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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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2更新
最新编辑:久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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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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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晶莹的、纯洁的雪花自天穹簌簌飘落,或化在了行人温暖的肌肤上,或融入了地面薄薄一层的积雪里……
「爸爸,好冷……」
「没事,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嘶——这第一场雪怎么就这么大……」
紧紧抱着孩子的男人哆嗦着从我身边走过,渐渐走远。
「第一场……雪么?」
御侍说过,每年第一个下雪的日子,便是我的生日。
我怔怔地抬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望了很久。
生日,是人类庆祝诞生与成长的日子。
于飨灵而言,这样的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尤其,是对我而言。
我并不记得,那是一个下雪的日子。
意识初生之际,我的脑海中便萦绕着许许多多的画面一悲苦、欢乐......死亡、新生……
我听见生灵的哀嚎,看见成千上万的人哭喊着向天空伸手,像在祈求神明的救赎。
然而,最后却无一缕圣光泄露,毫无意义的闹剧结束后,一切都回归到最初的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平静之中,又有或断续或低吟的圣乐从四面八方传入我的耳中,字字句句都在诉说着——神爱世人。
……神,是谁?
世人,又是谁?
在圣乐中浮现的世界平和安详,人们彼此相爱包容,友好共处,看起来,并不是需要神灵护佑的困苦模样。
难道,最初涌入我脑海中的灾难只是一场梦境?
这样的梦境,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它们不尽相同,充斥着苦咸的泪水、嘶哑的呐喊,以及……在不同情境下诞生与消散的……我。
而无论经历了什么,梦境的最后——总会有一道难以描述的巨大虚影于天幕俯瞰世界,祂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世界重启。」
那道声音平静、坚定,与此同时,一个闪闪发光的奇怪转轮缓缓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传遍整个大陆……
「啊——」
于无数的画面中,于无尽的绝望痛苦中,我猛地睁开双眼。
「神恩降临!神恩降临!」
我尚未看清眼前事物,便被以巨大的力道拥入了某个怀抱。
片刻后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名满脸欢欣与喜悦的白衣男子。
他的怀抱温暖,驱赶了我身周的寒冷,也令那萦绕在我心头的一切悲痛顿时消散无踪。
他激动得有些颤抖地端详着我的模样,最后,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庞,抚去了我脸颊上因此前的痛苦而落下的泪水。
「泡芙,今后,你便是我们的圣子了……人们会记得,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日子,便是你的诞生日。」
奇怪,这样的画面,我的脑海中并未出现过……
那些画面,那些我几乎信以为真的宿命,原来只是梦吗?
神示
「圣子与世人同受磨难,世人之苦即为神之苦,为圣子之苦......」
小小的教堂之中,神父大人又一次说起了神明与我的故事。
他便是那位将我召唤出来,抚平我所有绝望痛苦的男子,是这座边远小镇唯一的神父。
他的话语如同春日的暖阳,永远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每一次,那些自诞生以来便混乱地占据着我的记忆的痛苦画面将我推往无边深渊时,他总能将我唤醒,带着我一次又一次到教堂的圣池去沐浴神恩,涤荡心灵中的污秽。
「那是神的指示,泡芙。」
每一回从圣池中出来,神父都会这样提示我。湿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我无法思考,却坚定地相信着神父口中的「指示」。
但是……
「神父,为何我还不能从神的指示中解读出救赎世人的道路呢?」
在某一次离开圣池时,我强忍着身上的湿冷黏腻,轻声问道。
「泡芙,众生生来有罪,人人皆苦,要救赎他们,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帮助人们减轻苦难,再做救赎呢?
疑问从我的心底滋生。
我抬起头,想要从神父大人口中获得解答。然而,他却不再给我开口的机会,只是十分疲惫地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了,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
神父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离开的背影映入我的眼中,步履缓慢,看起来,就像来教堂祷告的那些老年人一样。
不对……神父大人,也是人类……而人类会老,会死…...
惊恐的情绪逐渐蔓延至全身,不知为何,我下意识便想跟上御侍的步伐。
然而,我刚拉开门,眼前却又浮现出那些本不属于我的记忆——
泛着阴光的银制匕首带出血光,人类的恐惧惊叫霎时被淹没在一片血红中……
不,那不是记忆……
画面里的那些人都是……经常到教堂来做礼拜的镇民。
神父大人曾说过,他们是整个小镇里最虔诚的人,必会得到神明回应。
怎会……
悲恸、恐惧、绝望……铺天盖地袭来,我强忍着这些痛苦的侵袭,扶着有些干裂的石墙,一步、一步来到了御侍的房间。
「大人,献祭他们,我就可以获得永生对吗!」
献……祭?
透过半掩的铁门,我看见了御侍房间地上有几个被绑起来摆成一圈的人,神父大人就站在他们中央。
这一幕,正是方才闪过我眼前的场景!
可,献祭是什么?
为什么……要绑他们?
「神明自有安排。」
另一个隐匿在房间暗处的人影如此说着。
神父大人仿佛听得了神谕,一改温和的模样,带着狂热的笑意步步逼近那些呜呜摇头的人类。
「是!当然!神明……泡芙?」
他刚从袖间取出一把银制匕首,下一秒,便瞪着布满血丝的眼望向了门外。
我这才看到,匕首上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脸……
神爱
黑暗。
无边的黑暗。
我醒来,双眼睁着,却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我想走,想伸手去抓住些什么,却听到一阵铁链的声音,链条相触,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发出回响。
而我空握的掌心被铁链限制,只抓住了空间里潮湿的空气。
「这是……哪里?」
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我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疼得厉害。
「神父大人?」
我试探着开口,回答我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无尽的痛苦回忆再次涌入眼前,我看到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那个被神父大人称为大人的人,我听到一阵咒语般的意义不明的话语。然后,我看见「我」,晕倒在地。
我也看到了光,金灿灿的光芒落在每个人身上,转眼却泛起了血色……
最终,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成……深渊一般的黑暗。
痛苦与绝望如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了我的灵魂
「神明,真的爱过世人吗……」
我抬头,想看向天空。
在我的记忆里,我记得我见过天空。
然而,如今的头顶只是一片黑暗。
这就是……神明的馈赠吗?
这样的神明,真的,能给人希望与救赎吗……对了,神父大人曾说,要将那些无辜的人,「献祭」。
是献祭给神明吗?
为什么一定要用他们呢?用我也可以吧?我不想,更不愿以被困之躯苟延残喘于未知之地......
生为「圣子」,我可以替代世人,作为献祭……
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我好像重新看到了自己。
纯白的衣衫上染着血污,头却无力地垂下。
恍然间,发端反射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我似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重新归于躯体……
光芒之中,一根纯白的羽毛柔柔地拂过我的脸。
这是……神明接受了我的请求吧?
我望着视野中并不清晰的身影,那个……形似天使的身影,如此想着……
「你醒了?」
「你是泡芙吗?我叫可颂。」
我撑起身体,发现自己正躺在教堂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没什么表情的青年男子。
我看着他,恍然回忆起那个「天使」。
原来,拯救我的不是天使,而是这个叫可颂的飨灵。
「是你救了我?」
「嗯,你的御侍……就是这里的神父以活人献祭,被发现后自尽身亡了。」
「人……救下来了吗?」
「......」
可颂沉默了。
我不明白他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但是我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在我那些乱麻般的记忆中,小镇上的人全部罹难,陷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很遗憾,有一部分人没救下来。」
「一部分人?」
我疑惑地重复着,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的意思是,镇子上还有人活着,没有陷入黑暗?」
「当然。神明所在,便是光明的方向。」
「可是神明……要杀世人。」
「神爱世人,否则不会安排我们这些飨灵降世。杀人的并非神明,而是欲望,不要被你的御侍误导了。神的『爱』,你还需要好好领会……」
圣乐
可颂很快离开了这里,小镇上的一切似乎也在逐步恢复着正常。
可每当我看到人们亲切的笑靥,每当他们唤我作「圣子」,我的愧疚便加重一分。
曾经,神父以我的名义欺骗了他们,他们却以微笑报我,这便是可颂所说的「爱」吗?
「圣子大人,你今天气色好了不少,真是太好了!」
一名挎着竹篮的老妇人欣喜地抓起我的手,满是皱褶的眼角都挤满了喜悦。好像……我的健康对她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去赎罪吧。
真正地,以「圣子」的名义,归还曾经受到过的一切恩惠……
我这么想着,在某个清凉的月夜里,趁着夜深人静,第一次独自离开了镇子。
这一离开,便再无回头……
布教的日子越长,我便越觉得,自己走上的,是一条朝圣之路。
缇尔拉大陆不失满目疮痍之地,却也有花香鸟语的希望之所。
只要神一直伴我左右,美好的光辉总有一日会重新笼罩着整个世界……
人们都能够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在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
正如我来到的这个下雪的小村庄,邻里和睦友爱,民风淳朴,是个理想的居住地。
我踏着雪,回到了临时寄宿的小酒馆。
刚到门口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乐声,是圣乐中很轻快的一首。
「泡芙大人,你回来的正好,有个歌剧团来了,正在练习圣乐呢!」
酒馆老板娘是个热情的老太太,我刚进门,她就笑着给我介绍起了新来的房客。
「我听到了,神明的光辉会因你们的虔诚而愈发明亮的。」
我朝她点点头,转身踏上了木制的楼梯。
每一步,都更接近了那段悠扬的乐声。
「吾灵,你用什么条件与我商讨呢?」
「愿意献上我的一切!」
乐声突然被人声掩去,可眼前所见,并无人影
「谁?!」
「诶?你居然不知道身后有人吗?原来你也是飨灵?你就是老板娘说的泡芙吧?哈哈,我叫慕斯。」
身后传来一道爽快的声音,我疑惑地回过身去,看到的竟是一个半高的小孩。
「慕斯……?」
我重复着他的名字,又看了看他。很显然,他不是方才说话的人。
又是那些奇怪的、不完全属于我的回忆吗?
我不再多说什么,抬步准备继续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我爱着您……」
一名年轻男子卑微地跪在一座神殿中,看起来,是消失已久的精灵族……
一阵晕眩中,我似乎被这段记忆强硬地拽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中,空间里有无数的人在我耳边说话。
教堂祈祷声、集市吵闹声、婴儿啼哭声……声声入耳,我仿佛被撕裂,成为了他们中的每一个……
只要……全部人都死光,就好了!
世界就会安静下来!
不会再有声音和画面出现!只要大家都死了……
疯狂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从我的心底蔓延生长,刺穿皮肤…...
我看见自己以虔诚的跪姿,神情扭曲地祈祷着,我的肋骨突破肌肤疯狂地呼吸着空气。
而我的脸……竟然在笑?!
「圣灵吟唱,救恩同行……」
悠扬的琴音汨汨流动,不知不觉环绕住我,低沉的歌声顺着琴音流走,像是要将我引向一处满是辉光的地方……
……是谁?
泡芙
在蓝纹奶酪的提琴声中,困扰泡芙许久的混乱记忆终于逐渐排列成了有序的组合。
这些组合如同从同一个起点出发的星球,尽管轨迹不尽相同,却总会回到起点。
而那个起点,他想,便是那股名为「时空能量」的能量起源,又或许……是胸怀世人的神……
「时空能量」这个说法,是他从幻乐歌剧团的成员口中得知的。
几乎同时的,他知道了他们的团长慕斯需要这种能量来维持生命。
「能量……是飨灵生命的根本?」
他轻声问着,却不希望等来回答。
因为关于缇尔菈大陆的「轮回」记忆,几乎全部铭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的这些记忆原本是一团互相纠缠的迷雾,叫人难以承受。而如今,他受了慕斯身上「时空能量」的影响,所有「轮回」记忆在圣乐中有序排列,他再也不会再陷入堕化的境地了吧?
泡芙望着被众人簇拥的那个男孩,原本黯淡的眼眸渐渐明亮了起来,甚至染上了纯净的笑意......
「诶?泡芙呢?」
慕斯回过神来,望向泡芙原本坐着的木桩。木桩上空空如也,没了泡芙的身影。
「可能是困了,去睡觉了吧?」
「嗯......倒也是......」
成员们七嘴八舌地猜测着,话题很快又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安详平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村庄转眼便迎来了新年。
这一天,小村庄里亮起了金黄色的灯光,灯光落在人们的脸上,颇有几分希望的感觉。
村民们嬉笑着赶到了村长家门口,等待着那场排练许久的歌剧上演。
而这时,泡芙站在被临时当做后台的棚屋里,紧紧地皱起了眉。
「泡芙,怎么了?你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这个……东西,会吓到他们的。」
泡芙实在不愿意将眼前这个暴露肋骨,表情奇怪的塑像说是自己,挣扎了许久,从牙缝中挤出「东西」二字。
纽结糖听了不由得一愣,而后咯咯笑了起来。
「泡芙,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做这场演出吗?」
她笑了许久,最后将目光重新头像那个模样与泡芙如出一辙的塑像身上。
「嗯!将我的经历编成歌剧,向世人宣扬,神明爱这世上一切的生灵。」
「要人们相信善与爱,也要让人们看过黑暗,这样才不会有更多人受骗!」
泡芙明朗地笑着,他纯净的目光仿佛透过塑像,看到了曾经被困黑暗的自己。
如今的他,以「圣子」之名行走于大地之上,步履所至,再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