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

第一节
旁白
从佩普西利亚的边境返回王都之后，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繁忙无比的案头工作。
旁白
当夜幕逐渐深沉，窗外花园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我才猛然发觉，我居然从今天早上一直工作到了现在。
公主
……剩下的文件，明天再看吧。
旁白
我看着案头那堆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件叹了口气。然后，我拿起了日历，开始确认接下来的安排。
旁白
于是我发现，除了内阁会议以及常规的，必须要出席的社交活动，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日程——
公主
嗯？“神庭之源”奖的颁奖典礼……竟然就是在下周啊。
旁白
“神庭之源”奖项首次颁发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旁白
最初是为纪念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第一任校长，也是贤者议会的创始人而设立。
旁白
目的是为了表彰他在魔法领域的贡献——复原了神庭时代遗留下来的，空间系魔法的完整体系。
旁白
因为他的贡献，人类得以对“空间”这一概念的理解进一步提升。
旁白
而依赖于他所奠定的理论依据，卢比斯利亚王国得以开发出“亚空间”传输技术。
旁白
一开始，“神庭之源”奖是为了表彰在佩普西利亚王国内对魔法领域做突出贡献的学者。
旁白
但是，经过百年不断地发展，这个奖项现在已经是米德加尔特大陆上魔法学术界的顶尖荣誉。
旁白
每四年，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都会经过严格评审——
旁白
在全大陆选出对魔法界做出突出贡献的6位学者，给予他们“神庭之源”的奖项。
旁白
与之相对应的，“神庭之源”颁奖典礼也成为了一项面向米德加尔特大陆学者的盛典。
公主
虽然……我对魔法学术界的事情不太懂，但是，颁发“神庭之源”奖项的学术盛会，还是需要认真准备一下。
旁白
每一届颁奖典礼，佩普西利亚的王室代表，都必须要盛装出席，为获奖的各位学者颁奖。
旁白
既是为了体现王室对于魔法传统的重视，也为了彰显出颁奖典礼的隆重。
旁白
我拿出了被我仔细收藏的邀请函，想要确认当天的日程。
公主
作为王室的代表，我需要在上午参加正式的颁奖仪式。
公主
在仪式结束之后，下午会在大教室内进行讲座，每位学者20分钟，无中场休息。
旁白
在确定了日程之后，我随意地扫了一眼本届“神庭之源：的获奖名单，没想到，竟然看到一个让我十分眼熟的名字！
公主
获奖人是……维吉尔·F·特尔塔罗斯！
旁白
我再次揉了揉眼睛，对比确认那个获奖人的名字和照片，否认了重名的可能性。
公主
上古魔法体系……猜想……被实验证实……
旁白
那些文字我每个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就变成了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旁白
不过在我拼尽全力的尝试之下，我大概理解了，好像维吉尔解决了一个令魔法界困扰了很久的问题。
旁白
他似乎证明了，“魔能”对于“时间”能够产生干涉的可能性。
旁白
根据记载，在神庭时代，“神”是能够用魔法对“时间”进行干涉的。
旁白
“时”属性的魔法，也被称为是魔法系统里最高阶的魔法。
旁白
但是这样的魔法，只有文献中提到的“神”曾经使用过，没有任何记录可以证明，人类魔法师成功使用过该项魔法。
旁白
因此，“时”属性的魔法是否真的存在，成为了魔法学术界争论多年的问题。
旁白
而现在，维吉尔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证明了这种魔法存在的可能性。
公主
维吉尔……居然还做出了这样的研究成果啊？
公主
……可是维吉尔的工作……明明也很多啊，他是怎么挤出时间做这些事情的？
旁白
我回想了一下维吉尔最近的工作。
旁白
在一个星期以前，我们刚刚从佩普西利亚边境前线返回。
旁白
再之前，我们正陷入了安提戈特拉大举入侵，边境城市接连失守的危机。
旁白
事实上，我们从哈伯瑞格逃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
旁白
而维吉尔作为帮助我处理政务的秘书长，工作也绝对不轻松。
旁白
但是，他居然在这样繁忙的工作里，还能抽时间搞出了这个看上去十分厉害的魔法研究成果？！
公主
……我感觉只是应付这些政务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精力了。
公主
维吉尔到底是这么做到的呢？
公主
难不成……难不成维吉尔有什么能让工作快速完成的魔法吗？
公主
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让他教教我。
公主
或者说……其实维吉尔其实有一个替身，在帮他完成这些事情？
旁白
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感觉今天应该是太累了，脑中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总之，今天先去睡觉吧……
日也

第二节
旁白
在这一天，我提前安排好工作，又精心选好参加典礼的服装——
旁白
在侍卫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的大礼堂。
旁白
大礼堂里座无虚席，随着我的出现，在座的学者和教授们纷纷起立向我行礼。
旁白
我不自觉地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毕竟，我在这所学院整整度过了我的整个学生时代，看着座位上那些白发苍苍的教授们——
旁白
我不自觉就像见到班主任的学生一样，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
公主
（……这种氛围，就算自己成为了一国之主居然也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啊。）
公主
（这就是所谓“知识”的威慑力吗？）
旁白
我保持着微笑，在我的座位上正襟危坐。而后，我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那些获奖学者们似乎正在讨论些什么。
旁白
而维吉尔也在其中。
旁白
和他平时作为秘书长的穿着不同，他现在一身学者的打扮，显得典雅而庄重。
公主
（……没想到维吉尔也很适合穿上这样的衣服啊！）
旁白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维吉尔悄然转过头，看着我莞尔一笑。
维吉尔
……
旁白
我赶紧挪开了自己的目光，似乎像做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一样，心跳有些加速。
公主
（……我怎么一直盯着维吉尔看啊，这……这太奇怪了。）
旁白
但是维吉尔似乎总是有这样的魅力。
旁白
他温润典雅的气质，总能让人第一眼就在人群中注意到他。
旁白
更何况，现在他身处一群白发苍苍，神色刻板的学者中间，更加显得气质出众。
公主
（不过，等典礼结束之后，我还是要找时间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挤出时间做学术的……）
旁白
我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颁奖典礼的主持人——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的校长，走上台前开始致辞。
旁白
当他走上台前，礼堂就安静下来。然后在听完他冗长的致辞之后，颁奖典礼就正式开启了。
旁白
我跟着工作人员走到台前，然后获奖学者便依次上台领奖。
旁白
维吉尔是第三个上台领奖的学者。
旁白
在学院院长简单介绍了维吉尔的研究课题，以及对于魔法学术界的超凡意义之后——
旁白
维吉尔便笑着走上台，走到了我的面前。
公主
恭喜你，维吉尔先生。恭喜你获得了此项殊荣，您为魔法学术界做出的贡献，将载入史册。
旁白
我把获奖证书递交给维吉尔，维吉尔向我优雅地弯腰行礼。
维吉尔
感谢公主殿下对于在下的认可。能够得到公主亲自颁发的奖项，在下深感荣幸。
旁白
然后他伸手接过证书，不知有否有意，他温暖的手掌忽然握住了我拿着证书的双手。
公主
……
旁白
在礼堂众目睽睽之下，我被维吉尔握住了手，这让我的心跳突然间开始加速。
公主
（……这，这可是学术界最高荣誉的颁奖典礼啊……维吉尔他，他到底是……）
旁白
我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旁白
而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维吉尔便恰到明地抽回了手，将我手里的获奖证书拿了过去。
维吉尔
那么，再次感谢公主殿下对于在下的认可。
旁白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了他的获奖致辞。
维吉尔
首先，我非常感谢各位对我的研究成果的认可。
维吉尔
魔法，是属于神明赐予米德加尔特大陆的，最珍贵的礼物。而我，非常荣幸能够寻找到——明遗留给我们馈赠的痕迹。
维吉尔
这也许证明着，神明，对于我们的厚爱；也能够让我们得以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
维吉尔
……能够取得这样的研究成果，离不开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的各位同仁的支持和帮助，当然……
维吉尔
……也离不开摄政公主殿下对在下的大力支持。
公主
……哎？我吗？
旁白
我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维吉尔。我实在想不起来，除了给维吉尔提供工资之外，我到底还对他有哪些支持。
维吉尔
所以，在此我要感谢公主殿下，感谢您——
旁白
维吉尔回头看着我，他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笑意。
维吉尔
——愿意让在下在工作之余，还能有时间完成我的研究课题。并且，并没有因此减少我的薪水。
公主
……
旁白
随着维吉尔的话，严肃的礼堂大厅忽然传出了一阵轻松的笑声，接着，大家情不自禁地为维吉尔的发言鼓掌。
公主
（维吉尔居然在这种地方，公开坦言他在工作时间摸鱼吗……）
公主
（……他也真是敢说啊。）
旁白
在众人的热烈的掌声之中，维吉尔优雅地弯腰行礼，结束了他的获奖感言。
旁白
结束了颁奖典礼之后，每一位获奖的学者都被邀请去报告厅进行一个简短的学术讲座。
旁白
每位学者有20分钟的讲座时间，讲座主题都和自己的研究相关。
旁白
于是我来到报告大厅，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在前排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公主
（……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啊。）
公主
（……理论和数据，是我在魔法学院时就格外头痛的内容。）
公主
（但是我现在可不能打瞌睡！）
公主
（作为佩普西利亚的摄政公主，我如果在这种场合下昏昏欲睡一定会被人说成王室不尊重学术……）
旁白
想到要面临的舆论压力——
旁白
我强打精神，维持着优雅而礼貌的微笑，倾听着台上的学者说着的那些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课题……
旁白
终于，轮到了维吉尔上台进行讲座。
旁白
维吉尔微笑着向大家致意。他的目光扫视过整个会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维吉尔
……虽然说，我接下来要讲的学术讲座确实枯燥无味。
维吉尔
但是我也希望，大家至少能装做感兴趣的样子，否则，那就令在下太过伤心了。
公主
……
旁白
他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反而让报告厅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维吉尔
那么，今天我的讲座内容是——
旁白
维吉尔开始了他的学术报告，而我坐在台下，听着听着忽然间有些走神。
旁白
在这间无比熟悉的教室里，在这所号称有四百年历史的学院，我度过了全部的学生时代——
旁白
那种陈旧的木材的味道，包裹着那些关于少年时期的记忆，一下子涌进我的脑海里。
旁白
窗外的天气很好，阳光和花瓣穿过窗户，轻轻地飘落维吉尔的肩上。
旁白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恍惚，仿佛此刻的自己仍然是一个坐在台下听课的学生，一切都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旁白
正当我有些出神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维吉尔正笑着看向我这里。
维吉尔
——这位同学，你在看什么？
旁白
他眉眼弯弯，笑容好像落在他肩上的阳光一样温柔。
旁白
我被问得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旁白
——不知道是因为回答不上他的问题，还是因为被他发现我看着他发呆而脸红。
旁白
看到我的样子，维吉尔轻轻叹了口气。
维吉尔
看来，公主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呢。
旁白
然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维吉尔
那么，这节课结束之后，我需要为您单独准备一次课外教学了。
旁白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以至于让我的脸上的温度忽然间变得烫得吓人。
公主
（……居然被维吉尔发现我走神，真是太尴尬了。）
公主
（而且还是看着他发呆而走神……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三节
旁白
在讲座结束之后，颁奖典礼也算是正式结束了，大家陆续离开了报告厅。
旁白
我故意走得稍晚了一些，然后叫住了维吉尔。
公主
维吉尔……刚才在你的讲座上走神，实在是太抱歉了。
公主
虽然不太理解你的讲座内容……但是，但是我还是非常敬佩你取得的学术成果。
公主
我总觉得，像这样顶尖的奖项，普通人要是想拿到，估计也要研究到头发花白才行……
公主
总之，维吉尔真的太厉害啦！
公主
我一直都想找你问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繁忙的工作中抽时间做学术研究的？有没有什么诀窍？
公主
我觉得我光是处理那些工作就已经应接不暇了……
旁白
维吉尔看着我愁苦的样子，勾起了嘴角笑了笑。
维吉尔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
维吉尔
熟练了而已。
公主
嗯？熟练？
维吉尔
没错，我想，公主如果能够熟练地处理政务，也一定会比现在更为轻松的。
公主
……原来是这样吗？
旁白
我想了想，还是没搞清楚维吉尔是如何做到处理任何事情都很“熟练”的。
旁白
社交，学术研究，以至于到处理政务和王国纷争，他从来都做得滴水不漏。
旁白
这样的人，用“奇才”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旁白
维吉尔看着我有些愣神的样子，有些好笑地弯起了眉眼。
维吉尔
公主在我的讲座上走神的道歉，我收下了。
维吉尔
不过嘛……在下的课外教学，公主可逃不掉哦。
公主
哎？教学？
旁白
我没想到维吉尔说的“课外教学”居然是认真的。
公主
可是……关于你的学术研究，我实在是……无法……听懂……
维吉尔
这次的课外教学，我可不打算再说那些给学者听的东西了。
维吉尔
这是在下……对公主的专门定制的教学哦。
旁白
看到维吉尔不肯罢休的样子，我只好点了点头。
公主
好吧……那，就听你的。
维吉尔
那么，在这里授课也未免太无趣，不如……我们去图书馆吧。
公主
这样也好，不过，维吉尔到底要对我讲授什么内容呀？
旁白
我好奇地看着维吉尔，而维吉尔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维吉尔
这个嘛……也许去了之后，我才能定下到底要讲授什么内容呢。
公主
维吉尔你又卖关子……
公主
那好吧，我们就先去图书馆吧。我来带路。
维吉尔
那么，就有劳公主啦。
旁白
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沿着一片湖建立而成，学校大部分的教学楼和博物馆沿着湖的两岸错落分布。
旁白
一阵风吹过湖面，湖上的水鸟被惊起之后四散飞去。
旁白
我带着维吉尔沿着湖边绕圈，维吉尔就和我并排慢慢走着。
公主
……对了，维吉尔之前来过这里吗？
维吉尔
嗯……之前和学院进行过学术交流，曾经来访过这里。
公主
是吗？是什么时候？
公主
说不定，我还见过你呢？
维吉尔
……我应该是在7年前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来访时间短暂，恐怕并没有机会和公主见面呢。
公主
7年前啊……
公主
（呃……那段时候还是我的中二期，我正带领“蔷薇调查团”调查所谓的“魔人”事件……）
公主
（这么尴尬的事情，就不要告诉维吉尔了吧。）
公主
嗯，那确实……那次可能没有机会见面呢。
维吉尔
嗯。
旁白
我环视着周围，今天由于学院举办典礼，学生都放了假，因此校园里格外安静。
旁白
而看着那些熟悉的操场，教学楼，钟塔……我恍然觉得，仿佛自己依然还处在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公主
……真怀念当年的学生时代啊。
公主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觉得被老师和各种规矩束缚着，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毕业就好了……
公主
……不用再听着那些老师的唠叨，也不用再去看管教嬷嬷的眼色，不用强迫自己非得去上舞蹈课。
公主
现在成了摄政……
公主
整个王国，似乎再也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去做什么了，也不会再有人敢在我耳边唠叨我需要做什么才是对的……
公主
但是，但是现在我真的好想，好想有人可以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啊……
维吉尔
……
公主
现在我做的所有决策，都关乎于王国的存亡和子民的未来……我必须做到，每一个决策都不能出错……
公主
可是反而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了……
旁白
我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维吉尔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维吉尔
在我看来，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公主
维吉尔是在宽慰我吧。
公主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很开心了……至少，现在身边还有你能告诉我，我做得到底怎么样。
公主
也只有你，可以在我面对那些危机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能够扭转局势……
公主
所以，我一直觉得，能够遇到维吉尔真的是太好了。
公主
以后，我还要多多向维吉尔老师请教啦。你可不许嫌弃我啊。
维吉尔
能够得到公主的信赖，我非常高兴。
维吉尔
不过除了工作……我也希望，公主，能够有更多的事情找我商量呢。
公主
嗯？工作之外的事情吗？
维吉尔
嗯……我想知道公主的“全部”事情。
维吉尔
开心的，难过的，愤怒的，亦或是一些……难以对其他人言说的……
维吉尔
……那些最为隐秘幽微的秘密，公主都可以说给我听。
公主
真的……可以吗？
公主
我那些胡思乱想的事情，总是找你去说，也会麻烦你吧？
维吉尔
我说过，公主的所有事情，对于我来说，都不能算是打扰。
维吉尔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也，愿意去接纳你的一切。
维吉尔
在下……会是最合适的倾听者……而且，我也会为你保守一切的秘密。
旁白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紫色眼眸微笑地看着我。
公主
……我知道了，如果维吉尔不觉得是打扰的话，我有心事的话会找你来商量的……
维吉尔
那，真是太好了。
旁白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旁白
我抬头，一栋白色的建筑出现在了眼前。
旁白
它的外墙虽然因为日晒风蚀不再光洁如新，却为这栋建筑增添了一些古朴庄严的气质。
公主
前面就是图书馆啦，我们进去吧。
维吉尔
好。

第四节
旁白
我和维吉尔踏入了王立魔法学院的图书馆内。由于今天学校放假，馆内非常安静，并没有什么人。
旁白
馆内大厅正中央生长着一棵据说由女神阿芙希尔亲手种下的，象征着“智慧”与“探求”的云杉树。
旁白
现在那棵树木已经长到高不见顶，以这棵树木为中心，围绕着大厅摆满了一排排码满书卷的书架——
旁白
令大厅里充满着由木头和书卷散发着的，古老而悠远的味道。
公主
这里就是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的图书馆啦。
公主
我想，维吉尔之前与学院进行过学术交流，应该多少知道这个图书馆的名气吧。
维吉尔
嗯，倒是略有耳闻。
维吉尔
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的图书馆，是这个大陆上现存有关魔法的文献最多最全的图书馆。
维吉尔
据说，这里的馆藏图书已达1.6亿册，包含了从神庭时代到现在5200余年有关魔法的全部资料。
公主
嗯嗯。甚至，某些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上古魔法，也能在这里找到记载了释放方式和使用条件的相关文献。
公主
因此，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图书馆，被视作“王国的宝库”，是整个王国都引以为傲的珍宝呢。
维吉尔
这倒是没错。不过……
维吉尔
也因为这样，让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自认为在魔法方面的造诣，要更胜于位于戈洛本尼亚的教廷魔法部。
维吉尔
所以，之前我在隶属于教廷的科研机构工作时，没少听到那些教廷的人抱怨佩普西利亚的学者自视甚高呢。
公主
……在魔法学术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啊。
维吉尔
现在在大陆上，对于魔法进行系统性研究的机构有两个。
维吉尔
一个就是佩普西利亚王立魔法学院，还有一个就是位于戈洛本尼亚王国的教廷魔法部。
维吉尔
以这两大机构为首，分别衍生出了各自的魔法派系。
维吉尔
这么多年来，两边在保持着交流的同时，也在暗地争夺着到底谁才是魔法界的“主流”。
公主
真没想到在魔法界也有这样的争斗啊……
公主
不过，维吉尔你对于魔法的了解和造诣这么深，为什么又会去科研机构工作呢？
旁白
我好奇地看着维吉尔，维吉尔弯起眉眼笑了笑。
维吉尔
大概是……因为了解的东西太多，觉得有些无聊了吧。
旁白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描述“一直都在吃这个味道的冰激凌，因此想换一下口味”这样极其平常的事情一样。
公主
就只是因为这样吗？
维吉尔
嗯，魔法和科技都是人类用于了解这个世界“本质”的手段。
维吉尔
有时候，换一种角度去了解世界，说不定会有新的启示呢。
公主
原来如此……
公主
（……维吉尔真的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啊，学术造诣深厚，但又不会拘泥于自己熟悉的领域……）
公主
（这样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么？）
旁白
我和维吉尔一边聊着天，一边在空荡荡的图书馆内信步走着。
旁白
我们穿过图书馆明亮的大厅，走过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高大书架。
旁白
书架上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但是这里的一切还是和我印象中的情景一模—样。
公主
……这个地方，和之前上学的时候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公主
甚至这些书的摆放位置都和之前一样。
维吉尔
哦？公主之前经常来图书馆吗?
公主
其实来得也不算多啦……一般是在每学期的学年考试期间经常来这里恶补功课。
公主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本我整整花了三天时间还没看懂的魔法理论——《魔法与意识的解析》。
旁白
说着，我转头去找那排书架，想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前，找到那本至今想到还会令我头皮发麻的“著作”。
旁白
而这时，维吉尔有些遗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维吉尔
看来，这部书籍的作者一定是个相当无趣的人——竟然以这种令人痛苦的方式来传播知识。
旁白
维吉尔轻轻笑了，然后他忽然靠近我，伸手在我头顶的书架上寻找着什么。
旁白
背后传来他胸膛温柔的起伏，他的声音带着温热的鼻息涌动在我耳边。
维吉尔
既然接下是在下对公主的课外教学，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本书吧。
旁白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米德加尔特历史》，他压低了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
维吉尔
——我保证，在下的教学，一定会很有意思。
旁白
他具有磁性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拂动着我的心弦，令我的心跳忽然间乱了方寸。
旁白
耳梢上传来他唇齿间呼出的气息，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这种炙热的感觉一直从耳尖蔓延到了我的脸颊上。
公主
……好，好的。
旁白
我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旁白
而维吉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让我得以从他的怀里转过身来。
维吉尔
那么，我们就到那边的桌子上去看吧。
公主
嗯。
旁白
我和维吉尔来到图书馆大厅的长桌旁边，维吉尔为我拉开椅子，我和他一起并肩坐了下来。
旁白
维吉尔把书摊在桌子上，然后随意翻开一页。
维吉尔
嗯……《火神的殒落》啊……那就从这里开始说起吧。
旁白
我低头看向书面，上面的标题写着《火神的殒落》，应该是讲有关火神被杀的历史。
公主
我记得之前在历史课上学到过，火神是第一个被魔人杀死的神明，因他的死亡，才拉开了长达千年的“神魔大战”。
公主
按照教材上说的，一个忘恩负义，对神明不满的魔法师，无意间窥见了成为“魔人”的邪术……
公主
于是他自甘堕落，令自己成为魔人，并杀害了火神，取出了他的心脏……
公主
在他的蛊惑之下，有越来越多的魔法师成为了魔人。
公主
虽然，关于这个杀死火神的魔法师是否就是史上“第一个魔人”，史学界还有诸多争论……
公主
有人说是他，也有人说另有其人……
公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魔法师，还真的很残忍呢。
旁白
维吉尔静静地翻看着那本书，他的单边眼镜上折射着温润的光芒。
维吉尔
……虽然说这个魔法师确实很过分，不过，公主，你不觉得这里的叙述有些问题吗？
公主
哪里有问题？
维吉尔
……如果这个魔法师只是为了杀害神明泄愤，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取出神的心脏呢？
公主
这个嘛……
公主
也许……是因为这个魔法师非常憎恨神明，所以才虐杀了他泄愤？
维吉尔
虐杀也有很多种方式……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呢？
公主
这……
维吉尔
而且，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神明呢？
维吉尔
如果火神伊万利农，是传说中那样正直、公正、无私的神明，为什么那个魔法师会选择杀掉他？
维吉尔
并且，他死后，还有那么多魔法师自愿成为“魔人”?
公主
大概是因为……那些魔法师都是邪恶的，贪婪的吧？毕竟，坏人的想法，我们常人也难以揣测。
旁白
维吉尔听到我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维吉尔
我……倒是从我的老师那里听到了不同的版本呢。
公主
哦？
维吉尔
火神伊万利农呢……是个残暴的、喜怒无常的家伙。
维吉尔
他虽然收服了米德加尔特上的巨蛇——耶梦加得，让大陆上的人类免于被巨蛇侵害。
维吉尔
但是，他也会要求人类每年给予自己足够的贡品，否则，就会释放那条大蛇去吞噬人类的村庄。
公主
啊？！
维吉尔
当然，他不开心的时候，还会毫无理由地在大陆上放火，随意烧毁人类的城镇和农田。
公主
哎？？！！
维吉尔
因为这样的，伊万利农才被人类，也就是那些魔法师们深深憎恨着。
维吉尔
所以，那个坏心的魔法师，才会第一个选择向他下手。
公主
竟……竟然是这样？
旁白
维吉尔的描述和我在历史课上学到的内容大相径庭。
旁白
但是，这样听下来，按照维吉尔的说法，似乎关于火神殒落的故事就更加能够解释通顺了。
公主
虽然……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完全接受你说的版本……
公主
但是，听下来，你说的那个故事好像也能自圆其说。
公主
真没想到，维吉尔的老师还会告诉你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呢……
公主
毕竟，这些历史书都是通过各地学院和教会一起订制的，一般也没什么人会质疑。
公主
所以，你的老师应该……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公主
毕竟，能把你教得这么厉害，还告诉你了这么多有意思的故事。
旁白
听到我的话，维吉尔没有开口，他看着那本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书本，似乎陷入了沉思。
旁白
午后的阳光洒在维吉尔好看的面容上，他金色的单边眼镜折射出一道光晕，让我无法分辨出他此时眼眸里的情绪。
旁白
却不知为什么，我也不敢开口再追问他。
旁白
沉默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地开口——
维吉尔
……她，确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维吉尔
对我来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维吉尔
她亲自教授我魔法，将所知所学倾囊相授……并相信着，我有足够的潜能能够达到像她那样的境界……
维吉尔
她……给予了我一切……但是……
旁白
维吉尔突然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再回忆起那段令人痛苦的记忆。
公主
（……维吉尔和他的老师，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么？）

第五节
旁白
因为我的提问，维吉尔沉默了很久不再说话。
旁白
夕阳西斜，他默然的身影被拉长投映在橡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古旧纸张的气味，浮尘在昏黄的光线里翩然纷飞着。
旁白
我恍然间觉得，似乎自己跟着维吉尔的思绪，陷入了一个久远的时空里。
公主
（……所以，维吉尔和他的老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公主
（不过，看现在他这个样子，似乎就算我问他，他也不会说吧……）
旁白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小心翼翼地换一个话题。
公主
说起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维吉尔，你的魔法造诣也这么厉害，你的老师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呀？
公主
是不是对你要求很严格？会给你布置很多作业和考题么？
公主
所以……维吉尔的“学生时代”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旁白
听到我的话，维吉尔似乎终于从那段回忆里回过神来，他用修长的手指撑着脸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维吉尔
……关于我的“学生时代”？
维吉尔
也许……并没有公主想象的那么丰富多彩。公主，确定要听吗？
公主
当然。关于维吉尔的过去，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呢，我一定要听。
旁白
看着我一脸坚持的样子，维吉尔轻轻笑了起来。
维吉尔
好吧……既然公主对于我的过去如此好奇，我再不说的话，未免就有些不识趣了。
维吉尔
在我学习魔法期间，我的老师确实对我非常严格。
维吉尔
虽然……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太多纸面上的作业和考试——
维吉尔
用我老师的话来说，魔法最终还是需要使用的，所有的理论都是为了实用而服务。
维吉尔
无法使用的魔法，则毫无意义。
公主
诶?！没想到你这位老师理念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啊！
公主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魔法能够流畅地使用出来就好了嘛！
公主
那些学院的老学究……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去死记硬背那些根本念不通顺的魔法理论嘛……
公主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让你的这位老师也教教我呢！
维吉尔
……是吗？虽然我的老师并不会给我布置太多纸面作业，但是，她对于我实用魔法的考验却非常严苛哦。
维吉尔
……比如，她会让她的学生只身进入潜伏着巨大魔物的森林里。
公主
哎？
维吉尔
她要求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她埋藏在森林里的一件东西。而森林里，潜伏着巨大的魔物，以及各种毒蛇猛兽。
维吉尔
她会给我们充足的口粮，也会让我们自行挑选需要的魔法道具。
维吉尔
总之，只要找到她埋藏的那件东西，使用任何魔法，利用任何手段都是允许的。
公主
……可，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吧？
维吉尔
按照那位老师的说法，“你们以后的人生还会遇到更危险的事情，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维吉尔
“了解你们面临的是怎样的世界，是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的第一步。”——我的老师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公主
这么听起来，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呀……
公主
那……后来呢？你有没有顺利完成老师设置的考验呀？
旁白
听到我的话，维吉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维吉尔
虽然过程有些狼狈，但是……我最终还是完成了考验，找到了老师埋藏的东西。
公主
那真是太好了……
公主
那……你有没有受伤呢？那些没有完成考验的学生们，最后怎么样了呀？
维吉尔
我嘛……确实受了一些伤，但好歹没有丧命，不过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咯〜
公主
什么？！其他人……难，难道……
维吉尔
是的，他们都被魔物吃掉了。
公主
诶？！！真的嘛？！
旁白
看到我脸上震惊无比的表情，维吉尔终于没忍住，他轻轻地笑出了声。
维吉尔
当然是——骗你的。
公主
呃……
维吉尔
虽然我的老师很严厉，但也并不是残忍无情。如果在考验中，有人自愿放弃，她也会派人将那些学生安全地护送出来。
维吉尔
当然，这些人，也失去了在她门下继续学习的机会。
维吉尔
通过考验的人如果受了伤，也会得到她的悉心治疗。
公主
……你的老师，还真是很“特别”呢。
公主
我真想知道，在这种“铁血”教育方针下，你的老师门下还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啊……
维吉尔
嗯……确实不多，算上我的话，只有两个人。
公主
哎？！只有两个人吗？！
公主
不过也是啊……这么“残酷”的教育手段，一般人肯定也忍受不了……
公主
那……如果平时的考验都这么残酷，毕业考试一定更难吧……
公主
维吉尔你到底是怎么“毕业”的呢？
维吉尔
……“毕业”？
旁白
维吉尔想了想，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维吉尔
从某种意义上讲，那确实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毕业考试”啊……
维吉尔
在这场最终的“考试”里，我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残忍的真相，也终于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妄想。
公主
……嗯？
旁白
维吉尔的话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毕业考试，很难么？
维吉尔
确实……非常困难。
公主
那……是什么样的考题啊？你最后……做出令老师满意的答案了吗？
旁白
维吉尔想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维吉尔
我的老师给我留下的那道“考题”……我至今也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维吉尔
至于，我的老师是否满意我做出的“答案”嘛……
旁白
维吉尔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维吉尔
恐怕……我也无从知晓了……
公主
嗯？什么意思呀？
维吉尔
因为……一些事情，导致我和我的老师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镰，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维吉尔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的老师……都不会再回应我了。
公主
竟然……会是这样吗……
公主
不过，看到你现在取得的成就，你的老师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吧。
旁白
维吉尔转过头看着我。
旁白
他嘴角带着好看的笑意，可是他紫色的眼眸里却如深海一般，让我无法看透他此刻眼底所藏着的心绪
公主
嗯，但愿……她能为此感到……高兴吧。
旁白
说完，维吉尔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没入地平线的夕阳，轻轻地合上了书。
维吉尔
好啦……时间不早了，今天的课外教学就到此结束啦。
公主
哦，好的。
公主
真希望下次有时间，能再好好听听维吉尔讲讲你过去的事情呀。
维吉尔
哦？公主难道是觉得……意犹未尽？
公主
呃……怎么说呢，我很希望去了解维吉尔的事情…………你过去的琐事也好，还是你现在遇到的趣事也好……
公主
总之，我都希望维吉尔能告诉我——像今天这样闲聊，我就觉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端！
公主
我……维吉尔是我非常信赖的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更加信赖我一点，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公主
不然的话……我觉得自己好像，好像是一个只能给你发工资的没用上司而已……
旁白
我的脸不知为何开始有点发烫，而维吉尔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维吉尔
嗯，如果公主想知道的话……我会把我的过去，慢慢地说给你听。
维吉尔
毕竟……我的故事很长，而我们，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彼此了解。
维吉尔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满足于，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的。
旁白
维吉尔的话让我脸颊烫得更厉害了，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白
而维吉尔忽然凑近我，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公主
……哎？
维吉尔
该回家啦，公主殿下。
旁白
他笑盈盈地看着我，于是我红着脸站起来，在逐渐深沉的夜色下，和维吉尔一起从学院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