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留音/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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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留音-01节

……能留下声音的匣子？留我的吗？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还有，这个匣子，不会要放出来给所有人听吧？

就是那种整人的手法，

说什么“只有对方能听见”，

结果拿到后，立刻就放出来给众人听。

别想拿什么“我保证只有我一个人会打开”

这种话来蒙我。

以为这样就能听到什么肺腑之言吗？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总之，劝你省省力气，别想骗我。

那种动不动就掏心掏肺的话，

还是留给我哥去说吧。我先去做作业了。

对了，假设敌兵于南岸十里扎营，

五千步兵，三百骑兵，约定于日出交战。

请问我方战沟应该挖多深，挖几道，

间隔多少？什么时辰生火造饭？

……好吧，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阿香离家了。家里最近很安静。

小时候，我们天天吵架。

你没经历过那种家庭，孩子多，父母忙，顾不上，

于是跟我说，阿权，你稳重，

你要看住阿香，别让她出去闯祸。

我看不住她。她力气大，推开我就能出去。

胆子也大，敢踩着案，去取高处刀架上的兵器。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比不过她。

别的孩子还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

她已经很明白了，要么玩刀，要么玩弓，

每天和武人们混在一起，谁都知道她。

她问黄盖伯伯，长大后，能跟他上战场吗？

伯伯说，可以啊。去年，阿香真的跟去了一次。

但是啊，她待得不开心。

军营里的规矩一点都不比外面少。

不仅多，还没有道理，不准问为什么。

阿香去了一阵，就默然回来了。

那是昏时，我刚下了课，穿过回廊，

就见她坐在外廊上，看水缸里倒映的残阳。

她手边还有弓刀，身上还披着甲，男装打扮。

我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去梳洗更衣，拜见母亲？

她像没听见一样，趺坐在那，好像入定。

孙权留音-02节

现在，我们反过来了。

我很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她却糊涂了。

她想要什么？当游侠吗？

这个乱世，离家当游侠，没有长辈能答应的。

我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本来就很少这样安静并肩坐着，

但，那天，我们坐了很久。

我转头看她，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没有孩子气了，只有肃杀之气。

从前家里还没发迹，孩子做什么都没人管。

阿香说她想去战场，大家说去呗，

说想当游侠，大家说当呗。

现在，不一样了。

小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

父亲也不知怎么办到的，娶回了士族出身的母亲。

听说……那年，母亲靠在家中的墙上看街灯。

父亲自墙下过。她看见了他，对他笑了笑。

第二天，父亲又打那堵墙下过，

他带了个家里种的瓜，说，我叫阿坚，你叫什么？

母亲不告诉他，只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说，我是城东种瓜的孙家。

母亲笑啦，说，城东哪里还有瓜田？

父亲说，是呀，早荒废了，

我把田卖了，上战场求军功去。

明天就要出征，若能活着回来，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母亲问，你想知道我叫什么，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父亲说，知道了，就能来求亲了。

你也配？她说，

你个孙大瓜，连我家的门都进不来。

父亲跟母亲打赌，他说，

他会搏命给母亲造一扇更大的门楣，

比现在的宅邸大几百倍。

母亲笑得差点从墙头跌下去。

你呀，你知道比吴氏的土地大几百倍是多大吗？

是整个吴郡、整个扬州啊。

扬州就扬州，天下就天下，我搏命。父亲说。

那时候，他除了命，什么都没法拿出来赌誓。

他就把他的命拿出来了。

家里安静的时候，我会想起当年那件事，

每一步都破绽百出，但最终竟然还是做到了。

以前，所有血淋淋、真正属于大人的东西，

被端到我眼前时，已经成了食盒里的熟肉。

可是，我想试试自己搏命。

我试过了，就知道了，

为何父亲和兄长都愿意用命赌。

搏命搏来的，就永远是自己的。

取字的时候，我拿着那个谋字，去问师父。

他说，虑难为谋，画计为谋。

谋者，大多无需搏命。可若敢搏命，谋者便无敌。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没有太阳，没有阿香，

陆逊师父似乎跪着，看不清神色。

我站起身，觉得比现在要高些，

能看到以前扒过的门框上，

有一排模糊的指头印子。

我喊，兄长、阿香、母亲？

没有人回我。

我说，陆逊师父，你怎么了？

你站起来，谁让你跪着的？

他抬起头，神色很绝望。我的梦醒了，

那一天我都在想，我最后会谋到什么、搏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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