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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不解人间怨·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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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0更新

    

最新编辑:肥猫都是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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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1-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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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猫都是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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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终开

荡然无存的信任

江看花知道

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唯有家和远方

江看花又病倒了。

侍元侍道等小弟子不知原委,也无人敢去打听询问,只大致知道江师叔此次病发就是在那日闯入钦若房中之后。当天,钦若将他送回别院,亲自为他护持导引,一直停留到夜色渐深才离开。听钦若身边的随侍弟子说,大约是师祖为给江师叔治病,用药太狠了些,导致江师叔几乎走火入魔,钦若大为懊悔,是以并不以之为忤,反而宽言劝慰,从此对治病一事更加亲力亲为。

钦若对江看花百般看重,众弟子早已有目共睹,一时也无人生疑。江看花平日温文和气,却自有一股天才的傲气,且论起辈分又是大家的师叔,既然师祖说江师叔需要静养、不得打扰,众弟子自然从命。

倒是侍元、侍道年幼,且最得师祖疼爱,偷摸着去过几次,见他果然病恹恹的,眉目间都是藏不住的疲惫与痛苦。勉强与他们笑语两句,也苍白单薄得很,好似是被缠绵的重病抽走了精神,对什么都有些魂不守舍。

侍元侍道看在眼里,心下焦急,却无法可想,只能更加勤为看顾而已。


“侍元!”一个年轻弟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侍情到处找你呢,让你快去!”

“……知道了,彗渊师叔。”侍元无奈地提高声音应了一句,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我得走了。你真没事吧,江师叔?我从侍情师姐那里回来就来看你。”

“只是症候犯了……”

江看花的声音隔着门模模糊糊传来,“没事。你师姐找你呢,你快去吧。”

“……要不我还是看看你再走?”侍元显然听出了他声音中的虚弱,犹豫道,“……要么,我叫侍道过来守着你?”

“没什么,”江看花却仍坚持道,“小孩子别操心这些,快去吧。”

侍元无可奈何,只得转身离去,又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回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忧心忡忡地跑远了。


“到这地步,难为你还在乎着自己的体面。”

昏暗的室内,一记带着嘲弄的声音响起。

——坐在江看花榻边的,赫然就是钦若。但钦若方才从头到尾都未出声,只是静坐在一旁,看着江看花隔门与侍元一问一答,坚持阻拦对方进来查看的意图。

江看花低低冷笑了一声,将头转向另一边。

“我是担心你的体面。”江看花望着床榻内侧的墙壁,“堂堂一派长老,做这种下三滥的事,还被自家的徒孙撞见——谁知道你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来?你的脸面不值钱,但侍元的命还是值钱的。”

“与我有什么干系?”钦若却不以为意,笑道,“太和宫立派五六百年,什么奇人怪事没有过?门徒为谋修行,为求灵宝,主动媚上讨好的事可不少见。若是被人撞破,自然知道我破例传你《天地烘炉观想法》等内门典籍是什么缘故了。反正狐性放荡,这么行事也很合衬你的身份。”


此言一出,江看花眼前顿时浮现出这几日里,钦若的所作所为,他也终于知道了,金蟾啮香锁一旦发动,是如何令人断魂蚀骨,欲罢不能。

苍白的手,猩红的眼,江看花喉咙里喷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似乎连五脏都要烧起来。周遭的一线暖香缭绕不去,丝丝缕缕都往他周身各处窍穴里钻,使人如临火狱。江看花失神地想,只要让他逃离这样的痛苦,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时,他面前突然伸来一只玉杵似的物件,直如冰雕雪砌一般。江看花再也按捺不住,凑上前轻轻裹住了,一股冰凉之气直透胸臆,然后散入四肢百骸,像是踩在厚重的白云上,又像是泡在绵延的泉水中,无边无际,糜烂又柔软,那水底好似有一双手,拖着他往深渊的最深处堕去。

钦若摸着他刚刚化出的、软烫的狐耳,微笑道:“真乖,真是好孩子……”听他这样说着,江看花的舌头便微微一颤,神情更加陶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看花热意渐消,只觉唇齿间尽是血气,他睁眼一看,见钦若正慢腾腾地收拾炉中残余的香灰,地上则扔着一根还带血的骨头。

“啧啧啧,这可是你们狐族的骨血,你竟然吸得干干净净,一点没给为师留下。”

江看花恶心欲呕,却被钦若强行捏住了喉咙,不得不将嘴里的骨血完全咽了下去。

“所谓金津玉液,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看花,你还不感谢为师。”

“钦若!”江看花声音中终于染上怒意,他运起仅存的力量,袭向钦若,却被钦若一挥衣袖,轻松化解。

“这样折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既然仇恨妖物,何不干脆杀了我……!”

“金蟾啮香锁可珍贵得很。费了我这么大力气,还想轻易求死?”钦若整了整衣袖,站起身来,“我先前便说了,善缘不结,便该尝尝恶缘的滋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好好向为师认个错儿吧。”

“今天是七月初七。前些日子整理衣箱的时候,发现这块复鸣金。想来是临行前琮哥塞给我的——应当是想我离家万里,可以留存音容,来往传递家书之用。只不过前些日子才发现。不过总算能让它派上些用场。”

“父亲。昔日儿一意孤行,贪慕太和宫名门大派的名声,而今悔之太晚,留下这些字句,也并非想连累父母涉险,为我报仇——但如儿时日无多,身后名声不知会被如何扭曲……儿识人不明,惭愧无地,但总该让你们知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太和宫敬法长老钦若,处心积虑暗算于我,欲要挟我为他效命,事情败露,便对我百般欺辱。奈何老贼地位尊崇,道貌岸然,纵我将一切揭露,恐怕也无人相信……也许一死了之是唯一出路,但……我心中之恨,实在难以平抑。”

……

“八月十六,今日月圆。钦若又来了一次,他的手段……我实在难以启齿。有时倒情愿遭受些皮肉之苦,好过为他这样凌辱。月亮太亮了,这光只让我觉得自己污秽,无从躲藏。”

……

“八月廿一,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眼下唯有深恨令我不去求死。为何是我遭受这些?……罢了,怪我不听父母之言,一意离家远游,是我自以为是。”

……

“九月初三。我想杀他。不管事成与否,事成则成,不成就死。于我而言,死早已不重要,只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


“彗夷师叔,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彗夷途经镜湖边时,远远地便听见一声招呼,一阵急促脚步声向他跑来,却是匆匆忙忙的侍道——时移世易,侍道也长高了不少,瞧着已经是个清秀的少年道士,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手上湿漉漉的,显然正在洗衣服。

侍道跑到彗夷面前,将一块样子奇特的深金色宝石在胸前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彗夷手中。

“可能是早上给江师叔收衣服的时候带出来的……”侍道问,“彗夷师叔认得么?万一是什么镇压他伤情的要紧东西的话,我这就跑着给他送回去。”

彗夷将那块石头掂了掂,若有所思皱了皱眉。

“我在典籍上见过这种石头。”彗夷道,“如果没有认错,应是一种依傍灵石而生的上古之民——顽火族中之物。其名为‘复鸣金’,以灵力催动,可以将音画收录其中,再次注入灵力,便可读到其中保留的内容。不过顽火族遁世多年,这种灵石很是罕见……难道江看花与顽火族也有关系?”

侍道摇摇头,小小的脸上只有一片稚嫩的茫然。

“无妨,不是要紧物事,回头再去还给江师叔吧。”彗夷笑了笑,将灵石递回给侍道,却微微动念,向其中飞快地注入一段灵力——只刚掠见其中的只言片语,便脸色一变。

侍道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将复鸣金妥帖装好:“是,师叔。”

彗夷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脸色极差,转身便向掌门真人闭关之地跑去。


来至太和掌门长年静修之所,只见一片片碧色烟霞浮动缭绕,将洞口遮掩得严严实实。若非碧烟真人亲传弟子,多数太和门人其实连掌门日常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彗夷快步奔入那片绿雾之中,拱手道:“师父,您先前吩咐的物事,弟子已经亲眼见过,证据确凿,千真万确。”他又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您要召集其他九大长老,商议处置敬法长老的事——请带上弟子一道前往!若众长老还不信服,大可对弟子施用读心之法,那时,自能见到弟子方才所见之事!”

他如此一气说完,少顷,碧霞中现出一个小道童的身影,正是碧烟真人座下的小弟子彗渊。他和侍元在年纪上相差仿佛,但因被掌门真人破格收为亲传,辈分上倒成了侍元侍道等人的师叔。

“师父说,他都知道了,等他出关,便来了此孽缘。”一本正经传完了碧烟真人的话,彗渊扬起小脸,懵懂问道,“师兄,钦若长老那里出了什么事呀?跟……跟之前师父说的,想把我换到钦若长老门下的打算,有关系吗?”

彗夷一阵语塞。当初碧烟真人久在闭关,待觉察江看花为钦若所误之时已经太晚,再想无缘无故向钦若讨要一个外门弟子,他必不肯答应。而且,听闻碧烟在接任掌门之前,便欠了钦若一个极大人情,钦若又是为爱徒惨死才逐渐心性偏激,因此碧烟真人总想给他留一条悔过自新之路。两相权衡之下,碧烟向钦若提出,愿用自己门下一名得意弟子交换江看花,只要钦若点一点头,主动解开江看花身上的“金蟾啮香锁”,彗渊就立刻改拜钦若为师。那时碧烟特地派彗夷前去钦若别院商谈,便是为了此事。当然,从前的钦若长老纵有别的不是,对自己徒弟也是极尽偏爱的,彗渊如真拜入了他门下,就是传承敬法一脉衣钵的不二人选,想他定会百般爱护栽培——料不到的是,短短数月之间,钦若已变得如此无所顾忌,丧心病狂,那交换彗渊之事,自也不必再议了。

此时听师弟提起,彗夷心下汗颜,却又不好跟小孩子细说原委,只含糊道:“不相干吧。总之是……钦若长老教徒太过严厉,江师弟身子骨弱,师父怕把人给练坏了,叫众位长老们帮着多劝一劝他。”

彗渊一听,笑脸明朗起来:“这样啊,那换我去最合适了,我不怕吃苦。师兄,你和师父说罢,要和江师兄换的话,还是让我去,别让侍情去——她虽然聪明,但可比我瘦弱多了。”

“不去了,你们都不用去。”彗夷一面忙不迭保证,一面望向云雾缭绕的洞口,“彗渊,师父这回闭关,还需要多久啊?”

“嗯……听师父说,最短也得两三个月吧,好像是……是那个要跟师父斗法的敌人十分了得,师父须得新炼一件克制他的法器,才能多些胜算。啊……不知是什么样的高人,才能让师父这样小心呢。”彗渊平日随侍在碧烟真人身边,也负责为师父内外传递消息,此时又从怀里又取出一卷帛书,递给彗夷,“师父前几日就说,等师兄你一到,便将这个给你,说你知道应该送到哪里去。”

彗夷揭开帛书一角,粗略一扫,便知道此物是何等的性命攸关。

……师父之所以一直苦劝钦若悔过,除了顾忌他的地位和情面,最重要的,还是那“金蟾啮香锁”本身的厉害——作为还缘锁中毒性最烈的一种,只有由主人自行解咒斩缘,才能保证不留后患,也好让受术者少受折磨。倘若由外力强行斩断,不仅会让江看花余生永受余毒反噬之苦,还会毁掉他的道种根基,断绝他未来飞升得道的可能。这封帛书,就是碧烟真人给钦若下的最后通牒,钦若要肯自行解咒,一切都还有得商议,要是继续执迷不悟,下次相见时,就是碧烟召集其他九大长老同为见证,亲自过去清理门户了。

若是碧烟真人请得太和剑出,与术法冠绝太和的钦若正面相斗,那是何等山倒河倾的光景,又有多少人将会因此身死道消——彗夷光是想想,就觉得胆寒,不禁攥紧手中帛书,祈盼自己这回拜访钦若别院,能得到一个与上回不同的结果。


“九月初四。今日发现复鸣金不见,还以为是被钦若老贼发现带走。原想又避不过一通嘲弄折辱,没想到又被偷偷还了回来。……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让人受够了。”

“复鸣金被旁人看过了。灵力的残留不像是钦若,料想是其他的太和宫弟子。”

“风平浪静……风平浪静。老贼原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太和宫名门大派,顾忌颜面……这群道士,道貌岸然、假仁假义,个个该杀!”

……

“师叔这几天有觉得好些了么?”

侍道送来时鲜的水果,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对江看花关切道。江看花没有答话,目光掠过侍道后背,忽然微微一凝。

“侍道。”江看花出声,“你过来。”

侍道疑惑地走过去,却被江看花按住肩膀,推着他转过身背对自己:“我背上怎么了吗,师叔?”

“没什么,我眼花了。”江看花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纸条握住,藏进衣袖,“你不用管了,早点回去吧。”


侍道走后,江看花这才取出藏在袖中的纸条。纸条不过二指粗细,黏在侍道衣摆上,其上有一股江看花自幼熟知的异香,显然是狐族常用的媚术香气。翻过背面来,只有寥寥几笔图画,画的是金蟾桂光。

江看花反复看了几遍,脑中慢慢浮现出那只关在西厢的白毛小狐女的模样。

“九月初九,收到一名同族传书……”

江看花语声一停,思虑片刻,又将这一句话抹掉,不再在复鸣金中提及狐玉藻的存在。

狐玉藻的传书虽然未着一字,却给了他一个重要的启发——狐族本就擅长媚术,与其顾全脸面,生不如死,倒不妨利用“金蟾啮香锁”的特性,拼他个鱼死网破。要知道,一切门类的“还缘锁”,都是在施术者与受术者之间建立的咒术契约,既然钦若能用它凌辱他,他自然也能反过来动摇钦若。

何况这些日子,他在钦若手底下,悄悄对还缘锁做了诸多钻研,知道这路法门最神奇之处,就是能在契约存续期间,让结锁双方的心性、修为逐渐趋近。时间越久,它对双方产生的影响越深。钦若的修为原本高出他不知凡几,但在“金蟾啮香锁”作用下,自己的功力已经有了许多超出常理的提升,而钦若受狐族媚术麻痹,对此竟没有足够的警觉。

要是这样此消彼长下去,待到钦若放松戒备,他必能一击杀之。


“九月十五。他又来辱没我,而我,试着用了狐族的力量……想必他现在也在暗自得意,觉得我已渐渐被他驯服。”

那正是个月圆之夜,钦若赴宴归来,太和其他九大长老里,如今在山上的仅有四位,今夜竟都到齐了。他们已经看过了那封彗夷呈送的掌门帛书,都来劝他改过,还说只要他肯收手,他们愿意为他向掌门求情,请求掌门从轻发落。

想起帛书上那些命他主动解咒的话,钦若心情极差,来到关押江看花的别院,死死盯着那个缩在屋角的青年。他点起一根金蟾背皮制成的香,接着只要再念几句咒语,就能解开他们之间的诅咒和束缚,让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回到他春风得意的正路上去。

结果,他只是又一次催动了金蟾啮香锁,满足地看着江看花痛苦挣扎,丑态百出。

“弟子……弟子知罪,还请师父开恩,解了我身上的金蟾啮香锁!”

钦若听了,却只捻须轻笑,不置可否。

江看花红了眼圈:“弟子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违逆师父!只求……只求师父饶了弟子这回吧!”

钦若静静地看了他一阵,表情才有些许松动:“口说无凭。”

江看花抿干眼角的泪水,对钦若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他刚入门的时候,无忧无虑,无心无垢。然后他弯下腰,四肢都紧贴在地上,一步一步向钦若爬过来。这样完全臣服的姿态让钦若无比满足,什么掌门之位,什么碧烟真人,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如今他只想问太和宫上下一句,你们可体验过如此世间极乐?

江看花匍匐到钦若面前,缓缓伸出舌头,舔舐他的鞋尖,唾液渐渐浸湿缎面,圈出的痕迹与心脏相仿。钦若的心也动了。

他抓着江看花的头发,让他抬起脸来,然后狠狠一巴掌扇过去:“狐族善媚,名不虚传,看花,你这样做……”

江看花脸颊陀红一片,低声道:“徒儿自是贱若尘土,师父可愿踏足其上?”

连钦若自己也没意识到,一股春泉正从他的丹田升起,将他的心魂紧紧包裹在内。在这一刻,他竟不知该如何自处,最后只有说:“到为师这儿来,为师有一门秘术,要亲自教你。”


“九月廿四,钦若又来找我。原想是不能善了,但出乎意料,我没有针锋相对,他竟也不像从前那般恶意折磨。金蟾啮香锁的效用果真神奇……”

“还记得昱修吗,你在外门时最好的朋友。”这一天,江看花在房中打坐冥想,钦若在旁盯了他半天,忽然问道,“他在上届入门大比之前,忽然告辞下山。”

“嗯,外门有许多人说,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放弃了修道。”

“呵,在你眼里,那个昱修就是这样的人?”

“……怎么,昱修只是外门弟子,资质也不算特别出众,应该还入不了长老您的眼吧?”江看花暗觉不好,面上却是如常对答,似乎对昱修的去向并不十分关心。

钦若得意道:“那你应该还不知道,当初你在众人面前被人揭露狐妖身份一事,就是那个昱修来向为师告的密。”

江看花猛然抬头,盯向钦若,一双眸子出奇的亮。

钦若在房内慢慢绕圈踱步,不疾不徐地回忆道:“你也知道,为师与掌律长老私交甚好,那昱修一直想要拜入掌律长老门下,奈何天资平平,害怕长老挑不中他,为师不过随口那么一关心,他便恳求为师替他说情。为师便说,掌律那小子别的倒不挑,唯独对弟子的规矩品行十分在意,要入他的门下,须得每日三省吾身,见到同门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也不能有半点徇私隐瞒。哈哈,那昱修一听,又是惭愧又是忧心,很快就将你的秘密向为师坦白……”

不要太相信钦若——那是昱修与他最后一面时所说的话。你糊涂啊,你糊涂啊,江看花在心里一遍遍地回答着那时的好友,你怎能相信那样一头无耻豺狼呢?

“结果,等你搬来这里,他见为师待你这么好,竟又心生妒恨,想要将‘金蟾啮香锁’的秘密传扬出去,挑拨你我师徒情分……”

这世上竟有如此颠倒黑白,寡廉鲜耻之人!江看花在心里发疯似地叫喊着,但端坐在钦若眼前的他,其实什么也没有说。

见他不语,钦若好玩似的停下脚步,欠身说道:“所以,为师送他去了一个地方。既然他心向掌律,那为师便成全他,让他好好学一学司掌刑律、断人善恶的本领……”

“那是……什么地方?”

“阴、曹、地、府。”

江看花微微张开嘴,慢慢看向钦若,后者也正笑吟吟地瞧着他。那是钦若在试探,看他对好友被杀的消息作何反应,看他对他这个“师父”究竟有几分忠诚。

“罪有应得。昱修贪慕名位,背叛朋友,太和宫戒律森严,岂能容他?师父的办法至为允当,也算为徒儿报了被小人出卖之仇,徒儿正该好好感谢师父一番……”年轻的灵狐展开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又舒展双臂,对近在咫尺的钦若说道,“咱们不要再谈那个罪人了,师父,徒儿今日在修行中尚有几处不明,请师父指点……”


“十月初七。我今日心平气和,与钦若聊了一阵。他看起来很放松。”

彗夷带着小师弟彗渊,又来别院见敬法长老钦若,谁知,“久病不出”的江看花竟然也在。

两人到时,那“师徒俩”正在书房里坐而论道,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钦若说道,他这门新创出的术法,与太华观、老君殿等门派的同类法术相比,分别有哪些厉害和不足,引经据典,兴致正高,连访客来了都不愿停下,而江看花坐在一旁静听,时不时地微笑点头。

彗渊年幼,又不知内情,当下还不觉得什么,然而彗夷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多么丑怪而骇人。其实,这一个多月来,掌门碧烟和其他几位知情的长老都在严阵以待。最后通牒已经下过,钦若要不就认输解咒,要不就抗命斗法,再不然干脆亡命下山——无论哪种,尽管会酿成太和立派以来少有的一场大纷争,但是赢是输,一切总要有个结果。哪知那封帛书就如石沉大海,钦若竟来了个不战也不降,不逃也不躲,就这么一日日地耗在这座小小的别院里,不知做些什么打算。而他越是这样,几位长老心中越是不安,疑心钦若是备着什么厉害的杀手锏,因此纷纷传信掌门,务必慎重从事,不能中了钦若的圈套。

想到这里,彗夷心中打鼓,却不能忘了来意,只好硬着头皮问:“师尊遣弟子来问,上回书中所言之事,长老……长老考虑得怎么样了?江师弟他,还有敬法一脉弟子的前途,可都在长老您的一念之间啊。”

钦若笑眯眯地瞥了彗夷一眼,丝毫也没有想象中应有的警惕和敌意,而是指着江看花道:“代我向掌门问声好,就说……他无需担心了,你们亲眼所见,看花在我这里不是过得很好吗。”

江看花也适时站起,躬身向钦若说道:“弟子也正想向师父说,最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还请择一吉日,让弟子正式拜师。届时,弟子斗胆,想请师父为弟子赐个道号。”

他的声音那么乖巧,那么柔和,听在彗夷的耳朵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恶寒。

彗夷想起那些有关“还缘锁”的玄奥之说,抬眼细细打量江看花,见他满面春风、唇颊红润,心知他这大概就是蛊入心髓、性情大变的表现了。一时间,连彗夷也在心里暗暗埋怨起自己的师尊来,怪他们已经错失了良机,以致江师弟的心智为“金蟾啮香锁”所惑,眼下,别说还保不保得住他的道种根基,就算这条性命也……看江看花对待钦若的态度,假如此时再用外力强行拔除“金蟾啮香锁”,恐怕会引得江看花丧魂失魄,不仅事后不会感激,甚至可能将他们视若寇仇,从此堕落为被恶欲支配的邪修。

“江师弟,你真的……真的还好吗?”虽然明知道答案,彗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

“我很好,师兄,不劳掌门真人挂心。”江看花笑容轻巧,又从袖内摸出一个小药囊,扔到了彗夷脚下,“哦对了,还有这个,拿回去还给成丹长老,说我的病早就好了,让他们不必白费药材了。”

这是司掌丹房的长老为江看花炼制的灵药,虽不能完全解开“金蟾啮香锁”,却能让它潜伏沉睡,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不会发作。在这段时间内,万一钦若身死,或是“金蟾啮香锁”遭外力斩断,江看花心神上所受的反噬会减轻许多,日后再花些时间慢慢调治,或许也有希望根除“金蟾啮香锁”的影响。此药炼制极难,短时间内再也没有第二颗,因此,他们让彗渊悄悄找到一起上早课的侍道,又由侍道将丹药传递给江看花——侍道极受钦若宠爱,是唯一能够接近江看花日常起居的人,而且万一被钦若抓住,别人性命堪忧,侍道却不会有事。但,谁都预料不到,江看花非但不肯服药,还当着钦若的面,将这颗救命的灵丹丢在了地上。

彗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捡起药囊,又是怎么拉着小师弟落荒而逃的。在他身后,又传来了钦若和爱徒讲经论道的声音。


“今日是腊月初八。我原在钦若处与两个后辈道童相熟,一名唤侍元,一名唤侍道。清早时侍道为我送来今日厨房煮的腊八粥……稚子无辜,但如今的我,已然不知该如何消受,更不知怎样回应。”

……

“正月了。太和宫里不少弟子都回了家,严冬新雪,这山顶有些寂冷。我想着,这场僵持的闹剧,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新春时节,钦若的别院里因有法阵灵力滋养,依然温暖如春。这一日,江看花借口天朗气清,月色正好,邀约钦若前去花下小酌,顺便谈谈他研读钦若那几部新撰典籍的心得。

——复仇的时机终于来临。


紫狐一击得手,看着钦若倒在了血泊中。尔后,他搜走了钦若怀内的几卷道书秘籍,放走西厢里被囚禁的狐玉藻和其它妖兽,又拭尽爪上血迹、饮尽壶中残酒,孤身一人,飘飘洒洒下山而去。

未至山门前,金蟾啮香锁反噬愈加剧烈,他眼中不知那根血管断裂,瞧着这天、这地,这月光与太和宫,到处都是红的,像个他永远无法逃出的泼天血狱。

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人影,是碧烟门下的彗夷,他挡在自己面前,不知又在叨叨些什么。紫狐狞历地笑起来:“怎么把你给忘了,师兄……”话音未落,巨大的狐爪已经向那道人劈脸盖落。

彗夷猝不及防,当场就被灵力暴增的紫狐撕成了两半。

太和门下,个个该杀。

“江师弟,你……”他再也不会知道,彗夷今夜出现是想对他说些什么了,他只是垂眼望着那身染血的太和道袍,想起了父亲江枕烟说过的话。

——修道者也是人。

然而,下一刻,钦若老贼的声音却盖过了父亲,钻进了他的耳朵——

天下还有不作乱的妖吗?不作乱的,无非是修行不够。

“哈、哈、哈……”紫狐慢慢褪回了翩翩公子的身形模样,然而江看花清楚,他用自己的方式报了仇,强行斩断了“金蟾啮香锁”,因此留下的后患已经断绝了他日后正常修道的可能。

灵狐不是妖,但他也做不成人了。他已经做过的事,和未来还会做下去的事,连真正凶恶的大妖见了都会害怕,更不可能见容于人间和道门。

以后的路,要向哪里走?他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他只有回家。

回家——回去吧,回到他心爱的流花宫去。

(转载自古剑奇谭网络版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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