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之战/活动剧情

^{编 刷 历}

2025活动剧情 邺城之战/活动玩法 邺城之战/活动剧情

大宴

◆袁基

这里便是白虎讲宴的宴厅了，宾客入席后，此地会连宴三日，共讲经义。

◆我

处处雅致，典丽非常，不输洛阳白虎观。

章帝曾召学者于洛阳白虎观辩论五经，袁氏慕其遗风，遂于邺城设白虎讲宴，延请各地名流聚于雅集、研讨经训，效先贤之制。

◆我

此次宾客众多，招待如此多的贵客怕是不易。准备了许久吧？

◆袁基

还好。三年前曾办过类似雅集，有旧例可循……啊……

◆我

你双目不便，小心脚下。

◆袁基

……被看出来了。

◆我

再怎么装作无事，看得见和看不见都是不一样的。不过你大部分时间坐主座上，应该能掩饰八九成。

◆袁基

果然还是瞒不过殿下。

◆袁基

换了重些的酒杯，不会被轻易碰翻。只要记住酒杯的位置……

◆我

但用膳还是很难吧……是不是要现在提前吃一些？接下来一整夜都只能喝酒了。

◆袁基

唔……这样的话，会被看出来这盘糕点被人动过的……

◆我

吃光了不就看不出来了……

◆袁基

殿下……殿下……

幽弈一

▾袁绍

你们在干什么……你怎敢在讲宴的地方对长兄做这种事……

◆袁基

咳……是我不慎绊倒，殿下想拉起我……

▾袁绍

然后就一起摔倒了坐垫上？

◆我

对，就是这样。

▾袁绍

然后再一起滚过装糕点酥饼的盘子？

◆我

对，对，就是这样……

▾袁绍

后面跟着的人怎么服侍的？为什么没劝住？

▾侍从

……二公子这叫什么话，这是小人们能劝住的？

▾袁绍

……你……

◆袁基

太无礼了，怎能对公子言语如此桀骜不驯？退下去。

▾侍从

长公子为族务夙夜烦忧，难得有片刻闲暇……何人才会不识情趣和时务上前打断啊。

▾侍从

况且为了今日与殿下相会，已经准备多日了，只是在此地恰好情难自抑……身为侍从，难道要为了几盘糕点，扰乱主人的兴致吗？

▾袁绍

……我总有一天腾出手收拾你。你给我等着。

▾袁绍

你们这群人，趁他身体不好，天天在他耳边吹什么邪风，我一清二楚！来日方长……

▾侍从

二公子要跟我这样的人计较吗……

◆袁基

好了，小若，别和将军饶舌。

▾侍从

是。小人知错。

◆我

……脸被气成和外套一个颜色走了，袁绍……

◆袁基

真是……果然以后还是得稍稍谨慎……

◆袁基

殿下觉得，在下现在的心中，有何所想？

◆我

来了，例行小考，考虑一下应该说什么，他现在心情很好，这题不难……或者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在所有人眼前悄悄抚过他手背……

◆我

我来了，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所想？

◆我

正值枫叶纷纷，“我心匪石”啊，袁公子许久不寄这样的情书了。

◆袁基

即已相知，如此书信，岂非显得空有其词，令人觉得卖弄轻佻……

◆袁基

难道，殿下喜欢这种？既见君子……

◆我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正常说话吧。

◆袁基

哈哈哈……念卿成疾？思君令人老？

◆我

哈哈……我们当初居然能这样坐在榻上，互相说情话说到夜半。

◆袁基

……毕竟是初遇之时……

堂外有一名武官欲入，侍从无声挪了半步，将他挡在门外。

他听见了动静，慢慢转头向门口的方向。

◆袁基

何事？

▾武官

在马厩外抓住黑山细作陶氏，已送往城牢审问了。

幽弈二

◆我

巨鹿田氏、广平沮氏……真是豪强云集。

◆我

有几家来的似乎不是主事，十分年轻。

◆袁基

几位家主随本初往巨鹿祭祀告捷，派族中子弟过来应酬走动。有几位今年刚入将军府任文学掾。

◆我

就给个虚职呀。

◆袁基

很有前途的虚职。

◆袁基

毕竟是将军近前行走的人，就像从前在内廷御前行走的御史，就算官位不高，也没有实权，但往往能一步登天。

宴中经辩稍歇，我和袁基坐在屏风后，隔纱望着宴席中人影重重。

◆我

本地局势如何？

◆袁基

……一切顺遂，殿下切勿担心。

◆我

……来的路上，我得到一卷密信。

◆袁基

在下如今双目不便，密信……说了何事？

我悄悄拉过他的衣袖，摸索到他的手背，在他的手背上描写。

◆袁基

……啊……这样……

◆我

有趣吗？

◆袁基

有趣极了。既然得信，殿下为何又亲身前来？

◆我

……袁公子夙夜忧劳，苦盼相见，我若不来，岂非叫你成了尾生？

◆我

就算是刀山火海，都得亲身前来相会。

舞乐丝竹淹没经论，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着我的笑意。忽然庭外有奔马声，武官匆忙穿庭而来，在廊外呈上军报。

▾武官

魏郡兵变，倒戈黑山，里应外合放出关口。西北城营告急，黑山军大军进发，围向邺城！

幽弈三

室内只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剧烈混乱--

▾宾客

魏郡叛逃黑山？！

▾士族

这……大军皆随袁绍将军往巨鹿拜祭，如何守城？

▾文官

怎么守得住？现在就连能否逃出城池都未可知啊！

忽闻一声轻响，他放下酒盏。两侧侍从合起屏风，座下霎时静了下去，众人皆看向主座，一时无人言语。

◆袁基

魏郡兵变，黑山突袭，大军在外……既是绝境，诸君又何必慌乱？

▾文官

使君，趁黑山尚未围拢，安排车马尽快出城吧！

◆袁基

……也是，人皆欲求生，使君言之有理。将众人的车马都套好，派府兵护送宾客出城。

▾宾客

那使君呢？

◆袁基

邺城乃袁氏全族所依之地，身为家主，在下于道义不可弃城求生。

◆我

……

◆袁基

殿下，请速随宾客撤离邺城，一旦退路被截，就再无机会了。

片刻后，庭前火光缭乱，车马如流，争先恐后涌向城门。

◆袁基

殿下？

◆我

你在这，我又何必仓皇。

◆我

我留在这帮你。毕竟双目不便，就算是在自己家，也容易绊倒。

▾突然，宅邸外传来喧哗声。两道血淋淋的人影穿过拥挤的人群，扑至廊下，瑟瑟发抖。

▾袁氏侍卫

袁谭公子……公子访友回城，却在道口被黑山军劫走，侍卫死伤惨重……

▾袁氏侍卫

黑山军已经围城！还请家主定夺，该如何退敌！

一时间，涌向城门的车流又无措地停下了。黑山军已经围城，城中众人难以冲破敌军，逃出生天。

绝望在人群中蔓延，就在这时，城门口传来铜铃声。

一台悬着铜铃的翠布小羊车，带着一连串清脆声响，从城门口穿过重重混乱而来。

马车上端坐的绿意少年颜如珠玉，笑意宴宴。羊车停在了府外，他在车上起身，遥遥一揖。

▾戏学

殿下，长公子，学生来迟。

▾戏学

学生……没有错过经论吧？

幽弈四

◆我

今日是《白虎通义》与《春秋繁露》，无甚趣味。

◆袁基

夜宴还未散，学弟来的还不算太晚。

▾戏学

学生之前就因为未时常前来拜访，错失了加官进爵呀。

▾戏学

燕子麾下的另一个小兄弟，被封了黑山校尉。长公子，可否指点一二？

◆袁基

天子降诏，岂敢揣摩圣意。

▾戏学

是这样吗？还以为长公子想在黑山军中扶持山头，挑拨离间。

▾戏学

毕竟从前眭固和于毒就被收买过，万一袁氏想故技重施……啊，不过他们被燕子打了一顿之后，已经乖乖回家了。

◆袁基

难怪黑山军近日强势，原来是战友冰释前嫌，军心凝聚。

◆袁基

可既然大军就在城外，何不杀入城中，占领邺城呢？

▾戏学

吓，学长在说些什么呀。我们可不是那种草莽恶徒……

他换了坐姿，在羊车上跌坐着，抱过一口木匣子，低头微微笑了。

▾戏学

……学长……你家，是不是丢了一位公子？

◆袁基

……

▾戏学

啊，袁氏的公子呢……他的脖子又细又软，皮肤光洁细腻。刀切下去，一定像是切过羊脂的手感吧……

◆袁基

……

死寂的府门外，所有人都注视着戏学手中的木匣，甚至忘记了呼吸。

◆我

……袁基？

我轻声唤他，才意识到他因为看不见，所以根本不知道戏学怀中的是什么。

他轻轻隔着衣袖拉了拉我的手指，像是求助。我在他手心写下“木匣”二字。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已经了然。

◆袁基

……学弟作为黑山使者，如今在邺城能在车上高谈阔论，全因黑山军尚未攻城，彼此还可各退一步。

◆袁基

若是袁谭公子有何不测，在下身为他的伯父，便不能再退半步了……唔！

话音未落，戏学倾倒木匣。首级血淋淋一团，滚向袁基脚边。

幽弈五

袁基的呼吸乱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他给了我暗示，我搀着他蹲下身，向首级的方向伸手。

◆袁基

……是吗？

◆我

……不是。

只有两人听得见的低语，敲定了首级的身分。不是袁谭，是一名青年武将。

◆袁基

这是谁？在下若想将他安葬，也需知晓他名姓。

▾戏学

学长自己请封的黑山校尉，自己不认得了吗？

◆袁基

原来是他呀……那，袁谭呢？

▾戏学

袁谭公子，当然是学弟在这里的倚仗呀。万一就像学长说的那样，双方火并，学弟还能手握公子，逃出一劫……

▾心理

袁谭在他手上，袁氏不敢轻举妄动……

袁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垂下眼眸。如果不顾袁绍长子的生死，那此后无论邺城是否保全，兄弟之间都将无可挽回的决裂。

▾戏学

对了。听说之前，学长身受重伤，双目失明……学长的眼睛，如今可有好转？

◆袁基

不必担心，已经痊愈了。

◆袁基

如此记挂同窗，难怪学弟瞧着憔悴，今日入宴，记得让侍从帮忙补些敷粉。

他站起身，又恢复了无瑕的文雅笑意，在府门口向戏学行了主礼。

◆袁基

学弟前来赴宴，何必久居门外？请入内吧。

幽弈六

混乱的宴席，已经在方才被布置完毕。走投无路的宾客，也别无选择，陆续回到了席上。

我和袁基在屏风后，轻声商议现状。

◆我

之前得到消息，是曹操为张燕请封。

◆袁基

曹操要为张燕请官，试图招抚黑山军。

◆袁基

公孙瓒南下，黑山军东进，魏郡之中士族相争，若让曹操招募黑山，袁氏将岌岌可危。

◆我

只是你想扶持的小武将，并不能在黑山军中独当一面。何必如此做，激怒张燕他们。

◆袁基

唔……

◆袁基

若不激怒他们，如何能在危城之中，与殿下屏后私语呢？

◆我

……

◆袁基

殿下？

◆我

这张嘴又不说真话……

◆袁基

……他们会看见屏风后的影子的……

◆我

呼……

◆我

刚才，我已经让他们将帷幕放下来了……

◆袁基

唔……唔……

◆袁基

说不定……是此生最后一次亲近了……

幽弈七

◆我

嗯？公子在看什么呢？

▾戏学

看学长和殿下呀，二位从幕后出来，笑得满面春风。

◆我

哪里可怕，长公子笑得多好看。

◆袁基

呵……

◆我

转过来让我看看……

◆袁基

……殿下……

▾宾客

咳！咳咳！

◆袁基

咳……学弟孤身入城，大军在外，若是攻城，学弟生死难料，如此僵持，是有何要事还想商议吗？

▾戏学

都说了，学长不能还将我们视作草莽恶徒啊。此次来邺城，学弟可是想竭力保全诸位贵客的。

▾戏学

……外面虽有黑山军磨刀霍霍，我也想以一己之力护住城中官民……不知在座诸位，可否随在下往朝歌避战？

◆我

朝歌……黑山军如今的本营？

▾文官

这不就是做黑山军的人质吗？

▾戏学

……使君不想吗？

他起身，走向那人，踩上他面前的食案，蹲在了食案上。戏学拿起脚边的酒盏，侧头托着脸，将酒液从男人的头顶淋了下去。

▾戏学

……那你会变成阿毒的下酒菜哦。阿毒被燕子狠狠打了一顿，这段时日脾气很差呢。

▾戏学

诸位，大军就在外。我可以叫一队人进来，带几口装小牛羊的笼子，把你们一头一头塞进去……

▾戏学

当然，我们也能以礼相待，诸位作为我的贵客，体面地随我往朝歌出游踏青。

◆袁基

城中，士族随行的府兵，恐怕不会答应主人这样被掳走。

他转头直视主座，将空杯在手中抛接了一下，对我们露出了一个有些诡谲的笑容。

▾戏学

进来。

一队黑山刀斧手冲入堂中，两侧宾客发出一阵惊呼。

▾戏学

学长好像还没识时务。

▾戏学

我可以让他们把你们两个拖下来，让你们把刚才在屏风后做的事当众再做一遍。

◆袁基

君子也是饮食男女。

◆我

我们在屏风后论个道，道法自然，三生万物，有什么好避讳的？

▾戏学

二位就嘴硬吧。到时候，别在柱子上一头碰死啊。

幽弈八

◆我

哈哈哈……他说我们会一头碰死。

◆袁基

哎呀……

◆我

你记得上次碰了哪边吗？别再碰到了。

刀斧近在咫尺，他浑然不觉，只侧头微嗔我一眼。

就在这时，门外有看守府邸的黑山军人入内回报。

▾黑山军

羊角，邺城的东南门开了。

▾戏学

嗯？是谁开的？

▾黑山军

好像是老杨的兄弟，说刚才接到开城门的命令，要往外运城中缴获的战利。

▾戏学

……好像？

▾黑山军

我去把人拦下来，再问一下。

……

…………

▾黑山军

羊角！羊角！是陶升！陶升叛了！

▾戏学

……哦？

▾黑山军

那畜生肯定是投靠了袁氏，骗兄弟们让出城门，将袁氏的家眷族人都送出城了！

▾戏学

哎呀，追上去。

▾黑山军

……追上去，可能会正好遇到袁氏回援的大军。

▾戏学

这可为难了……没有那些袁氏族人，袁绍说不定就敢豁出去攻城呀。不过，袁谭还在我们手上。

◆我

袁基也在啊，他才是最值钱的筹码吧？

◆袁基

哎，惭愧……

▾戏学

啊哈哈……是吗？我倒担心袁绍反而因为袁基学长在我们手上，彻底肆无忌惮地攻城呢。

幽弈九

◆我

来，试一试。

◆袁基

在下不擅用剑……

◆我

君子尚剑，辟雍的剑术可是必修。

◆袁基

剑术老师并不严格，郭嘉都能毕业。

◆我

特意为你挑的剑上玉具，来，这样拿着，长剑横在身前，抬一点下巴，在剑上方露出眼睛……

◆袁基

……这样吗？

◆我

……真是奇特，玉人挽剑，反倒生出艳色。

▾戏学

……二位这样调情，学弟都不好意思看了，有辱斯文啊。

▾黑山军

羊角！差不多放出去二十台车马，可能有一百二十余人放出去了……

▾戏学

唉，一百二十人吗……那就杀一百二十名宾客吧！

满座惊惶，所有宾客都惊恐地看着刀斧手，往边角躲藏。

◆袁基

——学弟何必虚张声势？若黑山军真能入城劫掠，你早就打开城门，让大军入城了。

◆我

一者，邺城不是战备之地，城防不足，易攻难守。二者，黑山军构成复杂，六七成都是随军流民，能作战者并不足数。

◆袁基

若放大军进城，大军必然在邺城劫掠放纵。军纪本就形同虚设，一旦开始劫掠，就再也管束不住了。

◆袁基

若本初带兵回援，你们无法及时组织军队守城或撤离，反而会被拖死在城里，我猜，这就是你为何迟迟不让黑山军主力进城的缘故。

▾戏学

学生好羡慕，学长居然能有殿下这样的知己，能彼此心意相通……

▾戏学

可相通了，又如何呢？——抓一百二十人，砍下他们的头，悬于城楼！

◆袁基

黑山军主力不敢进城，不必顾虑！召集随行府兵，镇守邺城！

幽弈十

袁氏亲卫与黑山刀斧手厮杀，宴中顷刻爆发血战。得到传令，众宾客随行的府兵也朝此地聚来，皆是精兵。

▾戏学

学长这样，是不顾袁谭的性命了吗？

◆袁基

你怎么证明，谭儿还活着？

▾戏学

送一只手给他的伯父看看？

◆袁基

哈……真是的，学弟就是这样不拘小节。落下这等残疾的长公子，对士族而言……一文不值。

▾戏学

那样听起来，断手的士族、掉脑袋的士族和瞎了眼的士族，都是一个价吗？

◆袁基

呵……

◆袁基

听着——无论是亲卫、府兵还是黑山军，拿下此人者，赏百金，封校尉！

混战有一瞬间的停滞，百金的诱惑，让所有人的刀锋都朝向了同一个人。

戏学托着脸，对近在咫尺的杀机笑颜以对。

▾戏学

咴……

随着一声口哨，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从梁上落下，剑光刺向我的天灵——

暴雨一

刀剑相撞，我挑落他耳珰。耳饰挂在我刀尖，我旋手，将它一圈一圈转了起来。

◆我

怎么开始戴这些了，张燕将军。

▾张燕

抢的。

◆我

声音细碎，容易被听出来。

▾张燕

他，提示你。

他看向袁基。

方才，确实是袁基先一步听见上方的碎响，暗示我提防。他双目失明，听力格外敏锐。

▾戏学

哎呀，我愈发崇拜学长了，以前从来不知，学长居然有如此耳力。

◆袁基

学而时习之呀，学弟。

◆我

我就觉得，你从前耳力就好。我府里的琴，弦音准不准，你一听就知。

◆袁基

为殿下调琴准音，自当尽心，

▾戏学

燕子你听听你听听。

▾张燕

我，听见了。

▾戏学

那你还不快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戏学

我要看这两条舌头天天亲在一起，说点没脸没皮的话。

▾张燕

到底，要舌头，还是，要脸皮？

◆我

袁公子，他要我们的脸皮。

◆袁基

那趁着脸皮最后还在脸上的时候……

借着满室血雨混战的掩护，他侧头含笑，双唇在我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袁基

留一个彼此的记号吧。

▾戏学

……邺城若把学长的脸皮贴在城墙上，那这堵城墙，应该千百年都撞不破。

暴雨二

◆袁基

话说回来，今日是文人之宴，何必如此动刀剑。

◆我

要不要谈一谈？我与长公子都在此，想要什么官职，立刻就能兑现。

杀声嚣烈，张燕坐在一具尸首边擦刀，他的刀柄与刀身都被血迹浸透了，一时滑腻难握。

窗外远处有冲天火起，火烟缠绕霞光，显出胭脂泼洒般的凄艳。

▾戏学

真的吗？殿下，学生真的能如此平步青云吗？

◆我

你又不想当皇帝，只是想要个足够漂亮的官职，何必不给呢？

◆袁基

被曹操招募就可以，被袁氏招募就不行吗？

◆袁基

曹操的脸皮就薄了吗？这么多年，得袁氏的好处和庇护，却也敢反咬一口……

▾戏学

学长从前，毕竟与学生有些误会芥蒂……

◆袁基

哎呀，这是什么话。利益当前，从前的恩怨，不值一提。

◆我

是啊，若能招募黑山军，哪怕有万般旧怨，二位也能成为袁氏的座上宾。

◆袁基

学弟，要坐到我和殿下中间来吗？

◆我

你也不是没坐过。来，请。

戏学没有动，望着我们，静静笑了。血溅在他年轻饱满的莹润脸庞上，好像白雪落了红梅。

▾戏学

学生还是知道，长公子是什么人的。

◆袁基

是汝南人。

◆我

咳咳——噗哈哈哈……你不要趁我喝酒的时候……哈哈哈……

他也掩袖而笑，将额头贴在我的肩头轻颤。戏学眼神玩味，缓缓摇头。

▾戏学

若是我，哪怕利益相同，学长也不会放下那点旧怨的。

▾戏学

学长的心胸，对其他人可以广阔，可以不计前嫌，但对于我，哪怕我自请归降，都会被活活剥皮、千刀万剐吧？

◆袁基

那，你是不想选官位了，万剐校尉？

暴雨三

◆我

你真坏。

◆袁基

嗯？

◆我

人家学生不过是想看看我们在帷幕后论道，学一下内经吐纳之术，你却要把人家千刀万剐？

◆袁基

万剐校尉和千刀校尉，虽都是杂牌将军，听起来，万剐的俸禄和官位比较高啊。

▾戏学

燕子，怎么还没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张燕杀过满庭混战，向我们逼来。府兵护送我们与宾客离开混战的厅堂，撤往侧门。

我拉住袁基的手，轻声耳语。

◆我

……袁谭的事，你有把握？

◆袁基

放心吧。

◆我

他若少了个长子，更不可能过继给你袁尚了。

◆袁基

哈……殿下那么喜欢尚儿？

◆我

那孩子可爱……安静下来的时候，眉眼气质，有几分像你。

▾张燕

你们，聊啥。

◆我

聊孩子呢。

他已追至后方，宾客惊乱。我欲回身截住他，袁基却摁住了我的手，接过侍从递来的弓箭。

听声辩位，信手一箭，箭射在张燕脚前。他顿了一瞬，四名袁氏死士从暗处杀出，将他阻挡在了侧门后。

众人从侧门脱身，外面早已备好了袁氏车马和坐骑。一切都似早有准备。

暴雨四

暴雨忽至，黑云遮掩月光，须臾银河决泻，白浪翻街，行人奔匿。

▾宾客

使君，袁绍将军为何还未回援？

◆袁基

不必担心，在下会尽地主之谊，护诸位平安。

▾戏学

你们谁都别想走。你们今晚都是我的小蜜糖。

◆袁基

今夜不是你们的蜜糖。

◆袁基

是在下的。

▾张燕

让人，进。

▾戏学

让主力进城，他们会在邺城大乱，一旦袁绍反扑，无法及时组织兵力守城。

▾张燕

不要怕。

◆袁基

听见了吗？张燕将军说不要怕。小赌怡情，学弟，赌一把试试？

◆我

是啊，二对二，很公平。

◆袁基

荀彧学长若在此，一定已经站在我们双方正中间，准备开盘了。

借着宽大衣袖的掩护，他一直拉着我的手，看似并肩，实则是我拉着他前行。

戏学看着袁基的双眼，应该是在揣测他的双目究竟有没有恢复。

▾戏学

……袁绍的回援，来的有些慢。

▾张燕

外面，在等。

◆我

你们不让大军入城，也是计划让他们留在邺城外，围城打援吧。

◆袁基

也可能在等公孙瓒派来的援兵。听说黑山军和公孙瓒联手，欲夹击攻破袁氏。

◆我

哎呀，这可是燃眉之急。袁绍将军的援军若是回来，说不定会遭受两面夹击，顷刻大败。

◆袁基

本初若是不回来就好了……

▾戏学

邺城，乃袁氏本营，他舍得弃城？

◆袁基

他带大军外出祭祀，本营空虚。你们带大军攻打邺城，朝歌本营，不也同样空虚吗？

暴雨中，侍从撑伞，将我们送上马车。上车前，他循着刀兵声，向后方与府兵缠斗的张燕笑着颔首。

◆袁基

黑山军的本营朝歌，线下只有于毒一名将领驻守。不知道于毒将军能撑多久。

暴雨五

◆我

公孙瓒的援军……应是不会来的。

◆我

青州黄巾军原本要与他们汇合，却被公孙瓒尽数剿灭，黑山军和公孙瓒都对彼此抱有防备。

▾戏学

袁基，你们敢逃，那位叫袁谭的公子，就要改名叫腌菜坛子了。

◆袁基

啊，谭儿他宁死也不同意的。

▾戏学

那他可能真的就去死了。

▾戏学

我们已经把消息递到了袁绍将军手里，如果想让他的长子活命，他就不可妄动。

◆袁基

他不可能答应。

▾戏学

第一次确实没答应，还暴怒地把我们送信的兄弟杀掉了。

▾戏学

第二次，我们送了那孩子的一点东西过去……

▾戏学

其实我们也知道，要是人残疾了，就没那么宝贝了。所以送的……是些平时从外面看不太出来的部分。

◆袁基

这么细心吗……那，在下代谭儿和本初谢过学弟了。

▾戏学

袁家主，好狠的心啊。

▾戏学

燕子，听见了吗？袁绍的大军往朝歌，偷我们的老家去了。

▾张燕

嗯。

▾戏学

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让黑山大军进城吧，一个不留。

暴雨六

◆袁基

他们想赌，赌本初派往朝歌的兵马快，还是他们攻打邺城的云梯快。

◆我

你赌哪个？

◆袁基

在下赌……

马车上，他与我耳鬓厮磨。外面是暴雨与杀声，车内宛如另一方天地。

◆袁基

……在下赌殿下。

◆我

真的？

◆袁基

嗯，真的。我信殿下。

◆我

如此情景，事发突然，我也别无他法，既没有得力的心腹在侧，也没有周密的准备……

◆袁基

在下……是全心全意相信殿下的。

◆我

可我若真别无他法了呢？

◆袁基

那，出了邺城，便将邺水作弱水如何？

◆袁基

能在黑云压城之际，与袁氏之地殉城，与心上人殉情……夫复何求？

暴雨七

城门下的黑山军守备松散，见士族车马到来，竟直接放行。

◆袁基

……陶升……看来已经收买了这处城门的黑山军头目呢

◆我

真是个人才啊。不知袁氏抓住这名细作关入牢中之后，是怎么与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

◆袁基

呵呵……其实，在下也不是很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

怎么会，长公子可是最讲道理的人了……

◆袁基

真的吗？

他环住我的身躯，将头埋入我的颈窝。

◆袁基

……撞柱子的时候也是？

◆我

唔……

◆袁基

是不是？

◆我

大多数时候……

◆袁基

所以有小部分时候不是？

◆我

哎，人非圣贤，偶尔不讲道理、有些小气性……那才有意趣呢。

马蹄声紧追而来，车厢外，闪过张燕的刀影——

◆我

燕子飞得真快，追过来了。

◆袁基

他很快就插翅难飞了。

◆我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黑山军在外虎视眈眈，袁氏如何还敢让公子轻车简从地外出访友。

◆我

被抓走的，应该只是袁谭公子的替身吧。真正的袁谭……

◆袁基

随他的父亲，往朝歌进军。

暴雨八

袁谭没有被绑架，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能威胁到袁绍的东西。

袁谭、袁氏族人皆被救出。直捣朝歌，无需顾虑。

▾张燕

邺城，我的。

◆我

尚未落定呢。

◆我

袁基，你真的信我？

◆袁基

自然。

◆袁基

殿下早已看过那卷密信，知道今日邺城一定有兵变，提前做了准备。

◆我

但我发现，我的准备，和你的准备，好像……撞在同一个人身上了。

他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掩袖笑了许久。

◆袁基

无妨……能者多劳嘛。

▾张燕

开城门，攻城——

▾黑山军

将军！城外……城外有重骑兵！

▾戏学

什么……

▾黑山军

是西凉军吕布！吕布是袁氏的援军！

战局已定。

暴雨愈烈，如天火坠地。我们在马车中彼此依偎，我舒了口气，枕在他的膝头。

◆我

今天的公务，就管到这。

◆袁基

那接下来……可否留给私情？

暴雨九

车马从城门驶出，离开邺城。车中情事方毕，他有些艰难地整理衣物。

◆我

怎么这种时候，会起这么大的兴致……

◆袁基

毕竟想到殿下在此事上与我心意相通……

◆袁基

一时之间，心中呼应，仿佛是比身躯的亲近，更加叫人动心。

我们抱着凌乱的衣物，依偎在车厢中。外面又传来奔马声。

▾武官

你是何人？

▾陶升

黑山军陶升。

▾武官

……主人，是那名黑山军的叛徒。

◆袁基

知道了……重赏百金，赐一处巨鹿宅邸良田。

外面又静了下来，西凉军已驱散城外的黑山军，乱军四散，逃离邺城。

◆我

你是何时确定，我有安排的？

◆袁基

一是殿下看过密信，二是陶升收买城门看守的黑山军，放走袁氏族人。

◆袁基

殿下手中的情报可能有些许缺失。比如，曹操想为张燕请封，但袁氏请封了另一位黑山将领……

◆袁基

那人……就叫陶升。

◆我

……哎呀。

◆袁基

嗯，就是戏学带来的那颗首级。陶升已死，那么今夜的陶升，又是谁安排的呢？

◆我

哈……

暴雨十

▾袁绍

在巨鹿听闻魏郡兵变，联合黑山军攻占邺城，内心焦灼。

▾袁绍

如今敌军败退，见长兄与族人平安，万谢苍天庇佑。

◆袁基

陶升叛出黑山，暗中保住袁氏一族与雅集宾客，为此次第一大功，务必多加犒赏，为之请封官爵。

邺城之乱平息，西凉军与袁氏合兵。

此前趁黑山主力进攻邺城，袁绍已带兵往朝歌，在衢地驻扎。联军随时可以进攻朝歌，剿灭黑山。

不过，眼前袁基想做的，是重新在邺城召集雅集，完成经论。

▾宾客

邺城空虚，遭黑山偷袭，家主竟临危不乱，保全族人与城池。我等幸免于难，皆仰赖家主。

◆袁基

诸位谬赞，在下惭愧。殿下亦有大功，在下不敢贪功。

◆我

哪里。

◆袁基

眼下，袁氏正全力备战，欲召集联军于朝歌会师，剿灭黑山。还望诸位支援。

▾文官

定与袁氏同心，共讨黑山！

他摸索到沉重的金酒杯，向前方举起杯盏。被灯火照亮的眼眸，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只能望见一片黑暗。

我在他身边，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好像害怕被我独自抛弃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真意

▾袁绍

……他双目不便，我代他送殿下到渡口。

◆我

多谢。

▾袁绍

我还有最后一问，你得到的密信，可否交予我？

◆我

……不知者不乱其心。

▾袁绍

魏郡的兵变，陶升的救援，是谁安排的？

◆我

陶升是我的人。至于魏郡兵变，我不能说。

▾袁绍

……你在顾虑什么？

◆我

就算你心里隐隐猜到，但一旦亲耳听见，亲眼看见，许多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

你与他是兄弟，往后要如何相处？难道分家吗？

▾袁绍

有人愿意随我走。

◆我

他强杀袁遗，就是为了让人看见跟你走的下场。

◆我

在众人眼里，此次是他布局退兵，保住了所有人。他的声望近日会如日中天，你……不要妄动。

我登上船只，他没有再问。船渐渐驶离渡口，远处的邺城，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