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还

无咎睁眼醒来的时候，先是花了几秒钟适应周围的黑暗。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就在这时，可供着力的“地面”猛地颠簸了一下，来不及平衡，他骨碌骨碌地从一边撞到另一边。如果不是面前有东西挡着，恐怕还会滚动得更远。
“怎么回事……”无咎努力想要扒拉开面前的障碍物，却意外带起一阵小小的风，“不是，我怎么变回原形了！”
说是原形，和以前相比却微妙地大了一圈，毫无所觉的无咎兴奋地拍了拍翅膀，恨不得立刻回去让所有人都看看。又一个颠簸袭来，迫使再次撞到头的小鸟从“重获鸟身”的惊喜中脱离出来，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拿着要送的快递出门，乌园路、冬青路，然后是垂花街，再然后……”
就想不起来了。
感觉自己好像被装进一个正在移动的箱子里，他翅膀划了下地板，点燃了一簇极小的火苗。看到堆得像山一样的快递盒不算整齐地摆放在货厢中，过于熟悉的场面立刻让无咎松了口气，随后马上掐灭了火——这个动作几乎是他的一种条件反射。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他赶紧蹦到门口，张开翅膀，等着向工作人员展示大家期待已久的“小鸟回归”。
直到面前出现了两张完全不认识的脸。
——这不是鹿路运输的车！
“什么东西？车上怎么混入了一只鸟？？”
“我去，什么时候进去的？可别把箱子搞脏了！”
被质疑的无咎愤怒地大喊着“我可不是那么没礼貌的小鸟！”，奈何在对面的人耳中，他们只听见了不间断的啾啾鸟鸣声。吵累了的无咎终于放弃交流，挥舞着翅膀飞走了
在高空仔细辨认了半天，他才发现这里几乎已经是海临的另一端，差一点他就要跟着不知道出口去哪的货物一起送上船。幸好平时天天在城中穿梭，各个港口到城中心的路也足够熟悉，他拣了个眼熟的建筑物，努力地朝那边飞去。
也许是因为身形变小，也许是因为已经许久不曾“正经”飞行，往日并不放在眼里的路程，今天却觉得格外遥远。飞过钟楼，飞过暮色，天空渐渐昏暗起来，城市点亮了无数的霓虹灯，黑夜因此流光溢彩，却也愈发叫人失去方向。
翅膀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变得不畅，胸口处又渐渐刺痛起来，像有一团火在将烧未烧。无咎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飞多久。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没有人会带他回去了，他必须靠自己。

烈火自体内涌出，直到每一片羽毛都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