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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曾存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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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纠流转

一个问题,一个答案

意识空间

在地下河上漂流了许久后,河水逐渐变浅,难以支撑竹筏继续前进,我和卜卜也从竹筏上跳了下来。


这一路上出乎意料的平静,也许是因为那怪物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进入我和卜卜下滑的坡道,于是彻底跟丢了我们。


怀着这样的自我宽慰,我们在一个岩洞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相反,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一片由镶嵌在岩壁顶部的彩绯岩组成的地下星空。


left-middle分析员:呵,多亏她们当时没把这彩绯岩挖完,否则我们也看不到这种美景了。


left-middle卜卜:我想到一个故事。


left-middle卜卜:小时候,姥姥和我说过,地上的人去世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着人间的亲人。


闪烁的晶岩星空下,卜卜忽然偏过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left-middle分析员:这不是挺好的吗?


left-middle卜卜:结果后来,我们那儿下了一场流星雨。其他小孩都在欢呼,就我一个人哭了一整晚。


left-middle分析员:呵……


left-middle卜卜:如果是这样的星空,大概就真的能够永远保持不变了吧。


left-middle卜卜: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比其他孩子都更早理解了失去和离别是很难过的事情,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left-middle卜卜:直到看了一部很厉害的小说,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叫“天师”的人,她们修行道法,行侠仗义,帮助其他人。


left-middle分析员:……小说?


left-middle卜卜:那时候我就决定,我也要成为一名天师!


left-middle卜卜:虽然我学不会书里的那些道法神通,但我想了想,很多其实都可以用现代科学来实现嘛。后来我尝试了几次,果然大家都没看出来。


left-middle卜卜:就这样,卜卜天师就诞生啦。


所以她又喜欢提到玄学又喜欢提到科学,竟然是这个原因?


left-middle分析员:还真是充满故事性的经历啊……


left-middle卜卜:嗯哼哼,这才说明本天师天生就背负了使命嘛。对了,分析员也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left-middle分析员:我小时候啊……


花了些时间,给卜卜讲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后,我们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穿过地下暗河干涸的支流,又绕过一处无法通行的蕈菇丛。


我们逐渐远离了地下河,周围的空气也重新变得干燥。


不知何时起,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用相反的步调前进,这样我们戴上了手铐的两只手就能朝同一个方向运动。


再次停下脚步时,我们已经走了数个小时。


彼时我正在听卜卜抱怨着这地下洞窟实在太大,忽然就见她止住了步子。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你快看那边!


实际上,不用她说,我的视野中也已经出现她所指的东西。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即使在地面上,这棵树也能算得上是枝繁叶茂,更别说它是生长在这数十米深的地下。


一束光从岩洞顶部的裂口处照下,像是上天也怜惜这棵长在地下的巨树,于是慷慨地给予了它生存所必需的阳光。


可惜,那裂口还是离我们太远,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我和卜卜走上前去,也借着这久违的阳光舒展了一下身子。


left-middle分析员:有些怀念公司天台上的日光浴了。


left-middle卜卜:哎?原来公司还有能晒太阳的地方啊。


left-middle分析员:你没去过吗?


left-middle卜卜:没有,每次回公司报到的时候,都是直接去外勤部门交接以后就离开了。


left-middle卜卜:毕竟公司的章程里,也没有包含这部分福利嘛。


卜卜随口抱怨完,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left-middle卜卜:啊分析员,我说这个不是对公司的章程有任何意见哦。


left-middle分析员:……没事,回公司以后我也会和陶董说一下,提高一下外勤员工的福利待遇的。


left-middle卜卜:真的?分析员你人也太好了!


left-middle分析员:真的,不过你到时候应该已经是海姆达尔队员了。


left-middle卜卜:对哦,我现在也有神格神经了,简直和做梦一样……


对于现实中的卜卜来说,大概真的像做了一场梦吧。看着她按捺不住兴奋的样子,我的心中也升起了愉悦的暖流。


left-middle卜卜:哎对了,我之前就听说……


left-middle分析员:又是听说?


left-middle卜卜:咳咳!我听说公司的天启者的神格神经会经常处在压力当中,但有一种很厉害的按摩术可以缓解这种压力,这是真的吗?


left-middle分析员:你说的应该是神经调理吧。


left-middle卜卜:对对对,应该就是这个。


left-middle卜卜:这一趟下来,本天师也算是劳神伤身了,我一定要申请进行这个神经调理!


left-middle分析员:好,我到时候一定给你预约上。


虽然这个神经调理就是由我本人进行的,但还是给她留个惊喜吧。


left-middle卜卜:好耶!我们约好啦!


卜卜伸出手来,和我拉了个勾。


left-middle卜卜:那我也得想想要给分析员什么回礼才行。要不……就给分析员提供三次人生占卜建议好了,你想算财运、事业还是姻缘?


left-middle卜卜:感觉无论是财运还是事业运分析员应该都没问题,姻缘的话……


在卜卜的声音中,我却忽然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杀意。


是身后。我警惕地转过身,却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只有远处,似乎有一个晃动的小小黑点……像是迫近的流星。


卜卜还在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点时,我已经拔出了枪。


在这么远的距离开枪,我对准头也没什么信心。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到了这时候,卜卜也反应过来,随即与我一起宣泄起火力。


直到一匣子弹耗尽,黑点也逐渐显露出身形,但它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我已经能够看清,它胸口密集的弹孔几乎形成了一个筛子,深蓝色的血汩汩流出。


left-middle??:吼——!


地面碎裂,飞沙走石。


交手了这么多次以后,我已经知道面前的怪物有着相当恐怖的爆发力。


眼看它朝着这边直直冲来,我立刻拉住卜卜向后一仰,堪堪躲过对方的爪子,又顺势借力向后猛地一蹬——


但下一秒,我便感觉自己像是踢在了一块铁板上。


怪物非但没有被踢出去,反而硬生生收住了身体,紧接着便反手一甩,巨大的手臂顿时将我——连带着手铐另一边的卜卜一起拍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


left-middle分析员:咳……卜卜,你还好吗?


left-middle卜卜:我……没事!


多亏了天启者的身体素质,卜卜没有像最初那样被轻易击倒。只不过,要现在的她直面那样的怪物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但我随即发现,怪物那边也并不好受。它虽然皮糙肉厚,却难以应对子弹打出的伤口。尤其是经过刚才的交手,它胸口处的伤口几乎又撕裂了一次。


一个来回过后,我们都基本摸清了对方的底子。它不敢迎着子弹冲上前来,我也承担不了子弹打偏后被它近身攻击的风险。


此时,我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像是上个世纪的人们热衷的斗牛表演一样,两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我……


身旁卜卜的突然开口让我分神了片刻,然而就在这时候,怪物的身躯动了。


不过瞬息之间,它便出现在我的眼前,身上那恶心的血腥味也一股脑地钻进了我的脑中。


已经来不及躲开了。看着逐渐逼近的兽爪,我只能侧身将卜卜护在身后,同时朝着怪物全力挥出一拳。


肉体相击的瞬间,我便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承受的压迫力。


与其说这怪物的力量有多强,倒不如说,我的力量在这意识空间中被强制削弱了。毕竟在卜卜的认知中,人类的肉体就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硬拼不成,我转而卸下力来,拽着卜卜便往后方躲去。


轰!


尽管免于直接被砸扁,我们还是被一阵冲击力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上。


我很清楚,这次的战斗也与过去的几次没什么不同。


意识空间的桎梏让我防守有余,却难以进行有效的反击。由卜卜亲自发起的攻击效果倒是好一些,但她的准头和反应速度都不太足够。


而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手铐大大限制了可选的战术。


这样下去,结局也只会和过去一样。


left-middle卜卜:好耶!我们约好啦!


但这一次……


我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目前看来,唯一的办法是,由我吸引怪物的注意,让卜卜趁机发起攻击。


但我根本来不及和她交流这个战术,在做出决定的同时,怪物已经狂奔而来。


left-middle卜卜:天启者……


神经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我甚至没有分神思考身后传来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left-middle卜卜:我是天启者……


明知不可能再次接下怪物的攻击,我还是积蓄了全部力量,正面迎了上去。而直到挥出拳的同时,我才察觉到不对。


不知何时,我和卜卜之间的手铐已经断开。


此时此刻,她正与我并排站立着,同样拼尽全力地挥出一拳。


left-middle卜卜:呃!


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


我眼见卜卜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痛苦,但她始终没有移动分毫。


直至面前的力量一点一点减弱,逐渐消失,她才慢慢将手臂垂下。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我们……赢了……


她摇摇晃晃地露出笑容,随即朝着我倒下。


远处,怪物巨大的身体已经飞出数米。


而此时,我早已没有了确认它生死的想法。在我的怀中,卜卜的面容已然苍白。我几乎要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才能听清她的话语。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我做了好多好多的噩梦……


明明只不过是又一次失败的尝试。


left-middle卜卜:梦到你在我的眼前……消失……很多次……


明明知道,只要重新开始一次意识连接,她就能安然无恙地醒过来。


left-middle卜卜:不过这次……嘿嘿……本天师救下你了。


left-middle分析员:你……都还记得?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但她似乎已经听不清我在说什么。


left-middle卜卜:好困……这就是……死亡吗……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我好害怕……呜……


left-middle分析员:听我说,你不会死的!卜卜,我一定会救你……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分析员……我们的约定……


left-middle分析员:一定会兑现的!所以你——


left-middle卜卜:好……那就……太好……


她的手轻轻垂下,嘴角的微笑也定格于此。


没有留给我片刻的时间,意识空间里就像是刮起了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任凭我如何试图抓住卜卜的手,那风暴也毫不留情地将我卷起,撕碎……


直至归于虚无。


回到现实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剧烈的耳鸣声中,我看着医疗部的天花板,只感觉一阵恍惚。


left-middle分析员:卜卜……


left-middle分析员: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


left-middle分析员:我……我要去救她……


我胡乱将手边的各种仪器往自己脑袋上贴,试图再次进入到刚才的意识空间中。但不知为何,手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直到指尖传来一阵怪异的疼痛,我才恍然清醒过来。


left-middle薇蒂雅:……分析员大人,醒醒!


眼前,薇蒂雅正吃力地抬着手,她的手上缠绕着紫色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正紧紧拉扯着我的手指。


我这才发现,除了她之外,其他天启者们也牢牢摁住了我的四肢,脑中哪还有什么蜂鸣声,只剩下了她们焦急的呼喊。


left-middle分析员:对了……这里是现实,她们是我最重要的人……这里是现实,她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不断念叨着这两句话,直至大脑终于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让我全身上下的肌肉不再紧绷。


许久后,我无力地垂下头,任凭额头上的冷汗从我的脸颊上大滴大滴滚下。


left-middle瑟瑞斯:分析员,从任何角度来说,你现在都应该休息。


治疗舱外,天启者们簇拥着我。


left-middle分析员: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但我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在这种时候搬出这样的说辞,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底气,但我知道,这会很有用。


left-middle众人:……


直到她们全部离开,我才慢慢从治疗舱中站起,披上外套,走到卜卜的治疗舱前。


隔着厚厚的透明治疗舱门,她像是躺在水晶棺中的公主,平静地呼吸着。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摁下了一旁的治疗舱开关,舱门随即朝两侧打开。


没了这层隔阂,我终于得以离她近一些。


就是她吗?


我在心中如此问自己。


与我一起经历了如此多次生离死别,最后也要拼命救下我的人,就是面前的少女吗?


我沉默着伸出手,帮她撩拨开了遮挡在眼前的发丝。而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


在卜卜的脸颊上,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两边,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几乎失声。


但我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快速关闭了卜卜的治疗舱门,随即走到自己的治疗舱前躺了下去。


意识空间

想要见到她,这个欲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开枪,抱起卜卜,狂奔。


只不过这一次,我一直跑到自己筋疲力尽,才停下脚步。这样一来,就算是那个怪物,想找到这里也得花上些功夫了吧。


我就这样静静等待着她重新醒来,然后用早已烂熟于心的话表明身份,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再看着她傻乎乎地用拳头去砸墙。


她仍然挂着傻笑,仍然充满活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直到取得了她的信任,向前迈步时,我才抛出了准备许久的问题。


left-middle分析员:卜卜,为了找到活下去的办法,有限的时间里死亡许多次,直到最后也可能彻底死亡;或者在无限长的时间里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你觉得哪一个更好?


left-middle卜卜:什么嘛,突然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我哪知道非生非死是什么感觉……


她狐疑地看向我,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眼神中的悲伤,转而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left-middle卜卜:不过,硬要说的话,我当然是选前一个啦。


left-middle卜卜:要是真有你说的那种非生非死的状态,恐怕比死掉还难过吧?自己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也不能帮助其他人,还要给别人添麻烦……


left-middle卜卜:我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想变成这样子。


left-middle分析员:那如果,在这一次次死亡中,其实有一个人一直都知道你的情况,但他还是为了找到办法,陪着你一起死亡了一次又一次……


left-middle卜卜:哎?还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left-middle分析员:很困难……也只有他能做到这样的事。


left-middle卜卜:那我更应该坚持下去了。


她猜出了我的问题,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left-middle卜卜:我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大的努力,才突破生死的界限,来到我的身边。这样的事情,只是想想我都觉得无比艰难。


left-middle卜卜:相比起他所做的一切,我要做的只是坚持下去,这已经很容易了。


left-middle卜卜:所以我的答案是,直到真正的结局之前,我会和这个人一起努力活下去。


卜卜仍在认真地说着什么,我却感觉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left-middle卜卜:……分析员,分析员你还在听吗?真是的,怎么听到一半就开始发呆了。


直到卜卜伸手戳了戳我的脸,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left-middle分析员:我在听……那个,你把手给我,我要暂时解开一下这个,这个增幅器。


left-middle卜卜:哎?为什么?


嘴上这样问着,她还是将手伸了过来,我则轻轻将那手铐打开。


她不会知道,只要这个手铐的连接断开,我很快便会回到现实之中。


left-middle分析员:我要检查一下腹部的伤口,你往前走走吧,等我一会。


left-middle卜卜:哦——没想到分析员阁下在这种事情上还挺害羞嘛。


卜卜抛来一个打趣的眼神,而我只是挥了挥手,将她向前赶去。


走过一个拐角时,她忽然转过身子,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left-middle卜卜:那个问题,你想通啦?


left-middle分析员:嗯,想通啦。


left-middle卜卜:就这么简单?


left-middle分析员:是啊,这就足够了。


left-middle卜卜:听起来,本天师还帮了个大忙呢!


她终于放下心,继续向前走去。


一如既往。



  • 序章
  • Ⅰ「受缚者」
  • Ⅱ「矮人项链」
  • Ⅲ「拾取卢恩」
  • Ⅳ「从雪中来」
  • Ⅴ「扭曲诗篇」
  • Ⅵ「追寻何物」
  • Ⅶ「往泥土去」
  • Ⅷ「狂风呼啸」
  • Ⅸ「巨狼咆哮」
  • Ⅹ「英灵之所」
  • Ⅺ「迷雾之梦」
  • 「翠星假日」
  • 特别篇「雪境危途」
  • Ⅻ上「缭乱舞曲」
  • Ⅻ下「尽灼天幕」
  • 「素影遗痕」
  • 「幻现幻归」
  • 「空都演绎」
  • 「极夜行动」
  • 「碧水假日」
  • 「漠北寻风」
  • 「洄纠暗流」
  • 「夙圆心行」
  • 「荒城栖花」
  • 「渊沉曙色」
  • 「罅隙轨迹」
  • 「合题诗篇」
  • 「逆光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