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天机之卷)
阅读
2024-05-15更新
最新编辑:咻咪啾咪
阅读:
更新日期:2024-05-15
最新编辑:咻咪啾咪
皇宫深处,镇魔司。
这是整个朝堂最神秘的部门,也是唯一一个设立在皇宫内的军司机构。自铁瑰皇帝白清明创办距今已有三百年历史。
这是个专门培育恶鬼的机构,是白氏皇族用以制衡江湖的黑暗力量。如果说六扇门是以法制武,宣扬公理与威严的义士,那么镇魔司便是谨遵毁灭,散播恐惧与死亡的妖魔。若有人仔细看过那些如流星般崛起,以一己之力掀起腥风血雨的江湖魔头之生平往事,或多或少都能发现镇魔司存在的痕迹...说到底,江湖的动荡洗牌,从来不是什么时也命也的天道使然,而是朝堂弄权者的有意为之。
不过这张白氏皇族的底牌,在燮喜帝白炼在位期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喜帝长子与次子早夭,膝下仅余长公主白羽柔一人,弥留之际传位于胞弟之子岳王白肖,但却将镇魔司的掌令传给了长公主白羽柔。
或许天性敦厚的喜帝只是希望给自己的嫡亲血脉留下些在皇族之中安身立命的东西,但却忽略了自己的女儿,是百年难遇的女枭雄。
没有人知道这名看似柔弱的女子用了何种手段去应付镇魔司内的魑魅魍魉,只知道她执掌镇魔司大略一年光景之后就被那些个江湖大魔们奉为了女帝。
是的,女帝。尽管她要求镇魔司称呼自己为羽公子,并将这一称呼作为镇魔司的司御之名流传至今,然而大魔们私底下还是喜欢叫她——烟雨圣后。
在白肖还醉心于后宫独酌抚琴之际,宫内早已完成了洗牌,在一个雪后冬夜,一身貂裘的白羽柔带着四名手下去到了他的行宫。
两名最爱妃子的脑袋,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当这一切出现在白肖面前的时候,九五至尊发出了恐惧的怪叫。白羽柔一如当年哄弟弟的姐姐一般把白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叮嘱他要听姐姐的话,只要听话,皇帝的位子他可以坐很久很久。
从那之后,燮乐帝白肖便再也没有走出过深宫一步,白氏皇族的未来,就这样交到了白羽柔的手中,而白羽柔也证明了自己并非只能操控这一宫的风云,天下这局棋,男人下得,她一样也下得!
于内,她颁布了一项项新的财税政策,降低税收,鼓励经商,百姓安居乐业尤胜喜帝在世之时;于外,她革新了军队制式,并遣落日侯燕破云携赵氏平渊狼骑北上三千里,打得匈奴人抱头鼠窜,一时间声势无两。至于平渊狼骑军化作苍狼军,又为了救燕氏而反出朝堂,便是后话了。
如果一切顺利,乐帝之后,便该由长公主的孩子继承王位,但命运弄人,长公主与驸马,藏雪骑都统姜克清只得一女姜流月。白羽柔倒是想过杀光那群满口祖宗家法的老顽固给自己女儿成为燮朝第一任真正的女帝铺路,但在姜克清的极力阻拦下也只能作罢。
圣后一生仇家甚多,对于法制法规的改革导致她始终是世家大族们的眼中钉,而一生谨慎坚毅的她,最终却是被驸马姜克清亲手鸩杀...或许也只有他,有机会让圣后放松紧绷的心弦。
没人知道这对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在乎姜克清缘何要亲手杀妻。夫妻反目,同室操戈在那些大家长老眼里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故事而已,何况姜克清那种眼高于顶的男人会杀了白羽柔,他们也不怎么意外——原本觉得对方只是身份比自己高贵罢了,岂料相处日久,对方无论是手段,智计还是心性都高出自己许多,可笑的大男子气会被嫉妒扭曲成杀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压在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世家大族们摩拳擦掌,准备将失去的利益重新执掌回手的时刻,镇魔司动了。
据传当时镇魔司九使在姜流月面前一言不发跪了一夜,在姜流月终于点头后血洗了六大宗族,甚至...包括姜家。
姜流月在得知姜克清死讯后也毫无波动,只是对白氏皇族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在安排与自己一向交好的堂兄白真掌印后,带着一部分镇魔司的高手离开了皇城。
有传言正是这批人形成了现在的拘魂阁,但无人有胆量去向拘魂阁主求证这段往事是否为真,真真假假,也就这样湮没在了岁月变迁之中。
至于镇魔司,也于这之后与白氏皇族有所割裂,尽管每一任司御无不是精彩绝艳之辈,但它从一柄听话的利刃转成一头有可能噬主的凶兽,也成为了一个不可逆的现实。
第十九章(回归正文)
李不语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只记得自己被太乙的顾吹衣背着狂奔,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在这片山峦之上。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围绕着他,清风缓缓拂过他的面颊,面前的榆树林发出了轻柔的沙沙声,他顺着夕阳的余晖眺望远处的小村。
一块巨大的牌匾吸引了他的目光...
仙人西瓜。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里是龙泉镇的凤凰山,他想起自己初入江湖的时候,跟商昊乾去田里偷瓜被老农暴打的情景,也想起来自打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后老农拉起“仙人西瓜”的牌匾,说当初谪仙人就是吃了他的瓜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
是啊...龙泉...
他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了一串清脆的铃响,他回头,一个苗族姑娘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巨大的银饰遮盖了她的头部,但依旧能从露出的些许发丝中发现来人一头银发。
李不语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二人同时开口,但一语过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水莲仙莲步轻移,来到了李不语身边,仰起头看着身边他:“你好像很累,感觉...死反而是种解脱。”
“当年你似乎就很喜欢在这里看龙泉晚霞。”李不语避开了水莲仙的问题。
水莲仙看着李不语,轻笑着点点头。
李不语侧过头,看向了落日下的榆林。
日轮沉入了山崖,铺散下的夕阳余晖在林间隐隐绰绰,风每次吹过就会掀起一阵绿色的海浪。
喜欢看夕霞的水莲仙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李不语。
他看着晚霞,她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晚霞。
“我喜欢晚霞,可是却讨厌夕阳。”水莲仙轻声说着。
“是因为它终将辜负晚霞的美丽吗?”李不语回应。
“不是。”水莲仙摇了摇头,“晚霞又不是太阳本身,我爱的就是天间红焰的稍纵即逝,光是红焰还不够,还必须要是稍纵即逝,就像是在城头欣赏城内的人间烟火,我爱的不仅仅是那份热闹,我也爱那个顾盼自怜的自己。至于那轮太阳...”
水莲仙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
“不要也罢”
李不语双手负在背后,不发一语。天下第一此时像是个蹩脚的孩童一般,嘴唇嗫嚅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愧疚吗?”
水莲仙歪着头,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看着一旁沉默的李不语。
“嗯。”李不语点点头,“但我也知你不需要我的愧疚。”
“呼,”水莲仙长出一口气,笑着开口,“你总是知我在想什么。”
李不语露出一丝苦笑,懂吗?
他其实不懂,不然,也不至于巫蛊教一事后二十年不曾踏足南岭了。
“无始无终,无因无果,才是爱的真身不是么?”水莲仙伸了个懒腰,“情爱非喜非悲,求不得因果。”
她转过头,对着李不语笑了起来:“人生路短,得一情事为憾事,或许,也是件幸事。”
“你该醒醒了,李不语。”
“算诀别吗?”
李不语看着缓缓走向黑暗的水莲仙,平静地询问。
“算新生吧。”
水莲仙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如当年初见。
李不语闭上了眼睛,杂乱的心绪缓缓稳定,他清晰感受到那名为悲哀的妖魔在心底发出一声凄厉地笑声,他很想附和着笑出来,可泪水早已落下。
“该醒了。”
而在李不语挣扎于梦境的同时,镇魔司内已然阴云密布,年轻大魔们无甚感知,而那些资历稍老,经历过燕羽之乱的家伙们,则早已将心弦绷紧。
一个道玄真人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而那个名叫顾吹衣少年,却驮着压在所有人心头的江湖传奇杀了进来。
尽管谪仙人此时看起来虚弱不堪,但垂暮的仙君,就真的是凡人能够杀死的吗?
包夹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退出两步,面色凝重地看着大殿正中的三人。
此时此刻,镇魔司六成杀手都已经被抽调至城内破敌,还有两成隐匿在皇上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两成,此时已经齐聚于此。
道玄也趁着这个机会喘了几口粗气,看着神采奕奕的顾吹衣,没来由地有些生气,当即一巴掌糊在了宝贝弟子的脑袋上。
“你驮着他倒是跑啊!你跑这来干什么?”
“又不是我要来的,您敲打我干嘛?”老人家动了肝火的一击又快又准,躲闪不及的顾吹衣一边摸着脑袋一边抱怨,“他说他现在身中九幽罂粟,要来这爆体而亡把他们全拖下水,我也拦不住啊!”
顾吹衣饱含委屈,扯着嗓子喊出了这句话,而一旁的杀手们则是不约而同又退出了一步。
道玄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也便想明白了这小家伙玩的是哪一出。
“臭小子你这瞎话真的是张口就来啊?”
“什么瞎话,认真的。”
“行行行,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道玄说完这番话之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不用想都知道,宫中禁军此时肯定在到此合围的路上,但眼下一个老一个小,一个生死未卜,想要趁着现在突围都没多少可能,既如此,不若坐下歇歇得了。
“掌教你不是打算放弃了吧?”顾吹衣也跟着坐下,不过那张嘴倒是没闲着。
“谈不上放弃,是真累了。”道玄笑着摇摇头,“年纪大了,熬不动持久战。”
镇魔司的二层,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下面嘀咕个没完没了的师徒二人,他的脸上分明带着和煦的笑意,但眼神却总抹不去那缕高高在上的漠视。他缓缓转动手中酒杯的间隙,一名镇魔司的杀手也已经恭谨靠了过来。
“琚大人...”杀手轻轻开口,“李大人那边说,让您早些动手。”
“哦?李大人是这么说的?”被称作琚大人的年轻男子放下了酒杯,饶有意味地看着身旁的杀手。
“是...是...”杀手感觉头上的汗珠已经在掉落,“禁军张将军正在带队赶来,李大人的意思是,赶在禁军出手前拿下他们,莫要让那些寻常卒子看了镇魔司的笑话。”
“笨...”男子语气俏皮,伸手指了指杀手,示意他俯下身子,而在杀手靠近他之后他则是缓缓开口,“把来这里的禁军都杀了不就好了?反正都能赖天下第一身上,这种开杀戒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哦。”
尽管对于这位大人的发言杀手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这句话依旧是把他吓得不轻,他赶忙抬头望向对方,却看到对方那对好看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于自己这个杀了禁军的提议得意不已。
江湖中素有一句浑话,说的是这江湖里有五个碰不得——落霞镇的街溜子,仙人府的老妈子,鬼谷家的女娃子,百里家的钱袋子,皇城根的恶童子。
其一说的是得各类机缘于一身,已达半步绝世却又游手好闲到了极点的当世刀狂胡小刀...额当然了,一开始的戏称是“明月峰的干儿子”,说的是他与小青衣结为夫妻之后被泠月视为自家人的往事,只是这一称呼甫一问世,天刀门以楚休狂为首的众人便强烈反对,最终称呼被换成了后者;其二则是曾为丫鬟出身,嫁于谪仙人后负责操持恒山大小内勤事宜的环儿小姐;第三则是“九幽”的幕后东家之一,英雄冢守灵人鬼谷家的女家主;第四则是把持了黑白两道一应营生的活财神,百里家姐弟俩...
至于这最后一个碰不得,便是面前的少年,被人称作“帝祸”的苍狼弃徒,琚芜夏。
在这皇城,能顶着“帝祸”这种犯大忌的名讳而存在,足以看得出白巽对他的宠爱。传闻白巽是在一次出城围猎的时候遇到了他,那时的他正被三名鬼市高手追杀至猎场周围。白巽在听到手下通报后便饶有兴致地移驾周围,想要看看江湖人士之间的厮杀。
但当皇帝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那名奄奄一息的少年收起了伪装,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在皇帝面前虐杀了三名高手。
白巽明白了,这个少年,是个很会挑选舞台和观众的杀人狂,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纯粹的“恶”。
自此之后,白巽便把少年留在了宫里,于外人看来,恶童子是稷下学宫永不会毕业的一名学徒,负责主持一年一度的“帝祸操演”——每年他都会亲自挑选五名禁军假扮刺客,绕过禁军防卫接近帝王以发现皇宫的防御漏洞。
只有少数几名白巽的心腹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镇魔司贪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