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yride·兜风

无争号幸存者基地

原·PUNK ROSY补给站黑曜时2051年12月15日 9:57

冷硬的总指挥办公室总是让北洛感到不适应。

从诺亚回来到肃清结束接任总指挥，只用了3天，轮到“料理后事”，是第5天。

当年那场袭击案也是在案发5天后全部尘埃落定，只留下几个人永远记得。

时间永远向前跑，无争号需要继续前进，北洛环顾简单的设施，拿过一个还算干净的箱子，安静地蹲下收拾起遗物。

对于如今苟延残喘的人类，“遗物”无论如何都是珍惜品——
毕竟都经历过逃跑和躲藏，他们已经舍弃过不止一次，还能被带在身边的，多少都有特殊的意义。

北洛知道，如果自己死了，
那本旧书、头盔、皮夹克，还有「加冕者」，就会是他全部的遗物。

也是他继承的全部“他们”的遗物。

北洛

……

在数件属于“无争号”的公共物品后，北洛终于翻到了可以被称作私有物的东西。

北洛

这是……警官证？

照片上年轻男人不苟言笑又有些奇怪不自然的表情被已经发黑的血迹微微遮挡，让北洛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好久没见到了，毕竟他们错过了最后一面，更别说是年轻的样子。

北洛

呵……是不是很可惜没机会拿到自己的警官证？

北洛

嗯？

夹层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北洛抽出。

是一张照片。

北洛

这是……我书里丢的那张？

不知什么原因，中间被撕得彻底，尾巴又藕断丝连，可能是为了保存，中间被“敷衍”地贴上胶带。

北洛

他自己那张呢？不会是弄丢了吧。

北洛

拿走别人的照片还撕成这样……粘照片的手艺也这么烂……

北洛

证件是爸的，照片是我的，玄戈，你自己的遗物在哪儿呢？

北洛

不过我好像也没脸说你。

一场简单的整理就这么毫无仪式感地结束，北洛又想起当年坐在客厅里憋屈地收拾书柜的好多个晚上。

(回忆开始)

北洛

你和妈，维护的是谁的秩序和正义。

爸爸

很多人的。

爸爸

“子弹”不会因为我们的服软就消失。

爸爸

我的“子弹”，就嵌在你们身上。

(回忆结束)

这个哥连把枪都没留下，虽然自己也从来没用过。

北洛

玩的什么谜语人。

被剩下的，就是遗物。

（敲门声）

北洛

进。

副手

总指挥。

北洛

…………

副手是玄戈的得力助手之一，深得信任，也是无争号的初始成员。
从建立基地之初就积极拥护玄戈的各项决定。
虽然他跟随玄戈不到两年，但北洛有时无端会觉得他们有些相像，不是指性格，而是更深层的某些东西。

比如总能在这种时刻恰到好处地开门，恰到好处中断一时过剩的情绪。

副手

虽然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但玄戈先生先前有东西命我转交，这个时间应该刚好。

北洛

什么东西？

北洛开始思考玄戈会给自己留下什么东西。

直到副手拿出一个密封的金属容器，和一张快递面单。

面单制式完美复刻黑曜日前最常见的单子，除了抬头空空如也。

副手

“无争号总指挥玄戈委托信使北洛将货物送往一叶城，交给城主旒珠。”

(回忆开始)

北洛

开车怎么就不能当职业了。

北洛

送快递，送外卖，当跑腿，都要驾照带轮子，怎么，看不起干这些的？

玄戈

没有。

玄戈

我只是觉得，按照现代科技的发展，这些行业被智能机器取代只在早晚，你的“失业”触手可及。

(回忆结束)

北洛

……

北洛

这里面是什么？作为信使你可以不告诉我。

副手摇摇头。

副手

玄戈先生的原话只有那一句，并没有对您保密，这里是他的部分“遗体”。

北洛看向箱子的眼睛微微睁大。

副手

根据玄戈先生生前与旒珠城主的协议，待他去世后，会将身体的一部分作为研究材料提供给一叶城。

手指飞快地抖了一下，随即恢复。

怪不得无争号的设施和各类技术、药物变得充足，他曾经就从一叶城运输过东西回来，那里的管理对自己也比较客气。

副手

一叶城未来的相关研究成果也会优先提供给无争号。

北洛

…………………………

北洛

他准备得还真充分。

副手

玄戈先生一向如此。

像是没听懂北洛话中的情绪，副手回答。

北洛

所以……把我支去诺亚，也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

副手

事实上，这是玄戈先生自己的决定。

副手

尽管岚相再三进言，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您“继承”总指挥的位子。

北洛

我知道我不像他那么适合做领导者。

北洛低头看向箱子。

北洛

但这活总要有人干。

副手犹豫片刻，抬手同样摸上金属容器。

副手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内斗，玄戈先生的时间也不多了。

北洛

什么……？

副手

“寄宿”不是没有代价的，玄戈先生只是普通人。死亡已经命定，他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将告别的日子提前了而已。

副手

玄戈先生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追逐什么，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也从无动摇。

副手

但在那之外，他可能也有了其他想留下的“东西”。

被留下的，就是遗物，原来玄戈真的也有留下别的东西。

北洛

……

副手

虽然对玄戈先生有些抱歉，但我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副手

闹事者被迅速扫清，保全了无争号的未来，哪怕是那些摇摆派，也不会对你的继任有任何异议。

副手

你们真的守护了很多无辜的人。

副手

谢谢。

(回忆开始)

北洛

——爸爸的工作是保护好人，妈妈的工作是保护正义。

北洛

——哥哥在命题作文《我的理想》里面写的是：他长大以后要像爸爸那样保护好人。

北洛

——等我写，我就写保护正义！

北洛

——到时候一起做大英雄，拯救世界！

(回忆结束)

北洛

……

北洛

看来时间紧迫，我去给他送信了。

北洛

去一叶城大概要两天时间，无争号暂时麻烦你了。

副手

总指挥，路上小心。

北洛提着箱子站在门前回过头，异化的耳朵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来这是哥哥还是弟弟，没人会再认错。

北洛

别叫总指挥，听着别扭，从你嘴里出来的这三个字还是更适合玄戈。

副手

……

副手

北洛先生，一路顺风，路上小心。

威风的重机车穿梭在薄雾里，油门和刹车的声音轮番响起，
引出行尸，又被随手抛出的异能清理或是甩在后面。

仪表盘上的指针慢慢转动，带着车手快点，再快点，
就要超过永远失去的不知深浅的时间。

他路过盘山路，路过高架桥，路过公园、学校、车站、曾经的家，
最终停在一家已经破破烂烂招牌都不知所踪的店铺前。

店里很早前就被洗劫得七七八八看不出曾经的样子，废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反射蓝紫色的光，
北洛知道，那曾经是个审美堪忧的花瓶。

北洛沉默地看着被无数报废车辆堵塞、信号灯再也不会亮起的看起来已经无处通行的死胡同街道。

(回忆开始)

宋别

我才知道原来你想学法！“保护好人，保护正义”，你小子怎么还有点中二病。

宋别

嘿嘿也挺好，车队就有法律顾问了！以后说出去就是PUNK ROSY连法律顾问都能跑公路赛！哇！听起来更牛了，你快去你快去你快去！

路远

生日快乐，北洛。

路远

祝你在每一条你选择的道路上，都做加冕者。

(回忆结束)

当然没有人真的和他这么说过，
无论什么时候回过神，
都只有当初被发现落在皮夹克里的写满了数个人字迹的小破纸条，
姑且可以叫做贺卡。

留言的几个人早就再见不到了，连小纸条的落款都是随手写的假日期，害得他礼物都要“自提”。

那本最喜欢的书在这5天里也被翻过无数遍，最后终于在那张破烂照片后面翻到了留言。

一句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名刑警和一名检察官写的。

又吵架了
生日快乐，玄戈北洛。

2042.8.13

另一句则是更隽秀有力的字体，只是看字也会被夸一句主人一定知书达理。

生日快乐，北洛。

它被主人留于两年前。

所以说了啊，被「留下」的，就是「遗物」。

听到身后有声音，北洛一脚支地回过头。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孩儿躲在尸体后，慢吞吞挪动。
她的身上被身旁的大人啃噬过，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没有攻击性，手里还抱着一朵百合。

一朵珍贵的，还没有被「安娜」吞噬的花。

没有任何原因的，它被往前递了递，这个动作让他想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长大。

北洛走过去，蹲下。

北洛

给我？

小孩儿的视线慢吞吞飘向身后的机车，北洛这才发现她的小书包里也有一个摔坏的玩具车。

北洛伸出手，勾起嘴角。

北洛

我也喜欢它，它叫「Crowner」。

北洛

我要去一叶城，你想去么？

小孩儿的眼里充满了光，又变成浓雾散在空气里。

北洛

那我捎你一程吧，上车。

又是一天日落时分，夕阳隔着永不散去的薄雾缓缓下坠，
北洛拧动油门，改造引擎发出最悦耳的声音，
轮胎抓地的摩擦声刺激着耳膜，带着他又听见排山倒海的欢呼和鸣笛。

失去绝大部分功能的手机播放起一首问世许久的朋克音乐，
「Crowner」作出回应，撞开被堵死的前路。

他决定先追上日暮。

“旷野也好盘山路也好，想开哪辆车去兜风？”

海临·枫丹区大学城

森罗历1121年7月12日 17:21

北洛

有人在么，你的快递到了。

北洛

感谢选择鹿路运输。

又完成一单，北洛在通讯仪上进行确认，发现今天的工作见了底。

都完成了？
不确定地刷新，发现真的结束了，
难得提前完成工作的北洛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确定，怀疑自己会不会又超速了。

通讯仪传来消息，随手点开，发现是黑曜的老熟人发来的似是而非的消息。

【？？？】赌局已了，小执行官如你所言，确是有趣。

【？？？】黑曜之土难以扎根，但若移去他处，重饮风露，不日亦将另焕生机。

消息又弹出一条，不等北洛回复，
忽然有个小孩从街角跑过来，踮起脚往北洛的小电驴后座放上一束花就忙不迭又跑远，
嘴里还含糊喊着什么“零花钱呢”，即便北洛耳朵灵光也差点没听清。

时机实在过于凑巧，想起了老熟人的行事风格，北洛拿起小小花束，发现上面还有一张留言卡。

多谢你的协助，这是回礼~

他就知道，故弄玄虚这方面，她的确有自己的赛道。

北洛

……

小电驴难得慢慢行驶在街上，可能是到了下工和下课的时间，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多起来。
长腿、帅哥和动物电驴，
这画面路人看起来难免带点诙谐和可爱，北洛却没半点不自在——

——反正他带着头盔，
即便被拍照发到chatmore上也丝毫不慌，
鹿路运输还能省一笔宣传费，公司里有人早有预谋也说不定。

没有急着赶眼前的信号灯，小电驴不紧不慢地滑行向停车线，这体验还有点新奇。
目光瞥到一个背着包戴着耳机满脸不爽的学生，北洛挑眉，决定再等一个红绿灯，应该不会被罚款。

直到学生上车离开，北洛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一乐。

北洛

小心别上错车。

时间还早，北洛决定骑电驴小兜一圈，然后再回去。

反正有急事有人会打电话的，信号满格。

六点半一过，北洛伴着晚高峰“准时”回到鹿路运输，
小电驴发出明显不符合其标准的引擎声，一个漂亮的压弯，精准地停在停车位。

紫都

哎呀~终于回来啦，路遥还怕你被拦下了呢。

北洛

拦什么？

紫都

不知道呀~爱操心的人不就是这样~

无咎

北北北北北你终于回来啦！有没有给我带礼物？今天十元店上新你不会忘了吧！几单送这么久，我就说吧还是我去会比较快！

北洛

买了。

无咎

买了什么！

北洛随手从车筐里拿出罐可乐扔过去。

北洛

买你消停十分钟。

无咎

这可乐都被你在车里摇匀了吧，诶诶诶诶真洒了真洒了！！

北洛咧嘴，朝屋里走，正碰上从里面出来无精打采的唐路遥。

唐路遥

怎么买花了？

北洛

熟人送的。

唐路遥没问北洛嘴里的“熟人”是谁，就看着他四处找花瓶，
最后终于被他翻到个玻璃瓶，自然又随意地把花插了进去，衬得前台的桌子好像都更有氛围了点。

唐路遥转头看了眼外面，天空一片橙红，是日暮的火烧云，一看明天就是晴天。

接着他又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明天是周末，休息日。

手伸进口袋，掏出个粉紫色的东西扔过去。

唐路遥

给。

北洛

嗯？

北洛头也没抬就接住，到手看到东西才愣了一下。

唐路遥

周末给你开一天。

北洛

转性了？

唐路遥

不用？还我。

北洛

我的又不是你的，还你干嘛。

唐路遥

就凭你这句话！

已经下班的鹿路运输还是和以往一样吵闹，甚至因为下班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也对，90%都是快要住在这里把这里当家的人，一家人嘛，吵点才正常，哪有不“吵架”的。

北洛

好吵。

他知道，第23年的他其实早就又有归处了，只是他不说，大家也就不提。

想来避一避那就来，想离开那就挥挥手说句“一路顺风”。

每个人都有自己和固定对象共享的“秘密”，每个人也都只是自己，只能拥有和体验自己的人生。

——只不过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数年尽享百态的。

或许改天真的应该听监督的劝把紧急联系人填上，只不过填谁就……

无咎

你一个人在那嘀咕装什么深沉呐？

北洛

说你太吵了，小心隔壁投诉。

唐路遥

——什么投诉？！

北洛

……

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