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约人

吴队

林子来了么？救援呢！来不及了！

林

喂！喂！吴队，大雨冲断了路，我们临时更换了路线，要比说好的晚三分——

吴队

——别来！不用来了！行动失——

林

吴队？？吴队？？？

我吹了……哨……林……为什……来……

为什么磷灰小队没有完成任务，林队长，入城前你的宣誓只是张临时通行证么？

他活该死？无私的大英雄，是你该死，你背叛了他。

抱歉老林，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用来找我。

失约者……背叛者……死……死吧！

林

——！！

从梦中惊醒，男人发现自己身处有些陌生的房间内。

他起身走到洗手台前，将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接着拿起一旁的药瓶胡乱倒了几粒到嘴里。

太阳穴处鼓胀的同时传来一阵剧痛，男人双手撑在台子边，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那里忠实地映照出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嘴里泛着药粒化开的苦。

？？？

林哥。

林

！

小陈

？什么声音？林哥走啊不是说好一起去……啊林哥你已经睡了么，我吵醒你了？镜子怎么碎了……？

林

……没有，没什么。

林将洗手台上凌乱的物件通通扔进柜子深处，迅速用水冲掉被划破洇出的血迹，拿起手巾擦擦脸。

林

去哪了？

小陈

你知道我出去了？我去天街转了一圈，虽然还是没太搞懂那些玩法规则，但我好像手气特别好，一晚上赢了不少呢。

小陈

诶，这是不是说明我的财运很强？可惜，现在没有彩票了。

林

……

小陈

我本来还想着乘胜追击，不过同桌的客人说“打更”的时间快到了，家里还有人等他回去，站起来就走，于是我也就跟着回来了。

小陈

林哥，“打更”是什么意思？就是指刚才那个特别大的轰——的声音么？

林

嗯，“天枢”每到0点都会响，因为时间固定，城里的人就起了这个名字。

小陈

“天枢”……？哦！就是一叶城的那个核心动力引擎，十二楼下面那个是吧？这么说起来刚来的时候李婶婶还特地给我讲过……忘了嘿嘿。

小陈

……诶林哥你晚饭一点都没吃啊？

小陈一边听林说话一边收拾起桌上的空杯子和酒瓶，在拿起来的瞬间惊讶地晃了晃。

小陈

但是把酒喝光了？这可是一整壶烧刀子。

小陈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家人以前常说，“酒多人病，书多人贤”，喝太多要伤身的。

林

……之前你是不是没说准备去哪儿？

小陈

啊，这是在转移话题么，被我听出来了。

林

……

小陈

其实也没什么非要今天看的，就是我刚来没多久看什么都新鲜，外面人来人往的……很久没见到这样了……心情很好，才问你想不想一起逛逛。

小陈

但这会确实也不早了……哥还是继续睡吧，我不吵你了。

林

没事，睡不着，出去走走也好。

林

而且……

他面对镜子，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林

约好了的，走吧。

一般情况下，出于节省能源等各种各样的目的，大部分基地都会实施严格的熄灯制度。

但夜半时分，反而是一叶城最热闹的时候。

异能者和普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是真的为了争个高下，只是为了放松精神，再顺路讨个彩头。

推开门，“烟火气”扑面而来。

「客人F」哎我说，以前北方那头出过个“怪物”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吧？现在有人说在钧天市那边见着了，真的假的？

「客人G」什么怪物？超大号行尸？

「客人H」就是那个嘛，什么长着翅膀，用起异能来遮天蔽日……还有人亲眼看见它变成了人呢。

「客人G」变人？男的女的？好看不？

「客人H」这谁敢细看啊，就听说头发老长老长，模样倒是挺正常的，可是不能交流，有不少人都死在它手上了。

「客人F」不止，猎刃基地不是没了么，咱们城南边那条运输线也跟着断了。
前两天我们队接任务出城疏通的时候碰上了别的基地的人，有人说那东西能赶着行尸跑，真是越传越邪乎……

「客人G」乖乖……这、这不就是行尸头头么！钧天市那片地方离咱们也不算远啊！那儿都有什么基地来着……无争号？还有谁？

「客人H」那片最大的基地就是无争吧……嗐，往好了想，就算要来，也得先过“诺亚”，他们可都不是一般的狠人。
要我说啊，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多寻思寻思咱们自己的传言呢。

「客人F」又是那个说城里实验出问题的？三天两头传得不累么……

「客人H」主要是最近城里出现突然尸变的人太多了，蛰伏期也都没查出问题。
巡卫司忙得脚不沾地，普通人也开始轮岗，的确有点像……比如危险品泄露之类的。

「客人G」比起说是那两座研究所出了问题，我更愿意相信是别的地方派人来用廉价升阶药搞恐怖袭击的。
城主就该跟诺亚一样，关了城门，一个人都不许进。

「客人F」不是你哭着求着要进一叶城的时候了是吧。

「客人G」嗐……这种时候想着自己又没错……算了不说了，打牌吧。

玩笑一字一句传入耳朵，混杂着哗啦啦的嘈杂洗牌声，林的额角突突地跳起来。

突然，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小陈拽了下他的衣角。

小陈

林哥，你看那边那两个人。

顺着小陈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从小门离开。

小陈

好可疑啊，走，我们跟上看看！

林

你很高兴？

小陈

哪有，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我们现在像在演警匪片，一点儿都没有。哦说起来我以前的报考志愿是影视学院来着，而且还是市第一考上的，只是一学年还没上完天就漏了。

林

……

小陈

不见了？我们明明是紧跟着过来的啊？

林

走廊并不只有这一个出口。

小陈

林哥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林

……

林仔细侧耳去听，的确像是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带着痛苦，但难以辨别位置。

小陈

像是这边！

还没来得及阻拦，小陈已经向走廊深处跑去。林也只好紧随其后。

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有个人正跪在地上，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林皱眉，停下了脚步。

小陈

你还好么？你……

未出的话消失在嗓子深处，因为那人抬起的头上，五官已经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青绿色的纹络。
纹络仿佛有生命般肆意攀附，男人的身体眼见着变得腐朽而空洞，仿佛是一片被汲取了所有养分的土壤。
林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很快又在周围找到了被遗弃的劣性升阶药。

小陈

你…………

林

别过去！退后！

不知是否是这声喊叫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明明小陈就在其触手可及处，尸变的男人却略过他，直朝林猛扑过来。
林立刻抽刀欲砍，几乎同时，几枚骰子破空而至。
一瞬间，小陈与即将完全尸化的“人”双双倒地，而林改变挥刀的轨迹，弹开了那枚瞄准自己后脑的骰子。

珑

这样毫无防备之下也能躲开，果然好身手，也不怪旒珠大人当初破例让从老邻居来的人直接担任巡卫司的队长。

林握着刀，眼神警惕地看向忽然出现在巷尾的人，脚步微动，挡在倒地的小陈面前。

珑

放心，我又不要他的命，只是会稍~微晕过去一阵而已。

珑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带着小朋友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可是从没见你在这城里和任何人亲近。

珑

独居、不言笑、不受好意……城中孩童都要躲着你走，再这样下去，防小儿夜啼的差事怕不是也要落在你头上。这可和我曾经听说的大公无私的磷灰队长相去甚远。

没有理会珑的挑衅，林简单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林

有人在这里做廉价升阶药的交易，被我们撞上了。

林

何况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场所，没必要对我们动手，判官大人。

珑

别见怪，我也是防患于未然，谁叫最近多了些不知死活的小老鼠。

林

城中确实像有异动，你们查到什么了？

珑

怎么，你不清楚？

林

……

珑

你的老东家没有托人带来什么吩咐么？比如……让你在一叶城掀出点风浪来，磷、灰、队、长？

林

……！我不再是诺亚的成员。

珑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

珑

没办法，“背叛”过的人，身上就像打了烙印般，洗不尽，抹不掉，永远如影随形。

珑

所有人都会一直看着，直到……

珑

不过还好，这种事总会有位好“统领”来包容体谅，而我只需要做一个恶毒的同僚。

林

……不是我。

珑

什么？

林

…………………………

珑看着面前又陷入沉默和不名思绪的人，收敛了笑意，换上她已经很少示人的面无表情。

珑

我职责在身，必须尽快揪出潜伏在一叶城的蛇虫鼠蚁。

珑

旒珠大人用人不疑，我便做个恶人。

林

………………

珑

……

珑

林先生身份太多，我姑且还是先叫你一声林巡卫吧。

林

随意。

珑随意挟起一颗六面骰子，一叶城驱赶行尸彻夜通明的灯火此时也照不尽这一方角落，她将骰子抛给林，自行定了约。

珑

我观林巡卫面存死志已久。

珑

若是在这世道下真的再无生意，不妨来找我，同僚一场也算缘分，我不介意随意多送一个人上黄泉路。

珑

毕竟，你这副样子，说一句是“活人”都是夸赞。

珑

但要记得，你既入一叶城，便生是这里的人，死嘛……是荒郊野岭的死人。

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