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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编辑:卡布叻_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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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吹卷着荒地上的浮尘，土地庙外褪色的破幡旗也呼啦作响。与破旧门槛、掉漆木柱不相称的是，供神的香案仍被擦得锃亮，上面摆着几个干瘪的供果。
面黄肌瘦的一众老少起伏叩拜，口里念念有词，夹杂啜泣与叹息。
咱们这山沟沟里长不出东西，全靠土地公您保佑，过上了几年好日子。难道是我们供奉不及时，心思不虔诚，您才丢下我们不管？
近几年收成越来越差，今年大旱，田里头收不上一粒谷子，只凑得几个山果，您别见笑……
歪斜的窗扇被阵风带着击打窗框，忽起“砰砰”两声，外面似有一抹绿影闪过。虔心祈求的干瘦老人受了惊吓，不由伏得更低。
您要是不满意！我们……我们只能照旧例，选几个有福气的孩子，送去服侍您。反正，他们在这边也快活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一直跪在旁边的青年女子终于忍不住直起身子。她头上扎着戴孝的白布，红肿眼皮还未消下去，出口的话却坚毅锋利。
潘伯！我那当村长的阿爹生病过世，您就是这里最老道的长辈，阿爹也嘱咐我要跟着您学。对山贼低头我忍了，来拜没用的泥土像我也忍了，现在要无辜的小孩子丢性命，我可忍不下去！
潘伯呆呆张大嘴巴，省过来后马上不住磕头。
啊呀，小丫头不懂事，土地公大慈大悲不要计较！桂姐啊，你年纪轻，没见过土地公显灵。当年也是遇到大灾荒，大家没办法，只好上供童男童女。
结果那些孩子不仅没事，还带回不少山珍野果，村里地头也是满坑满谷的果蔬！连着好多年，地里种啥长啥，那时哪有人不信土地公的！
可惜后来土壤越来越贫瘠，一定是我们不够诚心，没能让土地公再显灵，所以……
我们就不能做点别的事？找水挖水，再种一季庄稼，进山采野菜……
她眼光扫过周围面露菜色的亲友，发蔫的草木，裂开口子的黄土地，声音渐渐低下去。
要挖井，谁有力气干活？要种地，种子从哪来？要进山，荒年间山早被薅过一遍，一棵有完整皮子的树都难找到。
此处原本地力羸弱，每年税赋却只增不减。无计可施之时乍得神恩，村人便依赖土地公庇佑，渐渐懈农而奉神。
以往众人不愿舍弃祖辈生活之地及费力垦出的薄田，也没有积攒下足以应对灾荒的才技。四周细弱的哭声断续不绝，她一腔不甘皆堵在喉头，只能颓下身子，怔怔不语。
怎么会变成这样……
庙外，扒着窗户偷看的绿衣少年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他挨着墙根瘫坐，郁闷地乱揉头发。
我闯祸了吗？不应该啊！为什么一觉醒来大家还在饿肚子？春生、小莺的家都不在原地了，难道他们已经……
少年颤了一下，不敢往下想。原本沾在发间的花叶，随着他先前一通动作飘落在晒热的硬土上，朵朵片片，是这时节少见的鲜妍蓬勃。
不行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得想想办法。现在田里的土种不活庄稼，土，土地……
土地干裂，万物凋颓，慈眉善目的土地公塑像不知人间疾苦，笑容和蔼享用香火供奉。少年来回望着庙里庙外，暗自攥紧拳头。
今日值班食魂是佛跳墙和蟹酿橙，我与负责迎宾的佛跳墙打过招呼，正想慰问修缮顶棚的蟹酿橙。
头顶响起铁钳开合声，抬头看去，柜台上方的天花板吊着非命，蟹酿橙戴好目镜，启动防护装甲，开始对破损的板材发射激光——
等等！修顶棚用钉子和锤子就够了！
阻止蟹酿橙启用“更有效率的方案”后，我悄悄抹了一把汗。
还好来得及时，不然手上的账单又要多出一笔。唔……这几单客诉是怎么回事，谁做出了咸的酸辣土豆丝？
完成文书工作，从令人百味杂陈的表单中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雕花冬瓜盅。
冬瓜盅外围雕花颇为精美，放到宴会上做菜肴盛器也毫不违和。上边的盅盖摆歪了，没有完全合上，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装了什么。
佛跳墙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疑惑，适时递来值班留言本。
“小伊，你瞅见桌上的盅子没……”上一班是小鸡炖蘑菇啊，瞅见了瞅见了。
“一个小客人临时搁那的，急忙慌就跑了，说等会儿来拿。没来得及问他出了啥事，到时人回来了你帮忙把东西还他就成。”
我默默点头，既然是客人的东西，就不过多探究了。
看这盅盖都没盖稳，摆在这里被人碰翻了怎么办，还是把它收进柜子吧。
我伸手搬动冬瓜盅，双手摸到盅沿的瞬间，视线扭曲成五彩斑斓的旋涡，一股巨大的晕眩感猝不及防冲击头脑——
？！
我一定要跟郭管家说……这算工伤……要休假……
眼皮沉沉闭合前一刻，只看到佛跳墙眼疾手快拉住我，以及蟹酿橙自天花板飞速朝我坠来。
少主？该起床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乖乖起床呢？
迷蒙中，耳边响起熟悉的对白。只是这声音，这声音……
美人果然醒了～毕竟在叫你起床这方面，我可是有相当的自信呢。
沁人心脾的香气与往常别无二致，趴在我身上的动作也十分标准，但那稚嫩可爱的身形面貌，却比刚才缩水了一大圈！
佛佛佛跳墙？！你怎么变小了！"
你可有哪里不适？有谁对你做了什么吗？变成这样有多久了？
别急，我没什么大问题。虽然蹙眉的你依旧美丽……
面对我连珠带炮的焦急提问，小小佛跳墙伸出手，想要抚平我眉心的褶皱。离我额头还有一点距离时，他的手停下了。
……
抱歉，你能靠过来一点吗？
我定睛一瞧，佛跳墙趴在往常的位置上，可因为身高臂展与成年时不同，同样的优雅手势，却够不到我的额头。
我本来在皱眉头，此刻却变成了忍笑。我向前抬了抬身子，不知是否错觉，他的笑容隐有一丝裂痕。
咳咳，虽然蹙眉的你依旧美丽，但我更喜欢你笑着的样子……
噗——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样的福公太可爱了。
罢了，能逗得你笑出来，这副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明白了，这就是幼年体与人交际的“其乐融融”情境，已录入新的行为模式。
我怀着不好的预感颤巍巍扭头——一本正经观测我们的蟹酿橙，果然也是小孩模样。
他冲我迈开步子，不料伸腿就是一个别扭的大跨步，猛然向前栽倒。我连忙迎上，将他接入怀中。
蟹酿橙！你没事吧？
步幅计算有误，迈步时的重心也要调整，原来如此，这些数据差异要亲身体验才能掌握。
他认真思考的模样，搭上小孩子的外形，让人觉得呆呆的很有趣，我不禁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唔……
面对这个状态的我，你的应对模式也会相应改变，很新奇。
咳咳，是手自己动的……还是先讨论下现在的情况吧！我们是怎么从空桑餐馆——
我环视四周，片刻前的屋宇栋梁、笑语人声全数消失，只有不见尽头的溪山林木，偶尔传来鸟啾虫鸣。
——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尝试定位……
分析空间数据……
演算结果出来了。导航定位无效，传感器返回数据失败……我们处在一个难以精确测算的空间中。
我们进入后，该空间的承载量似乎趋于饱和。因此我和佛跳墙的部分魂力受到拦截限制，只能以非完全体的形态出现。
据我推测，以上就是我们变成幼年体的原因。
空间饱和后，你们的魂力受到限制，我却没有变化。是不是可以推论，此处空间也与魂力大有干系，或者……就是以魂力生成？
逻辑上有这个可能。
有道理～如果这一切是食魂引起的，在某些规则上，食神或许不受限制。
只要弄清楚这个空间的秘密，或者找到始作俑者，你们就能变回原样了！
想通这点，我一下子有了精神，当即就要出发。
我们去周围看看吧。要不要我牵着你们的手？
美人还真把我们当小孩子了……
哈哈，你们现在就是小孩子的身体，体力和大人可不一样。
还有，在外的称呼也要改一下，这个年纪可不好叫“美人”哦。
呵呵，美人是不是在趁机捉弄我呢？我就当没看出来吧。那不如就叫——
美人哥哥？小伊哥哥？
以凡俗礼仪来看，更改称呼确有必要。小伊哥哥。
美人姐姐？小伊姐姐？
以凡俗礼仪来看，更改称呼确有必要。小伊姐姐。
我笑呵呵地满意点头，一手牵着一个，向阔野进发。
走出一片林地，前方豁然开朗，既有水草丰美的芳草地，又有沃野良田。不远处聚集着一群议论纷纷的男女老少。
仔细看去，这些人身着粗布衣裳，拎提简单的行箧包裹，所带多是农具、炊具，少数人牵着瘦驴和老牛。
他们面带疲惫，外露的手脚干瘦细弱，衣服鞋履也布满尘土，看起来步行了很长时间，似是举村迁徙的逃荒队伍。
我见状也往我们一行人脸上身上扑了点尘土，稍稍弄乱头发衣裳，混入人群中探听。
我就说是土地公显灵！刚才我们还在大道上被劫匪用刀指着，一晃眼就来到这么个好地方。不是神仙保佑，谁能办得到？
那人说到激动处指手画脚，引得旁人将信将疑，一名被人搀扶的耆老不禁感怀拭泪。
土地公没有抛弃我们，就跟几十年前那样……这一定是土地公赐给我们的福地，传说里的桃源乡啊……
……
要是真的有什么土地公，为什么田里种不出东西的时候他没现身，爹娘死的时候他没现身？为什么……
别是什么人搞的鬼把戏吧，传说里的洞天福地要吃穿有吃穿，要财宝有财宝，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说是显灵？
我听了一阵，大致弄明事态。村子居民因连年灾荒难以求生，因此举村逃荒。本要一路往东北方向去，没走多远却遇上劫匪。
奇的是，众人本待引颈受戮，结果忽然眼前一花，整个队伍都从黄土大道上，移动至这处环境极美的宝地。村里有人信奉土地公，于是说土地公显灵救助云云。
哈哈哈哈！土地公大——显神威，居然有人不相信，你们这些凡人太大胆啦！
上空传来拍手笑声，带着几分瓮声瓮气，极为响亮，顿时压住了地上的议论喧嚣。不少人以为神音显现，激动的讨论声复又响起。
土地公为你们找的地方不错吧，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好好住下来，神奇的事多得是！
听着听着，我开始觉出一丝奇怪，那声音虽说是从上空传来，却非环绕此地，而是来自某个点。我指向附近最为高大茂盛的桂花树——
声音是从树顶传来的，这里的土地公都藏在树上吗？
天上的声音噎了一下。人群中，一位手艺人打扮的健硕老者恍然拍了下脑袋，竟灵活矫健地噌噌爬上树去，不一会便从枝丫间揪下一个少年。
那少年赤脚绿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讨喜的机灵劲儿。他头上沾着不少树间碰落的花叶，却没腾出手整理，而是忙着把手中的简易扩音筒藏在身后。
好你个小环，一会不见，就爬上树装神弄鬼了！闹劫匪的时候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拐跑了呢，你倒有闲心在这里开玩笑！
哇啊痛痛痛！老廉——啊不廉师傅，我又不聋，你不揪着我耳朵说话，我也听得见！
廉师傅一听这话，头上青筋愈发明显。
听得见？听得见你还到处乱跑！净想着鼓捣事情，给人添麻烦！
见此一幕，众人议论纷纷。
哎，那不是住在山里的野孩子吗？成天把土地公保佑好人家这些话挂在嘴边，神神叨叨的，我还怕他带坏我家孩子。
嘘，别说了，小心廉木匠听到。他没儿没女的，性子古怪，却挺看重那野小子呢。
站在众人前头的青年女子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
都别吵了——！你叫小环是吧，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小环身上，那些目光似有重量，夹杂着探寻、期待、责问、不屑。对这群背井离乡的逃难村民来说，这个答案至关重要。
一旁的廉师傅装作不在意，眼神却总往他那边瞥。小环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乖巧站好，且没忘把“罪证”扩音筒掩进身后衣服里。
我都说了呀，是土地公显灵！刚才大家好端端走在大道上，呼啦冲出来一帮坏人拦路，我一害怕，就躲进旁边的草丛里啦。
然后我就看到——地里冒出一道光！把所有人罩进去了，我们“唰”的一下变了过来。一定是土地公他老人家心肠好，看不得大家受苦！
领头的青年女子听罢皱眉思索。看他越说越得意，廉师傅冷哼一声。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刚才上树说话的是不是你？
呃……哈哈，我看大家苦着个脸，想活跃下气氛……
说到这里，小环猛一跺脚，气鼓鼓地指着我：
我本来不会被发现的，都怪你拆台！
好好，怪我怪我。毕竟你说的那些事，我们都没亲眼见过，不相信“显灵”也很正常。
不知那位土地公姓甚名谁，能不能现出真身，让我们有缘膜拜敬奉呢？
我本意是想引出始作俑者，小环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哈哈哈，土地就是土地，哪有名字。你叫一声这块地，它能应吗？
要说“显灵”……你们看！
小环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我们背后的天空。
人们仰头看去——湛蓝天空出现几个黑点，起初以为是鸟影；而后它们快速逼近，稳稳落地，竟然是几块石料、几堆茅草、几袋谷种菜种。
腾起的草絮尘土中，众人目瞪口呆。本以为自此沦为失去土地的流民，经历九死一生才能再立身家，岂料梦寐以求的丰田良种就在眼前。
快，快把那尊土地公小像拿出来，我要跪谢还愿！
立马有虔诚村民从破布包中掏出一尊泥塑小像，好些人下跪拜谢。另一些人或茫然自失，或冷嘲热讽。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真是神仙的话，应该直接给我们房屋饭菜啊。
呃……
“咚”一声巨响，镇住了乱哄哄的人群。只见廉师傅手执阔斧，不知何时已砍倒了一棵树，开始解木板了。
看我做什么？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有这时间说废话搞虚礼，还不如直接干活！
你，是做石工活的吧，带几个人切料子做个石磨。你带几个有力气的跟我解板搭棚。其他干不了力气活的——桂姐，你是下任村长吧？
啊……哎！多谢您。其他干不来力气活的，按大人小孩分成几组，去周围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等会咱们生火做饭。
廉师傅依次点着人头，有条不紊地将活计吩咐下去。大家找到了主心骨，渐渐有序行动起来。
至于你这个小娃娃……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正奇怪呢，我和弟弟要去访亲，半道发现前边路上有劫匪，突然就被带过来了。
这两个孩子就是我弟弟，来，小福小橙，跟爷爷打个招呼。
为了免去解释餐馆穿越、成人变小等麻烦事，我索性编了个说法。总之先刷个印象分，留下来再慢慢探查。
老人家好。
老……
佛跳墙连忙拉了拉蟹酿橙的袖子，提醒他现在要以小孩模式说话。小环马上跟过来凑热闹：
哈哈，你完了！老廉最讨厌人家把他叫老！
蟹酿橙低下头，我猜大概是在进行“调用儿童说话模式”之类的读条。可在旁人看来，就像小孩子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
对不起，廉爷爷，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调整自己的说话方式。
咳……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的。
哈？？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不看看人家知书达理的孩子，跟你能一样吗！
小环哥哥，你的语言有矛盾。既然你知道廉爷爷不喜欢被叫老，为什么你叫他“老廉”呢？
啊这……
这回轮到小环被噎住了，他又不敢当着廉师傅的臭脸直说自己是故意的，只好装作四处看风景。
真诚是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佛跳墙适时冲廉师傅甜甜微笑：
廉爷爷好，廉爷爷干活辛不辛苦？我给您打点水喝吧。
哎……真是个好孩子，不用你打水了。你想不想要个玩具，我给你雕个小木马吧？
……
谢谢您的好意，我可以跟家里人一起玩，您还要干活，不能耽误您的时间。
是啊，多谢廉师傅，我会好好带他们的，不用您分神费心。
我家里是厨艺世家，我们可以和大家一起收集食物、煮饭做菜。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廉师傅欣慰地连连点头，看我们的眼神也温和许多。他沉思一下，开口道：
我还真有件事要你帮忙。
你小小年纪，却是个靠谱的家长，带出来的孩子也识得事体。我做工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着小环？
这番夸奖我受得有些心虚，毕竟“孩子懂事”可不是我的功劳……
留意周围，我才注意到村民们都分好了小团体，要么是一家子互相扶持，要么是邻居友人结伴同行。只有小环孤零零的，没人来邀请他。
他和我都不是村里的人。我是走村串乡的木匠，暂时在这落脚。他不知道打哪儿来，反正住在山里，成天又招猫逗狗的，讨大人嫌。
哼，我怕一转眼啊，他就不知上哪闯祸去了。还得你这样的好孩子带带他。
您放心，我家里小辈多，看孩子也算有一手。您尽管干活去！
送走廉师傅，又和佛跳墙蟹酿橙交代了一番行动事宜，我开始接近从刚才就闷闷踢石子的小环。
你好，我叫小伊，能跟你玩一会儿吗？
哼，我都听到了！老廉总是把我的糗事往外说，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坏孩子，真讨厌。
你就是他请来的“学习榜样”，来管教我的吧！我耳朵都起茧了，才不会乖乖听你话！
嗯，廉师傅对外人说起你的糗事，让你很没面子吧？我爹娘有时也这样，对着外人数落我，只有自己人在的时候才肯夸夸我。
小环没想到我会附和他，一腔气焰滞了一下。
诶？对……对啊。应该当着外人夸我啊，怎么能当着我夸别的小孩呢！好吧，就算他们比我乖巧，嘴比我甜，我……
哎！反正我就是生气！
是啊，这就是大人不懂我们心思的地方。不过自从我带了弟弟，我也有点理解他们的想法。
自家孩子自己怎么看都可爱，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定了。一会要操心他们会不会得罪人被欺负，一会怕孩子把客套话当真飘上天……
只好自己先做出一副恶模样，表面说着以退为进的话，怕自家孩子会因外界的评价受伤。教我学医的师傅也是嘴上不饶人，可心里终究是为我着想的。
我猜廉师傅也一样，不然他不会冒昧请我这个陌生人照看你。当然，你生气也很正常，不喜欢这个方式，往后好好跟他说就是了。
小环听着听着，精神头又回来了，脸上浮现得意神色。
就是嘛！你这个好孩子都这样说，老廉肯定犯错误了，哈哈，我也有指出他做错的一天！
啊……咳咳，一码归一码。你说想跟我玩，我还怕你玩不起来呢，敢不敢跟我比比？
放马过来吧！
呼哧，呼哧……怎么会有人……爬树只用单手单脚，还赢了我？？荡树藤跟用轻功一样，也太犯规了吧！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厨师啊。
…………
看你玩得一身汗，我们回去休息吧。算算时间，营地应该搭起来了。
牵着小环回到营地选址，果然看见一辆机关房车停在该处。
哈？这都是什么啊！
蟹酿橙乘坐儿童版非命，遥控伸缩钳子给房车“添砖加瓦”，不一会，房车侧面开始自动变形，支起了遮阳凉棚。
佛跳墙本是去收集资源，无论到哪里，人们都格外关照他，不一会便提着大包小包，坐在大人肩膀上被送回来。
面对此情此景，小环深觉自己被年幼的弟弟比了下去，不由得憋着一股劲想露一手。他跑出去带了几小袋种子回来。
你想种作物？种植到收获要半年至一年光景，现在种下，还不知道什么能吃上。
这里是土地公的宝地，可能用不了那么久呢？你就看好吧！对了，得有犁地耙地的工具……
小环跑到蟹酿橙身边，两人交头接耳一阵，随后蟹酿橙迅速造出一个带着螺旋利刃多脚机关。
呃？这个展开好像有点眼熟……
那个怪模怪样的机关冲进田里，旋风一般刮起深层泥土，并飞速前进；行进一遍后，螺旋刃又平铺变形成带齿工具，来回整土。
小环在旁边笑着拍手，唱着自编调子的歌谣。仔细听，好像是什么“三道犁头三道耙，穗子长成狼尾巴”。
眼前景象虽然古怪，但我想起课外翻过的农书有云：“古农法，犁一耙六。今日只知犁深为功，不知耙细为全功。”这是说种地要精耕细作，前期要疏通泥土，除去杂草残茬。
随后小环在田间洒下种子，那种子马上破土，抽芽，开出了紫色花。他摘下其中一朵，献宝似的别在我发间，又让机关开过去，把花株翻埋进地里。
为什么栽了花又埋掉？
嘿嘿，一看你就是城里人，不知道这种经验吧～这是红花草，又叫紫云英，是埋青肥田用的。种了它再种稻谷小麦，收成能更多！
他再次进田撒种，这次手法比刚才细致，且用到三种不同的种子。他刚刚种完，开头播下的种子就长出了茎条，只是速度比紫云英慢一些。莫非生长加速程度也跟作物的实际生长时间有关？
玉米、大豆和小麦一起种，可以省下不少功夫，招来的虫子也更少。等下“麦子锄三遍”，就能“等着吃白面”啦！
真厉害，你怎么知道“间套复种制”？
农作物间套复种又叫多熟制，是指同年在同一块土地上种植两种或以上农作物，利用作物的生长周期的特性达成互补。明清时期便发展出了多种间套复方式。
小环迷茫地挠挠头。
啊？什么制？我就是知道这么种长出的东西多。反正有我在，保你不会饿肚子！
看到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我连忙趁热打铁，想着也许能改善小环在村民眼里的形象。
这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你可以当小先生，把经验传授给大家，让大家都吃饱饭。
闻言，小环瞪大眼睛，又似得意又似高兴。周围村人搭讪着凑过来，打听耕作方法。平时背着父母偷偷跟小环玩的村童顿觉扬眉吐气，赶紧到处宣传。
你教的经验太有用了！你看着年纪不大，却知道那么多知识，难道也是“土地公显灵”，把东西教给了你？
嗯嗯？我跟土地公可没关系啊，勤劳种田，土地就会有回报，这才是土地的“显灵”呀。
小环无心说出的话语，却让桂姐怔了一下。
你说得对……是我一时糊涂，你住在山里，肯定熟悉天时草木，知道这些也不奇怪。等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带大家学好农事，认真种地。
离开？这里这么好，你不想留下来吗？
这个嘛……神仙的恩惠不会长久，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双手。
沉浸于思绪的桂姐没注意到，小环的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选种有什么窍门？
多谢小先生！
我还想问问……
原来有这种法子！
小环，我用你种出的粮食做了饭，要不要一起吃？
好！马上来！
多亏此地能令作物快速生长，入夜时，家家户户已有食材备好炊饭。有了白天的往来，我顺势邀请廉师傅和小环一起吃饭。
你们都没看到，那时可多人围着我了！还有人管我叫“小先生”，要向我讨教地里的学问！
小环哥哥，这个情节你已经在两刻钟内提到第三次了。啊……我知道了，这个行为是不是叫炫……
小橙！这道菜你还没尝过吧，小环哥哥也尝尝这个，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这都是小伊哥哥亲手做的。
小橙！这道菜你还没尝过吧，小环哥哥也尝尝这个，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这都是小伊姐姐亲手做的。
啊！不能浪费了这么好吃的东西，那我吃完再跟你们讲！
说得口干舌燥的小环终于停下来埋头吃饭，我和廉师傅感到好笑地松了一口气。
小伊哥哥，你做菜辛苦了～
小伊姐姐，你做菜辛苦了～
佛跳墙转头费力地伸长手臂给我夹菜，蟹酿橙也默默操纵非命给我倒果汁。
你们也帮了很多忙啊。还有多亏廉师傅帮我们打了吃饭的桌椅，又牢固又好用，还能折叠起来。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榫卯工艺，我们也开了眼界。
我拍拍身下榫卯嵌合的椅子。因为廉师傅说什么都不肯白吃饭，来转过一圈后，就拿起木工工具鼓捣出了大大小小的零件。
再过一会，也不见他用钉用胶，只靠徒手拆装，奇形怪状的零件们竟组成了一套桌椅。此时我才了解，这就是依靠特定木构件互相咬合，连接成稳固结构的传统榫卯工艺。
这算什么，你若还有需要的物件，尽管来找我。别的我不敢说，打每天用得上的器具，我保准给你做个“榫卯万年牢”！
可惜手头材料有限，到时去了别的地方，我给你留心找找更好的料子。
小环扒饭的动作慢了下来，从碗里抬起脸。
别的地方？你要去哪？
没……没想好去哪，反正我不习惯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做手艺人么，总是要东走走西看看的。
可是很多人都说这里好，想留下来……这里有土地公保佑啊！
我做手艺的，靠两只手吃饭，神佛保不保佑与我何干？
听起来，您好像不信这里有土地公？
村里的老一辈都爱谈这个，小环也学了这套去，实际上谁知道呢。无端端被带到这个地方，也不告诉我们怎么出去，碰巧我还有点事没结清……
廉师傅越说越含糊，又抬头看看小环。
嗐，我不能一直在这住着。小环你……不想去外面走走看看？
小环看看我们，又看看碗，最后埋着头把筷子一放，略一弯腰就跑掉了。
我、我吃撑了，谢谢啦，我先回去睡觉！
哎！唉……这孩子，也不知道一个人跑哪去！
一老一小好像都有些隐情，碍于气氛，我决定先劝廉师傅好好吃饭。食为根本，有什么事，吃饱了再安心解决。
接下来的日子，空中依旧时不时掉落“显灵”物资，有时是木石，有时是花果。为调查回去的方法，我和廉师傅多次以收集资源的名头，跟随村民探索周边。
只是远处一直被迷雾笼罩，不管我们走出多远，都摸不到尽头。如此数次以后，就连最虔诚的信众也有些迷茫。
眼下，探索队伍又遇挫折——
做记号的树出现第二次了——我们又在这里兜圈，一定是遇上鬼打墙了！
呸呸呸，这里是土地公的宝地，什么鬼不鬼的！
那……真是土地公的话，他把我们关在这里干嘛呢，跟以前的传说不一样啊……
敢情神还会照传说办事啊！想这么多干嘛，有吃有穿能活下去，差不多得了！
桂姐看众人难以前进，便下令原地修整。她在周围巡查了一圈，最后在我身边坐下。
伊厨师，听说你见多识广，你见过这样的事没有？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我感觉各种事情都跟土地公脱不开关系，你能跟我聊聊这些事吗，说不定聊着聊着就有线索了。
唉……我也搞不清了。其实，我娘见过土地公，她是当年供奉的童女之一。但她从来不跟我提这事，问了就说是秘密——很像糊弄小孩的对不对？所以我也不把土地公当回事。
爹娘是村里最用心种田的人，可是大家都笑他们白操心，有神明把瓜果送上门，谁还费劲干活啊。爹娘不喜欢这种话，说地力总有耗尽的一天，神明凭什么护我们一辈子？
我娘和潘伯虽然是同一辈，但潘伯很信这个，这些话我不敢跟潘伯说。而且，我娘有回说漏嘴，说她有个小时候的玩伴，“显灵”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是失踪了，还是被土地公带走了？
想到这里也许是土地公的地盘，桂姐心下一慌不敢深谈，赶紧岔开话题。
我、我不清楚……嗯，我名字的来历，还和娘的那个玩伴有关呢。你既然是厨师，一定知道桂花有什么用处吧？
月月开的桂花香气好闻，中秋前后开的桂花量多易收。桂花可以做成桂花茶、桂花卤，能酿酒、能做糕，对吧？桂花是实用的花啊。
对对！是那个玩伴做游戏时教给我娘的。我娘说桂花色美味香，又能吃用，是为大家造福的花，她希望我也能跟桂花一样。
小莺……
桂姐突然止住了声音，我忙问她怎么了。
没事……可能说着娘的事就听岔了，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娘的闺名。哈哈，怎么可能呢。
在我们聊天的功夫，村民们的争执声又渐渐起来了。
孩子长大了要读书上学啊，不能在这怪地方待一辈子！
读书？这世道能活着不错了，去别的地方，谁管你吃穿！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待在这成吗。
桂姐，你评评理，咱这穷地方，好不容易有先生说我家孩子读书是块料。谁甘心一辈子刨土吃，要是误了娃的前程，族里没了盼头，我可不成罪人了！
桂姐，你可要讲良心话，外面又是土匪山贼，又是旱灾蝗灾，大家究竟逃到哪里才有活路？先活下去不比什么都重要？
两边说法都有人附和，年纪尚轻的村长被这些具体的问题难住了，一时拿不出妥帖说法。
咦？你们聊什么这么热闹，天上又“显灵”掉下新东西啦，好像有蚕和桑叶！
看见小孩子到来，争论的大人们都熄了火，各自打哈哈掩饰过去。我发现小环又是满身尘土的样子，赶紧招呼他过来。
你去哪玩了，身上脏兮兮的，我给你擦擦。?
擦什么，直接丢水里洗洗就完了。
哇！我要擦我要擦，老廉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别拎我我自己去洗——
哎呀，我娘叫我回家吃饭，小环再见！
没事，我们继续！这局轮到你弹珠子了～
我……我也要回家了，不然会挨爹娘骂。小环再见～
我这把剑是偷偷从爹房里拿出来玩的，要趁他没发现放回去，我得走啦！
……
傍晚，我照例邀请小环吃晚饭。今天他好像没什么精神，但见到我还是绽开了笑容。我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关心道：
怎么，跟朋友吵架了？
才没有！我是想啊，我不是被人叫“野孩子”嘛，我朋友也有外号，叫什么“疯丫头”“二愣子”。我原以为我们都一样，可是玩到天黑才发现……
有人叫他们回去吃饭。我们不一样。嗯，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我也有人叫了～
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我先问问，廉师傅没叫过你吃饭吗？
他？他自己忙起来还不一定吃，全靠我上门送瓜果，他才这么有精神追着我揍！要说他叫过吗……好像……好像有，我以为是老头给我下套呢！
哦，原来廉师傅说恶作剧一样藏在工坊各个角落，还会不小心踩到的瓜果是你送的？
哦～原来廉师傅说恶作剧一样藏在工坊各个角落，还会不小心踩到的瓜果是你送的啊！
什么恶作剧，就是，让他锻炼下眼力和身法……
我看你挨揍也不是很亏……咳，总之我不是第一个邀请你吃饭的人啊，还有，每次我去请廉师傅，他都要问一句你来不来呢。
小环轻快起来的步伐，大概预示着今天的晚饭时间能和平度过。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你手脚上的伤在哪弄的？一天天不见长身体，就长伤口了，还伤得比上次更严重。
我……去玩不小心弄到的，你平时都不管我去哪，怎么现在想起来管了。
平时我因为你受的气还少吗！再说现在和平时可不一样，得多注意点。
哪不一样了，我看你经常去边界找路，还老叹气，是不是……是不是现在你想走了？
啊？你怎么知道……
好哇，你要走就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受我的气了！
小环跳下桌子，飞快遁入夜色里。此时蟹酿橙冲我比了ok手势——这次我提前让蟹酿橙准备了一定范围内的追踪用机关。
呼……廉师傅，您有什么事不妨和小环说明白，这样吵可是会伤感情的。
廉师傅犹豫一会，看了看佛跳墙和蟹酿橙，向我示意支开他们。我摇摇头。
我们家遇到事情都是共同面对的。您可能不了解，小孩子也有自己的主意需要尊重，小环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听了这话，廉师傅终究是长叹一声，放软了态度。
唉……本是我的私事，结果牵连了不少人。我在手艺上多少混出了点名堂，不少地主高官想拿我的手艺装点门楣，我懒得干这些破事，也就得罪了一些人。
不长留同一个地方，也是防着苍蝇蚊子找上门来。可惜之前在村子里待得比较久，教他们嗅到了气味。
那天闹劫匪，我在人群里看见了本县财主的打手黄老八。劫匪盯上这群人，八成是他故意撺掇，要揪我出来。
我想快点把黄老八和劫匪引开，所以才找路出去。不然放着他们不管，谁知道还会出什么祸事！可小环偏喜欢到处跑，看他一身伤，我怕他是碰到那些恶人了。
我到村里的时候，这小子就是上蹿下跳的性子，也没见他伤成那样过。当时他胆子可大了，敢自己从窗户钻进我的工坊，去摸那些刀斧锯。
要不是我骂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弄断自己手脚。但他心眼不坏，第二天还知道带瓜果赔罪。唉……这孩子总让人悬着心，我原想着解决了黄老八的事，就带小环走……
我看向蟹酿橙，他摇摇头——表示追踪机关无异常，我稍稍定心。
既然是这样，天色又晚了，我们快去找小环吧。
走！等等……这俩孩子得留在这里。
小孩子的身体多有限制，我表示同意。蟹酿橙示意我蹲下，往我口袋塞了好几个玩具似的小小机关兔，让我遇到危险就引爆。
引……好的，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倒是你们两个待在这里，要万事小心。
放心，我已经在方圆十里布下装置，一有敌情就会启动歼灭模式。
这怎么够，还应该联络我回来才对！
这怎么够，还应该联络我回来才对呀！
感觉变成小孩后，你的关心程度变高了，是因为幼儿让人有保护欲？
说什么呢，不管你们变老变小还是不变，遇到危险都要第一时间联络我。
真可恼……唯有这个时候，我觉得这副身躯是一个缺点。
哦？其他时候为什么不觉得？
美人喜欢听这种话呀，那就依你——因为我喜欢看你被我叫“哥哥”时不好意思的表情～
拿你没办法……好了好了，我们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哦～其他时候为什么不觉得呀？
美人喜欢听这种话呀，那就依你——因为我喜欢看你被我叫“姐姐”时不好意思的表情～
唔呃……！好了好了，我们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顺着追踪机关的提示，我们在桂花树下发现了小环的身影，他一见我们就马上跑开。廉师傅连忙追上，没看清树藤绊了一跤。
廉师傅！您没事吧！
我声音一出，就看见小环的背影迟疑了一下。久久没听见老者爬起来的动静，小环忍不住喊出声。
老廉别装啦！
……
不会真摔了吧，老廉？廉师傅？别唬我啊！
小环慢慢靠过来，猛地被一只手箍住了脚踝！
哇！！老头子你耍诈！我还以为你，你……害我白担心！小伊，你也跟着他骗我！
我最开始那一声可是真心的，后面我什么都没做哦。
嚯，只许你捉弄我，不许我回敬你？我是……嗐，我身子骨健朗着呢，养只龟都能给它送终！
我……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就会欺负我……呜呜……
小环委屈得直掉眼泪，廉师傅慌了神，拼命冲我使眼色。我轻轻揽过小环，一下下拍着他。
那你说说，你有多伤心？
呃……！嗯……反正有人哄我，我就不伤心了……
喔——廉师傅最擅长做玩具哄人了，对不对？
啊？嗯……对！马上给你雕个会动的蚂蚱，喜欢不？再来个能打开的甜瓜？
我要有雕花的会跑的冬瓜马车！
廉师傅拿出小刀凿子，做了一个又一个玩具，小环才慢慢现出笑模样，再没提起自己的伤心事。
自从小环说经常看见廉师傅去边界，我就有了疑惑，他如何知道边界在哪，又如何看见？我开始悄悄跟着小环，可他一不注意就消失在山林云雾中。
这天略晚时分，眼见荆棘丛后掠过他的身影，我急忙向前跑去，到近处才发现桂姐和少数村民也在。
你们怎么不往前走了？
怎么走哇，好不容易有条新路，又有一大片荆棘挡着，太累了。
好嘞，那麻烦让一让，我有事要过去。
你真的要去？从营地走到这里消耗了很多体力，再往前的话，进不去出不来就麻烦咯。
换个日子再走到这里，结果还是一样。俗话说“来都来了”，遇到障碍就开路，遇到沟坎就填平，怎么能不走走看就回去呢。
我用戴着厚布手套的手掂了下镰刀，径自去砍荆棘。不一会，发现一起干活的人多了一个桂姐。
是啊，不自己走走看怎么知道。是走是留，我本想问问你的主意，现在我知道了，不是靠人自己走出的路，我不安心啊！
她想起祖辈也是失田流民——受灾害逼迫，受豪绅压迫，故而入深山开荒恳田。而今又有什么不同？田地会荒芜，神眷会消失，只有人的一双手谁也夺不走。
在农家，女子不被视作主要劳力，可她照样揽过农活，现在还挑上了更大的担子。世道艰难，好在她尚有一丝心气。
或许是劈开一条小径的成果逐步显现，或许是被两个劳作的年轻人感召，加入清路队伍的人越来越多。路，终归是人走出来的。
荆棘丛就要看到尽头，有那么一瞬，大地与天空突然嗡鸣颤动。虽然短得像是错觉，但我确乎捕捉到一丝扭曲，就像玻璃幕墙产生了一道裂痕——是出去的契机吗？
遮蔽前方的浓雾，竟然散开了一些。我来不及理会村民的欢呼，只管那个方向跑去，至无人处汇集全身灵力使出一击——
好似有什么东西无声寸寸碎裂，纷飞的白色光屑里，蔚蓝天幕逝去又重现，我终于看到了此地的“真相”。
哇啊啊！！你，你怎么看见我的！
呱呱？！
小环？！等等，你先冷静下不要松手，这只青蛙对我来说有一座山那么大！
广阔无垠的“天空”原来有一圈圆形边界，就好像某个容器的口子——我想起那寄放在柜台的冬瓜盅。此刻我和天外的巨大小环、小环手里的大号青蛙三面相觑，我试图就近寻找话题打破僵局：
那个……为什么要抓青蛙。
因为田里闹了害虫，我想放青蛙吃虫子……这不是重点，你快点装作没看到躲起来！
果然天上的“显灵”是你弄的，在餐厅寄放冬瓜盅的客人也是你……呃，我怎么感觉外面的景物在摇晃……你跑什么？
在……呼……锻炼身体！
谁会带着青蛙和冬瓜盅锻炼身体啊，你是不是在被人追？快放我出去，我知道你魂力已经不稳定了，我能帮你！
没这个时间啦，要想让我放你出去，除非，嗯，除非你能找到我藏在秘密基地的宝贝！
眼前一花，一切戛然而止，我又回到静谧和平的桃源乡。我一个激灵跳起来，飞快冲向最有可能是“秘密基地”的地方——那株附近最高大，也是最初发现小环的桂花树。
奔跑过程中，我稍微整理了事情经过：也许在村人遭遇劫匪时，小环并没有躲起来，而是用冬瓜盅把所有人装了进去。
或是为逃跑方便，或是避免冬瓜盅落入匪徒手里，他曾来餐厅寄放冬瓜盅，自己引开追兵后复返。期间意外导致我和两位食魂进入此地。
他拿回冬瓜盅后，装作“显灵”安置大家。四处寻找材料时或又遭遇追兵，只能带着冬瓜盅躲躲藏藏，才奔波出一身伤口。
而这神奇的冬瓜盅，加上名为小环的孩子……不消说，汇集以上特征的食魂，自然是以雕花冬瓜为盛器的“日月套三环”。
据说此菜以鸡鸭什锦馅象征日月星辰，冬瓜象征天地，由此化形拥有一方冬瓜盅内的小天地，也不无奇怪。但他为何要扯着土地公的大旗做事？
思绪纷飞，我不觉攀到了桂花树顶，果然在一处横枝的旧鸟巢里，找到了小环的“宝贝”。
孩童的宝物，并非金银珠宝，也非绮罗珍玩，只是凝着他们珍贵回忆的一件件玩意罢了。我抚摸那雕花的瓜盅，看向里面用些微魂力“保鲜”的寻常物件们。
我们的赌约是“找到”，并没有言明标准。如果我动了他用魂力保存的东西，他应该能收到信号吧？
我拿起一株干瘦的谷穗，不知从哪骨碌碌滚来蔬果树枝，组成了有手脚的小小蔬果人，开始演玩偶剧。一个橘子人举起谷穗形状的叶片，上下挥舞。
我要当大英雄——！你说我的英雄没拿刀剑？哈哈，因为那是农家的英雄神农氏呀！
他发明耒耜，教大家种五谷，让人们吃饱饭，是顶天的英雄。我想跟他一样，让田地长满黄澄澄的稻米，让天下人不要挨饿！
接下来，橘子人好像没了力气，啪叽倒地，外皮都摔裂了。
可是……我好饿啊，天上不下雨，地里没吃的……小环，我做不成神农氏了，你把这株稻子带走吧，不要让能活命的稻子，跟我一起……
橘子人躺了一会，像是剧段结束了，它又分解成树枝和橘子，骨碌碌滚走。
我迟疑着拿起半口面饼，树上又滚来一个苦瓜人。它出场就是躺着的姿态，树枝手托着半扇石块。
你吃，你吃啊……你平时说喜欢吃我烤的面饼，现在还推托什么呀。
我得了疫病，好不了了，吃了也没用……到处闹饥荒，外面什么心思的人都有，你就躲在山里，千万不要出去。小环啊，你吃了这块饼，快快长大，无灾无病……
苦瓜人撑够时间，便恢复原型四散而去。我默然不语，将手伸向一张简陋的土地公贴画。
这次出场的蔬果众多，樱桃、玉米、萝卜、茄子……色彩缤纷大小不齐，又一副你挨我挤的吵闹样子，直到一只大冬瓜缓缓滚出场才站整齐。冬瓜人接过樱桃人手里的叶子画，晃晃脑袋。
你们在村里没饭吃，都要进山侍奉土地公？有这么多人啊……我……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多瓜果分给你们……
一众蔬果摇头摆手，要越过冬瓜人向前走。冬瓜人无力地垂下双手，微微颤抖，最后它猛不丁向前一跳。
等等！我……我知道土地公在哪，我能帮你们！
小小的樱桃人拦在冬瓜人面前，冬瓜人轻轻把它挪开了。
别怕，你们等着瞧好戏吧！不过明天我要去别的地方玩，就不用到村口桂花树下等我啦！
冬瓜人长出藤蔓，将所有的蔬果送下“舞台”，最后躺入鸟巢，褪去手脚，变成一只沉默而普通的冬瓜。
多年前显灵后杳无声息的“土地公”，正是用尽魂力滋润土地，因虚弱陷入沉睡的日月套三环。
真的被你找到了……好吧，我们说好的。
空中响起闷闷的声音，一种熟悉的眩晕感袭向了我，我正打算无奈闭眼，视线中却冒出廉师傅朝我伸手——
不要连晕倒流程都重现一次啊……
小伊，你突然一个人爬这么高干嘛？我叫你好几声你也没应，我就跟过来……
再一睁眼，我已经从树顶来到平地上。我心知小环把我从冬瓜盅里带出来了，不过出来的不止我一个……
小环？你从哪冒出来的？
小环把我拉到一边，用眼神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只能感叹命运的无常。
那些事情不许告诉老廉啊，我的形象都……这样了，不能再加一条“怪孩子”的印象了！
好，但是有人在追你这件事，你可要跟廉师傅说，他可担心你了。
不想让你们担心才不说的，你说要帮我，我才让你出来，可没讲好要带老廉啊，他那把老骨头……唉哟，谁敲我！
合着两人偷偷说我坏话呢。我就不问小环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伊，你说出了什么事？
要我来说也行，条件是我长话短说，两人都快问快答，不许多说别的话啊。行！点头就是答应了。
廉师傅，您问问追小环的人是不是黄老八？
廉师傅瞪圆双眼，又想起刚答应我，好容易咽下一肚子话。小环则一脸迷惑，没跟上话题。
追你的歹人里，是不是有个人遮了一只眼睛？
哈哈哈，老远就听到熟人在揭我短处，老廉，话别说得那么轻巧。你是不是忘了——
我这只眼是你打坏的？！
粗犷的独眼大汉一声呼哨，林中穿出幢幢人影，将我们围住。
呸，我当是谁，原来是条老王八。自己爬上岸被鱼鹰啄了眼，怪谁？帮财主欺男霸女的时候没想起要眼睛，这时候想讨只眼看清楚你爷爷了？
得，您有骨气，我学不来。谁给我饭吃我就跟谁干，当初我躺在街上发臭的时候，没人给我讲大道理啊？
知道您老嘴皮子利索，不知道俩小孩身手够不够利索？其中一个古怪孩子好像跟您关系不错，您拒绝我家老爷好意的时候，没想到这一天？
哼，你逼孩子来找我，算什么本事。你家老爷这么想当面给我磕响头，我就赏脸去一趟！
小环躲在我身后，本来偷偷挥拳跺脚看得起劲，一听这话顿时啊了一声。
他白骂半天，结果还是要跟人走啊！
嘘，看戏要看到结尾。
廉师傅自愿被缚，贼人头子和黄老八商量了下，黄老八又走向我们。
你敢动这俩孩子，我就把你另一只眼也打瞎！
嗯，是俩好孩子～绿衣服小孩，我亲眼瞧见你变没了一群大活人，你教我那个本事，我就放了老头，带你去城里吃好穿好，比在野地里光脚逃命好玩多了。
什么大变活人，我可不知道！一定是你眼睛不好使，看错了！
黄老八脸色一黑，就要出刀扎小环喉咙，我立马钳住他手腕，让他一张脸由黑转白。廉师傅以为这边出事，立马挣脱束缚，摘下手腕处的榫卯手链，将其变形成小木枷锁住黄老八。
变生肘腋，趁旁人还未反应过来，我连忙扔出蟹酿橙给我准备的爆炸机关兔，砰砰几声将其余人放倒。廉师傅向我们走来，未料黄老八亮出鞋头尖刺，向他背后踢去——
老廉！！
一瞬间，小环周围笼罩了一层光雾，他脚下自前方的一片草木飞速疯长，将黄老八缠得严严实实。
廉师傅见状略显呆滞，小环别过头去，不敢看他的脸。我去找廉师傅商量绑了这些人丢大道上，又回到小环身边。
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我本来是想做好事的……闹饥荒，吃不上饭，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情。
我一个个去帮，帮不过来；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解决办法，结果还是救不了所有人。现在我想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好像又不能让大家满意。
我要怎么办？我其实是想看大家高高兴兴的，想跟朋友一起玩……
你的善意没有错，你也不需要为此难过，他们有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从广阔一些的角度来看，你的干预，说不定就是他们命运中必要的一环。
我搬出了某位神君的宏观理论。小环似懂非懂，倒是因费力思考暂时从消沉中抽离出来。忽然，盅内显出闪烁影像，小环连忙拉我一起看。
冬瓜盅承载了许多人，加上小环逞强使用魂力，盅内障眼的迷雾消去不少，村民们终于发现周围尽是无形的壁障——
你希望他们怎么做？
我觉得……他们在里面有我护着，是最安全的，没必要到外面受苦。
可是幼鸟不受苦，就不能学飞，你经常爬树，见过一直被成鸟养在窝里的幼鸟吗？同样，人们不经历风霜雨雪，族群也不会繁荣。
我摸摸他的头，示意他继续看。
发现壁障后，以桂姐为首的部分人开始鼓舞人们打破墙壁，另一部分人则犹疑拒绝。外出派并未强硬要求，而是倾听留守派的理由。
针对留守派提出的种种问题，外出派均提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措施。如旅途粮食不足，可以通过培育移动种苗、就地取材制作干粮等办法解决。
那些方法是你教他们的？
毕竟这里可不止你一个“小先生”哦。
你、你还记得啊……刚才你说，他们有自己选的路。所以我决定，大家想出来，我就打开冬瓜盅；要是大家不想出来，我还是要对我做的事负责。
我就知道，小环是个好孩子。
我就知道，小环是个好孩子嘛～
打消了种种实际顾虑，留守派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信仰最虔诚的潘伯。
潘伯，您侍弄土地的时间比我长，最明白土地是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的物事。使用神赐的土地坐享其成，然后担心神恩何时消失……您还想经历一次这种事吗？
唉，桂姐啊，刚才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法子，我知道自己是越老越怕事了，我同意你们的计划。
可我还是要留下来，也为了我心中的一件事。我怕你们贸然离开这处桃源乡，惹怒土地公啊。万一土地公发怒，我会留下求他原谅，也好赎我当年的罪。
您当年有什么罪？
给土地公上供孩童那时候，我的名字就在童男名单里。可我太害怕所以装病落选，不知哪个孩子顶替了我的位置。
后来我听你娘说，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那次仪式后就没有回来……原本名单上没他名字，当初我没逃跑的话……唉，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报应什么时候轮到我头上。
原来你是春生……我没有失踪，对不起。
世事如流，谁能知晓一点善意，一点阴差阳错，能引来如何的风暴？
盅内村民已然达成一致，他们向土地公小像虔诚祈祷，说出自己选择的道路。小环亦践行承诺，解除了冬瓜盅的法术。
盅内，轻盈的风与云带起阵阵草浪，恍惚间也将众人身心轻轻托起。潘伯依稀见到那不敢回想的玩伴，童年梦魇中，他或被神明带走，或被精怪吞食，但此刻，潘伯好似收到了令人安心的告别。
洞天消散，桃源成梦，除了如梦初醒的人群，地上只余几枚果核石子，数片桑叶，一只呱呱离去的青蛙……
清冷郊外，聚集于此地的人群虽有慌乱，却难掩兴奋之情。桂姐告诉我，大家打算继续往东北逃荒，而她会将这段时间学来的知识记录成书，带到遥远的黑土地上。
这时节黄河下游连年遭灾，又因人多地少，土地兼并严重，杂税繁多，逃荒百姓只能逃向少有人开发的东北地区。
不知廉师傅和小环，又有什么打算？
老廉对不起，我有件很重要的事瞒着你。我一直没答应跟你走，是因为我不是人……呃……我不是在骂自己，我是那种，你可能很难理解的灵物……
我原身叫“日月套三环”，我是一道菜化成的灵物。
没想到廉师傅也尴尬地挠挠头，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
呃，我懂，那叫食魂。其实我也是食魂，我是“拆烩鲢鱼头”。
看着相对无言的两个人，我趁机重新自我介绍。
好巧啊，我的身份正是现任食神，空桑少主小伊。
啊？
嗯……
…………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终于忍不住爆发大笑。
你们爷孙俩啊，以后可要把话说开了。廉师傅，你得多听听孩子的想法；小环，你有不舒服的事就好好说。像这样你瞒我瞒，好心都会办成坏事。
小环人小心思多，听见“爷孙”这个关键词，偷偷觑着廉师傅没说话。
唉……你说得有理，我尽量改改。不过有一点没说对，不是爷孙俩。
小环脸色登时一白。廉师傅又悠悠开口：
是爷孙仨。小伊，你也是我心里惦着的孩子啊。
小环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最终笑着跺了跺脚。我顺势提出邀请：
之前听廉师傅说他想带你一起走，现在，你们要不要一起来食魂的仙乡——空桑？
噢，其实小环已经来过了。小环，你一开始寄放冬瓜盅的餐厅，就是空桑餐厅啊。
啊……！我忙着躲劫匪，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我怕被劫匪抢走冬瓜盅，所以跑进一家大店问能不能寄存，还好老板虽然长得凶，但心地好，问都没问就应下来。
哈哈，那是值班的食魂小鸡炖蘑菇，真正的老板其实是我。
我知道了！跟着你的两个弟弟也是食魂吧，怪不得我拿回冬瓜盅后觉得重了不少，原来是你们进来才超载的啊！
是因为你寄放物品没有收纳整齐——对了，佛跳墙，蟹酿橙，他们应该变回来了！
是因为你寄放物品没有收纳整齐啊！对了，佛跳墙，蟹酿橙，他们应该变回来了！
我在人群中寻觅着他们的身影，此时一只小机关兔哒哒哒走过来，我跟着机关兔来到树后，终于看见两个高大熟悉的身形。
寻路兔顺利完成任务。欢迎回来，小伊。避免我们突然改变形貌吓到旁人，所以我们先躲了起来。
美人外出可安好？既然我们变回了原样，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
经过我的解说，二人了解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一番阴差阳错的际遇……可是于我而言，变成孩童与你亲近，却是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
可惜变回大人时亦毫无征兆，竟不能与你好好告别。
不必那么伤感，我就在你面前啊。
不用那么伤感啦，我就在你面前喔。
我多少能理解佛跳墙的“心情”。了解到小伊对幼年的我的偏好与态度，我收集了很重要的数据。
现在这份数据变得独一无二，不可重现，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怅然”之心吧。
而且，也要相应更改行动模式，才能重新适应当前身体。
这副躯壳也有无可比拟的优点——就是能为美人分忧。如果不放心村民们今后的旅途，我们大可以从空桑找些专家过来。
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们了。
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们了！
次日，空旷林中有序排起两条长队。一条是屠苏酒的医师义诊队伍，屠苏医师携徒下乡义诊，免费为众人检查身体。
另一条是小鸡炖蘑菇的经验分享会兼种田文作者交流会，且听萧大当家隐去故事时间和人物名姓，与有需人士分享第一手关东生活经验诀窍。
还是你头脑灵光，用作者说掌故的式儿传授经验，大家伙儿沟通老热情了，在情节上给了特别多的反馈。
哈哈，主要是你写得好，讲得好啊。
对了，你们进冬瓜盅的日子，啥体验啊？有空能给我讲讲不，网上也流行自带空间的种田文，我想取个材。
行啊，里头发生了特别多的事，比如佛跳墙和蟹酿橙都变小了，就像他这么小——
我随手指向一个路过的孩子，没想到那孩子应声回头。
嗯？美人叫我？
猛一瞅，脸蛋跟佛跳墙确实挺像哈。
不是像的问题，就是他——佛跳墙，你怎么又变小了！屠苏师傅，屠苏师傅！
我急匆匆抱着佛跳墙去找屠苏酒，屠苏酒上上下下打量我们这个组合一番，眉间沟壑深了一分。
我这里不是儿科，患者也不是真儿童，麻烦步行就医。
患者佛跳墙，把你抓着我徒弟头发的那只手伸出来，给我号号脉。
怎么样师傅，他的魂力有问题吗？
不用救了。
啊？这么严重？！
我是说，他大概是不知从哪沾了乱七八糟的喷雾药剂，过一段时间就能自愈，用不着救！
空桑地方就这么点，你们这群人却天天都能弄出许多新花样，真是新奇。
佛跳墙——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我马上就说，毕竟我可不希望美人可爱的笑容被郭管家带跑～
听闻万寿长老擅长炼制奇异仙药，不知能否炼出暂时返老还童的药剂？
万寿——快来尝尝我新做的桃味压缩饼干！吃一块能饱腹很久，不会占用研究时间，你肯定喜欢！
太干。
没事没事，给你加点水，“桃桃相助”！
等等……药炉！
啊啊啊啊啊！！
我的实验，根本不需要这个结果。
哎呀，万寿羹的炉子这么吓人啊！
蟹酿橙起初惊讶听讲，接着开始记录，记录速度越来越快，实在没法让人不在意，小鸡炖蘑菇不禁探头过去。
这个速记搁这记啥呢？“药理实验成功率分析”“量产发行可能性推演”……字我都认得，怎么组一起不像人话呢……
…………
会面过后，两方人收拾停当，就此别过，桂姐带着村人往东北方向出发，长长的人车队列一路蜿蜒，直至未知的远方。
我则和空桑众人一起，准备返回意外小别的家园。
小环——走啦！
噢！等我一下！
小环跑到空无一人的破落土地庙，掩闭两扇庙门，再落上门栓。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蹦蹦跳跳奔向等待他的家人身旁。
喧闹散去，阔远大地上印着多少种足迹，就有多少种路途。
我早早地赶到昨日约定好的地点，准备和众人一起制作打春仪式的春牛，却看见泥牛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这么快就完成了？
不是，我们来的时候这牛就做好了。
对咧，刚还打算问问你……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说不定是土地公送的，鼓励我们开始春耕！
这一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肯定，不再追问泥牛的来历。人们手上拿着准备好的彩鞭，准备抽打春牛，象征春耕开始，祈求五谷丰登。
一个健壮的男子高高扬起鞭子，正准备抽下去，那牛却一个闪身躲开了。
我没眼花吧，刚刚春牛是躲开了鞭子？
嗯，没看错呢～不快些躲开，被撞到泥地里去的话，美人也要变成邋遢小猫了。
小心！
机关蟹及时把我和佛跳墙捞了起来，以免被冲撞到。
经过成分识别组件的扫描结果，春牛的成分……外部为百分百的柔软泥土，内部为瓜果菜蔬。
这……春牛活了，可不符合仪式的流程啊。
春牛面对一群手拿鞭子的人，情绪高昂，不少人被它撞飞上天，晕乎乎地落到柔软的草地上。
我拿起一条彩鞭，瞄准正在横冲直撞的春牛。
我们一起上——打春牛——
在大家你一鞭我一鞭的努力下，泥牛终于力竭倒在地上，藏在它身体中的谷物瓜果也掉落出来。
分我个果子，让我也沾沾好运！
给我捧谷子吧！
大家都有的！别抢别抢！啊——谁踩了我的脚！
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啊……
我站在一旁围观时，一只手突然拍拍我的肩。一直没影的小环不知道何时跑到了我身边。
再不去，等下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的衣角在打春牛时沾了一大块泥，讨个五谷丰登的彩头足够了。
这一点怎么够！他们都抢了好多，说是把泥撒在牛栏里，还会大牛生小牛！
算了，到时候你那儿收成不好饿肚子的话，直接找我好了！我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没问题。
村民们小心翼翼地保存好抢到的泥牛碎片或牛身中的果蔬，祈求丰年，围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唱歌跳舞。
来年一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今年种下的庄稼一定有个好收成，咱家犁地的老牛也别生病！
会动的春牛不要再有了……哎，我的脚哟！
小环嘻嘻笑着看大家祈福，应该也是被此刻的氛围感染了吧。只不过……
刚刚打春怎么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会是第一个冲上前收服春牛的人呢。
小环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叉着腰大声回答。
那，那当然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现在也有重要的事情！
小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咻地一下跑走了。我看了一眼刚刚被他拍过的肩膀，上面有一大坨泥印子。
这是去哪里捏泥巴玩，忘记洗手了吗……
楔子
男少主
女少主
潘伯
潘伯
潘伯
桂姐
潘伯
潘伯
潘伯
桂姐
？？？
？？？
？？？
溪林奇遇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
？？？
佛跳墙
我
我
佛跳墙
佛跳墙
佛跳墙
佛跳墙
我
佛跳墙
蟹酿橙
我
蟹酿橙
蟹酿橙
蟹酿橙
我
我
桃源沃野
蟹酿橙
蟹酿橙
蟹酿橙
蟹酿橙
蟹酿橙
我
蟹酿橙
佛跳墙
我
我
佛跳墙
我
我
佛跳墙
佛跳墙
蟹酿橙
佛跳墙
蟹酿橙
村民甲
潘伯
桂姐
桂姐
村民乙
？？？
？？？
我
？？？
小环
廉师傅
村民丙
村民乙
桂姐
筑室安身
小环
小环
廉师傅
小环
小环
我
我
小环
小环
潘伯
村民乙
小环
廉师傅
廉师傅
桂姐
廉师傅
我
我
蟹酿橙
廉师傅
小环
蟹酿橙
廉师傅
小环
廉师傅
蟹酿橙
小环
我
佛跳墙
廉师傅
小环
佛跳墙
我
我
廉师傅
耕耘之道
廉师傅
廉师傅
廉师傅
我
我
小环
小环
我
小环
小环
我
我
我
我
小环
小环
我
小环
我
小环
我
小环
我
小环
我
我
小环
小环
我
小环
我
桂姐
小环
桂姐
小环
桂姐
徙倚何依
村民甲
村民丙
村民乙
村民丁
小环
我
小环
小环
蟹酿橙
佛跳墙
佛跳墙
小环
佛跳墙
佛跳墙
我
廉师傅
廉师傅
小环
廉师傅
小环
廉师傅
我
廉师傅
廉师傅
小环
廉师傅
村民丙
村民甲
村民丙
村民乙
桂姐
我
桂姐
桂姐
桂姐
我
桂姐
我
桂姐
？？？
桂姐
村民丙
村民甲
村民丙
村民甲
小环
我
廉师傅
小环
老牛舐犊
小孩甲
小环
小环
小孩乙
小孩丙
小环
我
小环
小环
我
小环
我
我
小环
我
廉师傅
小环
廉师傅
小环
廉师傅
小环
我
我
廉师傅
廉师傅
廉师傅
廉师傅
廉师傅
廉师傅
我
廉师傅
我
蟹酿橙
我
我
蟹酿橙
我
佛跳墙
我
佛跳墙
我
我
佛跳墙
我
我
小环
廉师傅
小环
小环
我
廉师傅
小环
我
小环
我
廉师傅
小环
比岁不登
我
村民乙
我
村民甲
我
桂姐
小环
我
我
我
小环
小环
我
小环
我
“阿丰”
“阿丰”
“阿丰”
“大娘”
“大娘”
驱虫治害
“小环”
“小环”
“小环”
小环
我
廉师傅
廉师傅
小环
我
小环
廉师傅
我
我
廉师傅
黄老八
黄老八
廉师傅
黄老八
黄老八
廉师傅
小环
我
廉师傅
黄老八
小环
小环
小环
小环
小环
我
瓜熟蒂落
我
小环
我
小环
我
小环
我
我
桂姐
潘伯
潘伯
桂姐
潘伯
潘伯
小环
小环
小环
廉师傅
我
日月套三环
拆烩鲢鱼头
我
我
拆烩鲢鱼头
拆烩鲢鱼头
我
我
日月套三环
我
日月套三环
我
我
共话桑麻·一
蟹酿橙
佛跳墙
我
佛跳墙
佛跳墙
我
我
蟹酿橙
蟹酿橙
蟹酿橙
蟹酿橙
佛跳墙
我
我
共话桑麻·二
小鸡炖蘑菇
我
小鸡炖蘑菇
我
佛跳墙
小鸡炖蘑菇
我
屠苏酒
屠苏酒
我
屠苏酒
我
屠苏酒
屠苏酒
我
佛跳墙
共话桑麻·三
佛跳墙
蟠桃饭
万寿羹
蟠桃饭
万寿羹
佛跳墙
蟠桃饭
万寿羹
我的实验，根本不需要这个结果。佛跳墙
共话桑麻·四
小鸡炖蘑菇
小鸡炖蘑菇
屠苏酒
我
日月套三环
鞭牛祈丰·一
我
村民甲
村民乙
？？？
我
佛跳墙
我
蟹酿橙
我
我
鞭牛祈丰·二
村民甲
村民乙
村民丙
我
小环
我
小环
小环
我
村民乙
村民甲
村民丙
我
小环
我
沪公网安备 31011002002714 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