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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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崖1206103

扑火

净土

起初她看不到路.上死去的人，所以枯骨不会绊住她的脚。

距离黑野特别行动组-013组抵达滨海小镇，已经过去了44天。

三名来路不明的构造体都损耗严重，所幸被她们保护过的人们都伸出了手，把她们从最前方拉了回来。

她们就这样在难民群中“修修补补”了两天，直到维护组件彻底罢工，纳米补强材料也用尽。

薇拉的伤臂彻底抬不起来了，但好歹还保下了一条命。

小哑巴却不太好。不仅被爆炸波及，她背后还不知何时被感染体掏了个洞，内里结构一览无余，看一眼都觉得钝痛无比。循环液还在流失，薇拉试图帮她止住，可什么都阻止不了。

她就这样在维持续航的休眠和骤然苏醒中循环往复，每次都坚持不了几分钟。

“喂”的焦虑蔓延到了脸上——在狭窄的空间中来回踱步数个来回后，她对所有活人宣布了一个决定。

喂

经过这几日对地下堡垒的调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突围一次。

喂

我看过旧的图纸，那条路指向的是尚未挖通的另一个出口，上次我们没有目标，所以没有找到缺口，但也许这次……

难民

可我们只剩最后一份爆破装置了。

喂

带着仅剩的爆破装置去往那边，还有希望。

人们却麻木地听着这些话，他们也许已经受够了感染体时不时的逼近。加上物资已经消耗殆尽，每个人都已经在日程消磨中，接受了死亡的将近。

喂

都起来！坐在这里发呆算什么！

难民

累了……在这鬼地方待太多天了……我都数不清了……

难民

真的别折腾了，就剩一份爆破装置，还要浪费在那种无用的探索上吗？况且你们都带人尝试多少次了……有什么成效吗？

喂

……那怎样不算“浪费”？难道要在感染体彻底攻进来的时候自爆？

薇拉

不识好歹的东西……喂！你这样说话是不会被听进去的。看看这些脏兮兮的、死气沉沉的脸。呵。

薇拉摇晃着站起，起身前还没忘记扶住尚在昏迷中的小哑巴。

薇拉

很多人就是这样，对活下去的挣扎都微弱到可笑，你不刺激他们压根不会有用……简直像是一群快要饿死的羊群，不狠劲抽动鞭子，谁也赶不动它们。

角落的薇拉说着，慢慢背起了小哑巴，将她无力垂下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

薇拉

我们的好好队长还是太“温良”，但我就不一样了。

薇拉

我可向来都是那只撞围栏的黑羊啊。

薇拉抬起脚——然后狠狠踹到了铁桶上！

“哐啷”一声巨响，桶内珍贵的物资滚了满地，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薇拉

有种就派你们最能打的家伙先跟我来场内斗，不然你们所有人都得看我的脸色吃饭！

难民

……

薇拉

怎么，不敢？

薇拉

那还不老老实实听我的？！能动的全部站起来！跟我们走！不能动的就干脆立刻死在这里，我绝不会给你白吃物资！

薇拉

不愿意现在就去死的，哪怕爬也得跟上！

难民

…………

就这样，剩余的人们彼此拉扯着，在几名构造体的牵头下，又一次向出口走去。

……

不知在昏暗逼仄的空间里摸索了多久，一直走到……只能听到身后难民们的呼吸声，还有机械关节磨损的吱呀声。

难民

几点了……现在是……晚上……还是……

没有人回应，只有小哑巴的声音虚弱响起，给予了回应。

小哑巴

……白天。

薇拉

！你醒了？少说话，保存体力。

小哑巴却微微抬手，示意薇拉贴近墙壁。

子机

“……我的听觉模块很灵敏。你们应该都没听到过这个。”

薇拉顿了顿，她听了小哑巴的话，任由自己沉重的头颅贴到墙上。

很快，薇拉微微睁大眼睛——她听到一阵遥远的涛声。

子机

“潮水涨到这里，天就亮了。”

子机

“明明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光亮了，但涛声还能传达到……”

子机

“这个方向大概是对的，我们离外面不远了。”

哗啦。

疲惫的人群贴在一起行走，没人知道涛声的到来与远去——没人知道，夜晚已经过去，地下堡垒之外，又降临了一个安宁的白昼。

子机

“如果能在这样的安宁中死去，也不算差。”

薇拉

别说这种话。

薇拉有些烦躁地将小哑巴又往上背了背。

她想揪出引来感染体的罪魁祸首，可那块从感染体身上撕下的定位装置暂时没了反应，没办法进一步判断那招致灾祸的源头在何处。

即便薇拉已经打算放过“喂”了，可眼下唯一有嫌疑的，大概还是只有她。

但如果“喂”想要叛逃，那这种自杀式行动也把她自己带进了危险中。

薇拉

哈。

薇拉忽然有些自嘲地冷笑起来。

如果她从未犹豫过、如果能不顾一切、早在第30天的时候把“喂”处理掉，也许不至于熬到这份无法脱身的地步。

她看着前方探路的“喂”的背影，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些想法——现在无论怎样，考虑这些也无用了。眼下最重要的只有带着大家活下去。

小哑巴

薇、了？你看到了吗？

薇拉从杂乱的思绪中回神，发现小哑巴的子机上还留着一行字，前方的“喂”也表情微妙地看着自己。

子机

“你们是怎么进入黑野的？”

薇拉

……

看到其余二人的沉默，小哑巴以为她们不喜欢这个描述，慢慢删改，一行新的字呈现出来。

子机

“我们，都是怎么进入013组的？”

喂

……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子机

“离开家乡那座小岛之后，是黑野收留了我，还给了我比较强力的机体……你们呢？”

薇拉忽地干笑两声，她明白，小哑巴大概又察觉到她的“不安”了。

薇拉

你每次开启这种有关家乡的话题，无非都是为了这种事……有够好笑的。

喂

……

小哑巴趴回背上，她感受着薇拉的发丝，子机上继续缓缓浮现文字。

子机

“我想了解……陪我聊聊吧。”

薇拉蹭了蹭脸上的冷凝液，她知道小哑巴现在应当少说话，尽可能保持体力。

可液体顺着她托着小哑巴的手缓缓滑下，滴答落到地上——那是小哑巴仍在流失的循环液。

薇拉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薇拉

……好。你先说，小哑巴，详细说说你的事，我们都好好听着。

子机

“我……”

随着薇拉继续向前迈步，光标也在子机上闪烁起来。小哑巴缓慢讲起了自己的回忆。

她的思绪似乎正在消散，前言不搭后语，像在拼凑一些临终前回顾的碎片。

一道海浪涌过，清洗着所有人的过往。

子机

“那时也是像这样的涛声……我改造之前听觉就很灵敏，所以那天……我听到了异常。”

子机

“帕弥什爆发的时候，我正跟着大哥，在海上。那天我们没有成功返航，快靠岸的时候，母亲让我们不要回家，用哨声告诉我们的……我听到了感染体挤在岸上的声响。”

子机

“我们在海上漂了两天，没有收到母亲的消息，就从别处上岸了。”

子机

“岸上有很多感染体，我和大哥走散了，我又找了他两天，没找到，最后被一支难民队伍带走。”

子机

“是黑野给了我一口吃的，帮我改造成构造体，还比别的构造体额外多装了子机。”

薇拉

对那一口饭的报答，是什么？

子机安静了一会。

薇拉

说啊，黑野要你给的报答是什么？

子机

“站在战场最前线，往前冲就行。”

薇拉

……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么？我看你不止说话不利索，脑袋也不灵光。

前方沉默倾听的“喂”忽然开了口。

喂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路进入特别行动组。

喂

她不仅仅是痛觉缺失。范围应该再大些，她是对“痛苦”没感觉，各种意义上的……从入组带她开始，我就发现了。

喂

那时候她还会直愣愣去问重伤致残的伤员到底有多疼……哈，那不就是找打吗？她引得后方营地混乱，我也只能带着她去更适合她的地方，比如特别行动组。

喂

起初她看不到路上死去的人，所以枯骨不会绊住她的脚。

喂

而最后落得这个结果……因为学会了在乎他人的疼痛而被“灼伤”……似乎也早就能预料。

“喂”的目光在小哑巴满身的伤口上一扫而过，她迅速转过头，不再面对这些。

子机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进入这个组的？”

薇拉

我曾经的队友都死光光了，你确定要听细节？

见队友们没有反对，薇拉向前迈步，挤过一片狭窄的石壁，讲了起来。

薇拉

很简单。我主动接受改造，成为构造体，然后在某次集体行动中杀了一些感染体，成为唯一活下来的家伙，被黑野邀请。

薇拉

成为黑野的构造体之后，又在一些行动中杀感染体，每次都成为唯一活下来的……

喂

“一些”是多少？

薇拉

不算多，今年也就十几次任务。上头也在意损耗率，所以今年已经不怎么给我安排团体任务了。

喂

……那最近的一次，就是你加入013组之前的最后一次任务……

薇拉

那次有点复杂，我那两位队友都意图叛变……

薇拉顿了顿。

薇拉

他们两个打算杀我灭口。

薇拉

我们去了一处很高的悬崖上，他俩威胁我自己跳下去，做个了结。

薇拉

我才不会当那种走投无路就往悬崖下跳的家伙，我把他俩反杀了，还把他们引来的感染体也都杀了。

薇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喂”。

薇拉

没人能让我死在最前头。

喂

……

小哑巴

里害。

小哑巴轻轻“赞扬”，“喂”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除了小哑巴真心实意为薇拉“活下来”而感到幸运，四周都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薇拉

继续说啊，喂，你呢？

喂

我没什么好讲的，我的“故事”不重要。

薇拉

你是不愿意说还是——

小哑巴

队长……也里害。

也许是希望这二位队友好好交流，即便气息不稳，小哑巴也慢慢替“喂”讲述起她的所见。

子机

“队长很厉害的，薇拉可能不知道。我认识她比较早，她做事一直一丝不苟，出任务的时候也……”

喂

别说了，让“犬”好好看路吧。

子机

“还没进特别行动组的时候，她就很努力了，是个有目标的好人。”

子机

“以前我的子机故障，是她帮忙找人维修的，还教我适应发声装置，现在我才会说好多话。”

子机

“还有，听说她的家乡是……”

喂

……“飞蛾”，都别说了。

“喂”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两位队员，脸色隐没在黑暗中。

喂

全都不重要，黑野的构造体不需要什么“出身”、什么“自我”，只需要好好做事的狗。

喂

能在这样没人性的地方活得舒坦，除了天生就适合吃这口饭的，就得把自己以往信奉的道德与规章全都抛弃。

喂

你们两个……一个顶着“死神”的名号，走到哪里都没有好事。一个连痛觉都没有，以前连腿断了都能继续杀，被当作死士利用。

喂

……但某种程度上，我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她稍微朝薇拉低头，正对上薇拉胸口的灯光。

薇拉看清了她的表情，那是一种标准的“悲戚”。

喂

“飞蛾”，“犬”，你们有想过……结束这种生活吗？

喂

哪怕我们是构造体，也还是“活着”的，不该接受这样的命运。

喂

如果黑野把我们禁锢其中，那……试着挣脱出去，或许是一件好事呢？

有人在幽暗的隧道中举起了一盏提灯。微弱的灯光只能映亮几张沉默的脸，众人的思绪也无法无遗照彻。

薇拉没有回应，她看到了队长眼中的试探，却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对叛变的鼓动，还是某种真情流露。

最重要的是，这好像也触及了薇拉自己也会逃避的部分内心——所以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有小哑巴的子机轻轻响起。

子机

“我没想过。”

“喂”眼中微弱的光黯淡下去，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喂

嗯，我明白的，黑野适合你……

小哑巴却忽然在薇拉背上挣扎起来。

薇拉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她没有制止小哑巴这种“加速生命消耗”的行为，任由小哑巴越过她的肩膀，抓住了队长的胳膊。

喂

！

子机

“不，队长。不是黑野适合我。”

子机

“如果没有被黑野捡到，我就不会有队友，就不会遇到你们。”

喂

……

小哑巴看着薇拉和队长，勉力笑了笑。

子机

“所有人的家人朋友都是过往……我早就没了母亲与哥哥。”

子机

“队长和薇拉……都对我好，教了我……很多。”

子机

“队长帮我联系熟人修补损毁零件……薇拉会教过我从最前线脱身的办法……很多……很多……”

子机

“……这世上除了我们，也许不再有别人。”

喂

…………

“喂”嘴唇颤抖了片刻，想说出什么话，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吐露，只留了一句道歉。

喂

对不起。

“喂”拉下小哑巴的手，将她重新好好安置到薇拉背上，随后转身，继续向前开路了。

薇拉

……

薇拉

小哑巴，再多教我一些那什么……哨语吧。

薇拉感受着背上愈发沉重的重量，她头一次主动搭话。

小哑巴

……学……甚么……

小哑巴已经开始昏沉了。

薇拉

除了“返航”，吹点别的，我学学。

小哑巴

别的……别的……呼……

薇拉

……

薇拉

那就吹“返航”，只吹“返航”也没什么。

小哑巴

嗯。

小哑巴慢慢抬手，放入口中。

“呜——”

“返航”的声响不再悠长，也不再具有穿透力。

声响微弱，都不敌外面的海水拍打声，也许连队末的人们都听不见。

小哑巴短促地吹了一声，就不再有力气。

小哑巴

呼……

薇拉明白，小哑巴正渐渐沉入那片海。

小哑巴

……回家。

薇拉

什么？

“……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家。”

子机断断续续打出一行字。

薇拉用力托住她，拉过她的胳膊，揽在自己的脖子上，让她抓紧——像引颈递去最后一根浮木。

薇拉

行，这就回家，去那片净土。

薇拉

……喂，前面的，你不回头看看她说什么吗？

前方队长的背影在昏暗中隐约显现着，她没有回答。

薇拉

这个时候逃避也没有用……算了。“飞蛾”，别睡，你继续讲。

薇拉

讲那个海岛，你的家人，那些哨声，还有那个彩虹一样的海滩。

薇拉

讲了，我们就回家。

小哑巴双目失去焦点，她哑然看着前方队长的背影，子机再次开始流淌文字。

这是小哑巴最后一次、极尽所能地描述极乐净土。

子机

“我大哥每天都去捕鱼……我在镇上上学，母亲偶尔……去镇上采买。”

子机

“我不出去上课……就一起聚在家里吃午餐，大哥做的腌鱼最好吃，母亲做的蛋糕……也好吃。”

子机

“吃完午餐，我……去海滩上玩，珊瑚和小鱼是彩色的……小鱼们都不怕人，会咬你的脚趾。有一条被困在浅滩，我也会把它放回去……”

子机

“没有游客……只有……”

子机

“最安逸的生活……”

子机

“……”

薇拉

……别停，继续说下去。

薇拉

我们很快就离开，就去那里看看……啧，你最好能立刻爬起来，我们一起去找你大哥。

薇拉

哪怕是逃亡——

提到逃亡，前方的身影似乎停了停，可还没等“喂”做出什么反应，小哑巴就又微弱地说起什么。

小哑巴

疼……

子机

“不找大哥了。”

薇拉

为什么？

子机

“大哥……他太疼了。”

子机

“那时候，他陷在感染体群里……我听到了……”

失焦的眼神寻找着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小哑巴就这样把脑袋搭在薇拉肩上，慢慢闭眼。

子机

“他喊疼，我听到了。”

薇拉

……

子机

“因为……那时候……薇拉喊疼，我也听到了。”

薇拉前进的脚步忽地停下，巨震的甬道中，小哑巴拖拽着她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薇拉

啧！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我这里守着做什么？！

小哑巴

因为……泥，喊疼。

小哑巴努力抬起脑袋，朝薇拉笑了笑，同样伤痕累累的子机也再度响起。

子机

“因为你喊疼。”

子机

“我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但我不想听到你们说疼。”

薇拉

……

记忆骤然拉回两天前，薇拉想起了那时发生的事。

在她被感染体攻击、模糊挣扎的时候，是一个飞蛾般的影子扑过来，挡住了什么。

然后一步步把她拖了出去。

薇拉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救我？

子机

“我不想你们疼……我想你们活下去。”

薇拉

…………

慢慢的，慢慢的……

在薇拉向前的脚步中，“飞蛾”慢慢坠入死亡，就像一只小虫落入烛火，和飞灰一样，轻轻散去了。

呓语一般，“飞蛾”的子机上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子机

“……原来疼痛是这种感觉。”

子机

“和薇拉说的一样……印象深刻……一种……‘分离’的感觉。”

子机随主人一并终止了运作，彻底安静下来。

飞蛾扑火的命运终结，而在“死神”的背上，又增添了一位离去的身影。

薇拉

哈……这可真重。

“喂”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身，看向薇拉背后。

某个瞬间，薇拉好像从她脸上看到了浓郁的伤感，这人早就预料到的小哑巴的结局，此刻却仿佛不能接受。

薇拉

……看什么，走你的路。如果要突围，我可以换到前面去。

喂

……

喂

“犬”，我们已经到头了。

喂

出口确实存在……甚至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还好，它本就是打通的。

喂

但……

“喂”挥开尘土，用肩膀将那扇尘封的逃生门撞开一道缝隙。

珍贵的新鲜空气顺着缝隙极速涌入，将薇拉额前的头发都吹起。

——而随着大门的打开，这道通往生路的缝隙外突然亮起一点突兀的红光。

渐渐的，两点，三点……直到红光连成一片。

薇拉下意识想起了的那些顺着海浪来到岸边的荧光生物。

喂

……“犬”，我们赌输了。

灯光微弱，薇拉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她颊侧落下一道眼泪。

喂

“飞蛾”是不是……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感染体群

嘶——

命运像是讥笑着回应了两人的对话，“喂”话音未落，出口外围堵的感染群们就动作起来，整个通道都一同震动，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薇拉也感受到怀中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她藏起的定位器。

薇拉

……

喂

……算了……算了……你把她放下吧。

后方的难民们也隐约听到了两名构造体的对话，这份失败带来的绝望从队首很快传递向队尾，震动之中，已经有不甘的哭声从后方传来。

难民

我就知道！就不该跟着这几个构造体折腾……这下好了！

薇拉轻轻放下了那只被火焰焚尽的飞蛾，将她安顿在角落。

薇拉

喂，说句抛却职守的话——黑野那边我应付惯了……我原本都想着放过你了。

喂

……

薇拉

特别行动组……还真的是这样吗？刚加入黑野的时候，我也很年轻，现如今我发现它印证了外面的传言……把好人变成恶鬼，把活人变成具具行尸。

薇拉

我以为你和之前把我逼上悬崖的那二位不一样，不至于把队友出卖，给自己谋出路。

薇拉

我只觉得这孩子死得不值得……最起码，她念“队长”的发音是最准的。

薇拉将定位器取出，盯着上面的闪烁沉默。

喂

这是什么？

薇拉

定位器。是我从感染体群里抢来的，就是这玩意引来的袭击。

喂

不可能。

薇拉

可为什么这处隐秘的出口附近都会满是感染体呢？

薇拉的手臂向“喂”的方向递出，在贴近扑克脸的胸口时，光点长亮不止。

答案昭然若揭。

薇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已经做好了下一秒就动手的准备。

喂

不可能……你还在怀疑我？

薇拉

我无法承担犹疑的后果了，你不如多拿出些诚意，好让我与你聊聊，再分辨一下。

薇拉缓缓抽出沙利叶。

薇拉

……这样交涉，怎么样？

下一秒，两柄刀撞到一起的声音荡开空气，与上次的碰撞如出一辙，却多了一分不同的意味。

两道刀锋各自映照着一张扭曲的脸。

喂

不可能！我从没有想过害你们！

薇拉

杀了我，你的证词自然可以当真——唔！

“喂”突然扭住了薇拉的伤臂，在薇拉皱眉的空档，一把将薇拉按倒在地。

铮——

“喂”的刀尖对准了薇拉的喉管，这番先发制人，是她占据了先机。

喂

我不想再动你的伤！你也不要轻举妄动！

薇拉

……好得很！

薇拉毫不避讳锋利的刀尖，忽地奋力抬头。

随即——嚓。

循环液溅出，刀锋彻底捅进了薇拉的左眼，将其视觉模块彻底破坏。

喂

你疯了？！

薇拉

痛……真痛啊！！！

但几乎是呼痛的同时，薇拉也极速伸手，以牙还牙，拧断了“喂”按住她的胳膊。

“喂”捂着断臂向后仰倒，一时痛到痉挛，又被薇拉一脚踩住脖子，死死扣在地上。

薇拉

哈……哈……扯平！好一场狗咬狗！

薇拉压着“喂”，笑着拽住眼眶里的刀，一把拔出，用沾满循环液的刀刃对准这位大胆的叛逃者，就此逆转了攻守。

薇拉

早在出发之前，我就得知你有叛变的倾向了。

喂

你这疯狗，黑野的狗……这才是你真正的任务……？！

薇拉

那又如何——那现在你不得不听点狗叫了。你也“不要轻举妄动”，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薇拉一把将刀尖送到“喂”口中，只要她再敢大喊一句，利刃就会豁开她的嘴。

薇拉

代达罗斯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做到这个程度，白送一支特别行动组给他们，还搭上一群傻不愣登的难民？

喂

……

薇拉

蠢货……代达罗斯只会利用你削减黑野的构造体力量，压根不会给你留命，将这么多感染体引来就是证明。

薇拉

你这样做不仅会害死你所谓的队友，还把这整个小镇都害了。如果这种规模的感染体四散出去，那附近的保育区都有可能受威胁。

喂

……

滴答，滴答。

薇拉抽出刀，眯着伤眼，眼眶中滴落猩红的循环液。

薇拉

……我原本，都想放过你了。

薇拉

相信所谓“队友”的家伙，果然会在这种美好的过家家幻想中溺死。

喂

……我是接触过代达罗斯，但没有接受他们的邀请。

喂

我是想要自由，想逃离黑野，从此不必再面临严酷的优胜劣汰，不需要混在一群构造体执行小队里，像狗一样争夺胜利，以求活下去的“奖励”。

薇拉

……

喂

但我从没想过牵连你和“飞蛾”。你们两个都没必要跟我趟浑水，说她是个孩子都不为过，你……我也听说当年也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喂

没想到只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就算是想着自己逃离，也还是会引来这种追逐。

喂

所以那个找“钥匙”的任务……我们大费周章又轻巧拿到它，我还隐隐怀疑了好一阵……原来也只是个壳子……

薇拉

不，“钥匙”的任务是真的。

喂

……什么？

从感染体身上扯下的定位器掉落在一旁，还在闪烁光点——两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喂

……

喂

把“钥匙”拿出来……拿出来！就在我身上。

薇拉也意识到了什么，将手伸向了“喂”颈间，扯出了她们小队此行的任务目标。

一份简简单单的权限卡，近乎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饰品。

在“喂”几乎将恨意化为实体的眼神中，薇拉将定位装置靠近“钥匙”，急促的亮光再次闪成一片。

薇拉

……

喂

……哈。

喂

哈哈哈。

薇拉的手劲放松，“喂”几乎立刻挣脱开。她爬起，夺过“钥匙”，狠狠攥进手心，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在那条滨海街道上买下“钥匙”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现在看来，当初简单的砍价过程都变得荒谬可笑。

不过是将赝品与催命符一齐送到013组的手里罢了。

喂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这种小伎俩，还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她笑起来，疯狂撕扯自己的愚笨。

喂

哈哈哈……亏我们还不断猜忌、怀疑……迫使所有人彼此消磨，搞成现在这片狼藉。

喂

我受够了，该结束了。

定位装置还在嘲笑式地闪烁着光点，她将这份嘲笑握紧，再次放回怀中。

喂

“犬”，现在还有一个机会……不。

她看向薇拉，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现在的她像是更符合“013组”的名号了。

喂

你能不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薇拉

……

喂

我会让这该死的东西发挥一点作用，你去带好这群“傻不愣登”的难民，别让这最后一点努力也变成笑话。

说着，“喂”踹开了门，下方的感染体察觉到了什么，红光齐齐上仰。

喂

你是为了盯住我才被调进组的，所以，原本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可能只有我和“飞蛾”，你是被牵扯进来的。

喂

本该由你来负责“活下去”啊。

扑火

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