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精灵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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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精灵的陨落(新历134——148年)

古信鸽地区是奇迹大陆文明的起源地之一，很久很久以前，荒原和北地还只是未知之域，这里便诞生了原始的文字与艺术。

传说精灵是古信鸽地区最早的居民，在人类还只能依靠采集和狩猎果腹的时候，精灵就已经在研究复杂的音乐和哲学了。伴着自然奇观而生的精灵们能够从奇观中汲取力量，他们生来便拥有魔法，被人们视为神的使者。人们在崇拜神的同时也仰慕着精灵，他们自发将精灵奉为领袖。星历1184年，光之精灵王——伟大的路德伊——统一了古信鸽各国，成了第一位统一信鸽全境的皇帝。伟大的路德伊与他的继任者统治了信鸽王国五百余年。

新历134年，信鸽王国与云端帝国的战火已经熄灭，信鸽王国的农业迎来了持续五年的丰产，手工业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伴随着经济开始复苏，人类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也日渐成长起来。出生于奥伦城郊区的乡下青年希多寄出了他名为《求索》的诗集，来自海蒂小镇的云游作曲家洛普斯谱成了名为《呼唤》的交响曲，世代居于维茵田园的少女苏尔完成了名为《前进》的画作。这三部作品如同三颗石子，在因战争而沉寂的信鸽艺术界激起了涟漪，三大艺术杰作不约而同地表达出热烈的探索精神、创新精神和自由主义精神，引发了全人类的广泛共鸣，被后人合称为“扬帆三部曲”。

新历147年，叶尔曼国王以及其他的光之精灵皇族离开王城，前往维茵田园的行宫小住。精灵本就是伴着自然灵气而生的，相较于人为气息浓厚的王城，他们更偏爱乡野自然。那些经年不变的暖风、温润似玉的冰雪、泛着宝石光泽的湖泊和夜间吟唱的花圃，将神的气息传递给他们，让精灵们有了永恒的青春和不竭的魔法。自然灵气给了精灵祝福，但同时也给了精灵桎梏——大部分精灵无法离开自然，但拥有“源流之晶”者则例外。

源流之晶，光之精灵一族的圣物。传说它终年散发着晶钻的光芒，晶面上永远有水波在涌动，像是映着某处永不消逝的泉眼。源流之晶可以连通生命之树等地的自然灵气，然后传递给精灵。这个圣物令光之精灵们能够离开森林，远走天涯，统领广袤信鸽——直到“圣晶之劫”。

圣晶之劫的主角，是信鸽王国的宰相内格特。客观地说，他可以被称为一个好宰相，精灵王基本不问政务，朝政内外全靠内格特操持。作为人类，他已达到信鸽王国人类可及的权力巅峰。他执政期间，信鸽百业重兴，人民安居乐业。一般来说，上天会给有能力的人匹配相应的野心，但在圣晶之劫以前，内格特从来没有——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于精灵皇室的不满。

贤相内格特获取了叶尔曼国王毫无保留的信任。当时的精灵王无心问政，一心扑在他的歌唱爱好上。叶尔曼与内格特的关系很好，因为在音乐方面，内格特也是他的最佳知音。在后人发现的内格特日记中，运筹帷幄的宰相毫不掩饰地表达过对叶尔曼的欣赏和赞美，但是日记写到后面，渐渐变得抽象起来，含糊其词的抒情句子取代了或详或简的日常叙事，而那些晦涩不明的语句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挣扎与痛苦。他仿佛一边渴求着什么，一边又舍不得什么，一边想改变什么，一边又在珍惜什么。这种矛盾而复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圣晶之劫前夕，内格特的日记戛然而止。在此之后，素来有写日记习惯的宰相再也没有记下过只言片语。

史书记载那是一个夏日的晴夜，叶尔曼国王和他的族人正沐浴着信鸽森林的月光，宰相内格特却独自潜回了王城，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光之教堂中供奉的皇室圣物。据说圣晶质地紧密，即便从高空坠落也不会碎，但内格特将它投入了烈火，肆虐的火苗持续了一整夜......

子夜时分，远在信鸽森林的精灵王陡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寒意，这寒意不是来自外界，却好像是从他身体里渗出来的，彻骨的寒意。光之精灵向来与温暖共生，和煦的阳光予以他们能量，使枯树重发新芽，坚冰化作温泉。可此时的精灵王只能感受到冰冷，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极端痛苦席卷了他，他冷得蜷缩起来，似乎连灵魂都在战栗。漫漫长夜里，光之精灵的哀歌回荡在这片古老的森林。

新一天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在火舌一夜疯狂地舔舐之下，圣晶的光泽永远消逝了，精灵皇室世代珍藏的圣物成了一面再普通不过的棱镜。

伴随着新一天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几近虚脱的叶尔曼睁开了眼睛，他缓缓伸出手掌，迎着阳光看向自己的指尖。那指尖依旧白皙得几近透明，可他熟悉的那点在血管中涌动的盈盈微光却消失不见了。他挣扎着起身来到湖畔，怀着一种壮烈的心情展开了羽翼，湖面上映出了纤薄美丽的倒影，只是羽翼上再也没有了那魔法的流光。

随着源流之晶的毁灭，全体光之精灵都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他们循着本能，来到信鸽森林中那棵生命之树下。生命之树依旧散发着纯净的气息，默默抚慰着这群突逢变故的美丽生灵。许久许久，精灵们才恢复了精神。他们之间弥漫着一种相同的悲哀，浓重而壮烈。精灵王迎着太阳，低低地吟出一句小调，这是光之一族感恩神明的祷词。他转过身，一滴澄澈的泪无声落下。

那天清晨，站在宁静的湖水边，叶尔曼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源流之晶被摧毁了，他感受得到。他沉默着从湖边走到生命之树下，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再也无法离开信鸽森林了。生命之树将成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力量，这里的一隅天地将成为族人新的栖息地，于是他向着太阳吟出祷词，感恩神明的庇佑。

内格特毁掉圣晶之后就病了，整整三天高烧不退，其间他似乎失去了意识，一直深陷于梦魇中。侍者听到他口中反复念着一个词：圣晶，圣晶......

圣晶怎么了？

人们狐疑地来到存放源流之晶的光之教堂，看到圣晶的瞬间，所有人的心蓦地一沉。殿前的守卫哆嗦着不敢抬头，说半个月以来，除了宰相大人，这里从未有别人踏足。

事关重大，信鸽王国的全体朝臣和贵族召开了紧急会议，将尚在昏迷中的宰相囚禁了起来。三天后，被派去信鸽森林的使者带回了有关精灵王的消息。乌云在信鸽王城的上空汇集，所有人都意识到，暴风雨即将来临。

从高烧中清醒过来的宰相仿佛失去了记忆，他否认自己曾经去过圣阁，否认自己接触过圣晶，否认自己做过伤害皇族的事......对所有人的质疑，面对凿凿铁证，宰相坚称自己没有做过。人们押解着他来到信鸽森林，来到虚弱的精灵王面前。精灵王听完旁人的叙述，隽秀的面庞上平静如常。他微笑着回首对内格特道：“你说不是你，那我相信。”

众人毫无办法，只好又将宰相送回王城。然而三天后，一直强硬的内格特却突然改口，对自己摧毁圣晶的罪行供认不讳。处决的文书还没有拟好，宰相自戕的消息便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一年的信鸽异常混乱，自“扬帆三部曲”问世之后，民间便已有不满皇室的声音。新一代的年轻人认为，神是遥远而虚无的，神即便强大，但也无法眷顾到具体的个人，更何况神是那么反复无常。神曾把所有的眷顾都给了光之精灵，现在又毫无征兆地收走了这份恩宠。

信仰神无法带来现世的幸福，钻研深奥而晦涩的神学与哲学也无法带来实际的利益。越来越多的人类领袖开始歌颂人类自强自立的创新和探索精神，要求发展更贴近现实的学说，全国范围内反对精灵统治的声音汇成一片，最终传入精灵王的耳中。

“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清澈的眼眸中只看得见如画的山水，他们真的适合成为人类的王吗？”

这个与世无争的精灵从来都不擅长争权夺势，他平静地交出权杖，宣布放弃皇权和地位，以换取族人的平安。

失去了皇室和宰相的信鸽王国需要新的主人。贵族世家前仆后继，谁都渴望坐上信鸽最尊贵的高位。王国的各个殖民地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独立运动^[1]，然而专注于权力斗争的贵族们却无暇顾及。混乱的状况持续了半年，眼见几大家族就要兵戎相见，甚至所有人都做好了发生内战的准备。

最终，是赫维斯特家族结束了混乱，以并不光彩的方式。

赫维斯特家族以和平会谈的名义召集了几大家族，要对着光之教堂中的神像许下互不伤害的誓言，却在会谈的地点提前设下了埋伏，囚禁了对手，胁迫所有反对者交出了权力。

起初，赫维斯特家族的行为还饱受世人诟病，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声音渐渐消隐。当神使都陨落了，对着神明许下的承诺又有几分重量呢？赫维斯特家族最早认清现状，于是他们抢占了先机。新历148年，赫维斯特家族登上了空悬许久的皇座，翻开了人类统治信鸽的新篇章。

赫维斯特家族的人是天生的政治家。他们深谋远虑，不为眼前的小利所左右；他们重用贤明，不向种族和出身。在他们的带领下，信鸽王国进入了历史上最强大的时期。伦纳河的水汨汨流淌，人们歌颂着这条母亲河，衷心感谢它四通八达、滋养万物。后来，人们渐渐忘记了信鸽王国森林深处的波瓦利湖，那里的湖水比伦纳河更清澈。信鸽王国曾经的皇族就栖息于那附近，伴着太阳东升西落，缥缈而悠远的歌声被湖面的风吹向远方。

这便是南国的天堂

圣泉在女神的指尖流淌

静谧的湖泊映着山岗

清风朗朗

是谁在歌唱

缥缈乐音来自远方

——《波瓦利小调》

乔汀注

[1].威尔顿领导的独立运动就是这个时候从苹果镇兴起的，最初，这支不起眼的队伍并没有被信鸽王国贵族们放在心上。在威尔顿的号台下，梨乡、麦川的民众也加入了威尔顿的义军，乘势推翻了信鸽王国的殖民统治，建立起苹果联邦。之后的几百年间，苹果联邦飞速发展、不断有殖民地脱离信鸽王国，主动并入苹果联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