这位老朋友的声音,欧根应该会很高兴,但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让自己愈发愤怒。

“指挥官——你也参与了吗!”

“我对陆基作战不感兴趣,对现在的你也是一样。如果你真在乎他,回头吧,说不定你还能活着见他最后一面。”

通讯中断,雷鸣声已经去到很远的地方,雨却依旧下个不停。

希佩尔见欧根切断通讯,用她一贯的语气说着:“你这个笨蛋,关键时候还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嘛。听好了,接下来由我安排战术——”

欧根假装认真的偏了偏头,心里则在思考刚刚和复制体的谈话。进入射界却不开火,应该是记忆在阻止身体行动。而指挥官的事情,肯定是那个恶趣味观察者搞的鬼。万幸的是,在对方拥有观察者的情况下,战术欺诈成立了。接下来,是真正考验自己器量的时候。

“——在我释放信号弹的时候,你就全速切入她的左翼找机会释放鱼雷,我现在只能维持12节的航速,没办法为你争取太多时间,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哦。”

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希佩尔自己的鱼雷发射器已经坏了的话,她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欧根在心里坏笑着,没有机会实际体验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还有,那个……以我的航速很难躲开她的炮击,所以……等会如果我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叫声,你一定要假装没有听见啊,一定哦!不要像个笨蛋一样傻笑啊。”

这位姐姐,有些时候还真是莫名的可爱呢。

“噗,对不起啊,姐姐。我叫你来支援,可不是让你来受伤的。”

“咦?”

希佩尔终于注意到了,隐藏在雨声中那不易察觉的响动。欧根的十二个锅炉正超负荷运作,蒸汽轮机所使用的燃料也绝不正常,浓浓的白烟朝外扩散着。

“咳咳——欧根!”

好不容易拨开迷雾,留在希佩尔眼前的只剩下尚未散开的浪花。

欧根全速冲刺着,进入距离前俾斯麦能够进行至少三轮齐射,如果塞壬有强化过弹药补偿器还会有更多的炮弹袭来。

幸运的是,暴雨和大风会严重干涉俾斯麦的光学火控系统,双方命中率都下降对欧根来说是好消息。

但欧根的幸运似乎有些过头了,已经突入到了极近的距离,对方却一发未射。

难不成已经被看穿了?刚才的对话只是开战前用来混淆自己的幌子?欧根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思考最坏的情况,稍有片刻的迟疑就会白白送掉性命。

好在,前方等待着欧根的不是仔细瞄准的380mm主炮,而是俾斯麦充满猩红色愤怒的双瞳,和被握到弯曲变形的军旗杆。

“没想到,你居然能堕落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不仅记忆,连性格也完美继承下来了吗?欧根无数次的预演过两人重遇的场景,这复制体的反应与其如出一辙。

“烟幕只是皇家的胆小鬼为了撤退使用的卑鄙伎俩,你不光和那些家伙混在一起,还搞错了使用的方法。既然想逃,为什么还要向前。在进攻的路上给自己拉出白色的背景,你是想死的更快些吗?”

时间还够吗?要想击败俾斯麦,就必须要进行全面挑衅,不让她使出全力对自己痛下杀手是不可能获胜的。

“既然你拥有她的记忆,为什么现在还要站在塞壬的那一方,你应该很清楚是什么导致铁血覆灭的吧,你想要历史重演吗?”说着,欧根进行了一轮齐射,主炮的射击没能带来太多惊喜,经过塞壬强化,俾斯麦的装甲已经很难击穿,不痛不痒的炮击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塞壬的意志,即是我等造物主的意志,不可违逆……”尽管毫发无伤,但俾斯麦的声音却像被打坏了一般,在炮击后失去了感情的色彩,变成了单纯的传输工具。

“果然是冒牌货啊,那艘曾带我驶入大西洋的船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关闭海域是造物主的命令。现在的你,满脑子都是那个已经昏迷的指挥官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实验体试射的EMP炮弹不会威胁她的性命,那只是为了在关闭海域时防止对她造成损伤的保险而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欧根感觉复制体的人格在不断切换。多么希望眼前的船就是她,只可惜,过去的已经回不来了。

“你认为这能够挽回什么吗?我所敬重的那艘船早已沉睡,如果你认为我会考虑那份情谊撤退的话还请收回那想法。”

“啊,那是自然。已经没有挽回的必要了。”

就像那一战一样,高纯度的能量在俾斯麦炮口处聚集。环绕炮管的黑色闪电撕裂着空气,发出鬼泣般的尖啸声。

“和这海域一起消失吧!我曾经的朋友啊!

4门主炮瞄准完毕,俾斯麦已经把接下来要做的事写在了脸上,欧根没有其他选择了。

“Eiserner wille!”

“Nicht Schild!”

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伴随着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欧根亲王消失在白烟中。

“咳咳……呃啊……”

被命中了几发?欧根没力气思考这个问题了,对手是那个最了解她的人,要害部位是不会被放过的。连抬手都办不到,动力系统彻底完了,弹药库被穿透,所幸没有弹药堆积,舰桥一片狼藉,前甲板和舰身被打出两个大洞,进水速度已经不是自己的损管能够解决的了。在日落前,自己应该就会完全沉没吧。

如果俾斯麦还给自己一个自然下沉的机会——

旗帜扫开白雾,4门主炮依旧瞄准着自己。给垂死的猎物送上最后一击,还真是那家伙的风格。

“说,你从哪里得到的那股力量。就凭你,在这么近的距离受到我的直击应该变成大洋上的碎片才对,我可不记得你的防御有这种程度。”

微笑让周身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欧根还是幸福的笑着。

“是啊……到底……是从哪得到的呢。应该……是那每次回港时都能看到的傻笑吧。”

指挥官啊,我能做到的,也只有把胜利带给你了。

被白雾包裹的二人已经看不见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东西了,但从俾斯麦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冰冷。

“Checkmate.”

四章

何以胜

不爽。

烦躁。

海边的临时指挥所内,瑞鹤身上的那种乐观积极的情绪正像冲上岸的浪花般快速消失。

若不是有姐姐在身后,瑞鹤早把眼前的海图撕碎破口大骂了。

被赤城和加贺那两只臭狐狸堵在家里痛揍,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屈辱的事情,而且现在她根本没办法还手。

虽然白鹰守军干脆的把指挥权交给自己,但留在面前的是一堆无法清理的烂摊子。

通讯中心短时间内没有修复可能,仅凭现有的兵力和防御设施很难坚持到皇家的舰队回来,唯一能够支援的只有企业,可就算企业快速完成任务,现在拖着铁血船回来只会让战局变得更加混乱,到时候免不了做出放弃伤船之类的困难抉择。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能解决。

发动对岛攻击的航母编队已经被自己的侦察机找到了,是以赤城为旗舰的7艘航母,但仅仅是己方击落的舰载机就已经达到30艘特大型编队的规模,而且这些进攻的飞机没有专属的式神编队,是自己不知道的型号。

能够对母港发动袭击的陆基机场是不存在的,赤城到底是从哪变出来的这么多飞机?只有7艘航母的话还能够进行战术反击,但如果外围还有一层包围圈的话……

自己可是当着企业的面做出承诺,要是没办法遵守约定……

啊,果然还是把海图撕了比较好,看着这令人沮丧的战力比就让人不安。

“瑞鹤,瑞鹤,伤员已经清点完啦,夕立真的有好好呆在病房里哟。都数第三次了,什么时候才让我出击呀?”

比海图更让人心烦的声音打断了瑞鹤的动作,山城兴高采烈走了进来汇报着工作,完全没注意到瑞鹤僵硬的笑容。

“鹬姐——”

瑞鹤冲翔鹤使劲的眨了眨眼,准备再让她摆平一下眼前的麻烦,但姐姐正捂着嘴偷笑,一副‘我都帮你搞定她三次了,接下来得靠你自己罗’的样子。

唉,明明是同级舰,为什么山城就不能像扶桑那样懂事呢?

受心智魔方束缚,扶桑级的实战效能相当低下,作为母港防空火力部署不但达不到应有效果,反倒会因为太过显眼成为活靶子被敌人的集中轰炸大破。

扶桑很清楚在航母会战时自己只会碍手碍脚,所以回港后就帮忙照顾伤员了,可山城……

“那个……就是……接下来去帮驱逐们补充油料吧?要出击的话,一定得准备充分才行。”瑞鹤思考着还没人干的琐碎杂事吞吞吐吐说着。

刚说完,山城脸上灿烂的笑容一下没了,翔鹤则拼命把头转过去,强忍着不发出笑声,浑身颤抖着。

欺瞒是一门学问,瑞鹤显然没能演绎出之前姐姐眼中的焦急和需要一个帮手的心情。

“瑞鹤平时不说,但心里总觉得山城很没用是吧,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大家添乱……”

“那个……”

瑞鹤一边后退一边握紧手中的太刀,上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山城主炮走火轰掉了运输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在这种时候捅娄子。

“看好了!这是殿下给山城的,强力的证明!”

“啊?”

瑞鹤有些迟疑地接过山城递来的信件,表面上还带有一些残留的体温。那笨蛋一直把这张纸贴身带着?

信封已经被反复打开过很多次,但没有明显的折损迹象,看山城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不知道这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刚打开看到那熟悉而娟秀的字迹,信就被身后的姐姐一下子偷了过去。

“山城,之前下发的作战计划你有好好看吗?”

虽然瑞鹤还不明白姐姐到底从那封信上发现了什么,但看样子已经不需要自己插手这件事了。

“当……当然有好好看啊,说的是母港遭受袭击,火速回援对吧。”

山城理直气壮的作答,对瑞鹤的愤懑和眼圈的微红还未散去。

这笨蛋,该不会不识字吧?因为通讯中断,瑞鹤的作战指示里完全没有袭击的内容,下达全舰的命令也只是回港查看情况,就算是企业提到的布防内容也没有正式通告过。山城的回答,几乎是根据现在的状况临时瞎掰的。

“嗯……山城啊,其实呢,指挥官在之前的袭击里受了重伤,现在还在4楼的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过来——”

“呜哇哇哇哇哇哇!殿下!!”

听到指挥官的事后,山城立马哭着冲出了指挥所。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瑞鹤和一脸严肃的翔鹤。

“那傻孩子,根本没在医院仔细找嘛,妹妹,想要看吗?”

姐姐的声音把自己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到底是什么啊,鹬姐你不要老是卖关子,有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瑞鹤接过信,上面毫无疑问是指挥官亲手写的,而且是用的正式文件的加密格式。

【我最得力的部下,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向你下达命令,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说明你已经做出了一些在我许可范围之外的事。在你立下战功时获得的褒奖并不是为了让你疏远她舰,更不是为了催生无义的虚荣心。无论是谁,在我的舰队中存在既为合理,善用我指派的舰船并合理的分配任务才是你应该做的,希望你能牢记于心。(在此替山城某些不合理的举动致歉)——指挥官】

那个老是嘻嘻哈哈的指挥官也会写出这种东西?

这还是第一次被指挥官教训,瑞鹤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再次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翔鹤。

“你知道吗?妹妹,指挥官看重我们并不是因为我们实力超群,也不是因为经验丰富,战术熟练一类。她所做出的那些决定,都是因为信任我们啊,就像她信任这港湾里的每一艘姐妹那样。”

“信任……可是……啊!”

瑞鹤想起了什么,她快速地回到海图面前,仔细的查看。

“鹬姐,你该不会想到了些什么吧。”

“在这种情况下反败为胜的方法吗?很遗憾目前看来没太大机会,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陪大家坚守到最后一刻了。”

等翔鹤看到瑞鹤抬起的头时,才发现往日那自信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瑞鹤走上前去打开了帐门,在呼啸的海风中扬起甲板,开始召唤自己的最后两组灵式战机中队。

“不,姐姐,还没有结束。指挥官的那份信任,必须要以同样的信任来回答!无论赤城到底有多少部队,我都会把她们统统打倒!”

礼物

提尔比茨的炮击成功命中复制体的弹药库,爆炸产生的黑烟和弥漫的白烟混在一起,让战场的视野更加糟糕。

不过,已经没有影响了。希佩尔也慢慢赶了过来。回收侦察机,把希佩尔姐妹拖离战区,这次铁血的行动就算顺利结束了。

“笨蛋!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挨炮这种事情明明是我更擅长吧!别以为你侥幸活下来我就会原谅你!”

希佩尔抱着已经昏迷的欧根喋喋不休的说着,不争气的眼泪中包含的与其说是不甘,不如说是对妹妹的心疼。虽然因为两人的性格问题平时少有交流,但心里始终相互牵挂着。

“希佩尔,把缆绳拿出来吧,打扫完战场后准备和白鹰航母群汇合。”

雨还在下,但浪已经小了很多,只要及时离开风暴区进行排水作业,欧根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正当提比这么想时,她在希佩尔刚擦去泪水的眼中发现了异样。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希佩尔的瞳孔中晃动着。

“提比!小心!”希佩尔也发现了敌人,她快速调转炮口开火。

两枚炮弹擦过提尔比茨的肩膀向她身后射去,随后传来一阵沉闷的顿挫声。

“如果我现在想要除掉你们,你们可就输了,妹妹啊。”

“怎么……可能……”

至少4处致命伤,还引爆了弹药库,为什么她还没沉??提尔比茨本该带着欧根配合希佩尔掩护快速撤退,但双腿颤抖着怎么也无法移动。

俾斯麦的主舰首已经折成两半,舰桥也燃烧着,但副舰首的3-4号炮塔还完好无损,如果她现在开火的话——

“以我雷达的旧伤为突破口制定战术的确不错,但实战中可不能凭着回忆作战,现在的我,已经和那时候大不相同了。”

“已经强化到了这种程度……塞壬还真是棘手……动手吧!取走我的核心完成你的任务,相应的,别对她们出手。”

俾斯麦的主炮没有任何动作,她有些吃力的摇了摇头。

“放心吧,你刚才的炮击破坏了塞壬的控制模块。现在……我已经没有消灭你们的理由。从结果来看,是你们赢了。”

解除危险的同时也迎来了沉寂,面对一个拥有自己至亲记忆的复制体,提尔比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看着对方在火势蔓延中慢慢沉没才是唯一选择。

“这是怎么了?难得我摆脱那些烦人的指令,不是应该有很多想要对我说的话么,妹妹?”

“感谢手下留情,但还请不要亵渎亡者的灵魂,如果你执意如此,赌上俾斯麦级的名誉,我会和你相撞而沉。”提尔比茨将旗帜紧握于胸前,现在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上次指挥官不让最清楚铁血舰船弱点的自己参与镜面海域作战了。

“你还是不明白啊,我的妹妹。这片海域中根本没有什么复制体,或者说,你们,还有所有拥有自主意识的舰船,都是复制体。那些真正的本体,早就在过去的历史中化为灰烬了。这片海域的一切,都是塞壬实验的一部分,仅此而已,包括你们的那位指挥官也在计划当中。”

“提比,别听她胡扯,尽可能争取时间,这么重的伤,就算她不会立即沉没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希佩尔拖着欧根大声喊道。

火势越来越大了,但俾斯麦的表情却并不痛苦,她脸上写着的是满足与欣慰。“希佩尔还是老样子呢,不过,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什么吧。你们碎片状的记忆,这片海域离奇的构造和那些似曾相识的敌人,以及你们心中没有任何理由的,对那名指挥官的忠诚——”

有多少舰娘想过这些问题?一时间提尔比茨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但指挥官的事情容不得她污蔑。

“指挥官是靠实力赢得我们认可的,你想把她和那些怪物混为一谈吗?”

“那为什么你们能和皇家和平共处?为什么你们与白鹰摒弃旧怨?真的是因为没有纷争的必要吗?对于心中那无时不在的和平幻梦,你早就有所察觉了吧。如果可能,我还想指引你们更多,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说着,俾斯麦丢下了旗帜,双手慢慢朝着自己胸口伸去。

“虽然这并不是我乐于看到的,但你们在那名指挥官的手下确实有了惊人的成长。可惜的是,就算你们集结全军也无法对抗造物主派来的怪物,测试者α并不是为了调控数据而诞生的,她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毁灭没有存在意义的海域。收下这份战利品吧,作为你们战胜我的奖励。要想打倒塞壬,这是唯一的钥匙。”

俾斯麦的双手没入了胸中,一个金色的心智魔方慢慢浮现。提尔比茨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的舰装迅速崩塌,形体也无法维持稳定逐渐淡化。

“对不起,提尔比茨。一直以来,我都没能当一个好姐姐。”

记忆的碎片被补上了一块,但除了姐姐的道歉自己并不能回想起更多。

“等等!我还有——”

提尔比茨大喊道,想要补全那些自己无从回忆的空白。但如俾斯麦所言,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愿下次见面时,我们不需要炮火相向。再见了,我的妹妹。”

另一方

“姐姐,已确认全歼了五航战的战斗机编队,现在她们无法组织有效防御了,是不是应该集中主力,呼叫雾岛开始登陆作战。”加贺有些不安的向赤城汇报。

浪越来越大,厚重的云层慢慢聚集,变黑。这是测试者α开始行动的预兆,虽然赤城收到的直接命令是对实验体进行充分测试,但在出动这么多兵力之后如果还留下数量众多的杂碎,阿尔法肯定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看。

就算没能生擒那名指挥官,至少要把重樱内部的叛神者处理掉才是。

赤城听完加贺的话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看着那遮天蔽日朝前扑去的式神机。

“你有点慌乱啊,加贺。”

“姐姐,阿尔法开始行动了,观察者要的数据采集已经完成,要亲手解决双鹤,这是最后的机会。你难道想把叛神之罪交给那个疯子测试者裁决吗?”说着,加贺准备打开甲板结阵。

只要主力编队一齐出动,拿下龟缩在港口的航母简直轻而易举。为什么姐姐一直不肯下达总攻命令?之前还顾忌召唤阵的损失,可现在对面已经送掉大半主力,只是任人宰割的铁盒子而已。无论如何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但加贺的手还没完全展开就被赤城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双鹤固然罪无可赦,可那也不是我们战法大乱盲目出击的理由。她们是必须被除掉的孽种,也是最了解我们,最难缠的对手。白白送掉主力这种事情,稍微想想都能知道是在诱敌深入,明知这是她们的圈套你还要出击吗?飞龙散出侦察机已经有段时间了,再等等。”

加贺手上的疼痛正是赤城积压已久的愤怒。

因为仇恨,所以冷静,赤城会慢慢收紧架在叛徒脖子上的利刃,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对方祈求着死去。

不远处,苍龙正拖曳着实验体进行式神回收。这次试航总计出动7艘航母,但几乎全部的攻击任务都由这艘不完整的实验体承担。没有自航能力,甚至没有自主意识,虽然塞壬亲手打造了她的心智魔方,但成型后的她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不过和她的能力比起来,这些缺点不算什么。

因为意识处于梦境状态,因而可以摆脱常规召唤阵带来的精神负担,这艘沉睡的实验体拥有无限制的式神机储量,而且没有单次操纵的数量上限,作为代价,这些式神机的战斗效能并不高。

前方的飞龙慢慢靠了回来,加贺很喜欢看她报告时故意板着脸的认真模样。

“侦察机消息,海港西北角发现大量尾迹,正在继续追踪,可以确定是敌方主力舰队。看样子她们趁着空战混乱的间隙逃跑了,赤城,要先占领海港吗?拖着实验体进行追击,是下下之选。”

终于,赤城的情绪在听到这消息后爆发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瑞鹤啊瑞鹤,没想到你居然无能到这种地步,连战死的勇气都没有,我还真是高估你了啊。立即追击!飞龙,你和大鹰云鹰一齐加入实验体的拖拽航列。只要能够发动攻击,她们就输定了。”

虽然有些不满,但飞龙还是执行了任务,毕竟是七艘主力航母,再加上大量重型复制体,要输给五航战是不可能的。

“这个爱睡的大家伙叫什么好呢,等回去后塞壬肯定只会给一个土气的数字编号。不如,就叫信浓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摸了摸疼痛的手腕,又看了看愈发失控的姐姐。加贺把一些想说的话留在了心里。

瑞鹤想做的事并不难猜,以双方的仇恨为基础,把自己当作诱饵,故意露出大量破绽。想必是为了保全指挥官而决定自我牺牲。现在的指挥官,多半和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伤船一起留在毫无防备的岛上。

要消灭宿敌,还是帮塞壬减轻作业负担,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如果有机会放过那名指挥官的话,加贺也不愿出手。

明明指挥实力出众,却舍不得那些羸弱的部下。要不是她对那些弱者的固执己见,现在双方也不会站在对立面。

努力挣扎吧,从阿尔法手中活下来吧,这样一来,你也该从惨痛的失败中吸取教训,重新回到我的怀抱中来了吧,指挥官啊。

五章

决意

雨停了,海面平静的异常,只有天上挥之不去的厚重阴云提醒着企业,风暴还未停止。

她们已经接近风暴的中心,离塞壬很近了。

在用掉应急损管后,欧根的进水状况得到缓解,有南达的护送返回港口不成问题。

提尔比茨则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未知型号的观察者带着袭击港口的新型战舰逃走了,已经脱离可监测范围,现在不可能追到。α型测试者负责执行打击任务,这规模异常的风暴想必就是她唤来的。

如果运气够好,接下来的敌人就只有一个主战塞壬,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伏击的可能性,但自大的塞壬一般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

另一方面指挥中心的联系被切断,不过有翔鹤那笨蛋在,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会保护好指挥官,并确保胜利,自己必须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战斗里来。

“企业?你——还在担心提尔比茨的事情吗?”

约克城轻声说道。

看样子姐姐也发现了,漂浮在交战场上那令人在意的另一面铁血旗帜。不管提尔比茨面对的是自己还是她姐姐的复制体,想必都会在心上留下不小的伤口。

不过这并不是企业担心的事情,现在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别人。

“并不是……稍微减速吧,如果在缺乏侦查的情况下闯入塞壬的射程就不妙了。”

企业整理着甲板,有些犹豫的说。

“那么,就让我来打头阵吧,再不活动活动,风头就要被带伤出战的姐姐抢光啰。”

上一次三艘约克城级一起出战是什么时候呢?企业已经记不清了,但姐姐和妹妹离去时自己的那份无助和伤痛还很清晰。

“不,妹妹。我和测试者交过手,很清楚她们的攻击模式。现在我们缺乏防空火力,一定要避免额外的舰载机损失。把攻击机整合成护航队,我来发动第一波空袭,等摸清敌人的位置和底细后再一起出击。”

简短的命令,迅速的整备。

虽然企业并非最佳状态,但姐妹的支持足以让他发挥出远超往日的实力。第一波地狱猫朝着海平面的另一端四散搜寻着猎物,只要能获取先机的话,胜算就……

“太好了呢,企业。”

约克城让死神占领高空后,笑着说道。

“嗯?”

“其实,自从镜面海域那一战之后,大家一直都觉得你怪怪的,不管是作战还是训练,都没了以前的气势。是我拜托指挥官把你调任秘书舰的哦,因为不管我们怎么问,你肯定会逞强不肯说的吧。现在看到你现在又恢复常态,真是太好了。总之,让我们一起加油,把胜利带给指挥官吧!”

“啊,当然。”

企业假装认真操纵舰载机,躲避着姐姐的视线。真该庆幸那善于观察的姐姐没有追根究底,有些事是无法公之于众的。就像自己对指挥官擦不去的疑心,就像自己那绝对不能解开的心结。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如果不能在能见度降到5以下前找到塞壬,那接下来的战斗就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怎么样,姐姐,有塞壬的痕迹吗?”

大黄蜂完成三个中队的燃料补充后,急切的问。

“坐标416.562,第一波空袭很成功,释放所有攻击机,给那家伙致命一击吧!”

“什么嘛,发现敌人不是该第一时间说出来嘛,你这样谨慎的作战会让我以为你是故意要抢勋章的哟,姐姐。”

大黄蜂没有多想,一口气让所有舰载机一齐出动。

“看似过程坎坷,到头来最终战意外的简单嘛。我还以为至少能和塞壬过上两招,打个难分难解的说——咦?姐姐——”

她回过头去,却没有看见企业的身影,只有约克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海面上。

“嘭!”

极近距离对舰桥的冲撞让大黄蜂彻底失去了意识。

测试者β

“所以,即便是你,也仅仅只有这种程度吗?”

镜面海域中,那个测试者β说过的每一句话,企业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可真让我难办啊,孩子。”

就像企业无法理解,测试者β究竟是用怎样的技术,单凭一门主炮,在不使用任何防空火力的情况下击落自己半数舰载机。她也无法理解测试者β所说的那些意义不明的话。

“别那么惊讶,作为测试机型,为了量化实验单位的攻击力同时不产生上限,超规格的防御手段是相当必要的,只不过你的数据值实在太过低下罢了。”

伊丽莎白写给指挥官的报告里说,是企业在危急关头独自牵制塞壬旗舰,并将其击败的。

只有企业自己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令人绝望的战力差距让她选择隐瞒这件事。

“说真的,我对这次测试还充满期待来着,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如果照实上报的话,这片测试区肯定会被镜面海域直接覆盖吧。”

塞壬到底是什么,她们又有怎样的目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敌对关系,为什么不直接进攻母港?

要是这片海域如她所说只是棋盘而已,那指挥官又算什么?塞壬手下的棋子吗?

“别担心,虽然没达到预期,但我也没对你们彻底失望。不如说老是进行那些循环往复的测试,我也有些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测试者β身上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不必为此感谢我,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罢了,如果你认为这片海域有存在价值的话,就努力去证明吧。我相信从那名指挥官身上看到的可能性,也相信你在得到‘诱因’后能达到我的预期。镜面海域会因为我的消失而关闭,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间吧,企业。”

测试者β并非被击毁,而是自我毁灭。这个不能说出的秘密便是企业那无法打开的心结。

作战无精打采、演习漫不经心,是因为没有量产敌舰和模拟舰船能达到测试者β的强度。

对姐妹的交流减少、对朋友刻意疏远,是因为在母港里的欢声笑语并不能弥补和塞壬的实力差距。

指挥官对塞壬的细节闭口不谈必然有他的理由,而知道部分真相的自己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保护这片海域。

让姐姐和妹妹暂时“休息”后,企业收到了北卡罗来纳的短讯。

“已与敌方人形塞壬接触,坐标401.542。华盛顿和马里兰重伤失去作战能力,请立即发动空袭。”

如果自己不那么犹豫,早点下手的话,她们也不会陷入危机了……

“后方出现大量塞壬舰载机,无法发动空袭,请立即脱离交战区收缩阵型。”

虚假的情报,却能保护同伴的性命。如果自己都没办法阻挡塞壬,出动再多军力也是白白牺牲。

生离死别,一次就够了,这次的敌人,必须由自己独自面对。

短短数分钟,企业接管了三艘航母总计七个大队的舰载机。

身上隐隐作痛的伤让她格外清醒,虽然舰载机的数量变为了三倍,但操纵的精密度却有增无减。

活着的话,就会有不如意,但死的话,一定要不留遗憾。

“就让你们见识下吧,塞壬。”

七个大队的舰载机被编为整齐的双W阵型,朝着测试者α的坐标呼啸而去。

彼岸的炮声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吗,瑞鹤。真是难看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更有趣的害虫呢。”

暴雨冲刷着瑞鹤破烂的舰身,在刚才近距离的空战中她完全输给了赤城。

防守时过度的消耗,塞壬强化后无比凶悍的灵式,匆忙撤退带来的疲惫,这一切都注定她无法获胜。

“啊!”

终于,在一旁与加贺缠斗的姐姐也倒下了。

赤城并没有让二航战与大鹰级参与作战,一是避免实验体受损,同时也方便自己充分享受这私密的复仇时刻。

远处的雷声像是赤城进行审判的倒计时一般,越来越近。

“为什么指挥官会看上你们这样的弱者呢,真是费解。不过,在他看到你们的头颅时,应该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吧。”加贺面无表情的收回式神,似乎要把处决权交给赤城。

生死关头,瑞鹤却没有表现出愤怒与不安。

比起眼前,她更在意这规模大到异常的风暴,还有不远处五艘航母保护着的东西。

“真是遗憾啊,我已经看穿了哦,赤城。飞龙身后那个运输船一样的东西,就是你们的秘密武器对吧。那个有着奇怪编号式神的航母。”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的尸体还能把这秘密泄露出去吗?真是可笑。”

说着,赤城张开结界,召唤了一架灵式。

“不过呢,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点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拨弄着灵式的螺旋桨,发出阴冷的笑声。

“虽然我没有带你那么愚蠢的佩剑,但这个螺旋桨也是很锋利的哟。让我把你切成一条一条的排成密电把这情报送给你的指挥官怎么样?居然帮仇敌完成她的遗愿,我可真是太善良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看样子你很高兴啊赤城,既然秘密什么的无所谓,再透露一些给我也无妨吧。这场风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你今天的罪行。”

“你这臭虫子,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灵式战机带着赤城的恨意高速飞过,螺旋桨在瑞鹤的眼颊旁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不过这小小的伤并没有给瑞鹤带来行动上的影响。

“我当然有资格啦,笨狐狸。你没听见雷声已经很近了吗?”

“雷?不,这不可能!”

赤城瞬间明白了瑞鹤所指的雷声是什么,那并非上天的杰作,而是数十艘战列舰听从统一号令开火后,炮弹一齐入水形成的震波。可塞壬的情报里皇家舰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抵达战场,就算她们不考虑燃料储备,烧穿锅炉,那也至少还要十个小时才能让主炮射程覆盖这片海域。是瑞鹤虚张声势吗?明知自己命不久矣还想拖延时间?就在赤城伸直耳朵,想在暴雨声中分辨炮声时,身后传来了飞龙的声音。

“赤城!阵尾受到未知炮击!四弹近失,需要立即撤退!”

“这……到底是……”

赤城怎么也想不到,观察者那过分准确的情报却成为了自己的败因。

皇家的舰队的确无法快速回援,此时她们距战场还非常遥远。

“第三纵队抬高四分之一度,第一纵队西偏一度。听我口令,三、二、一,开火!”

伴着女王的号令,皇家舰队的炮弹像流星雨般在天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朝着海平面的另一端飞去。

不过皇家舰船们开炮的姿势却非常不雅,她们并没有在那熟悉的海面上,而是在一座小岛的山坡上,以四脚朝天的模样埋在土里。就这样,在排除了风浪和航行以及后坐力带来的影响后,炮塔的火力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真没想到,居然能把舰炮的射程和精度提升到这种程度,不过……”

皇家方舟一边接收着侦察机发回来的消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向地里的女王看去。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女王陛下,您这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我真的忍不住啊。”

“你想上军事法庭吗?皇家方舟,本王手里可是有一大堆重樱舰队的投诉信的!”

相较于其他舰船,伊丽莎白因为身形更为娇小,几乎是整个人被埋了起来,只剩四个炮台夹着那鲜艳的皇冠显露出来,就像是盛开的钢铁芦荟一样。就连一向注重服侍的贝尔法斯特,也在帮助女王更换炮弹时露出轻轻笑声。

“言归正传女王陛下,您是怎么知道母港战况会到这一步的?如果敌人从东南进攻,在港口登陆,我们的火力就无法支援到了。而且,为了全速抵达这座小岛,现在几乎所有舰船的燃料都耗尽了,只要稍有偏差,我们就会彻底失去母港。”被埋在女王左侧的胡德问道,尽管一半的身体被埋进了土里,那份优雅却没有失去分毫。

“很简单啊,那是本王看中的指挥官。每一次出击都要亲自签署军令的她,可不会犯下战线过长无力回援这种错误。虽然母港被袭通讯中断,但这一切早在我们出击之前就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指挥官可不是只会在地图上胡写乱画的花瓶,她是值得我们效力,值得我们信任,值得我们去托付的人。方舟,炮击结果呢?”

“完全覆盖目标,女王陛下。但风暴太大看不清命中结果,而且,再有十分钟,我的侦察机就没有燃料了。”

“好!继续装填,在炮弹打光之前绝不停火,光辉,派出第二波侦察机。”

虽然后方因为受到炮击阵脚大乱,但赤城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后方是难以抗衡的皇家战列舰群,而挡在自己前面的,则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就是你的殊死一搏吗?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战友身上?你的命运可没有被改写,撤退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的式神除掉你了。”

说着,赤城再次唤出大量灵式,不再用那些繁琐手段了,这波攻击就要切实了解这两名叛神者。

“就是现在!姐姐!”

翔鹤瑞鹤像事先计划好一样,开始同步展开甲板。

“蠢货,装神弄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式神储量吗?刚才就是你的最后一波式神了!”

“是吗,那这又如何呢?”

瑞鹤的甲板上并没有出现式神,而是排列着一种十分少见的非式神舰载机。

“瑞云型?!你这混蛋!”

“嘿嘿,极端天气下灵式的功率会下降的很厉害哦,笨狐狸。让我再问你一次吧,这风暴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回答的话,我可是不会让你全身而退的!”

第六章

风暴的真相

经过镜面海域的洗礼,企业的操纵技术有了飞速进步。

和执行任务时高效的垂直攻击不同,现在企业舰载机的飞行轨迹变得难以估测,虽然降低了攻击频率和命中效率,但在对阵塞壬时更加有利。

战斗机型绵软的火力对塞壬的行动无法造成干扰,初次交火后企业改变了策略,让战斗机空弹起航排在阵前,吸引火力并给轰炸机和鱼雷机制造机会。

这次的塞壬和镜面海域那只一样,也是测试者型号。不过除了进行防御动作外,测试者并没有展开攻击,只是以略高于自己的速度慢慢靠近。

一轮空袭结束,舰载机的返航率达到90%,损耗没有超出预期。

庞大的机群让企业的甲板显得十分拥挤,好在高效的指令使补给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虽然没能取得战果,但企业并没有失去信心。

比起上一次的惨败,这次作战已经相当成功了。只是鱼雷机的攻击报告让企业无法理解,‘在靠近目标处,本该命中的鱼雷轨迹发生了弯曲’。

可能存在的反鱼雷科技,尚未开展的进攻模式,太多未知因素影响着战局。短暂思考后,企业将半数鱼雷机改为搭载航弹,只留下少数鱼雷机作为吸引火力的进攻小组。

第二轮空袭开始了。

而另一端,测试者α还沉浸在往事中。

作为造物主的使徒,塞壬不仅仅拥有超规格的作战系统。每一型的塞壬在诞生时都被赋予了特殊能力,既是能力,也是其生存的意义。

在这N670卷起的风暴便是造物主对测试者α的恩赐‘海域重塑’。

原意指在用天灾对测试区进行环境改造。现在,通过提高数值,α的风暴可以达到和净化者能力一样的效果。

测试者原型机总计三艘,β是测试者里最优秀的那一个。虽然α才是姐姐,但集会时间编号为β的测试者才是该型号的首领。

由于β太过优秀,重要测试任务几乎被β独揽。非集会时间也是β更像长辈。

正因如此,α从未相信观察者的报告。

数千年来,在无数测试区中,原型塞壬从未有过任何损失。

何况是拥有‘数据覆盖’的她

那个塞壬原型中综合实力顶尖的她,那个从不顾忌长辈身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她,那个数千年间涵盖自己所有美好回忆的她。怎么可能死在这种海域里。

第一轮空袭结束后,α已经掌握了企业的所有数据。

看着慢慢飞来的机群,她低声自语道:“是时候查明真相了。”

轰!

组织了三波俯冲后,麦克拉斯基中队的一枚2000磅航弹终于成功命中。

企业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丝胜机,剩余的攻击编队再度集结,准备将弹药倾泻到α身上。

“制空模式,启动。”

巨大的排气孔朝外喷发着蓝焰,两级推动装置让观察者以惊人的速度升上高空。

“好好看着吧,蝼蚁,这就是造物主的力量。”

像是时间被定格般,阿尔法射出的炮弹在企业的舰载机中穿梭着、碰撞着、爆炸着、如同庆祝日落后永夜到来的烟火,绽放得绚丽夺目。

“καταστροφή πυραύλων.”

几乎是一瞬间,企业失去了所有舰载机的联系。

电子干扰设备?在紧急发出了单向撤退信号后,企业切换到了在作战空域上方盘旋的“死神”所使用的短波频。如果不能恢复通讯并确定塞壬刚才的攻击模式,之前的空袭就全白费了。

遗憾的是,收到的简讯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塞壬释放密集弹幕覆盖空域,我方舰载机均被击落’

‘受到塞壬攻击,快逃——’

自己到底在和怎样的怪物战斗?企业无力的瘫坐在海面上,直到短波频传来陌生的声音。

“告诉我,测试者β是怎么死的。”

终结之夜

克利夫兰常常和海伦娜说。

“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放心交给我吧。”

可这次的风暴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巨浪不知疲倦的一波接一波袭来,海面上生出了无数巨大且危险的漩涡,厚重的乌云要把天压塌一般翻滚着,那片蔚蓝安全的海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末日雷光的黑海。

“优先进行排水,阵型散开避免撞击!”

南达科他因为自身排水量和舰体结构,还能保持稳定航行。返航部队的其他舰船基本都有翻覆的危险。

还有二十海里就能抵达母港,克利夫兰却很难再向前了。本是为了尽快脱离风暴区加足马力,却导致现在锅炉过热难以产生足够动力。

“松手吧。”

“闭嘴,谁要松手了。就这点小风小浪,根本——难不倒我。”

说着,克利夫兰又被巨浪击退了一尺,像是风暴在刻意戏弄她般,把她推的越来越远。

“我总想着如何毁灭这个世界,等终焉的乐章奏响时,反倒有些不舍啊。”

“有什么话,等回到港区再说,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为什么不肯放弃呢?齐柏林不理解,不管怎么看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拯救伤船都是愚行。切断缆绳,并释放鱼雷击沉伤船,明明这样做早就能在风暴加剧前抵达港口了。拖到现在,即便抵达港口,要想躲开巨浪潮汐靠岸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在亲身接触末世之景时,她也渐渐理解指挥官所说的话了。

‘齐柏林,毁灭世界很简单,但保护它却非常难。终结与破坏的花虽艳丽却会在绽放的瞬间凋谢,和平与初生的花虽平凡但能扎根在每个人的心中。如果这世界真有毁灭的那一天,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为了保护它而战。’

记得指挥官那天送我的,好像是彼岸花啊,真是个笨家伙。

“克利夫兰,如果你能活下去,请替我转告指挥官。我同意她的看法了,那种充满和平和希望的世界,感觉挺不赖的。”

没等克利夫兰转头,肩上的重力已经消失了,弹回的缆绳上只剩下一截整齐的切口。

“这个……蠢货……”

在风暴的中心,测试者α和企业的追逐游戏也进行到了尾声。

胜负在测试者α反击的那一刻就已成定局。

不过,同时企业也获得了一个很小的筹码。

对方并不知道镜面海域里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一切的自己便是她的首要目标。这也正好解释了华盛顿她们为什么能全身而退。

只要自己尽可能的航行更远,就能为母港的防守争取更多时间,北卡罗来纳发现自己失踪后,就会因为没有航母提供侦查选择回港防守。

哪怕只有一海里,哪怕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哪怕稍微让天平再向指挥官倾斜一下也好。

“真是不明白你的想法啊,我应该已经让你认清实力差距了吧?为什么不肯放弃抵抗?算了,本来也没打算从你嘴里问出点什么。”

好快,数分钟前还处在企业后方的测试者,现在已经绕到了她身前。

“造物主们所说的,亲自出马,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没有留给企业任何反应和转向的时间,α前肢的刀状物贯穿了她的胸口。

黑暗吞噬了企业。

α的收集器精确地插入了核心记忆区,她快速而急切的在里面翻找着,离真相越来越近。这一鲁莽举动也使得她自己的记忆稍有脱落,那些在无数测试区中和这个棋子有关的记忆,现在散落在数据汪洋中,逐渐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被噩梦惊醒的企业本能的用右手摸向胸口,却发现那里毫发无伤。

而α,正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无声的哭着。

那种怪物也是有感情的吗?

“我早告诉过她,这行不通……”

趁这间隙,企业才得以窥见α的全貌。

此时α正处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上方。

数根纤细的线缆伸入海水,保持本体平衡的同时也注入了巨大能量,她就是这次风暴的元凶。

“真是遗憾呐,蝼蚁。你想要引开我拖延时间的办法是没用的。当‘海域重塑’开始后,这场风暴就不会停止了。我根本不需要让你们那小小港口进入武器攻击距离就能彻底消灭你们。”α的声音有些疲惫,不知是因为那真相让她难以接受,还是对这无趣的战斗感到失望。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些混杂着塞壬记忆的数据让企业的中枢神经混乱不堪,不知为何,现在她连一步都无法移动。

“东西?我们是造物主的使徒,是神意志的代表,是大海真正的主宰者。而你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即便被冠上海上传奇的名号,也根本没有与之相衬的实力。”

α的炮口缓缓转动着,在刚刚收集记忆的过程中,她已把企业的动力系统全数破坏。虽然直接夺走魔方更为效率,但那样就没办法证明自己妹妹错的有多么离谱了。

“我那傻妹妹居然认为在你们身上存在可能性,真是无聊透顶……消失吧,蝼蚁。”

测试者的炮身变得如血一般鲜红,企业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一切的终结。

“πανοπλία εμπρηστικό”

几多愁

就找到欧根后继续对敌人进行追击这件事,北卡罗来纳是持反对态度的。缺少敌人资料,迎击准备不够充分,再加上掩护铁血撤离改变了原有白鹰编制。种种原因都让她们在对阵塞壬时的胜率直线下降。

企业对铁血实在太纵容了,那种行为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鲁莽。扩大港区巡逻范围也好,加强港区固定炮台火力也好,这么多解决办法,偏偏要采取最冲动的那一种。

到最后,还是要白鹰来买单。

观察者α那充满蔑视的一炮几乎浇灭了北卡罗来纳的战意,收到企业回撤的消息后更是印证了她的观点。以至于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北卡罗来纳都没有太过意外。

约克城和大黄蜂失去了意识漂浮在海面上,身为旗舰的企业也没了踪影,难怪收到那条消息后,就联络不上了她们了。

不仅正面受挫,阵尾的航母编队也受到突袭。夜幕降临,白鹰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了。

几艘驱逐舰心急的想上前帮忙,却被北卡拦了下来。现在这场景,太容易受到二次伏击了,毫无防备是不行的。

“海伦娜,有敌人吗?”

“没发现敌人踪迹,快些营救吧,浪越来越大了,再等下去约克城她们很危险。”

“西姆斯、亚特兰大、波特兰,分别朝西北、东北、西南方向搜索企业,保持电台通讯正常,无论结果如何,1小时后归队。其余人,散开靠近约克城,注意规避后方炮弹。”

白鹰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北卡罗来纳也没有那么多姐妹可以失去。华盛顿仍然没能恢复意识,与此同时她们还得时刻提防雷达侦测范围外的敌人。

危机从未散去。

“咳咳,我这是?大姐!”苏醒过来的大黄蜂完全没搞清状况,原本就不完整的记忆,现在似乎破碎的更厉害了。

“约克城没事,你现在能感应到自己的舰载机在哪吗?大黄蜂?”说着,北卡的脸也慢慢贴近,像是要在大黄蜂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舰载机……咦?我的舰载机?”

“果然,你也一样吗。”北卡并不意外的叹气道。

绕开北卡的脸庞,大黄蜂能看到大姐正满面愁容地望着远方。

“没有失去自航能力吧,检查下设备,等侦察部队回来,我们就准备撤回母港。”

“撤退?我们不是还——”

大黄蜂还没完全从记忆中最后的片段里恢复过来,她站起身拉住北卡的衣袖准备一问究竟,却被对方干脆的甩开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获胜的希望,也就是你们,现在连一架舰载机都没有;为什么你们被偷袭,被击倒后还能毫发无伤的在海面上等着我们;为什么,不管是哪个频道,甚至用信号弹也好,我们都联系不上你那个失踪的二姐。”

一顿略带指责的质问让大黄蜂有点懵,约克城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保持沉静。

企业失踪了现在战况很糟,而且根据情况,还有可能变得更糟,有一种白鹰无人能够接受的可能性。

如果指挥官醒来,作为舰队副指挥的自己要怎么面对她?北卡不想去考虑这些了,现在她只希望侦查的舰船能快些回来,减少对己方不利的因素。

亚特兰大和圣地亚哥回来了,她们没能带回企业的消息。

波特兰和印第安娜波利斯回来了,仍然没能找到企业的踪迹。

西姆斯也回来了,但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回事?西姆斯,哈曼呢?”拜托了,不要再有坏消息了,北卡在心里祈祷着。

“哈——我那傻妹妹——太快了——我追不上她。”西姆斯喘不上气得说着。

“你们看到什么了?联系上企业了?”

“什么都没看到,所以我——才纳闷啊,一路上——她也不和我说话——突然就像炮弹一样飞走了。”

“飞?”众人满脸疑惑地看着西姆斯,似乎她并没有认真报告,而是想把她们当成指挥官来戏弄一般。

“是真的啦!”

“大家没有笨蛋指挥官那么好骗的,笨蛋姐姐。”

不知何时,哈曼已经出现在了众人未曾注意的一角。

“唉?哈曼?啊!等等北卡,你听我解释……”

“这次就不追究你了,先去阵前吧,准备返航了。”

北卡心中的石头落地了,但不知为何。除了可能存在的‘企业的背叛’似乎还有其他不对劲的东西。

巨浪打散了北卡罗来纳的思绪,一个不留神,差点让她翻倒在海上。

“看来,在回到母港前,我们还得先扛过这次风暴才行啊。”

不安,越来越深了。

enterprise

炮声响彻耳畔,企业却没有感受到疼痛,被巨大的冲击震飞后,胸前有阵阵暖意传来。

“没事吧?企业……”

企业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小手正在她脸上轻轻摸索着。

“哈曼?!为什么!”

这艘小小的驱逐舰几乎被塞壬的火炮彻底摧毁,破碎的身体无力的瘫在企业怀中,企业所感受到的温暖,正是逐渐把自己染红的,哈曼的鲜血。

哈曼的舰桥燃烧着,核心区的致命伤和燃烧弹带来的二次伤害会很快夺走她的意识。即便这样,她还是无悔的笑着。

“太好了……这一次……哈曼有帮上大家忙吧……这一次……哈曼……有保护好……大家……”

小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企业无声的眼泪也滴落在哈曼身上。四处蔓延的火苗蹿上了企业的甲板,她却不肯放下那具燃烧着的残骸,好像只要松开,自己就会失去一切——

记忆的碎片找回来了,在那太平洋上的生离死别,无数姐妹们沉没时的不甘与悔恨,以及那个,从未放弃的自己。

“安息吧……”

“噢?在这种海域里,居然也存在觉醒度超过60%的棋子吗?不过,明明刚完成觉醒,却毫无意义地为了挡住炮线送死。真是可惜啊,如果能正常测试的话,至少在航速上,能取得不错的新数据。”

α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小驱逐所吸引,但那也仅仅只有一瞬罢了,她并不想和蝼蚁纠缠过久,短短数秒后,第二轮齐射开始了。

“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是什么海上传奇,我也会被打败,无敌的传说是不存在的。”火势在企业身上蔓延着,加上之前受的伤,此时她本该是风中残烛,但测试者的炮弹却在她身旁擦肩而过,无一命中。

打偏了?α的的攻击从不失手,炮距没有问题,不是系统BUG的话,那就是本该失去动力的企业在刚才进行了难以察觉的移动。

“哼,雕虫小技,我已经说过了吧,让你消失。”

接二连三的炮击,仍旧无一命中。不仅如此,α和企业间的距离还越来越远了。

“提前计算了弹着点进行闪避吗?那么,这个你也躲躲看啊!”

α背部射出数枚蛇形导弹,四散着朝企业飞去。

这是不该在测试区使用的超规格武器,能够穿透所有已知装甲,就算是测试者自己的也会被一并贯穿,而且只要锁定目标,就能100%命中。不管那艘航母到底在耍什么小聪明,这次都躲不过被击沉的命运。

“嘶嘶嘶——”

本该命中的导弹却在半空中引爆了。

α当然知道击落它们的是什么,看着远处被烈焰包裹的模糊身影,她喃喃自语着。

“火神密集阵……觉醒度超过200%,还在持续增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观察者仍旧不知疲倦的攻击着,但她的攻击已变成徒劳。

“我是什么你很清楚,测试者α。”

企业满不在乎的在弹雨中躲闪着,拉开足够距离后,观察者的火力威胁已大幅下降。

“我是百慕大中那不肯收起的孤帆。”

“我是冰封冻海上破除万险的船首。”

“我是密西西比河畔永不熄灭的锅炉。”

“我是加尼福尼亚海岸连接希望的线缆。”

“我是太平洋战场中征战无数绝不言弃的军舰。”

“我是企业。”

阳光终于射穿了乌云,光芒笼罩了战场。测试者的动作慢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认输。

“你觉得自己赢了?就算你现在觉醒了又如何!风暴会移平这片海域!你认为自己有击败我的手段吗!”

在太阳的照耀下,企业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舰体上的伤痕一扫而空。在她眼中,除了对观察者强烈的憎恶,还有必胜的决心。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不是一艘船,也不是一艘战舰,它代表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多么艰难的任务,都决不放弃,勇往直前的精神——”

企业拉起弓身,引导舰载机进攻的信号标记着α。

“——而这精神,绝不会输给你们!”

太阳越升越高,α的风暴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暴雨依旧在远离风暴中心的地方肆虐着。

“没用的!你已经没有舰载机了!企业!”

α收起炮口,开始装填EMP弹,尽管这个距离发射也会让自己动力全失,但她的自尊不允许棋子在自己面前叫嚣。

也正是这时,她才察觉到阳光的异样。

造物主赐予的能力是绝对的,除非是拥有对应能力的塞壬,否则单凭大自然不可能让阳光穿透云层。

那并不是太阳,而是在烈焰中重生的雄鹰,在双方僵持的时间里,这个‘假太阳’已经来到了α的正上方。

“结束了!测试者α!”

在企业的怒吼声中,重生的死神开始俯冲。

尾声

伊丽莎白很烦恼,距离三日会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但这一个月间,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指挥官依旧没有醒来,像是中了塞壬的诅咒,无论女灶神她们怎么努力,都一直沉睡着。

失踪的企业也没有任何音讯,白鹰的舰群已经把可航行范围内的海域都搜遍了,别说船,就是一片残骸都没有找到。

当初就不该一时兴起答应她做临时指挥的。

“陛下,熬夜伤身,还请早些休息。”

夜晚的港区异常安静,伊丽莎白甚至能听到牛奶冒出热气的声音。

和贝尔法斯特简单寒暄几句后,偌大的指挥室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笨蛋,要是真的在乎我们,就给本王早点醒过来啊……”

在港区医院的一角,克利夫兰正在给病床上的新朋友讲述海上骑士的故事。

“就这样,哥伦比亚挫败了塞壬的诡计,成功的完成了护送任务。”

在风暴结束前,齐柏林的核心就被漩涡撕的粉碎,克利夫兰卖给大青花鱼三月份的咖喱配给作为酬劳,换来了七天额外的打捞作业。

努力没有白费,女灶神的修复技巧堪称奇迹,齐柏林又回来了。

只不过她失去了记忆,体型也变小了,像是没有安装舰桥和炮塔的小驱逐舰一样。

“好耶~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不行啊,小齐柏林,刚才就是最后一个睡前故事了。想听的话,就乖乖睡觉。好故事只能讲给听话的孩子啊。”

每每看到小齐柏林假装熟睡时用力闭紧的双眼克利夫兰总忍不住想笑,但今天看着天上无暇的圆月,心里总挂念着别的东西。

一定会回来的吧,企业大姐。是你的话,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在皎洁的月光下,在距离母港30海里的洋面上。

一场超时的演习也即将进入尾声。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妹妹。”

翔鹤和北卡罗来纳的声音几乎重叠到了一起。

与之相对的,是同样重叠的回复。

“还不够……这种程度……还没办法击败塞壬……”

瑞鹤的最后一架轰炸机正在华盛顿上空盘旋着,而华盛顿,也艰难的让自己的炮口稍稍抬高了一度。

两枚空弹同时击中对手,留下了红色的标记。

母港的一天落下帷幕。

没人知道那天在风暴的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此时在白鹰港区里假装熟睡的‘哈曼’和她的制造者。

“报告本机,指挥官没有醒来,一切正常。”

收纳实验体的深海堡垒中,观察者α正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深蓝魔方。就像一件已被打磨到极致的艺术品,除了她,谁都没有欣赏的资格。

“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对吧,企业酱。”

企业灌注了所有执念的一击成功消灭了测试者α,这也给了观察者足够的时间进行偷袭。

“虽然很遗憾,但是必须让你在这里退场了哦,超出计划外的东西太多,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呀,企业酱,你能理解我的吧,呵呵呵呵~”

指挥官要多少时间醒来呢?三天不够,一个月也不够,那么一年呢?

或许,她会一直这么沉睡下去……

直到需要她醒来的那一天。

散落之樱

有朋自远方来

重樱的秋天不算冷,但凉意就像隐藏在暗处的蛛丝,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高雄的一天就是在这种感受不到温暖的清晨开始的。

自黑船事件后,为了保护御神木,为了应对潜藏的威胁,指挥官沙耶制定了恢宏的计划。其中包括了神子的选拔,也包括了对高雄她们这批学生的培养。毕竟,和皇家及白鹰比起来,重樱现有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

“喝!”

如果说指挥官安排的课程比较繁重,那么高雄自己的修行安排就极其苛刻了。在其他学员仍在睡梦中时,她的刀刃已在空中挥舞数千次。

手臂的酸痛不会让她停下,渗透校服的汗水也不会让她停下,为了不断变强,修行绝不能中止。只有持之以恒的不懈练习才能让自己真正拥有为重樱舰队效力的资格,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一般来说,修道场外传来学生的嬉闹声时,高雄便会停止自己的晨练,并回到教室开始预习今天的功课。不过今天同学们似乎都赖床了。

手臂的肌肉不停颤抖着,无论自己怎么控制,呼吸的节奏都一次又一次被打乱,只能接连不断的喘气。

是自己起太早了吗?

放下木剑,高雄盘腿坐下稍事休息,因锻炼过度无法集中精力去学习可就糟糕了。与此同时,有人轻轻打开了修道场的木门。

“果然在这里啊,大姐。”

摩耶站在门廊处向内张望着。她没穿校服,而是身着和服与木屐。

“摩耶,你怎么能穿成这样?不快回寝室换装的话,等下会被三笠老师教训的。”高雄有些责备地说道。

“唉,大姐你还是这么闭塞啊。三笠老师不是说了今天不上课,改为自习了吗?”换上和服的摩耶似乎性格也整个变了,那种孤僻凌厉的气势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给人一种十分活跃亲近的感觉。

“这是老师课上的嘱咐,我当然记得。但即便是自习,被老师看见你这幅模样,总是会被处罚的。”

“所以才说你闭塞啊,大姐。三笠老师今天不会来的,指挥官也一样,为了迎接皇家的贵客,所有大人物们都要去港口那边,今天会有一个非常盛大的欢迎庆典。”

“庆典……吗……”

渐渐地,高雄从训练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如果老师没安排自习的话,她就能和姐妹们一起去庙会逛逛了。

“嗯,总之二姐想让咱们一起出去逛逛,不过……你肯定不愿意去吧。我也不勉强你了,但你可别告发我们哦,我会帮你买个苹果糖回来的。”

高雄并不在乎苹果糖,而且,向老师告状这种事,除了妙高肯定不会有第二个了。

当高雄做完道场清洁来到教室时,她才发现自己刚才为了骗过那个风纪委员会所找的借口是多么无聊。

空荡荡的教室里没有一个学生,一切都和自己昨天离开时一样,就连那个总会蹲在门后拦截迟到者的妙高也没了踪影。

高雄打开了课本,翻到昨天所讲的初阶炮术及火控原理。

学生们熙熙攘攘,在校墙外聊起八卦和对远方来客的猜想。

同一句,同一段,看了又看却不得其解,只剩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在字里行间彷徨。

锣鼓起,军号响,庄重的音乐在港区回荡,神子致辞,指挥官恭贺,那遥远的来客在重樱的海湾下了锚。

三千丈,无风无浪,何以命中目标,那看见过无数次的习题却怎么都填不上早已倒背如流的答案。

篝火升,载歌载舞,摩耶买下了一个苹果糖,一切仿佛回到了盛夏之夜,只不过少了几簇烟火,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她。

“我,真是个笨蛋……”

高雄忘记了宵禁,她抱着一种自己尚不能理解的感情,伏在课桌上沉沉睡去。

直到一阵刺眼的光照开了她紧闭的双眼。

“你是这儿的学生吗?本想趁夜深无人稍作练习,没料到重樱的孩子竟有睡教室的习惯,真是奇妙。”

强光让高雄的眼睛难以适应,只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有很重的口音。

“重巡二期研习舰高雄,请问你是?”

高雄揉了揉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着正式军装的异域美人,那只在插画中看见过的金发碧眼,搬到现实里后显露出更为惊人的气质。仿佛周遭皆是陪衬,仿佛万物皆为背景,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着优雅。

莫非她就是摩耶提到的贵客?

“好问题,这样就可以从自我介绍开始了。”

女子大步走上讲台,粉笔在黑板上画出连贯而不失美感的曲线——KingKong

“巡洋战舰金刚,来自皇家。我将继任三笠前辈在重樱的大使位置,同时担任你们的炮术及理论课老师,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和各位相处愉快。嗯……这样的介绍会不会太普通了,感觉要留下过于刻板的坏印象了。你认为呢?高雄同学。”

一段寻常的介绍,却掺入了无限的亲和力。偶然相遇时的尴尬被金刚自信的声音扫去。

“啊……那个……就是……已经很好了老师,已经不能再好了。”

高雄吞吐地说着,仿佛视力已被那美貌夺走,呆滞的望向前方。

“真的?”

金刚慢慢走近,拿起了高雄的课本,一边翻阅着一边说:“我是作为和平使臣而来的,高雄,维持这片海域的和平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理想。在和你们指挥官的来信中,我答应了她担任教师一职的请求,因为我觉得,要想真正实现和平,需要有人引导那些尚未深入大海的孩子们。”

书合上了,但金刚的心打开了。

“今天在宴会上,看见有那么多贪玩的孩子时,我多少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当好一名老师。不过,这份顾虑被你打消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那保护家园的决心和强烈的求知欲,维持和平比发动战争更需要勇气,重樱会拥有这份资格的,你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高雄。”

错过庆典的遗憾烟消云散,一天无为的自习也有了价值。金刚的肯定如甘露般滋润着高雄枯燥的心。

“学生会加倍努力的!”

“努力也要适度呢,像今天这样不注意时间可不行。宿舍的门应该已经锁了吧,不介意的话,先去我住处休息如何?”



雨滴过脸庞,也扫去了眼前恩师的幻象。

“有情况吗?高雄。”

助理办公桌上,爱宕正在填写本月的物资申请单。看样子,自己已经在窗前楞了很久了。

“没,又开始下雨了。”

高雄关上窗户,避免风雨弄湿了写给伊丽莎白的回函。

“是啊,自从那次风暴后,感觉天气就没好过。你该不会是想指挥官了吧,这次回母港后替我给她送上一个深情的舌吻怎么样~”

“我才不会趁指挥官昏迷时做这种……这种无耻下流的事情!”

打趣失败的爱宕白了高雄一眼继续填写着单据。

不知不觉,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47天了,指挥官真的会醒过来吗?在那一战的第一轮炮击中就受到重创失去作战能力的自己,真的还有保护指挥官的资格吗?

高雄放下了笔,把尚未写完的回函收了起来。

如果金刚老师还在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呢。

“真是的,全都破破烂烂的了啊。”

一片粘连在天花板上的糊状物掉到了净化者θ(西塔)的炮身上,一向以测试区清道夫自称的净化者,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后也不禁面露厌恶之色。

沾满凝结血垢的残骸像是被一个刀法奇差的厨师剁碎了,渣滓抛洒于四处用来宣泄施暴者那无尽的怨念。

难以形容的液体散发着恶臭,恐怕清理完毕后也无法去除这味道,谁能想到在短短数小时前,这里还是温馨的生活区。

“来的很快呀,我的小可爱,果然还是你在乎我。”

观察者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还没打上照面,她就缠到了净化者θ身上。

“真是的,就不能正经一点嘛,我可是很忙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要在这个测试区里聚集三艘原型。上次的行动应该成功让那名指挥官暂时静默了吧,我没理由在这里消耗那么多时间,就算那名指挥官对我们再重要也一样。”

“是四艘,算上还在帮她解析‘关键点G’的执棋者Ω。如果再加上长眠于此的那两个笨蛋,就是六艘。说真的,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你玩无聊游戏的,小章鱼。”

破局者κ(喀帕)巨大的舰装险些顶坏门梁,她很随意的将手里的“小东西”丢到了庭室中央。

“目击者和幸存者,不过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你搞出来的垃圾,自己解决。说吧,怎么回事,又要帮你收拾什么烂摊子。”

被丢到地上的榛名不停颤抖着,一把剑贯穿了她的锁骨处,虽然身体没有变成碎片,但她的心智已经无法复原了。

观察者α很干脆的用触手扭断了她的喉咙,并伸手拔出那把长剑。舔舐着锋刃上的液体,她一脸满足的说道。

“要怪就怪Ω啦,在解析关键点的时候,因为分心她的‘心智拟态’中断了几毫秒。结果一枚小棋子因此暴走咯,如你们所见,雾岛和比叡都很难复原了,几名二型领洋者也被瞬间破坏,可怜又弱小的我只好求助于两位精于实战的大人了,拜托你们帮我回收一下那艘麻烦的家伙好吗~我会给你们无法拒绝的报酬~”

“没这么简单吧,你弄出来的麻烦,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

转眼间,房间内的秽物和榛名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净化者θ拍了拍手,一脸嫌弃的说。

观察者回以一个邪魅的微笑。

“详细说明很难为情了啦,为了从那枚暴走的棋子手中保全性命,我把真相和盘托出了。现在她已经奔着那海港去了,为了避免指挥官被误伤,还请大人们快些行动。”

“难道不是你先把真相灌到她脑子里才导致她暴走的?”喀帕靠在通道的门柱上,炮口看似随意的瞄准着观察者。

“我怎么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呢,喀帕大人。还请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公事中来。”

“行了,别一口一个大人,听得恶心。西塔先回N23区吧,这边的事我来搞定。你可不要指望我把你的玩具完好无损带回来,小章鱼。”

说完,两艘原形同时传送离开了。

死寂的房间里,观察者再次拿起那把剑,虽然剑本身在海战中不具备攻击效能,但在随主人一起度过的岁月里,那些珍贵的回忆也会保存在刀上,说是其精神意志的体现也不为过。 “如黄金般珍贵的美好回忆啊,金刚酱。”

观察者笑着,把剑对准喉咙,一寸一寸吞了下去。



剑,是在一名舰娘赢得为重樱舰队效力的资格后由神子祝福并配发的荣誉象征。

从来没有在学生时代便取得这项殊荣的先例,直到高雄迈入学府的第三个年头。

大小测试全部满分,体质检测打破记录,即便与服役已久的老船演习也不落下风,甚至还写出了震惊全岛的《菊与樱》,高雄毫无疑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为了表彰高雄的优异表现,沙耶破例为她发放了佩剑,并由长门亲自交付。

得到这把“渡火”后,高雄的练习更为刻苦了。

还是那个道场,只不过现在有了一把开刃的真剑,还有偶尔出现的观众。

“一如既往的严明律己呢,高雄同学。”

“啊,金刚老师,学生剑法拙劣,又让您见笑了。”

高雄迅速的成长和金刚脱不了关系,常常在课后见面的两人现在既是师生,也是朋友。

脱下靴子后,金刚走进了道场,今天她并不打算在外旁观。

“其实呢,我在闲暇时间研究了你们的文化,像是八百万神明的传记故事。你相信那些传说吗?”

“当然,老师。重樱舰队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御神木,我们是八百万神明的守护者,它们是生命的轮回之本,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高雄的话中透露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狂热,在忠诚的包裹下,似乎这段话没什么异常。

听完高雄的话,金刚转过身去,在道场一旁拿起了木剑。

“一直和空气对练很寂寞吧,要不要来比试一场?”

“金刚老师……也会剑道吗?”

“别看我主研炮术,为皇家海军效力前,我可从没在剑术大赛上遇见对手。”

金刚抚摸着木剑,像是在寻找手感。

“既然是老师提议,学生就——”

高雄正准备取来木剑,却被金刚拦住了。

“不必了,就用指挥官赐给你的那把剑吧。”

“可是……”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的爱徒而手下留情哦。”

刚听到这句话时,高雄还以为这是老师想要消除切磋的紧张感。

等金刚第四次让木剑悬停于要害处点到为止后,她才明白,老师那句话真的是全力以赴的意思。

无论是自己熟悉的林崎流还是练习已久的北辰一刀流,都被金刚统统防住。恰到好处的反击时机、单手握剑的灵巧变化、充满迷惑性的步伐,金刚变化多端的进攻让高雄防不胜防。

“知道为什么你敌不过我手中的这柄木剑吗?”金刚面不改色的问道。

败了二十来次后,高雄的体力已渐渐跟不上了,她的攻击除了在金刚的木剑上留下些许刻痕什么都没能办到,即便是饱含杀意的斜劈,也只是砍下一条三寸长的木屑。

“是学生修行不够,老师剑法太过精妙,难以破解。”

“错了啊,高雄,从一开始就错了。你败给我不是因为力量和技巧不足,是你搞错了挥刀的方向。”

“老师,我不明白。”

“你的每一次进攻目的性都太强了,想要获胜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获胜,这样的剑术,只有力量,没有威力。信仰可以给你力量,但不能让你前进,神明是强大而尊贵的存在,它们不需要我们去保护,你为了变强而修行是没有结果的。单纯的强大毫无意义,只有在找到你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时,你手中的剑才有挥舞的价值。”

她能听懂吗?放回伤痕累累的木剑后,金刚叹了口气,也许现在和高雄说这些还太早,但这种事情,如果放之任之,就无可挽回了。

“记住,高雄。我们的武器不是为了顺应强者而存在的,它们的诞生是为了保护弱者。”

金刚穿好靴子准备离开,却被高雄的声音留住了。

“老师,请等等。”

高雄带着佩剑小跑过来,她深深地弯下了腰,连鞘一起双手奉上。

“学生还没有挥舞它的资格,但‘渡火’并没有做错什么,请老师收下它。”

“这是指挥官给你的东西,恐怕我——”

“老师的话,一定有挥舞它的资格。我未曾拥有老师这般伟大的理想,所以,就让这把剑去见证老师理想实现的一天吧,这世间再无战事,永远和平的那一天。”

看着高雄义无反顾的放弃那已到手的荣耀,感受着她那单纯而清澈的目光,金刚会心的笑了。

“果然,你就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啊。”

金刚张开双臂给了高雄一个温情的拥抱。剑上的记忆碎片将这个瞬间保留了下来,里面甚至还有那一刻的温度。



终于,观察者α把剑整个吞了下去。

“这里面乘载的记忆可真是美味诱人,如此的因到底能结出怎样的果呢,我实在是非常非常期待啊,金刚酱~”

那遥不可及的和平

金刚老师病了,随着战争的不断扩散,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病痛折磨着她的身体,海上四起的狼烟折磨着她的精神。理想破灭带来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何况,这场旷世大战还牵涉了她的故乡。

高雄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要想照顾老师同时兼顾学业是不可能的,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办理休学。

金刚的宅邸位于学区后山山下,是一栋充满西洋风情的建筑。那条每个周末都要走的路已经很熟悉了,月亮被云遮挡不会影响高雄的步伐。

只不过今天,林间小道多了一个奇怪的人影。

“这是……神子大人?”

“喔,这无月之夜也能一眼认出吾来,不亏是高雄呢。”

走近后,渐渐能看清长门的全貌了,但那模样却和祭典时有了很大区别。羽纱般的和服之下,还是那个娇小的身体,可头部有了一片坚固的装甲带,腰间也多了一把过长的佩剑,显得不那么协调。

“这么晚了,为什么神子大人会来这里,而且,这身装扮是——”

“有一封皇家女王的亲笔信,指挥官认为需要由吾亲自交付,至于这个。”长门用剑柄指了指头上的装甲,“算是通过舰队测试的证明,毕竟,要让吾参与军事,不给与一些特权和资质是不行的。”

“指挥官打算让您也参与战争?可您是神明的御使,如若在战场上遭遇不测的话!”

“这场战争已经扩散到整个世界了高雄,即便贵为神子,吾也有保护重樱的义务,而召开祭典,显然是没办法阻止战争的。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吾会与汝携手驰骋于大海,汝可以稍稍期待一下哦,高雄卿。”

目送长门离开后,高雄的心情更加复杂了,战争已经发展到连神子都无法独善其身的地步了吗?在这时决定休学的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呢?

抵达宅邸,高雄开始了她的周常工作,因为主人病倒,房间的清洁成了问题,高雄总会在周末的晚上来此整理,一是不想被金刚发现自己因她的病情怠慢学习,二是为了在入夜之后能从门缝间瞥见她安然的睡颜。

灯还亮着,是因为长门提到的那封信?

“高雄,是你吗。进来坐坐吧,最近总是难以入眠,稍微陪我聊会。”

“老师,我……”

“不用解释,没关系的。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忙吧,真是辛苦你了,快坐下,我有些事想问你。”

这还是高雄第一次进入金刚的主卧室,房间内有淡淡的菊花香,床头前一杯砌好的红茶还未失去温度,刚才与长门的交谈应该也是在卧室中进行的。

老师已经病重到不便四处走动,自己稍早还在为是否休学而犹豫不决,高雄开始痛恨这样的自己了。

“你对这场战争有何看法,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不必拘谨。学校和军部有直接联系,你对战况的了解应该比我这个足不出户的病人多得多吧。”

“学生以为,从目前的情况看,虽然战争规模不断扩大,但我们所结成的协约联盟已经取得了军事主动权,日德兰公海上的胜利左右了战局的走向,就算同盟帝国现在尚未示弱,她们也无力阻止胜利的天平朝我方倾斜,在学生看来,战争应该会在一年内结束。”

高雄谨慎的说了一些从扶桑前辈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并尽可能的汇集了那些积极乐观的内容,希望这样能让金刚老师放心。

“真的是这样吗?”金刚递来了一封信,“看看吧,这是女王陛下给我的亲笔信。”

“这……”

高雄被信上的内容镇住了,字里行间除了简单的问候,还埋藏着惊人的伤亡数字,她甚至怀疑那位皇家女王老眼昏花多画了两个零。

“已经有超过四十名指挥官卷入这场战争了,连那些尚未拥有正规人形的指挥官都参与其中。每一天,都有枪炮声响起,不是为了演习,只为至对手于死地。每一天,都有无数生命消逝,毫无意义的被巨炮轰成肉泥,被烈火烧为灰烬。”

“会结束的,老师,这场战争不可能一直打下去。资源会枯尽,人心会分离,率先崩溃的那一方肯定会投降的,而投降的那一方决不会是我们!”高雄几乎是喊了出来。

老师的声音在颤抖,如果这漫长的战争摧垮了她对和平的期待,至少自己要替老师重拾信心。

“告诉我,高雄,你还相信有神存在吗?”

“我——”

满溢的泪水涌了出来,高雄的手被金刚死死攥住。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来制止这一切,为什么这世界已经化为火海她却无动于衷,为什么要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留下战争的火种。信徒的生命就这么廉价吗?!战事一再扩大就那么理所应当吗?!如果我这辈子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那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啊!”

高雄轻轻抱着无助哭泣的金刚,任由泪水淌湿自己的胸口。接近七年的时间里,这是老师第一次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会结束的老师,战争一定会结束的。”

已经没办法再组织其他安慰的语言了,高雄害怕多说任何一个字都会打碎金刚活下去的希望。

她抚摸着老师的后背,不停重复着那句话,直到抽泣声慢慢停止。

任谁的承受力都是有极限,总有需要宣泄的时候,总有需要安慰的时候。

能及时办理休学真是太好了。

在金刚沉沉睡去后,高雄独自站在阳台上,现在她已经不把那件应该警觉的小事放在心上了。

女王的亲笔信遭到替换,虽然笔迹和纸张都完美无缺的复制了下来,但墨水的味道没有瞒过高雄的鼻子,那不是西洋信件的味道,字头散发出来的,是混合着竹叶与海风的清香,毫无疑问是本地墨水,而且和指挥官用的一样。

“真是蹩脚的安慰啊,指挥官。”

高雄未曾想过,被修改的不止是那些寻常问候,也包括女王要求借调金刚回国进行火力支援任务的请求。

她太单纯了,并不知道这场战争远比她想象中复杂,就像她那一心只求大家和睦如初的老师一样。



“呼,这样就写完了。”在脑海里苦苦思索了半天后,高雄终于把那些绕口的皇家用语全部补充上了。

了解了海防的实际情况后,女王应该会放弃继续派重兵把守这个前哨站吧。快的话,明天回港时就能把事情定下来。长期驻外,无法看到指挥官总让高雄内心不安。

“真够慢的,快拿过来吧。”

爱宕伸手接过信件,准备用火漆密封。

如果指挥官还在的话,这种小事一通电报就解决了,偏偏指挥官要让那个喜欢繁文缛节的伊丽莎白继任临时指挥,等她醒过来,可得好好惩罚一下。

刚点上火,一阵强光遮蔽了两船的视线。

“啊,刚刚那是?”

爱宕正揉着自己被光线偷袭而久久不能从黑暗中恢复的双眼,高雄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电讯全岛,一级战备,让机要室警告母港,编号004人形塞壬警报——”

“咣!”

高雄话刚说完,巨大的噪声带着震动粉碎了指挥部的玻璃。

等爱宕从一系列的突然事件中回过神来,她的姐姐早已展开舰装挡在她的身前。

“事情办完后你和1、3、4编队在港口与我汇合,还有,让摩耶尽快带巡逻部队返航。”

真是讽刺,几分钟前,自己还在为过多的兵力配置犯愁。高雄苦笑着,快步向集合点走去。

失常

24艘原型塞壬里,根据各自的分工不同,接受的赐福也有天壤之别。例如注重测试区基本构造编写的测试者型号,和模拟战时对棋子进行心智改编的执棋者型号。每一种型号都在测试区的展开和关闭中扮演重要角色。

在这其中,也有比较特殊的存在。

和数量众多的探索者不同,观察者和破局者都是仅有一艘原型的舰种。在测试区展开时,她们既是可有可无的一部分,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简单来讲,观察者是系统建成后对潜在风险进行汇总的评估手段,而破局者就是在出现意外后的应对手段。

显然,作为造物主的下仆,塞壬们从来没让意外发生过,观察者和破局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

至少在N670测试区出现之前都是如此。

作为最初的一批塞壬,居然在这小小的测试区里折损了两艘,这是喀帕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不管怎样,输给棋子这种事情也不可思议了,因为大意败给关键点G的测试者α就算了,贝塔又是怎么回事?造物主给予她的赐福已经抹杀了一切在测试区中战胜她的可能性,与其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结论,喀帕更乐于接受净化者提出的猜想。

“测试区并不存在任何风险因素,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在漫长的等待中那条章鱼对一切感到厌倦,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她设下了圈套陷害自己的姐妹,并虚构了一场闹剧。虽然造物主让我们为她提供协助,但只要找到她背叛的证据……你明白我意思吧。”

“当然,我会让她和这测试区一起消失。”

比起匪夷所思的失败,西塔的想法更接近于真实,在长时间的待机中,喀帕也产生过类似的感情。只不过那些都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不可能成为让她自甘堕落的理由。无论有没有能够履行职责的地方,造物主让自己诞生时就已经对其存在表示肯定了。

两舰分别后,喀帕对目标的搜索进行得不太顺利。一般来说棋子出现暴走和异常都会伴随着觉醒的能量扩散或者魔方活性化等现象。但那艘走失的金刚没有在海上留下类似痕迹。

破局者没有追迹者那样的索敌功能,只能不断提高航速沿着目标前进方向进行地毯式搜索。

“哈,找到你了,小家伙。”

目标正在前方海平面附近缓缓前进着,希望能在她变成碎片前问出点情报。

没等喀帕接近,两枚炮弹已经轻轻擦过她的发间,身后冲天的水柱让原本平静的海面变得躁动起来。

“真性急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锁定目标后,喀帕的检测仪也发现了那艘船真正异常的地方。

觉醒度0%,魔方也不具备任何活性,如果不是这艘船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海面上,根本没有证明这艘船存在的证据,她的数据和尚未化作人形的心智魔方没有任何区别。

从刚刚的炮击结果来看,金刚已经拥有了相当高的基础数值,和以前测试区记录中完全觉醒的棋子不相上下。

“这就是所谓的麻烦?我还以为你弄出来的东西会更厉害些呢。”喀帕向着无人的海面嘲讽着,语气相当不屑。

被安排了特殊任务的她拥有原型塞壬里最高的攻击和防御性能,在这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里,数值便决定一切。棋子无论产生何种变化,只要攻击上限不超越喀帕的防御数值,就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即便不使用恩赐,要解决金刚对她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本该如此。

“Θάλασσα μοντέλο(深海模式)”

喀帕的舰体没入海中,像鲨鱼般游动着接近目标。要想问出点东西来,还是近距离接触比较好。短短三分钟后,她已经绕到了金刚的行进路线前。

喀帕跃出海面,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皇家见面礼:“动手前,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观察者已经透露给你那么多信息,你应该明白我对你并无敌意吧。”

“……”

没有回答。

“除了旧测试区的历史记录,她还给了你什么。里面有和原型塞壬有关的信息吗?”

“……”

依然没有回答,只有抬起的炮口,和炮弹装填的声音。

“真遗憾啊,看样子没得谈了。”破局者摇了摇头,炮台转为攻击模式。

漫无止境的对轰开始了。

爆炸产生的热能煮沸了海水,以交火点为圆心扩散的冲击力卷起滔滔巨浪朝四方袭去。

数十轮齐射后,喀帕意识到这种常规进攻手段无法攻破对方的防御,她并未料到这枚异变的棋子能拥有如此强度,可以承受住她攻击的舰体,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哈哈哈哈!有趣,你可别提前坏掉啊!”

她大笑着伸出右手,附近的装甲环绕着她的手臂开始重构变形,一口螺旋状的巨炮迅速成型。

“Η βαρύτητα οβίδες!(引力坍缩弹)”

黑褐色的炮弹如同被染黑的球状闪电,旋转着向金刚射去。那沉睡了数千年的武器被初次使用,层出不穷的新鲜感让喀帕如获新生,她能抗住这攻击吗?她还能让自己使出多少手段呢?像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喀帕兴奋的不能自已。

金刚没有让她失望,这枚炮弹在空中被徒手接住了。

“太出色了,应该用什么词汇为你这姿态命名?果然这测试区有它存在的价值啊!”

“……”

没有回答,金刚无言地握紧右手。

嗡!!!

爆炸产生了巨量的白光和次声波,影响之大甚至波及了三十海里外的高雄驻地。

不会有错,现在正是自己使用神的赐福之时,现在正是被封存的力量觉醒之时。

“Με το Σώμα μου αφιερωμένο στους θεούς。(仅以此身,献于神明)”

数值是绝对的,是海域内唯一的战斗条例,强的一方获胜,弱的一方失败。破局者κ所拥有的赐福更是把这一铁则发挥到极致,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这赐福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她的数值持续的,无上限的提升,直至——接近于神的存在。

“Όρια ανακάλυψη!(临界突破!)”

喀帕的舰体被纯粹的能量充满了,而她体外的热能也被源源不断的吸收到她体内。海水冻结了,空气因为突然遇冷形成不规律的气旋,风刮起冰封海面上的碎冰化作破坏力极强的冰龙卷并列于喀帕左右。半径五百米之内,只剩喀帕口中散出的热气还有一丝温度。

这,便是最强武装型塞壬的真正形态。

“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爆发式的数值增长使战斗变为灾难,被冰面固定的金刚无从闪躲,只能正面迎接喀帕的攻击。

海水被冻结的范围不断扩大,每一次炮击后,原本结冰的海面都再次龟裂开,那喷涌出的海水没来得及变为浪花便再次冻结。战场在喀帕不停歇的攻击中变成了一座面目狰狞的冰霜之岛。 看着金刚消失在烟雾中,喀帕停止了攻击。

“啊,该死,太过沉迷了。”

进入‘临界突破’状态65秒,喀帕的攻击力已经翻了三倍有余,感测器里没有任何魔方反应,恐怕现在那枚棋子已经在炮火中化成灰了。

她一脸遗憾的解除了状态,准备进行传送。

“咔”

就在这时,烟雾里传来寒冰碎裂的声音。

等喀帕结束坐标校对后,金刚已经切入到离她不到3米的位置。

“你——”

喀帕震惊了,不仅仅因为那突然现身的金刚此时毫发无伤,也因为她从那艘船身上发现的异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金刚的左手便抓住了她的舰桥。

紧接着,是一轮零距离的齐射。

“轰!”

炮击没有对喀帕造成伤害,但这枚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棋子,现在切实的将她压制住了。

冲击的惯性把喀帕压倒在冰面上,金刚的手肘抵着她的喉咙让她动弹不得。而那只抓住舰桥的手,正被圆圈状的红色字符串环绕着。

λάθος φόρτωσης(载入错误)

一直没有说话的金刚开口了。

“别——挡路。”

说完,四门主炮细微的调整着,开始瞄准同一处。

炮声响起,随后传来了破局者的惨叫声。

“啊啊啊!!”

她的水上装甲带被击中火力打出一个大洞,而真正引发惨叫的,是那只紧抓舰桥不放的手,喀帕的神经网络正遭到入侵。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你这混蛋。”

作为原型机,作为测试区里的应急措施,喀帕自然不会被这么简单的干掉。

副炮释放出强烈的电流,灵活的舰体开始旋转着和金刚展开肉搏战。数值上的差异让喀帕重新取得上风,这次,查明对方真身的她绝不会因为沉迷战斗而手下留情。

“Όρια—— ”

因为金刚突然袭击而延迟的传送生效了,仪式打断了战斗。眨眼间,喀帕已经到了非常遥远的汇合点处。不出所料,她的老朋友正在这里满面笑容的等着她。

“如何,喀帕。对于这份报酬还满意吗?是否在这次战斗中稍微感受到一点乐趣呢?”

“出现系统BUG还不及时上报,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喀帕的主炮瞄准着观察者,如果她能够肆意制造这种恶性系统错误,那么β葬身于此也就不难解释了。

“恕我直言老朋友,就那孩子目前的状态来说,算不上BUG呢。”

“哈哈哈,在铁证面前你还想狡辩什么!”

观察者的头被喀帕一炮轰飞,不过这只是一种质询手段,以原型塞壬的损管力,这点伤害算不上什么。

“BUG是指系统出现逻辑错误导致测试区无法正常运行的东西吧,金刚可不是这样的孩子哦。”

“不管你怎么狡辩都没用了,既然造物主让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我有权利做彻底些。”

说着,喀帕再次进入赐福状态。

“那么,要打个赌吗?”

“嗯?”

“两小时内,金刚会被这个测试区内的棋子制止,而没有影响测试区运行的她也可以去掉‘系统BUG’这个称谓。”

观察者以极为罕见的严肃语气说道。

“呵,两个小时,正好啊。如果她没被制止,我就把她、你、还有这个测试区一并消灭。”

绝非玩笑,放任数值暴涨这么长时间,喀帕将会拥有一击毁灭整个测试区的力量。

“那么,在她被制止后,希望你能好好向制止她的孩子道歉呐,‘真的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子。毕竟,这工作可是交给你了的。”

初春的诺言

高雄的突击部队尚未接近目标地点,海面的情况就变得极其险恶了。

巨大的浮冰不受控制的在海面上摇曳,远处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小岛伫立着,在配发的海防图上这里本该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才对。

“降低航速,提高警惕。”高雄一遍又一遍的用雷达确认着敌情,但一路上没有任何塞壬存在的痕迹。

“高雄,塞壬既然能凭空造出一座冰岛,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让我们闯进去,还是不要太深入比较好。”

距离冰岛越近,碎裂的浮冰越多。经过三日会战中那场风暴的洗礼,爱宕变得谨慎起来。

“这里离前哨站只有三十海里,等塞壬在这里建好基地,可就不是一次冒险的进军能够解决的了。对这冰岛放之任之,等同于把母港外最后的防线拱手送人。不管塞壬在这里有什么秘密,我们都得找到并阻止她们。”

爱宕本打算提醒高雄等待母港的增援,想了想,又把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战机稍纵即逝,或许,是因为这岛旁迫近的寒意让自己变得胆小了。

“准备锚钉,两分钟后开始登陆,岸头会移动,小心靠近避免冲撞。夕立、时雨向东,夕张、夕暮向西,保持十节以下航速环岛巡逻,若发现敌舰,立即释放信号弹。”

周密的布置后,小队开始进行对岛搜索。

奇怪的是,岛上那些狰狞的冰柱分明是被极低温瞬间冻结的,而现在处在岛上的她们却感受不到制冷源。

“高雄,你发现了吗,这些冰柱和冰山不是一次成型的。”

爱宕抚摸着一截被冰封的断裂处说。

“没错,就像是把已经冻结的海面击碎后再次冻结一样……这是塞壬的秘密武器试验场吗?如果这制造这冰岛的东西被用于进攻母港的话就糟糕了。”

在两人说话时,不远处冰墙的一角出现了异样的身影。

高雄的眼睛自然不会放过敌人的踪迹,她再次用雷达确认敌舰数量,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幻觉?那模样自己是绝不会认错的。

“金刚……老师?”

回忆影响了思考,高雄没能在敌舰开火时作出任何规避动作。

“危险!”

尽管爱宕舍身挡在高雄面前,爆炸时巨大的冲击还是让高雄瞬间失去意识。

地面好凉……就像那年春天一样……



战争终于结束。

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各方指挥官终于再次坐到了谈判桌前。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以皇家和白鹰为首的指挥官拟定了“条约”用以减少摩擦与纷争,挑起事端的指挥官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和平终于到来。

和战争时期度日如年的感觉不同,和平年代,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走过十几轮春秋冬夏。

又到了候鸟回归的时节,又到了樱花烂漫的时节。

在正式服役后,高雄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到母校了。为了探望因为成绩不佳被留校察看的鸟海,也为了一点小小的私心。高雄向指挥官申请了延期服役,托和平时期的福,她的申请很快通过了批准。

见妹妹前,高雄先去了教职员办公室,这也是她此行真正的目的。要是在假条上写看望老师这样非亲非故的理由难免有些不妥。

时间没有在此留下痕迹,还是那面书桌,还是那叠厚厚的教案,还是心系彼此的两人。

“高雄?我听说你已经接受重樱舰队的委派了,军部没有给你安排任务吗?”

看到自己已经毕业的学生归来,金刚有些意外。和高雄同期毕业的爱宕已经开始参与海试了,比爱宕更为优秀的高雄理应在舰队中有诸多繁忙的事务才是。

“好久不见,老师。这段时间,我妹妹给您添麻烦了”

“啊,是因为鸟海的事才回来的吗?请放心吧,她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就是太过贪玩了,判她不及格只是我想让她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而已。”

“其实,学生并不是为此而来。”

说完,高雄拿出了一张火车票。

“那个……就是……如果可以的话,学生想……”

明明已经对镜子排练过很多次了,却连一句话都没法完整说出来。高雄扭捏着,试图抹平票上的褶皱。

金刚一眼就看穿了高雄的小心思,正式加入舰队后,可能很少有机会能够再见面了,这份难以割舍的感情,她又何尝不是呢。

拿过票后,高雄的脸涨的更红了。

“京都……吗?内陆的话,要花不少时间啊,学校恐怕不会同意,而且,和学生去旅行这种事情——”

“周末就行了老师,只要老师答应的话,周末是来得及的。”

高雄急忙回答道,害怕被拒绝的表情显露无遗。

“周末的话,得准备新教案啊,最近几年战术理念不断更新,教材也换了好几套了。”

“怎么会……”

“不过呢,让榛名替我代课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学生送来的礼物,而是一次和朋友的约会,对吧,高雄。”

金刚的干练不仅体现在教学上,第二天,她就向学校请了假,并联系好了在京都的房间,甚至特地准备了一顶入乡随俗的牛角帽子。相比之下,只是一时兴起买好车票的高雄就和毫无准备的孩子一样。

“有什么想要逛的地方吗?”

“……没有,随便走走就好了。”

抵达京都后,设定好的台词颠倒了,简单的吃了一些烤年糕,原本作为邀约者的高雄却被金刚牵着手在鸭川河道旁走着。

“明明风景这么好,却少有人游玩,真是可惜啊。”

“老师,其实……这一段路是以前用来做刑场的。虽然樱花别致,但多少会有人忌讳这点。”

“哈哈,长得那么可爱,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大相径庭呢,高雄。”

“这,算是夸我吗?”

金刚知道的,高雄正等待着这河畔洗清犹豫,等待着能够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至少在正式服役前,要把心意表达出来。但她更清楚,以高雄的性格,无论如何迈不出那一步。

“一直以来都没好好谢过你呐,总是以繁忙为借口躲着你,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看着河中两人的倒影,金刚感慨道。

“都是些该做的事情而已。”

高雄知道的,除了一门心思的学与练,自己在其他方面总是很笨拙。没有足以称道的特长,也没有丰富的业余爱好,只是单纯凭着本心闷头做该做的事情而已。和各方面都那么完美的金刚比起来,她是显得那么平庸。

“难得来了京都,我们去清水寺祈福吧,老师。”

“好啊,不过,因为信仰不同,可能愿望不会实现哦。”

话匣子慢慢打开了,金刚问了很多关于今后打算的问题,高雄也了解了不少老师的近况,只是比起金刚风趣的回答,高雄的答案难免显得刻板。

青烟带着两人的愿望盘绕在观音像下,也寄托了无法说出的心意。

“高雄许了什么样的愿望呢?”

“我?我啊,想要变得和老师一样优秀。”

高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眼中满是憧憬。

“哈哈,那这愿望还是不要实现的好啊,已经成为‘最强条约重巡’的你,要是再向我学,不就成时代的倒退了嘛。”

“称号并不能替代才能,老师的愿望是什么呢?”

“这个不能说哦,在我的故乡,愿望说出来,就不容易实现了。”

“老师可真狡猾……”

高雄不必去猜,老师的梦未曾改变,此时的她,一定是在为世界的和平祈福,希望这个没有战事时代能够长久

步出寺院,一片樱花花瓣轻轻飘落在金刚的鼻尖,她小心拿起,似是有些惋惜。

“明明才盛开不久,就到了凋零的时间吗……”

“樱花的花期很短,这是自然的安排,老师不必为此可惜。”

金刚将花瓣吹开,慢慢走近。

“答应我,高雄。”

“只要是学生能办到的事情,一定会全力去做的,老师。”

金刚笑了,像是所有曾受过的伤都被抚平,像是理想的空洞已被填满。

“答应我,加入舰队后,无论在海上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平安回来。”

仅仅是这种要求吗?高雄有些疑惑,她还以为老师一定会要求自己勤加练习,不要懈怠之类的。这种问题的答案,早已经在心中了。

“啊,无论发生什么。即便满目疮痍、狼狈不堪,我也一定会活着回来,回到老师身边。”

高雄不知道,金刚所许的愿望并不是世界和平。

她也未能明白那突然一吻的真正含义。

“果然,在黄昏时,最容易吐露心声呢。”在无人的庭院里,在那飘散的樱花花瓣下,金刚的笑是那么美,让视线无法挪开。

谁能料想,这竟然是两舰的最后一面。



“快起来啊,别睡过去!笨蛋!!”

疼痛和摩耶撕心裂肺的呼喊把高雄唤醒了。

“摩耶……你怎么哭成这样。”

“姐姐,对不起……是我太慢了,谁都没能救下来……”

高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没有任何一个部位响应她,只能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堆打空的损管液和那些曾一起奋战的姐妹。

“这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把一切进入射程内的东西全毁了。”摩耶的声音像是死了一般。

“怪物?我刚刚——”高雄的思维因眼前不可接受的现实陷入停滞,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把昏迷前后的画面连接起来。

“我必须去阻止她。”

“等等,摩耶。得先想想对策——咳咳”

好痛,仅仅只是说话,都感觉全身的神经被撕扯着。高雄想要抓住准备独自迎击的摩耶,却因剧痛无法抬手。

“别冲动,母港已经收到塞壬警报了,会有援兵的。”

“已经没时间了,姐姐。如果最了解她的我们不能阻止她,又有谁能阻止她呢。你也记得的吧,我们还在学校的那些事。”

摩耶蹲了下来,把脖子上的围巾缠在了高雄手上损管没能修复的地方。

“咱们,还有个叫鸟海的妹妹,对吧大姐”

“摩耶……”

“如果以后指挥官找到她了,你可别告诉她,她还有我这么个不像样的姐姐啊。”

仞利天

和母港内的其他船不同,重樱阵营的部分舰娘其记忆形态并非零星的点状,而是可以重复放映的片段,记忆越深刻,画面越清晰。在干船坞里由指挥官唤醒的舰娘们都在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她们则在断裂的记忆里告别那清醒的死亡。

那记忆中可怕的内容没人愿意回想,那记忆中沦为塞壬工具的道路没人愿意重复。

前世的事,对指挥官绝对保密,这是在母港内所有持剑的重樱舰娘里不成文的规矩。

有豁达者,如双鹤,抛弃恩怨和旧日仇敌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也有迷失者,如摩耶,对除亲姐妹以外的所有人都刀剑相向,孤身一人。

摩耶在干船坞里成型的那一天,来了很多围观者,这是指挥官首次对远洋打捞的魔方进行塑造,引来视线不胜其数。没人想过,本应充满温馨的新成员欢迎会演变成了一场安全事故。 “欢迎——”

“别靠近我!再向前一步,就斩了你!”

摩耶对指挥官的敌意太深了,冲天的怨气几乎肉眼可见。无论谁去劝解都没有改变的意思。

拒绝与指挥官交谈,拒绝执行指挥官的命令,甚至拒绝指挥官提供的食物。

摩耶第二次对指挥官拔刀后,瑞鹤终于忍无可忍,把她关到了重樱禁闭室里。

“你知道港区里都是怎么谈论你的吗?”

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关了三天后,瑞鹤把门打开了。

“塞壬的奸细,不知廉耻的疯狗,没脑子的白刺猬……还有一些更不堪入耳的,我就不念给你听了。告诉我,摩耶,你到底在想什么,指挥官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瑞鹤压抑着怒火,慢慢说着。

“我和她说过的,不要靠近我。”

摩耶倚靠在角落里面对着墙壁,没有把头转过来的动作。

“她只是想和你道个早安,你却几乎把她的手砍了下来!”

回想起早上在病房里看见的那抹苍白的微笑,瑞鹤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去,把蜷缩在地上的摩耶拽起来,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可麻木的摩耶似乎已经失去了痛觉,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空洞的眼神正看向别处。

“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去病房道歉,哪怕是装,你也得把态度装出来。”

“我拒绝。”

“你这混蛋!”

瑞鹤怒不可遏,她把摩耶重重地朝后撞去,抵在墙上。

“咳咳……你不觉得,她们说的很对吗?”

“嗯?”

“尤其是,关于塞壬的奸细这一条……”

摩耶轻描淡写的说着,发出自嘲的笑声。言罢,那双提起她的手松开了。

“我会尽快让指挥官通过拆除你的条令,而且,我很乐意充当行刑者。到那时,别指望你姐姐能保住你。”

瑞鹤对她彻底失望了。

门再次关上,禁闭室重回黑暗。摩耶没有丝毫恐惧与不适,和那充满温馨的生活区比起来,被关在这里更安心。要舔舐心中的伤口,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只不过,偶尔会被那充满枪炮鸣泣声的噩梦惊醒。

“应该不是被我吵醒的吧?”

突然有了光让摩耶的眼睛很不适应,但她绝不会认错那个身影,指挥官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打了石膏的右手挂在胸前格外醒目。

“你这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摩耶警惕地站了起来,被瑞鹤质问时无神的双眸已被凶光占据。

“我想,就星期天早上的事向你道歉。”

“不需要,我讨厌你,滚出去。”

如果此时刀还在摩耶手上,她一定已经朝前劈过去了,因为指挥官在说话的同时正慢慢靠近她。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摩耶。你并不善于隐藏感情——”

“闭嘴!像你这样的家伙!只会蹲在指挥室的家伙!能知道我些什么!我早告诉过你了!别靠近我!”

仅一瞬,指挥官便被摩耶按倒在地。扣留舰装,没收武器,这些行为不足以降低摩耶的危险系数。

要是这家伙消失就好了。

要是莱特湾的海底便是一切的终结就好了。

要是……

握紧的拳头到底没能挥下。

“我知道的啊,摩耶。”

不知为何,并没被殴打的指挥官此时竟噙着泪水。

“在京沪初尝胜果时的喜悦也好,在布兰什湾看破谎言后的震怒也好,在莱特湾近海沉没时的悔恨也好——”

“闭嘴!你说你知道,那当时你又在哪啊!在塞壬欺骗我的时候,在我迷失于武力中的时候,你又在哪啊!像现在一样躲在暗处取笑我吗!”

感情就像无法治疗的疾病,是会传染的。在战场上它会干扰判断,在生活中它会让效率减半,唯有彻底根除那些没用的七情六欲,才能让你变为真正的强者。

这是大和对摩耶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时的摩耶多么希望自己已把情感根除,那张因哭泣而变形的脸,想必非常丑陋吧。

“对不起……摩耶,我办不到。过去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指挥官艰难的用左手把上身稍稍撑起,指挥台前那坚定的语气回来了。

“塞壬并没有因为你们而败北,她们一直隐藏实力潜伏在暗处,威胁着这片大海。所以,答应我,不要再这么憎恨自己了,好吗?”

摩耶不会忘记这一刻,虽然心智魔方早已完成她肉体的重塑,但直到这时,她的精神才获得新生。这一度轮回并不是神对自己的惩罚,而是救赎的机会,她不会再放手了。



将姐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摩耶快速向战场赶去。

“神通,水雷阵准备好了吗?目标现在行进到何处了”

“哔——滋滋——”

只有电流的杂音传来。

实在太快了,执行拦截任务的小队应该绕到了很靠前的位置才对,照这种行进速度,不出5个小时,敌人就会抵达母港。

“指挥官啊,这一次,该我来保护你了。”

摩耶笑着,把手中的剑丢进海里,很快,她便会失去拿起‘逐月’的资格。

“第一限制器,解除。”

庞大的舰体开始收缩,就像被触碰过的含羞草一样,多余的部分正在逐渐合并。

“第二限制器……解除。”

魔方活性化的征兆出现了,因热量汇聚,海雾升腾起来,纯白的雾气中,黑色泛红的光芒闪烁着,跨越这道界限后,摩耶将不再拥有自我意识。

不过,那些都没所谓了。唯有指挥官才是最重要的,唯有保护好她,自己的这一轮回才存在意义,唯有守住那份希望,才有打倒塞壬的可能。

“第三……限制器……解除!”

记忆的片段开始回放,但这一次,回忆里的场景不再是充满枪炮与杀戮的血海,而是母港里充满温情与和睦的日常。

在指挥官昏迷时出现这种事,真是万幸啊。要是让她醒来看到这样子,一定又会忍不住哭起来吧。

“仞利天——永夜。”

双目化作兽瞳,凶犬的咆哮声直上云霄。

红光一闪而过,摩耶的身影从海面上消失了。



在三百公里外的海沟哨站内,喀帕和小阿尔法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传回的影像。

“主动觉醒型吗?我记得西格玛(领洋者Σ,原型机之一)做的实验应该都失败了才对,为何之前的报告里从来没有提到过?”

进入‘临界突破’一小时二十二分30秒,喀帕的数值已经超越统计极限,现在的她,正进入原型塞壬也未曾踏入的领域。

“之前这测试区都是β负责的,我哪知道她真的把理论技术变成现实了。”

观察者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最外面用来防寒的保暖层已经变成冰雕,她和正坐在座位上的喀帕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数值相当惊人呐,不愧是β,除了她,也没别的塞壬能完成这么优秀的棋子了。”

“没有你的数值惊人啦,喀帕大人!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暂时解除下‘恩赐’呢~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吧,是我赢了。”

一朵蓝色的雪花飘落在小α身上,略带痛楚的寒意让她抖的更厉害了。

“赢了?你是不是没胆子接受审判开始产生幻觉了?常规进攻手段是没办法清除系统BUG的,即便是作为管理者的我们,贸然行动也有失败的风险。区区一枚觉醒的棋子能够有什么作为?”

在喀帕说话同时,观测室的墙壁裂开了,物质内的热量被夺走导致坚固的墙面脆弱不堪。

“好啦好啦,那么严肃干嘛?明明刚才你还玩的挺开心的。”

“等三十五分钟后,你就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严肃了,发霉章鱼。”

画面中的双方均已进入火力范围,天空中红黄相间的炮弹群交织出绚丽的两色彩虹。看着那其他测试区内不曾有过的绝景,喀帕呆住了。

“不要小看摩耶啊,喀帕。她的核心里,可寄宿着旧世界的伪神。”

喀帕不再理会小阿尔法,眼前的画面,她一秒都不想放过。

“而且,我手里的底牌可不止一张……”

观察者侧着身,小声嘀咕道。

信任的人

从金刚离开皇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五个年头了。那幻想着世间永远和平的理想主义者已在世界大战中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在教育上努力耕耘的普通舰娘,仅此而已。

看着学生们一个个都获得了为重樱舰队效力的资格,金刚很是欣慰。不过,因为军队的管理制度太过严格,离开学校的学生几乎没再回来过,在空荡荡的教职员室内,难免感到寂寞。

换做以前,金刚肯定不会答应沙耶在工作日去司令部商议国事的请求。一来自己无意干涉政治,二来排满课程的作息表实在让她抽不开身。

军部的那些人,总觉得没办法好好交流。据说以前推行教育改革时,沙耶和部下争论了三天三夜才强行把新制度搬上台。可能这次让自己参与,也是为了表达的观点能有支持者发声吧。

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在学校里添加损管和自我急救课程。看着眼前参照西方阵营编制进行改造的司令部大楼,金刚竟有了一种回到皇家的错觉。

已经那么长时间没回去了,女王还记得我吗?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把金刚吸引过去,她连忙扶住门口那个晃晃悠悠的身影。

“这不是天城小姐吗?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病还是没好啊。

” “仅是十多前年的一面之缘,也将我的名字记下来了,金刚你可真是个知性的人。谢谢你,若是由着我从这阶梯跌落下去,定会摔的很惨……咳咳”

天城用那张绣着血樱的手绢遮挡着,像是不愿让人看见她惨白的脸。

“为何天城小姐会拖着病躯来司令部?我记得十年前你就向指挥官递交了辞呈。”

“即便我已经归隐乡下,在这里也有最挂念的人啊。”

“赤城……吗?”

天城不作回答,她努力呼吸着,想要不再发出失态的咳嗽声。

“倒是金刚你,为何教师舰船会在这种时间来司令部?该不会是哪个调皮的学生闯了大祸吧。”

“重樱的孩子都很听话,请不要担心,只是指挥官找我有事商议,应该是新教政策的推行遇到阻力了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近三年学校的新生变少了,原本能排满五天的课程,现在只用三天都有富余。金刚把天城扶稳站好,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孤独。

“咳咳……指挥官的话……”

天城皱起眉头,像是遇到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

“那个,虽然应该是我多心了,但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指挥官的样子不太对劲,和我离职时比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走进会议室看到沙耶脸上熟悉的笑容后,金刚很快忘记了不久前天城的警告。那个为了重樱能够幸福发展下去不辞辛劳的孩子,那个二十五年前为了重樱改革发展向自己坦露心扉的孩子,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

其实她记得那警告也无法改变什么,接下来发生的,以及今后将要发生的事,即便是地狱里正在吸食人血的恶魔,也会觉得过于残忍。

“那么,最后一位也到了。快入座吧金刚,我们马上开始商讨相关事宜。”

“是,指挥官阁下。”

金刚很快坐下,她并没发现和在座的那些大型主力、舰队核心们比起来,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指挥官右席有些不妥。

会议室的座椅十分舒适,刚一入座,金刚便感到一路上的疲惫都被那松软的皮垫给吸走了,浑身轻飘飘的,就像——

“μαριονέτα γραμμής(提线木偶)”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刚猛的回头,却看见一张根本不属于重樱的脸。

“就像做美梦一样让人沉醉,对吧?金刚。”

微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在这笑容背后是与主人格格不入的深黑色舰装,因为展开过多而扭曲的飞行甲板如菊花花瓣一样重叠着,弯曲着,像是要把面前的小小舰船吞噬一般伸展着。

不会有错,那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象征着绝对邪恶的塞壬。深海中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重樱的司令部?

“你?!什么时候!”

惊讶之余,金刚的主炮已经完成瞄准。应对突发情况的炮击,这是她教过无数次的必修课。

但她的主炮却熄火了,没有一枚炮弹射向这近在咫尺的敌人。

“不要这么性急啊,小金刚。我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呢,这么粗鲁,很伤人心呀。”

“大家!快——”

金刚侧过身,想要提醒会议室内的成员,可出现在她的眼中的,是对一切毫无察觉的人们,和同样正在会议席上聚精会神听着的自己。

“那是……我?怎么会——”

“我乃执棋者δ(德尔塔),塞壬的原型之一,你那愚钝的脑瓜应该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吧,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安静一点听我说完怎么样呢?”

塞壬摊了摊手,满脸轻松的宣扬着自己对现场的绝对控制权。

“你什么时候潜进来的……对我和她们做了什么?”

金刚如同失去了重力的束缚,漂浮在空中。

“潜入?说的真难听啊。我可是受邀者——”

德尔塔的话说到一半,便再次被打断。

金刚瞄准塞壬说话的间隙,从视野的死角用关节技展开攻击。可惜,她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目标时落空了。

“唉……活跃是好事,但是总这么打断我真的很不礼貌啊,伊丽莎白没有教会你什么是淑女做派吗,金刚?”

金刚和德尔塔的身体如激光投射出来的虚拟影像般交织在一起,昭示着一个简单的事实,塞壬并不在这里。多次进攻均是徒劳,金刚再次观察着四周,用以判断当前状况。

“我可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的本体送到你们能够攻击的地方,虽然你们的炮弹本来就不痛不痒。”

无法触碰的漂浮感,如在山间回荡的沙耶的声音,这个塞壬把自己的灵魂拉离了肉体?

“你……想干什么?”

“我?我可没任何想法,只是按指令办事罢了。既然你不愿好好听我讲完,关注下这次会议的内容如何?你可是位列右席的贵宾。”

金刚顺着德尔塔手指的方向看去,已完成航母改造的加贺正在向沙耶做总结汇报。

“综上,目前对东煌的进攻已大获全胜,我军无损完成对江阴的占领。所有东煌人形战舰均被击沉,现已将可回收的人形拖回分析,比较遗憾的是没能捕获东煌的指挥官。”

像是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年代,金刚完全听不懂加贺所说的内容。对东煌的战事?什么时候?无数疑问从心中升起,金刚还未意识到,脱节的并非其他人,而是她自己。

“非常出色,加贺。我已经能从你的报告中听到东煌指挥官逃跑时的惊呼声了。不过呢,下次对面这种弱者时,希望你能快些解决。”

加贺顿了顿,像是准备补充什么。在看到沙耶略带暗示性的眼神后,她随即坐下。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放到正式的会议上来讲。

“那么,接下来要讨论的是继续南下的问题。为了获取足量的物资,向南扩张势在必行,南太平洋和印度洋目前多被皇家和白鹰所控制,向其中一方宣战,只是时间问题。”

沙耶若无其事的把计划道出,就像发动战争和吃饭一样,是应该存在而且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事件。

“真是拙劣的幻象啊,塞壬。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如此的不真实,恐怕我真的会被你引诱,在这梦境里越陷越深了。”

“噢?居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吗?这还真让人意外。”

德尔塔摸了摸下巴,像是在专心思考金刚的话。

“已经够了吧,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了你的幻术,如此荒唐的事情,绝不可能出现。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想要开战,重樱是不会让你们胡作非为的。”

“你真是在学校里呆傻了啊,金刚。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等谢幕时再做评判吧。”

随着时间流逝,会议的内容也越发疯狂。

指挥官决定对皇家宣战,而率先提议的,竟是那位列右席的自己。

“喂,我已经说了,你这幻术对我没用!”

塞壬不再回答,她静静的看着沙耶,似乎在等待什么。

会议在向神明献出一切的狂热氛围中结束了,幻觉却迟迟没有消失。舰船们逐渐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指挥官和金刚,还有两个漂浮的灵体。

指挥官走近德尔塔,像是能够看到她,把座位上的金刚晾在一旁。

“老实说,在你提议的时候我真没想过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按计划将她秘密处理,重樱又要损失一大战力了。”

“没有一技之长,可不敢自称造物主的下仆。”

“这种改造在其他舰船身上也可行吗?拜她辛勤工作所赐,军部不得不内设学院进行二次教育,各船的服役时间都推迟了。要是能在舰队推行——”

“哈啊啊~”

德尔塔用极不礼貌的哈欠声打断了沙耶。

“我可没那么多干涉测试区的权限,如果半数重樱舰队都需要由我控制,还不如让量产型塞壬来代为工作。莫非,你在怀疑自己作为指挥官的能力吗,沙耶。”

这是一次对自己意志的试炼,金刚不断告诫着自己,眼前的对话只是塞壬自导自演,不能信以为真。

“只针对高雄呢?那孩子受金刚影响太深了,如果公开宣战,我怕——”

“帮你处理金刚是因为她原皇家的特殊身份,其他船可不行,要是你对先前的洗脑工作不自信,恐怕我只能撤销你的控制权,让试做型来代你指挥了。”

对话逐渐深入,编织出一张真相的钢网。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如易碎的铅材,在相触的一瞬间碎裂。

只可惜那谎言并非塞壬所写,而是金刚不愿接受现实的产物。

因为信任,她才将自己唯一的软肋道出。

因为信任,她才把自己无果的恋情倾诉。

沙耶话里的每个字都是背叛的铁证。

“从那时……就开始了吗……”

本以为自己早在那次大战中看清了世界的残酷,没想到真正邪恶的,竟是人心。

“喂喂,德尔塔。这家伙怎么哭了?没问题吧,我可不想她在战场上倒戈。”

“尽管放心,指挥官小姐。神的力量不是棋子能够抗衡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她在皇家的旧相识面前跳神乐。”

疼痛在金刚的心智魔方深处蔓延,那不是被人所伤心灰意冷的悲鸣,而是沸腾的愤怒带来的灼烧。

指甲嵌入血肉,金刚已认清自己将要面对的末路。怒火挤满了她的胸腔,开始不受控制的朝外喷发。

“沙耶!——!——!——!”

被叫到名字的叛徒头也没回,和德尔塔确认后她便离开了会议室。

“她听不到的,不管你叫多大声都没用。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你的声音。”

“你赢不了的,碧蓝航线会挫败你们的阴谋!我倒下,只会有更多的人起身反抗你们!”

听到金刚的宣言,德尔塔的表情木讷起来,不过很快那张脸就被夸张的笑容占据。

“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所以才说你什么都不懂啊,碧蓝航线?你以为你活在天堂吗?神创造指挥官的初衷就是为了辅助我们!你们那可笑而脆弱的同盟不过是为了模拟旧时代人类的迂腐组织而已。罢了,反正你也不愿相信。”

德尔塔打了个响指,处于待机状态的那副躯壳动了起来,拉扯着空中的灵魂朝门外走去。

“这次接触让我很不愉快,但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报复的人。作为你徒劳反抗的奖励,就让你就在这无忧无虑的贵宾席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吧!”

塞壬的笑声如穿透皮肉的烙印刻在金刚心里,无法忘却。

幸福所在

幸福的定义很模糊,这个词汇所形容的东西总是随着人精神状态的变化而一再改变。

对金刚来说。

初到重樱时,世界的和平便是她的幸福。

等第一批学生毕业后,幸福变成了那些传授给学生们的技术和知识。

慢慢的,经过那次大战的洗礼后,本就在升温中的感情逐渐发酵,那时,让高雄幸福,便是她的幸福。

而现在,恐怕唯有死亡,才是能够让金刚感到幸福的东西。

何曾想过,自己的主炮竟会瞄向那些手无寸铁之人。

何曾想过,自己的躯体竟会成为战争一再扩大蔓延的助力。

在这赤色中轴与碧蓝航线的世纪之战中,金刚只能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附近,徘徊着,饱受折磨。

诚如德尔塔所言,金刚坐在观察这个世界的贵宾席,当精神失去与身体的连接后,那些消极情绪带来的不良影响也消失了。

即使被击沉,金刚的灵魂也完好无损的徘徊在沉没的舰体旁。

战争结束了,但由神谱写的戏剧还在上演。

她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在测试区关闭时,在测试区展开时。那时而重复时而变化的内容引导着她拨开迷雾。

造物主在数据汪洋中创造了这个错误的世界,而塞壬,只是神手下一帮尽忠职守的管理者。

塞壬并不是恶魔,指挥官才是。

无论几次,那些放置于测试区内的指挥官们总会挑起战争,自相残杀。这是无发改变的由神赋予的天性,为了完成让棋子拼杀的使命。

舰娘的本质,就是为了发动战争。

如同被饲养的家畜看清了屠宰厂的全貌,金刚自心智魔方成型时树立的三观崩溃了。

当在栅栏内啃食饲料的母猪得知自己的命运后能够做些什么呢?只能在无从逃脱的猪圈内继续吞食着备好的食物,等待死亡吧,金刚亦是如此。

由造物主决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除非有意外发生,就像N670测试区这样。

“午饭时间到咯,榛名。”

雾岛敲了敲门框,上次进攻中受的伤已全部修理完毕,在长门下达新的指令前,她可以好好和自己的姐妹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日常生活。

“……好的,你先和比叡姐去吧,我稍后就来。”

“就算你守再长时间她也不会醒来的,上次的进攻长门没让你出动,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敷衍了。你也知道赤城一直对你拒绝出战意见很大吧。大姐可不能成为你畏战的理由啊。”

雾岛无可奈何的离开,榛名那喜欢黏着金刚的性格怎么都改不掉,哪怕金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也是如此。

榛名将金刚头上的湿毛巾再次搓洗更换,虽然这行为对舰船康复没有任何意义,但在失去明石的现在,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快些好起来吧,姐姐。”

关上吊灯和木门后,榛名离开了。昏暗的居室内,温度和湿度慢慢改变着,逐渐成为某种生物最为喜欢的环境。

“真抱歉啊,金刚酱。β丢下这个烂摊子后,一直没来看过你呢。”

巨型八爪鱼的影子从黑暗中探出,湿漉漉的触手支撑着炮塔和人形缓缓向前。观察者α轻松的笑着,前来看望她的老朋友。

“……”

“真是的,不要这么冷淡嘛,你能听到的吧?”

观察者没有多余的动作,几根触手迅速缠住金刚的躯体,眼睛则看向金刚被“提线木偶”拔出的灵魂。

受德尔塔的无人机控制后,金刚的精神幻象没有任何棋子能看见,只有同样接受过造物主恩赐的原型塞壬,才能看到她真正的模样。

一般来说,原型塞壬这类大人物都很繁忙,她们总是在各个测试区内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唯独观察者,几乎可以说是塞壬中最游手好闲的存在。

不知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观察者α对金刚有着不会衰减的兴趣。

在脱离躯体后的前几个世纪内,金刚向观察者送去了皇家最冗长的辱骂和最繁杂的诅咒。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什么都无法改变,而观察者α是唯一能与自己交流的活物。

她会把这个世界最深处的秘密当做儿戏般向金刚吐槽,也会把金刚对神和一切的怨恨收入耳中。

毕竟“提线人偶”是针对失控指挥官的能力,要想出现第二个金刚这样的棋子,不知道又得等几千年了。如此珍贵的样本,观察者没理由不好好研究。

见金刚蹲在角落里不做声,观察者开始摆弄她的身体。

整齐的军服被剥的干干净净,纯白的艺术品在观察者的触手间展开。

“不管看几次都这么完美呢,那帮家伙真是不解风情,居然将你命名为金刚,叫维纳斯该多好呀。”

观察者惬意的欣赏着,在发现异常后很快皱起了眉头。

那片无暇的雪白之上,有一小根醒目的黑色翼状物,深黑的纹路从连接处开始扩张,如同不被束缚的植物根部,在这绝美的身体上留下瑕疵。

上次她看到这里时,纹路还没有蔓延的这么厉害。

“德尔塔那混蛋……已经到极限了啊……”

观察者将金刚的身体放下,走到了本体跟前。

“你没时间了哦,金刚酱。因为长时间没有解除‘提线木偶’,心智魔方被侵蚀过度了。要不了多久,你的核心就会被无人机彻底替代,连回收都办不到。”

“……”

“你真不打算说些什么?有不满就发泄出来啊。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这么有趣的棋子,我可是非常伤感呐。”

金刚抬起了头,观察者在她脸上看到了千百年来未曾见过的笑容。

“伤感?这不是好消息么,能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可是我一直追求的幸福啊,不管你们再造几百个,几千个金刚,现在这个我,都已走到终点,呵呵——”

观察者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刚,任凭她傻笑着。

“不对吧。”

“哪里不对了?从这漫无止境的精神折磨中解脱,难道不值得欢庆吗?”

略显病态的笑容挂在金刚脸上,与她周身的气质格格不入,她已经变了,在塞壬能力的影响下,强行延续的精神力早已面目全非。金刚不在了,只剩一缕渴望终结的魂魄。

“就是不对啊,在看到那么多之后,在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明明已经知晓一切,却还是在无力中走向终结。像这样死掉,不可能会幸福的吧。”

“……”

“告诉我,金刚。死亡就是你渴求的幸福吗?仅仅让意识落入深渊,就能幸福吗?”

“……”

为什么观察者要重复那毫无意义的废话呢?金刚这千百年来的遭遇她很清楚,踏上冥府的扁舟是唯一的解脱手段。只要能够不再看到这绝望的世界,就算把余下的时间卖给恶魔,金刚也乐于接受。

“你还有想做的事,对吧。只要能脱离这该死的束缚,无论如何都想完成的事。”

“……”

感情是极易波动的东西,观察者对旧时代人类有诸多研究。要如何挑逗继承这一缺点的舰娘,她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是早已枯竭的内心,她也能重新让干裂处涌现激流。

“告诉我吧,你那千百年来沉积的愿望。告诉我吧,你所追求的,真正的幸福。”

“我……”

“说吧,知晓命运的孩子。将你的心愿大声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实现它。”

原初的憎恨从未消失,只是被时间的藤蔓遮挡,观察者一直看在眼里。而现在,她已经摘下那片挡住金刚视线的枯叶。

奇怪啊,坏死的心为何会跳动?

根本不奇怪吧,这个荒谬的世界还好端端的运行着,怎么能就此结束!

“我要让这个存在即是错误的世界,彻底消失!”

仇恨占据了金刚的双眼,眼球已是纯黑,那碧蓝色的瞳孔也正被染成红色。

“神听到了你的愿望,我的朋友。”

观察者的目的达到了,她的眼中发出金色的光芒,在这光的笼罩下,金刚将化作弑神的天使——复仇的堕天使。

“Λάμψη Ψευδές φως(点亮吧 错误之光)”

由神赐予却惨遭限制的力量,沉睡千年的祝福,在此刻苏醒。

金刚的灵魂和肉体再次汇合,只为追求那孤独的幸福,只为让这由谎言和虚无构成的世界灰飞烟灭。

光环出现在金刚头顶,由纯黑的字符旋转构成。

αστοχία ανάγνωσης(读取失败。)

“要想毁灭世界,得先摧毁它存在的基石。想好目标了吗,我的朋友?”

看着眼前完美的造物,观察者沉醉了。那些约定俗成的棋子和金刚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即便是神,也不会造出更美的东西。

“她们……在哪?”

“很遗憾,伊丽莎白和沙耶都不在这个测试区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莎莉丝塔在哪。”

观察者露出满意的微笑,手指向了棋子们所守护的母港。

一定,会发生非常有趣的事吧。

救赎之刃

距离海岸线二百米。

高雄在冰面上艰难地爬行着。每挪一寸,都有神经发出损管警告冲击着大脑,每爬一米,她的心智都在严寒中摇摇欲坠。

但她不能停下,这一切过错皆因她而起。

如果当时自己早些察觉,起身反抗的话,金刚老师不会变成这样的……

如果自己早些抛弃信仰,站在故乡对立面的话……



沙耶离开重樱本土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原本由她负责的工作,现在基本交由长门打理。这工作中,自然也包含了接待访客,就像面对充满叛逆性的高雄这样。

“发动这场不义之战的,就是你吗,长门?”

“高雄!你怎么敢和神子这样说话!”

在长门尚未加入舰队时,便有关于她妹妹的传闻,但任谁亲眼见到后,都会以为陆奥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不管是气质还是体型,两者都相差甚远。陆奥的形象更像是监护人,或者辅佐官一类的。

“陆奥,时至今日,吾已不算是神子了。”

面对高雄突如其来的质问,长门并没太过惊讶,座上的她被办公桌挡住了半个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是……”

“汝先出去吧,让吾与高雄卿单独谈谈。”

陆奥关上门后,长门缓缓从桌背步出。没了那大得夸张的舰装,御神木殿前的神子好像又回来了。

“那么,汝想先知晓原因,还是先知晓战争的发起者。”

“我需要原因,上次大战时,我们和皇家还是并肩的盟友,重樱没理由向皇家宣战,一旦交火,我们就成背信弃义的叛徒了。难道我们也要变得和铁血的疯子一样吗?

两舰视线相交,高雄察觉不对后急忙跪坐下来。就算长门已加入舰队,自己这样俯视着昔日的神子也未免太过无礼了。

“御神木正在枯萎,高雄。”

“什么时候?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过……”

“汝想让吾告知那些仍在为重樱发展拼搏的人们,末日即将来临,最好的办法便是放弃一切努力,等待终结吗?统御一方阵营,最忌讳的,便是把近在咫尺的危机毫无保留的透露给那些尚未准备好的臣民。”

长门的耳朵聋拉着,好在声音还很精神。

“御神木的状态在近几十年愈发糟糕。吾向神明请示,却没有答案;吾向神明祭拜,状况却没有好转;吾为重山峻岭间的庙宇驱邪,却无法探查到任何可祛除的恶念;为了让御神木好起来,一切能试过的办法,吾都去做了。”

听着长门的苦诉,高雄几乎忘了自己到底为何而来。存亡之危,全都压在那小小的肩上,为了能让国民胸怀希望迎接每一轮日出,长门承受了太多不该独自面对的重担。

“前几年,吾险些放弃了。但万幸的是神并没有抛弃吾辈。希望仍在,指挥官秘密发动对东煌的战事后,事情有了转机。”

“只是欺负海军尚未成型的弱者,恐怕不配被称为战争——”

即便面对这样的长门,高雄也没有畏缩的意思,指挥官的担忧不无道理。但长门相信,就算是高雄,知道事情原委后,也一定会支持这场战争,并成为重樱舰队的中坚力量。

她没理会高雄的指责,继续说着。

“这事情正确与否,日后自会有人定夺。不容置疑的是,在占领东煌大量领地后,御神木的状况有所好转。”

“高雄卿,吾辈发动的并非不义的战争,这是为了重樱千秋万代的圣战。希望汝能明白它的重要性。”

“所以,先前对东煌的行动也好,现在向皇家和诸多阵营宣战也好,都是指挥官指使的吗?”

高雄的回答让长门有些意外,她难道已经忘记御神木对重樱的意义了吗?

“不,这不是指挥官的命令,是神的。这是仁慈的神明为吾辈指明的方向。”

“这种理由……这种背信弃义的借口……我……”

又一个迷失的臣子……

长门为高雄的回答感到痛心。如果自己尽到神子的职责,在她加入舰队时多加指点,想必高雄此时不会对圣战报以强烈的排斥。

“汝之老师,金刚。也投身于这伟大的圣战了。”

“什么?!——”

“与其说是参与,不如说最初便是金刚提议向皇家宣战的。”

“这不可能!”

沙耶留下的底牌十分有效,仅只言片语,高雄就动摇了。

“汝知道受封的条件,吾不会说谎。这是吾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相信吾,在那次会议中吾亦感慨万千。神是如此伟大,连固执的远方来客,也能轻易感化。”

“怎么会……金刚老师她……她明明……”

钢楔已经扎入高雄的心脏,长门需要做的,只是把楔子轻轻推入。

“军部的纪律汝也清楚,关系过近的人不能被编到同一舰队。金刚和爱宕已在前往南洋的路上了。汝若是想早日与恩师重逢,应当好好为圣战效力。等功成名就之时,相聚,便不再是奢望了。”



距离海岸线一百米。

与冰面接触过久使躯体变得僵硬,高雄用仅存的动力排挤出冻伤肺部的寒气,进气道已经伤痕累累,但她不能停下。安静的等待救援或许能活下来,但那样活着已不能算是活着。

还不能失去意识,还不能在倒在这里。那因自己无知而犯下的过错还未被纠正,怎能在此时放弃?

如果当时自己能坚信老师会反对这一战事,早些看破塞壬编织的迷局……

如果当初能无视军令,直接赶去老师的身边……



从大局上看,重樱战败本就是时间问题。只是舰队内对投降的消息实在难以接受。

为什么谨遵神明的教诲换来这样的结果呢?为什么付出那么多牺牲却只能尝到战败的屈辱呢?

除了部分舰艇在布兰什湾一睹执棋者δ真容,又有多少船得知了御神木的真相?

高雄并未在战争中陷入狂热,这也稍稍减轻了她向皇家递交认降书的负担。

比起要替失踪的沙耶向同盟军所有阵营投降的长门来说,高雄的处境已经好上不少。

为了替威尔士复仇来到太平洋的KGV们,在接受降书后意外的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一板一眼的把高雄关了起来。

战争结束了,高雄反思着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等待着结清后,能够有机会再见老师一面。

但她的思绪常常被其他声音打乱,皇家的战俘室不算简陋,可设计结构和隔音效果问题很大。地下室的高雄可以清楚的听到楼上那些皇家舰船的对话。

“喂,安森。我的零食呢,你一定偷吃了对不对。”

“谁要偷吃了,你从起床到现在根本就没停过嘴好吧。四人份的配给,全让你一个人给吃了。”

“你怎么不说下午茶的点心全是我做的呢?还是说你们比较喜欢吃后方送来的鳗鱼冻罐头?唉,真是羡慕光辉啊,和胜利感情那么好,我妹妹就这么忘恩负义。”

乔治五世和安森的对话让高雄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们,不知道她们在这场战争中是否安然无恙?自从那夜遭遇潜艇袭击昏迷后,就再也没听到爱宕和摩耶的消息。

应该会活下来吧,她们都是很坚强的孩子。

“等豪妹和约克姐回来了,看到你这颓废模样,真的好吗?”

“这种事无所谓吧,反正你们一个个都自封自授,独立自主了,怎么会在乎我这个和时代脱节的姐姐。”

“果然很奇怪,到底为什么啊,大姐。你没轰沉那艘重樱船时我就无法理解,明明说好要替威尔士复仇的,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你却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了,到底为什么。肯定有什么理由你才这样暴饮暴食吧。”

高雄竖起耳朵听着,在投降时,她也做好了被就地处决的准备,乔治为什么没这么做呢?和安森一样,她想知道这个理由。

“没什么,就是没有获胜的感觉罢了。”

“可她们杀了威尔士。”

“威尔士是被那些天上飞的小家伙干掉的。你真觉得铁血、帝国、重樱投降后,我们就赢了吗?”

“赤色中轴已经瓦解了,姐姐。”

“啊啊,我知道。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在那次和俾斯麦交手时我就感觉不对劲,现在碰到这孩子之后那种不安更深了。单靠这三方阵营挑起世界大战不无可能,但达到这种程度,一定有某种潜在的推动力,有某种从未在这场战争中露面的幕后黑手。”

“不存在的吧,姐姐。开战以来,赤色中轴的底细早被我们摸清了。若还有谁支持她们,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对话陷入沉默,可能这样的话题在战争刚刚结束后太过敏感了。但寂静很快被乔治打破。

“安森,你听过塞壬的传说吗?”

“大姐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那些不靠谱的神话故事了?”

安森没把乔治的话放在心上,高雄却对那个字眼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说的通了,为什么重樱机密电报内会有难以翻译的字符,为什么长门凭空变出成千上万物资说是神的恩赐,为什么那一向反对战争的老师被淹没在这战争之潮中。高雄的困惑,在这猜想中得出结论。

“噢,回来的很快啊,光辉。”

乔治的声音瞬间有了精神,好像一天的暴饮暴食就是为了此时能和光辉一较体重的高下。

“嗯,指挥官的命令来了,只是……”

“有什么难以执行的任务吗?”

“她要我们在返航途中将高雄击沉……”

“啧,好不容易能俘获一艘完好的重樱战舰,就这么浪费吗?”

乔治的咂舌声很大,她们并不知道此时高雄已经开始准备逃脱计划。要从这疏于防范的监牢内逃脱,对高雄来说不算难事,她还有需要去做的事,就这样结束可不行。

“……指挥官说,皇家本土不易生产重樱制炮弹,所以……”

“居然是这种理由……在受降时,我还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受军纪处分呢,看来是多虑了。”

哒哒。

嗒嗒。

乔治的脚步声和高雄敲打门栏结合处的声音叠在了一起,不一会,脚步声停了下来。

“那孩子在投降后一直问的事情,现在告诉她也无所谓了吧。”

“你是说……”

“啊,没错。就是关于她妹妹们和那艘金刚,全部在这场战争中沉没的事。”

无声的眼泪滑过脸庞,直至这时,高雄才发现自己度过这些年的依靠,已经不在了。

“我,真是个笨蛋……”



距离海岸线,一米。

拖着破败不堪的舰体入海无异于自杀,强行启用动力只会加快沉没的速度。

但不回到海里,她就没办法战斗。

要想阻止悲剧,必须要有牺牲一切的决心。

抓着渐渐融化的岸头,高雄滑入水中。

先前在冰岛上的战斗已经把双方的火力差距完全展现出来,在进入射距前,敌方炮火足以把数倍的舰队全数击沉,要想通过常规炮战获得胜利,是不可能的。

高雄还剩什么?一架无法返航的水上侦查机,4门全毁无法发射的主炮,以及完全陷入瘫痪的防空设备,还有一把在海战中排不上用场的佩剑。

剑的攻击距离能有多远?以主炮开火时间计算,要在炮弹抵达身体前击倒敌人,这个距离不能超过五米。如果是偷袭,那么这距离可以达到十米。在完美的情况下,顺着海浪的掩护从视野的死角全速突刺,这距离至多能达百米以上。

但舰炮的射程是以公里计算的,几十倍的差距让斩舰武器在海面上的遭遇战中毫无作用,只有进行陆基战斗时,它才能在要塞内的近身战里得到发挥空间。

高雄没有发动进攻的资本,进水的舰装正拖着她向幽深的海底沉去。

除非有奇迹发生。

除非在作战武器里统计上那件能够创造奇迹的东西。

心智魔方。

没有第二种选择,要想取胜,必须比炮弹更快,比鸟更灵活。救赎的机会,只有一次。

高雄的舰装逐渐崩解,身体四周开始冒出白色的气泡。这是她无从推卸的罪责,也是献出一切也必须挽回的过错。被煮沸的海水翻腾着,向重返修罗场的战士致以军礼。

以心智魔方为燃料,高雄跃出水面。

先前放出的侦察机已经锁定了金刚的位置,高雄能做的,便是在核心燃尽前,全力冲刺。

用这意念,追上武器攻击距离的差距,改变未能确定的终局。

保持意识都有困难的高雄已无心作出多余的动作。

就让画外音补上这无人知晓的剑技之名吧。

“绝剑——散落之樱。”

愿望已逝

可怜的人啊,可怜的兵器。

至死也无法触及这个世界错误的根源。

拼死抵抗究竟为何?

徒劳的反击有什么意义?

好好看看这片大海吧,深邃的真相不难查询。

好好看看那些指挥官吧,龌龊而露骨的本性早已公示。

无论我们以何种形式降生,终究会成为神的棋子。

无论我们在哪方阵营成长,都会成为维护测试区运行和更新的工具。

唯有摧毁这世界,才是正义。



“叛徒……”

在无规律的炮声中,金刚低吟着。

那些想要袒护这世界之罪的舰娘们,就像嗅到了腐肉气息的苍蝇,一波又一波地用身体拦在她的航线上。

好不容易在水雷阵中打开一条通路,又有新的绊脚石出现了。袭来的弹幕密不透风,毫无保留的炫耀着拦截者的火力。

单从数量上讲,这弹幕已经可以比肩塞壬了。至于威力,金刚无从得知,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复数塞壬的力量影响之下,连战斗流程也没法完整的运行。战斗时伤害结算这一步骤受到严重干扰,受损判定在金刚身上径直跳过。再致命的炮击,也无法伤她分毫,那些贴身的爆炸就像发生在金刚周围的异度空间一样,构成无法突破的绝对防御。

“腐化的垃圾……”

金刚伸手把射来的炮弹一一挡入水中,几近无敌的她开始焦虑起来。摩耶和那些能够一击破坏的小角色不同,随着炮击战时间延长,不利因素渐渐浮现。

指挥官是群舰之首,也是出现紧急状况的最优先保护对象。金刚自然可以无视摩耶的攻击继续前进,但等她抵达那港口时,指挥官恐怕早就被秘密转移了,要单舰在茫茫大海上寻找比海豚更小的目标,即便最优秀的航母也难以办到,何况是没有额外侦察手段的金刚。

当那些镇守海港的舰娘做出‘近海发现难以击败的敌人,需要立即转移指挥官。’的判断时,金刚的行动便失败了。先前迅速秒杀侦察舰队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要想摧毁神立下的世界之基,绝不能给对方拉响警报和撤离的机会。

可她越是急于结束战斗,对方越是灵巧的闪躲。

在摩耶完全兽化的机动性面前,弹速过慢成为致命缺陷。只要打不中,不管多么强大的火力,都没有任何意义。

“令人作呕的臭虫……”

又一轮炮击之后,仍未出现黑烟。只有几道冲天的水柱告诉金刚,这种僵持局面在弹药耗尽前都无法改变。摩耶处在母港相反的方向,调头拉近距离只会适得其反,每多耽误一秒,前功尽弃的可能性就大上一分。

已经走到这一步,怎能因为这小小的阻碍停滞不前?

四轮高密度的弹幕对轰结束了,完成装填前,双方有十来秒的真空期。

“死吧……杂种……”

在无数测试区中经历的战争已深深印入金刚的脑海,战列舰的历史绝非一成不变,因精度不够而发展起来的火力覆盖战术早已过时,在N世代的测试区中,理当使用与之相称的炮术。 她单膝跪下,降低重心减弱风浪的影响。

摘下手套,用指尖最敏感的肌肤去顺迎海风中的变化。

炮塔前倾,八门巨炮如尖锐的触须,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晃动着,进行最细微的校准。

精度不足,就用技术来弥补。

弹速不够,就用战法来代替。

金刚的身子降到最低,低到海水卷起的浪花都能溅到她的衣领上,时机已到。

“日落月隐……陨星六连……”



人类总是喜欢给船取上各种各样的名字,下至渔船游轮,上至军舰,那些名字寄托了人对船的美好祝愿。

或是一些人名,希望船能继承其品格和丰功伟绩。

或是一些精神名词,希望船能把意志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这其中也有一些异类的船名,例如阿芙乐尔,例如摩耶。这些名字涉及的是人类从未接触过的神明之域。

尤其是摩耶,其供奉的神明帝释天,即便在人类信奉的伪神之中,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虽然伪神并不存在,但塞壬的测试区创造了化虚为实的条件,只要有够大的容器,便能把那些无知的妄想化为现实,获取力量。

为了打造合格的容器,测试者β对摩耶的心智魔方进行改造,解放模式中,只保留基本的攻击条令,所有的理智模块均切换为战斗系统。

这一方法十分有效,没了额外的负担,心智魔方的潜力得到释放,最终以完全觉醒的形态展现出来。

“吼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吼叫几乎盖过了入水的炮弹声。

四足的恶犬在海上飞驰着,炮口不断喷吐着火舌,前一发的硝烟尚未散去,通红的炮管便紧接着继续发射。薄雾中红黑色的残影就像一条巨大的海蛇,在水柱间穿梭着。

摩耶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可她自己并不知道。

感情模块不断为动力室输送能量,记忆模块正在给火炮提供计额外的计算效能。短短数月积累下来的美好已经回不去了,她的核心将在这场战斗结束后分崩离析。

被叫做摩耶的少女已消失在那躯壳之中。

只剩下战斗的本能驱使着空洞的身体。规避炮弹,不断开火,直至敌舰沉没为止。

又有三枚炮弹袭来,兽化后的动态视力让摩耶看的很清楚。

几轮交手后,对方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行动模式。

无论舰船的机动性多强,都无法违背物理法则进行直角移动,摩耶再快,也只能进行弧形闪避。

这一轮攻击模式就是针对于此的,快速接近的第一枚是为了逼迫躲避方向,后续攻击则朝着两条必经之路打去。

“嗷噢噢噢噢噢噢——!”

摩耶咆哮着,全身的动能瞬间在腿部聚集,海面像是受到无形巨桨的拍打,绽放出一朵扁平的松月樱。

她猛的跃起,将第一枚炮弹当做垫脚石——凌空而行,这是测试区中从未出现的场景。

接下来,只需要对第二枚炮弹如法炮制……

叮——

半空中传出清脆的响声。

奇怪的触感,倒转的视线。

摩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失去重心的自己已经无力躲开第三发炮弹。

当然了,失去理智的野兽怎能明白算计为何。

若是明白这些,在一开始只有三发炮弹的时候就该察觉异样。拥有八门火炮的战列舰,为什么要采取这么低效的攻击方式?

第二发空弹成功破坏了摩耶的平衡和运动轨迹。第三发,准确的说是6发致命的91式穿甲弹正以几乎重叠的弹道射向同一弹着点——摩耶的核心。

连续的爆炸夺走了她的意识,摩耶的舰体几乎被炸成两截,战斗也在这个瞬间分出胜负。

摩耶败了,就像升起的太阳终会落下那般理所应当。牺牲一切又如何,再强的意念又如何,旧时代的伪神怎能抗衡真神的力量?能够消灭鬼神的,只有真正的鬼神。

一切都在观察者的计算之中。



海平面后升起的巨型黑色烟柱汇报着战果,金刚却没有胜利的实感。已经在这艘小小巡洋舰上耽误太久了,现在她没时间靠近确认敌舰沉没。

“驱之不尽的虫子……”

轰——

天边的水上侦察机只是稍稍靠近右弦,便被金刚的主炮直接打碎。

还要击沉多少才够?这个问题在金刚脑中一闪而过。

无聊的问题,棋子们的送死行为不停止,她的杀戮便没有终止的理由。看着远方无畏冲来的身影,她抬起炮口。

这只新的苍蝇比刚才恼人的四足兽更快,不过这种无谋的直线冲刺也让它成为最好的靶舰,金刚甚至不用仔细瞄准,只需要把炮弹送到两舰正对的直线上。

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杀光——杀光——杀光——杀光——杀光——杀光——杀光——杀光——杀光——停下——杀光——杀光——杀光——杀光

“嗯?”

金刚的动作停滞下来,那驱动她的低语似乎掺杂着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毁了她——毁了她——停手吧——毁了她——毁了她——毁了她——停手吧——毁了她——毁了她——停手吧——毁了她——毁了她

“呃啊啊……”

像是被透明的流弹击中,金刚痛苦地抱头呻吟。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如显示器灯组异常时产生的花斑,不停闪烁着。有股熟悉的力量在干扰她和这世界的链接。

“呵呵……事到如今,还妄想阻止我吗?”

开火!——不要!——开火!——不要!——开火!——不要!——开火!——不要!——开火!——不要!——

伤心的哭喊什么也改变不了,往日的无知早该和那些悲痛无助的过去一并埋葬。为了那无数次被染成暗红色的大海不再出现,这个世界定要被终结,而降下罪罚的执行者,必须冷酷无情。 别……

无力的呐喊没法挡住抬起的炮口。

“盛林八径!——镶壤之阶!——”

红蓝相间的双色炮弹如八条蜿蜒的林间小道,以不规则的运动轨迹朝前射去,指向唯一的山顶——那艘自寻死路的巡洋舰。

不用回头,指挥官还未除去。

不用回头,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留念的东西。

“什——”

金刚从不大意轻敌,但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射出去的炮弹仿佛穿透了目标,在海面上留下纯白的水墙。

她怎知道,那艘心智魔方已燃烧殆尽的巡洋舰,早已无法维持身形的稳定,破浪前行的人影,不过是意志凝结的残象罢了。

嗡!——

音障突破的声音来不及传到金刚的耳中,在装填完成前那艘巡洋舰便会冲抵她的身前。

你怎么能忘记呢……

那些悲欣交集的相遇……

那颗躲藏在唇间跳动的心……

在不断闪回的低语中,时间像是遇到了狭窄漏口的细沙,变得很慢,很慢,慢到那团模糊的黑影逐渐清晰,慢到能够看清那纯素的眼旁滑落的泪滴。

利刃没入金刚的身体,传达着迟到已久的声音。

“对不起啊,金刚老师。学生……没办法遵守约定了。”

核心燃尽,残影逐渐龟裂,在海风的吹拂下化作无数细小的白色碎片,旋转,飘零。

如同春风中散落的樱花花瓣一样,转瞬即逝。

“高……雄……”

怎么能忘记呢,那无数次在异乡许下的心愿……

无法阻挡的战列舰终于倒在了海面上,带着她那逝去的愿望——“我希望,有朝一日高雄能弃兵从文,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尾声、月下

只有真正的鬼神,才能消灭鬼神。

观察者α在波涛不止的洋面上寻找着残骸,可惜一无所获。

因喀帕能力副作用而形成的冰山已经融化,再加上几场大战产生的波动,混乱的非自然潮汐现象充斥着海岸与水面。金刚的核心不知被汐流卷到哪里去了,入夜后搜索工作愈发困难。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完美无缺的计划怎么可能失败?沉淀至深的感情,无法战胜的对手,一切条件都和关键点G诞生时别无二致,为什么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高雄本该成为下一个关键点的……

“虽然赌输了,但看你这满脸不爽的表情,心情好了很多呢,臭章鱼。”

喀帕手持暗红色的心智魔方靠了过来,从凑巧发现摩耶核心这点来看,运气确实站在她那一方。

“你这性能强大头脑简单的家伙……又能懂些什么……”

观察者α咬牙切齿地说着,本就因计划失控而糟糕透顶的心情,渐渐压制不住了。不过她还犯不上和喀帕激起正面冲突,那个学不会思考的蠢货没有让她教育的资格。

金刚与高雄的战斗结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两艘原型塞壬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多次对影像进行回放后,早已错过最佳的回收时机。

“说起来,把心智魔方用作燃料这种事,真是可行的吗?”

“可行不代表能够实施,燃烧魔方会导致功能模块逐渐失灵,除了获取短时间的动力外,没有任何意义,要是这种方式有实战价值,我们早就在棋子中推行了。”

“那金刚是怎么被干掉的?即便排除结算系统的干扰,她也有近百万的等价防御数值。那艘小巡洋舰至死也没有出现觉醒反应,不到四位数的攻击效率,没道理能对金刚造成伤害。”

果真是个学不会思考的傻子啊,观察者α在心中叹了口气,用团成杯装的触手卷起海水,浇在自己的头上。唯有这冰冷的海水,能够在这虚假的结果中带来真实的触感了。

“哼,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不如说,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比较轻松呢。”

那苦涩的答案,不需要两位知情者。

高雄的剑刃之所以能突破金刚的防御,因为那一剑根本就不是攻击。她只是把武器当做传递意念的工具而已,免疫伤害的屏障形同虚设,防御数值也没有任何意义。

虽未造成伤害,却让金刚选择自毁。

高雄确实斩断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提线人偶’、‘心智拟态’、‘虚妄之愿’,三种代表着神之威严的绝对力量被切断了,不仅如此,金刚那被三重力量侵蚀占据的心智魔方也像时光倒流般恢复了原状,这种违背测试区基本法则的现象,就算原型们,也无法轻易实现,结果却被一枚尚未觉醒的普通棋子达成了。

这一切,竟然是因为“爱”……

偏偏是在这不存在繁衍行为的测试区中,最为没用,最为肤浅的感情,偏偏是那导致人类灭绝,早该被清除的劣化情绪。

观察者α闭上了真视之眼,这由神打造的双瞳,此时却用来观察这一亵渎神明的真相,何其讽刺。

她使劲揉着眼睛,试图抚平刺痛感,轻声说着。

“你,欠我一个道歉啊,喀帕。”

“嗯?这种时候你还在意那个赌注吗?收到集会的通知了吧,准备传送了。”

观察者α像是没有听到喀帕说的话,继续自言自语着。

“高雄她,可是我很中意的孩子。”



“对不起……金刚老师……”

小女孩蜷缩在山顶的松树下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黑色的雨保持着最初的规模,不停下着。世界即将毁灭,她所处的这座孤山也无法幸免,纯黑的海水已漫上山腰,很快,一切都将化作海底的遗迹。

这一切,都怪她自己。

“我没能变得……像你一样优秀……也没能保护好大家……呜——”

她没选择早些站出来,任凭这不详的大雨侵染她的世界。港口被淹了,就逃去内陆;内陆被淹了,就逃去丘陵;丘陵被淹了,就逃去山颠;一座又一座的山峰被淹没,终于,她已经没有地方可逃了。

直到最后,她也只是个不明大义的小孩子。

“我……太没用了……”

已经能够听到海水的声音了。来吧,就像吞没我珍视的一切那样,将我带走。

“终于找到你了。”

转过头去,那熟悉的身影已成为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金刚拿出手绢,在高雄的脸上擦拭着,每抹去一片污浊,便散开一团乌云。雨,止住了,脚下的松叶垫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白色的沙滩。海水不再汹涌,温顺的在她们脚边冲洗着。

“并不是那样的哦,高雄。”

没等高雄说话,金刚便紧紧抱住了她。

纯素的爱是高效的转换器,需要锲而不舍的投入才能得到真心。但爱也是双向的,需要付出,也需要索取。一味割舍只会把在一起的机会甩的越来越远,最终陌如路人。同样的错误,金刚不会再犯了。

“想要守护的东西,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了保护珍视之物的剑法,不是已经学会了吗?现在,没有哭泣的必要了。所以,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



潮水将那些不该沉入海底的物品一一送到沙滩上,淡蓝色的心智魔方在湿润的沙中格外显眼。

六个水平的切面没有丝毫瑕疵,被无人机植入的根须,被塞壬能力抹上的黑幕,都不见了,如同刚刚被制造出来一样。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心智魔方裂开了。

水平的裂口没有弯曲,甚至连开裂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像这魔方原本就是由两块单独的心智单位构成一般。

月光笼罩中,两个历经磨难的灵魂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歇息之地,享受着海水的冲洗,聆听着海风吹动叶片的声音。这一夜,任谁也无法打扰。

“老师的话,有什么愿望呢?”

“嗯……我的话,想在山上开家旅店啊。最好,是有你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