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藕故事

骄阳

　　
　　 午后鸣蝉拉长昏昏欲睡的尾音，我强撑着眼皮，身体却丝毫不敢懈怠——
　　
　　 「没错，记得昂首、挺胸收腹、双手紧贴腿侧……」
　　 「若想练好舞，基本功可是重中之重，大家不可以偷懒哦~」
　　
　　 好听的声音自眼前那排乌泱泱的后脑勺外传来，我酸痛的腰杆又下意识挺直了几分。
　　 虽然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地打颤，但幸好藏在宽松的裙摆之下，不会被轻易察觉。
　　
　　 我咬牙稳住轻晃的双腿，现在决不是放弃的时候……
　　
　　 那个来回踱步的漂亮姐姐若有所思地望向我，轻轻点点头。
　　 「好了，大家休息一刻钟！」
　　
　　 闻言，僵立的学生们也如获大赦，纷纷如脱线木偶般瘫坐在地。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顺势软软倚靠在身旁的榕树上。
　　
　　 「飘雪先生，不是说好了今天这堂是人文课，要研习各地风俗什么的吗？」
　　 「说是想要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从舞蹈开始也没问题……可这舞蹈基本功怎么比老虎先生的武艺课都难啊…………」
　　 「是啊，飘雪先生，下次能从简单点的开始吗……」
　　 「……」
　　 「你们啊，习舞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持之以恒方有成效。」
　　
　　 没错……无论是舞蹈还是书画，都要从反复练习开始，日积月累才会有成效。
　　 唔，这点可以记录下来作为旁听心得……
　　
　　 我想得出神，直至额间淌下的汗水蛰痛了眼睛，才发觉那漂亮姐姐竟笑盈盈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我猛地站直了身子，声音也磕磕绊绊。
　　 「请、请问……是我刚才的站姿不够标准吗，还是哪里做错了……」
　　
　　 「不，别紧张……你可是刚刚坚持最久的人，虽然很难很辛苦，但是你没有放弃。」
　　 她俯下身，笑眼弯弯地与我对视，轻轻抬起手腕，上面串着风音的金手环叮当作响。
　　 「我想说，真是了不起呢。」
　　
　　 那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顶，我眼角一涩，连忙低下头，心间漾起暖融融的甜意。
　　 「谢、谢谢飘雪先生……」
　　
　　 「不用这么拘谨，叫我姐姐就好~再说了，我们不都是书院的教习吗。」
　　
　　 「嗯，飘雪姐姐……不过，我还没有正式授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留下……」
　　 回想起自己与金骏眉先生的约定，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按照要求，这是我旁听的最后一堂课，之后我便要开始正式试讲。
　　 如果……真的没有通过考核而不能留在书院，我该去哪里呢……
　　
　　 「糯米藕这么认真努力，肯定没问题！」
　　 飘雪姐姐粲然的笑容又近了一些，她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我的脸。
　　
　　 「听说我们糯米藕做饭很好吃，又擅长写字画画，还这么可爱！如果金骏眉不把你留下，那可是鬼谷书院的损失~」
　　
　　 「真……真的吗……」
　　
　　 脸颊上的那双手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十分享受般地轻轻揉捏起了我的脸。
　　 「当然！不许再皱着脸了哦……对了，不如看我跳支舞吧！」
　　
　　 「跳舞……？」
　　
　　 「没错，相信我，舞蹈能解决许多烦恼哟~咳咳，这也是本堂课对各位的示范，请大家看好了！」
　　
　　 裙裾蹁跹，环佩缀响，流风回雪，婉转惊鸿……
　　 那抹艳红如焰的身影活生生地勾画出了这些古书中的词汇，我不禁忘记了呼吸。
　　
　　 一曲舞罢，她傲然昂起淌着汗珠的笑脸，比太阳更炙热恣肆、明亮耀眼，仿佛在对我说——
　　 「看吧，是不是很简单。」
　　
　　 我呆了片刻，仿佛被那滚烫的、金子般的笑容深深烙下了什么。
　　
　　 如果，我也能成为和她一样厉害的人就好了……

温梦

　　
　　 傍晚，暮色悄然覆过天际，窗棂外的古树沙沙而动。
　　 我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厚厚一叠书画练习，还有一旁密密麻麻记满旁听经验的小册子。
　　
　　 明天就是正式试讲的日子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如豆的烛火俏皮地跳动着，我支着头咬着手中的笔杆，神思早已飞远。
　　
　　 昏黄的光圈之中，恍然浮出那张熟悉而慈祥的脸，他像往常般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头。
　　 「小小年纪便愁眉苦脸的，长大了可怎么办？笔杆子也好生可怜，你看，都被咬出一排牙印了。」
　　
　　 「爹爹……」
　　 眼角又猝不及防蓄满温热的液体，我却不敢眨眼，生怕眼前人的影像也会融入泪中，消失不见。
　　
　　 铛——
　　 晚课结束的钟音敲碎了温柔的光影，我蓦地抬起头，学子们嘈杂嬉闹之声伴着夜风涌进来，而眼前哪里还有爹爹的身影。
　　
　　 是梦吗……
　　
　　 我轻轻抹去颊上犹带余温的痕迹，捡起方才睡着时掉落在桌下的毛笔，笔杆顶端有一行细细的小篆，历久弥新、温润有泽——
　　 「赠与爱女，十岁生辰吉乐。」
　　
　　 这是爹爹在数十年前亲手为我制的生辰贺礼，我记得，那一年的爹爹还是满头乌发，意气风发的模样。
　　
　　 爹爹是饱读诗书的大学士，然而比起教导我琴棋书画外，他似乎更喜欢做些其他事，比如托起我摘院子里高高新结的柿子，带我放飞彻夜扎制的崭新纸鸢……
　　 那个时候的爹爹，总是和我一起笑得像个孩子。
　　
　　 自我被召唤出来，爹爹便从未让我以御侍来称呼他。
　　 久而久之，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并非他血缘意义上的「孩子」。
　　
　　 直到——
　　 不知多久后的某个秋日，我才惊觉皱纹爬上了爹爹的脸，秋霜染白了他的鬓发。甚至连院子里的柿子树，都已经垂垂老矣。
　　 而我……却永远停留在了十岁的模样。
　　
　　 「一辈子做个孩子又何妨，大不了……咳咳……爹爹一直疼你。」
　　 爹爹躺在病榻上，接过我手中的药碗，虽然依旧笑眯眯的，他的眼中却难掩落寞。
　　
　　 半晌后，他用枯瘦却仍温热的手心抚了抚我的头顶，轻轻叹气。
　　 「唉，咳咳……是爹爹对不住你……」
　　
　　 我将脸埋进爹爹的掌心中，却说不出安慰爹爹的话，只能不停地摇头。
　　
　　 我知道……爹爹是在担心我。
　　 这几年我拼命努力，从不辨五谷、衣来伸手到今日熟练地掌握烹饪、女红乃至打理菜园等琐事。
　　 我只想让爹爹知道……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才能好好生活的小孩子。
　　
　　 所有人都说，我是天地之灵，可青春常驻，永生不死。
　　 可我却不知道这是赐福还是……诅咒。
　　
　　 但是，我无法向爹爹，或是任何一个人诉说。
　　 ——已然享受永不流逝的生命，，还怀抱这样的想法，对自出生便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的人类来说，是件残忍的事。
　　
　　 「不哭了……糯米藕，明日……你跟我去见个人吧。」
　　 最后，爹爹如往常般为我擦去泪水，眼中却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是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约定

　　
　　 「……害怕吗？」
　　 面前陌生的黑发青年淡淡地笑着，我却怯怯地躲在爹爹身后，拼命咬唇憋住了眼眶中打转的泪珠。
　　
　　 爹爹，为什么要带我见这样的人？
　　 那青年身后盘旋着一团巨大的墨色怪物，可怕的眼睛里冒出像要吃人般的幽光……
　　
　　 「吼！」
　　 怪物突然向我猛扑过来，我惊得僵直了身子，手脚却如同灌铅，完全没办法躲开。
　　
　　 「糯米藕——」
　　 爹爹竟抢先一步踉跄着抱住我，用佝偻的身子护在了我面前。
　　
　　 不！爹爹……
　　 不要伤害爹爹！
　　
　　 我的心被紧紧攥住，张大嘴却无法呼喊出声，脑海中仅有一片空白。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飨灵，我肯定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可以，让我救救爹爹——
　　
　　 再次睁开眼，那怪物已悻悻地回到了青年身边，它似有不甘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便如水墨般逸散在空气中。
　　 而地上，出现了一只突兀的……藕？
　　
　　 「不好意思，二位受惊了……许是换季的缘故，最近它的脾性确实有些不稳。」
　　 他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然而缠绕在他手脚间的红线似乎收紧了些许。
　　
　　 「听你爹爹说，你从未使用过灵力，看来今日是你第一次使用它了……」
　　 他捡起那只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灵力……
　　 原来除了永生不死，我的身上……还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爹爹从未告诉过我。
　　
　　 青年将那只藕轻轻地置于桌上，转向爹爹。
　　 「飨灵之力明明可以有更多的用处，你为什么不让她做些更有价值的事呢？」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裙摆。
　　
　　 身前的爹爹沉默了片刻，他回过头望了我一眼，浑浊的眸子依然如初见时慈爱温和。
　　 「……因为我希望，能让糯米藕获得真正的幸福。」
　　
　　 「那一日，我机缘巧合中召唤出了糯米藕……即使刚召唤出来便是现在的模样，但她眼中的无知和懵懂，与初生稚子并无分别……」
　　 「彼时天下太平，没有战乱，并不需要刚降生于世的她承担什么。更何况……飨灵本就享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所以我决定，就将她当作我的亲生女儿一般抚养……有时，连我自己也忘记了，她其实是个飨灵。」
　　 「然而，我也忘了……所谓怀璧其罪。她既无同伴，又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一思及此，无论是作为父母还是御侍，我皆日日寝食难安。」
　　
　　 一直忍耐的眼泪，终于在爹爹的娓娓道来中落了下来……
　　
　　 「虽然我也想一直照顾糯米藕……但是人力犹有尽时，我想把我的孩子，托付给她的同族——金骏眉先生您照顾。无论是什么条件都可以……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爹爹颤颤巍巍地放下拐杖，郑重地对着面前的青年鞠了几躬，那青年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
　　
　　 「好吧，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不过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了。」
　　
　　
　　 于是，我们定下约定——
　　 「仅仅负责做饭的话，鬼谷书院也可以找位专业的厨娘。」
　　 「书院还缺一位书画教习，能不能留下，就看一个月后你第一节课的授课情况了。」

新试

　　
　　 约定之日，我早早来到学堂门口，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己小声加油打气。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负爹爹的期望……」
　　 「糯米藕，你一定可以的！」
　　
　　 我鼓足勇气推开眼前的木门，却没想到还没站稳，就被一只纸鹤迎面砸中了额头。
　　
　　 「嘶……」
　　 我揉了揉额间，皱眉看着眼前的乱象：大家扎堆聊着天，奔跑嬉闹的学生撞上一旁玩游戏的几人，又玩闹着扭作一团。
　　 偌大的学堂，完全没有准备安心学习的人。
　　 虽然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但现在这样子……
　　
　　 「哈，不好意思。」
　　 一个蓝衣学生走到我面前，捡起了方才那只纸鹤，又好奇地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
　　 「等等，你穿的怎么不是蓝衣，咦，好像都不是书院学生服的制式？莫不是山下村子里的小丫头跑错地方了？」
　　
　　 「我叫糯米藕……我不是学生，是本堂书画课的教习先生，请大家尽快回到座位上吧。」
　　
　　 「什么？一个小姑娘……教我们上课？！你的年纪不会比我们还小吧？」
　　 学堂中一下子炸开了锅，一双双眼睛不可置信地左右打量我，我的双颊不禁微微有些发烫。
　　
　　 「因为我是飨灵，从出生之日便是这副样貌……」
　　
　　 「飨灵？还真看不出来……」
　　 「怎么看都是个小姑娘嘛，诶，你真的能做我们的教习吗？」
　　 ……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糟糕……我深呼吸平复了波动的心绪。
　　 ——既然大家并不相信我是教习先生，那便证明给他们看吧。
　　
　　 铛——上课钟音已然敲响，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却未停止。
　　 我昂首走上了讲台，尽力维持严肃的神情，清了清嗓子，将怀中厚厚一摞书画放在书桌上。
　　
　　 「各位若是不想回到座位上，我们就这样上课吧。书院今日才新设书画课，我们也要由浅入深，今天的任务比较轻松，主要是品鉴交流……」
　　 「交流不拘形式，各位可以自由组队讨论，半个时辰后推举代表评述汇报即可。」
　　 「这位同学，请帮忙分发一下这些书画，这是本堂课所用的参考资料，也是我的拙作。」
　　
　　 先前练习了数百遍还有些生硬的话语此刻竟顺畅自然地脱口而出，我心中涌起一丝欣喜。
　　
　　 众人皆安安静静地看向我，我微笑着向先前那位用纸鹤「误伤」我的男孩示意，他怔怔地接过书桌上的书画，乖乖地在同学间分发起来。
　　
　　 「这些字画……看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鬼谷书院的怪人挺多的，看来她肯定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糯米藕先生，这幅画我可以带回去临摹吗！」
　　 「喂！不行，这幅画分到我手上了，我要先向先生借用！」
　　
　　 此刻的学堂仍然闹哄哄的，但是大家的心思已然完全在眼前的书画上。
　　 我忙前忙后地为大家解惑释疑，心中按捺不住雀跃。
　　
　　 我真的做到了……
　　
　　 「你们看！窗户！！」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我向外望去，只见纸糊的窗户间闪过一个扭曲的诡异黑影。
　　
　　 下一秒，地上的纸鹤无风自动，似有意般掠过学生们的脸颊，那几人尖声惊叫着瘫倒在地，抽搐的脸上露出不受控制的鬼脸。
　　 学堂乱成了一锅粥，学生们纷纷想夺门而出，而那扇木门却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措地呆在了原地。
　　
　　 然而，蜷缩在角落的几个年幼女孩早已因害怕嚎啕大哭，向我投来了惊恐而无助的目光……
　　 我心中一惊。没错……糯米藕，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
　　
　　 身为教习，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帮助大家！
　　
　　 「大家请冷静！」
　　 我第一次知道，我也能发出这种大到让所有人都安静的声音。
　　 「请大家都过来，避开那些纸鹤！……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们出去的！」

糯米藕

　　
　　 「喂，你怎么净找些不能吃的家伙进书院？」
　　 午后日头甚好，黑麒麟不满地打了个哼哼，换了个姿势安逸地盘在独自品茗的金骏眉的肩头。
　　 「好像我真打不过那小丫头似的……」
　　
　　 「只能怪你不能享受人类的食物……说起来，糯米藕做的饭，味道很不错。」
　　
　　 为了保护飨灵而不惜生命的人类，和为了御侍而主动激发潜能的飨灵……
　　 确实是金骏眉未曾见过的笨拙又奇怪的家伙，但改变世界的希望，也许就在这样的人的手上。
　　
　　 「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外面那群小鬼吵吵闹闹的，咦，还在往你这里来啊？」
　　
　　 几个蓝衣学生带着哭腔向金骏眉直奔而来，险些扑翻了他手中的茶盏。
　　 「院长救命！学堂里有奇怪的妖怪……我们听糯米藕先生的跳窗出来找您，请您救救其他人！」
　　
　　 「妖怪……？有你在书院还会有人作怪，嘿嘿，该不会是可以吃的家伙吧……」
　　 一旁的黑麒麟倒来了兴致，趴在金骏眉耳边念叨。
　　
　　 「那妖怪可伤人了？」
　　 金骏眉随手朝肩头一挥，散作黑雾的黑麒麟不满地小声抗议着。
　　
　　 「有糯米藕先生在，大家都没受伤！对了，那妖怪还说、还说它是什么掌管学习的老神仙……」
　　
　　 金骏眉托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去找蓑衣黄瓜帮忙吧，我随后就到……」
　　
　　 见学生们急冲冲地离开，金骏眉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黑麒麟重新攀上了他的肩头。
　　 「那个妖怪……没那么简单吧。」
　　
　　 「呵呵……跟了我这些年，你的头脑倒是变聪明不少。」
　　
　　 「那种蹩脚的名字，也只有那个小鬼才能想得出来了。哼，不过没想到你对那个新来的叫糯米藕的小家伙还挺上心的嘛。」
　　
　　 金骏眉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地笑着。
　　
　　 耀之洲人杰地灵，即使一盘甜点，也可能召唤出纯真懵懂的天地之灵。
　　 与善良的人类相伴一生，受尽庇护，自然平和美好，纤尘不染。就如春日娇嫩花朵，新生稚雏。
　　 而这样的人，面对他安排的「意外」，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
　　
　　 「是时候了，走吧。」
　　 金骏眉放下茶盏，懒懒地欠身。
　　
　　 「去收拾烂摊子？」
　　
　　 「不……去看看，小雏鸟的羽翼被打湿了，还敢飞吗。」
　　
　　
　　
　　 待金骏眉踏入学堂，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如常。
　　 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女孩仍紧紧护住身侧的几个年幼学子，眼里不出所料地含着一包泪，双唇却倔强地紧抿着。
　　
　　 「鬼谷书院从来没有什么学神吧……装神弄鬼的鬼先生，倒是有一位！还不快出来！」
　　 蓑衣黄瓜刻意扯着嗓子冷嘲热讽，凉拌海蜇果然忍不住现身，倚着门的、玩着纸鹤的、扯着学生做鬼脸的浮游全都对蓑衣黄瓜一起发难。
　　
　　 「什、什么叫装神弄鬼啊，臭屁精！这是金骏眉那家伙给的任务！他说这里的学生没有参加过迎新仪式很好吓唬……」
　　
　　 「结果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可是糯米藕第一堂课，你就整这一出。」
　　
　　 「哼，糯米藕明明做得很好嘛！诶，金骏眉——今天糯米藕的考核，算是通过了吧？」
　　
　　 「考核……?」
　　 糯米藕闻言，有些惊讶地抬头询问金骏眉，却见他不动声色地轻笑点头。
　　
　　 「看来，鬼谷书院又多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啊……」
　　
　　 糯米藕呆在原地，一时间未能理解金骏眉的话语是何含义，倒是凉拌海蜇先一步过来抱住了糯米藕。
　　
　　 「太好啦糯米藕，你能留在书院啦……诶诶诶！你怎么真的哭啦，难道我刚才真的吓到你了？」
　　
　　 小小的女孩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落下一串断线般的泪珠。
　　
　　 凉拌海蜇一时手足无措，龇牙咧嘴地做起鬼脸逗弄女孩，小浮游蹦蹦跳跳地挤到她的脸颊边，卖力地抹去那些泪痕。
　　
　　 风中卷来一丝淡淡的甜香，金骏眉笑着遥遥向庭院望去，稚鸟小心翼翼地轻探池面，惊起一圈翠波。
　　
　　 年前酣睡于池底的新藕，也早已长成擎擎如盖的碧荷，晶莹的露珠在风中簌簌滚落，折射着金子般粲然的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