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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安卡·深痕·其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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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3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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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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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安卡·深痕·其之六
唯有黑夜来临之际，人们才得以看到，在深空之上，存在着盈满宇宙的斑斓星流。
当太阳将自己的身姿隐去，人们才得以发现，在这个时刻都在膨胀的世界之中，存在着无数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遥岸之光。
碧绿色的光带宛如女神编织而成的裙摆，飘荡在无限延伸的星脉之下。
仅仅是抬眼向上看去，那游荡了数百万年，穿梭过无数星际空间的光粒，便找到了自己旅途的终点，在自己的两颗眼珠子里寄宿下来。
明明中间隔着穷尽人的一生也无法到达的距离。
却因为简简单单的一道目光，就能建立起如此奇妙的联系。
在这罕见的静谧无风之夜里。
从星空滴注而下的神秘光彩，仿佛伸出手来，就能轻松触及到一般。
比安卡
不好意思，指挥官阁下，让您在这种时间陪我外出。
略带歉意的轻柔女声从身旁飘来，将自己投向夜空的视线勾回。
自己和比安卡正站在一块开阔的雪原之上，取暖装置的暖光照亮了比安卡的侧脸，和她映出星色的眼瞳。
指挥官
简直就像跟太阳赛跑。
和地球的其他地方不一样，太阳直射角的存在，使得南北极的大部分区域，会因季节变化而出现长时间的极昼极夜现象。
而自己和比安卡被分配到的科考站恰好处在极圈边缘，和南极圈内漫长的白昼不同，这里是南极少部分，能在冬季欣赏夜景的地方。
虽然黑夜满打满算只有五六个小时，真正能观察到星空的时间，或许连其中的一半也不到。
比安卡
这些天来，似乎一次也没能在晚上外出呢。
指挥官
因为都在忙白天的任务嘛。
停留在南极的时间已经超过两个星期，马上就要到运输机抵达的日子了。
提灯者号的修复也进入收尾阶段，再有半个月，想必就能投入常规的使用。
考察队的人手压力也随之减轻，小队长便决定让自己和比安卡，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自由行动。
而在这天快入夜的时候，比安卡忽然向自己提出了一个建议。
两人便在深夜驱车到了这片空旷的高原，越过茫茫的白夜，寻找最适合欣赏星空的地方。
比安卡
还有三天，我们就要返回空中花园，队长也没给我们分配需要外出的任务了。
比安卡
虽然只是临时的队员，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帮他们到最后一刻。
- 没能赶上下一次出海，也有点可惜。
- 真想看提灯者号完全被修好啊。
指挥官
没能赶上下一次出海，也有点可惜。
比安卡
毕竟，这里也不是用短短的十几天，就能不留遗憾的地方。
指挥官
真想看提灯者号完全被修好啊。
比安卡
我也是……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比安卡
但是，我想我们……不，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比安卡
这半个月，是我在空中花园服役以来，不以‘清理部队队长’的身份示人的，最长的时间。
比安卡
简直就像一直潜在海底的人，久违地浮上洋面，摘下面罩呼吸空气一样。
比安卡
这副懒散的样子要是被部队的成员看到，也不知道会酿出什么样的麻烦。
比安卡
所以，我很庆幸，这段时间是指挥官阁下待在我的身旁。
比安卡
不管是不是清理部队，我想比安卡都会认真做好自己的职责。
而且，如果比安卡的表现能称为“懒散”，自己也只能在一旁沉默汗颜了。
比安卡
我没有对自己的本职感到不满，不如说，我很高兴自己能加入清理部队。
比安卡
有些事态，只有身处清理部队才能看清。
比安卡
有些目标，也只有凭借清理部队的身份才能达成。
比安卡
深海的游鱼，偶尔会好奇地追随从洋面之上漂泻而下的阳光。
比安卡
但那只是持续—瞬的幻景，最终，游鱼的归宿仍是深海……抱歉，这个比喻也许有些不太恰当。
比安卡
总之，现在在这里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可能跟一场梦差不多。
比安卡
等回到空中花园之后，我依旧是从前那个‘清理部队的队长比安卡’。
比安卡
您也会把‘灰鸦小队的指挥官’这个身份，一直贯彻下去吧。
指挥官
……
比安卡
不过，在那之前……
比安卡
就当是为这场梦做个收尾。
说到这里，比安卡微微闭上眼睛。
指挥官
收尾是指什么？
比安卡
嘘……
面对自己的疑惑，她的手指抚上嘴唇，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比安卡
快要到时间了……
比安卡
再等一会儿就好。
就像是被比安卡话语中的魔力牵引着，在视界线的夜空之下，撕开一道乳白色的微芒。
那是夜幕的尾声，黎明的前奏。
绮丽的星河逐渐被昼光一扫而去，笼罩世界的暗色帷幕即将让出自己的舞台。
但就在夜与昼递交接力棒之前，
在夜星与曙光短暂共存的顷刻间。
细微的璀璨，悄然洒满了这片黑白交融的天空。
如钻石般的光芒，就这么漂浮在触手可及的大气之中。
指挥官
这是……？
比安卡
考察队的人跟我说，按照今天的气温和湿度条件，在日出之前，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现象。
比安卡
低空的水蒸气直接凝华成微小的冰晶漂浮在空气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就会呈现出钻石般的光彩……再解释下去似乎就有些煞风景了。
比安卡
‘钻石尘’……是只会在黎明交界的情况不下出现的，仅仅持续数分钟的光景。
比安卡
用这个为南极之行画上句号，您觉得如何呢，指挥官阁下？
透过无数由水汽凝成的冰晕，比安卡青黄色的眼眸再次看向自己。
指挥官
你是为了这个……？
比安卡
大概，平常的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吧。
比安卡
但唯有这个时候，还请满足我的一点私心。
比安卡
这个地方，是从前从未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的，/仅属于我和指挥官阁下的圣地。
比安卡
只要踏出这里一步，我们就会回到各自的道路上。说不定有一天，还会变成针锋相对的关系。
比安卡
就像那天看到的企鹅一样……我和指挥官阁下，都有着自己所眺望的那座‘冰山’。
比安卡
那是不论经历什么阻碍，都绝不可能放弃的愿景。
比安卡
但是……
比安卡
我还是忍不住，想在自己的心里留出一个位置。
比安卡
这是永远不会同其他人一起经历的，您和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回忆——我就这么擅自地认定了。
比安卡
我会用它来铭记，这道无意间飘进黑夜的阳光。
比安卡
就算是对您造成困扰，我也不会道歉的。
比安卡的语气中，满溢着不容妥协的坚定与执拗。
指挥官
……等等。
指挥官
虽然谈不上困扰……
指挥官
但我还是想纠正一点。
比安卡
纠正……？
从怀里拿出这些天来一直随身携带的相机。
打开电源，旋转调钮。
在这短短数十天的考察生活中，自己用它大约拍下了有不下数百张照片。
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和比安卡一起拍摄的，但也有数张，是自己离开比安卡，独自行动下的结果。
而那其中，蕴含着自己在这趟南极之行中所找到的，一直想同比安卡诉说的答案。
指挥官
（将相机递给比安卡）
比安卡
这是……
比安卡接过相机，在看到那小小的自带屏幕中所展示的相片数据后，就如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她微微怔住了。
那是一群帝企鹅。
准确地说，是帝企鹅的大部队缓缓接近、只正独自在冰原上漫步的同伴，并与之合流的场景。
离群者和大部队，尽管路径不同，但它们想到达的，是同一座“冰山”。
所以，这场旅途，绝不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指挥官
比安卡，你说得没错。
指挥官
我们的道路，的确不尽相同。
身为执行部队指挥官的自己，要说与清理部队的比安卡完全感同身受，那便是一戳即破，毫无诚意的谎言。
可即便如此。
即便身处的是相隔最遥远的战场。
即便暂时必须装作陌生人一般，淡漠地互相越过对方的身影。
即使有一天，会怀揣着无法退让的理由让冰冷的自光交错。
即使某一时刻，需要以决绝的意志亮出彼此的刀剑。
指挥官
但是……
即便如此，自己也相信。
在自己所憧憬的那个未来，那个自己会用一生争取的世界中。
指挥官
它们肯定会在某一处……不。
在那片夺回了纯净的天空之下，她会等着与自己再次相遇。
指挥官
它们肯定会在我们视线可及的地方——
指挥官
无数次交错。
比安卡
……
听完自己的话后，比安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比安卡
您还是一如既往，会说出一些无法让人轻易糊手过去的话呢。
比安卡
我们的道路，会在未来交错。
比安卡
您似乎不只把它当作一个美好的遐想。
比安卡
这份勇气，到底是多少人渴求而不可得的事物呢。
指挥官
不管比安卡是怎么想的……
- ‘最后’这个词，用得不是很恰当。
- 我只会认同‘最初’的部分。
指挥官
‘最后’这个词，用得不是很恰当。
指挥官
我只会认同‘最初’的部分。
比安卡
……真拿您没办法。
她像对自己意料外的倔强举出白旗一样，叹了口气。
比安卡
话说回来，指挥官阁下。
比安卡
还记得在运输机上，我曾经说过，我之所以会让您跟我一起行动，还有一个更为私人的原因吗？
比安卡
那个时候，如果您继续追问，我可能也只会编出一些用于敷衍的借口吧。
比安卡
因为，当时的我，连自己也无法理解内心的那份冲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比安卡
其实……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是很能弄清楚。
比安卡
但我已经不惧怕说出口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将手放在胸口上。
比安卡
那个理由……
比安卡
可以说……没有吧。
指挥官
没有？
比安卡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份申请就已经被交到指挥中心了。
比安卡
我尝试了很久，想要去填补所谓的‘合理性’。
比安卡
‘借口’虽然能说服所有人，却唯独说服不了我自己。
比安卡
真稀奇……我过去曾放弃过无数次，只有这件事，想要放弃却那么难。
比安卡
但是现在，应该没关系了吧。
比安卡
那个‘理由’，也并非什么一定要找到的东西，不是么。
比安卡
……
比安卡
十分抱歉，指挥官阁下。
比安卡
直到刚才，我还试着欺骗您……不，欺骗自己。
比安卡
我找不到理由来粉饰自己，也不想找了。
比安卡
如果真的要用什么去解释这份冲动……
比安卡
我能回答的只有句话。
比安卡
就像那位有名的探险家，对他想攀登的世界之巅所说的一样，
比安卡
因为……
比安卡
您就在这里。
说完，她长长地呼出一团朦胧的白汽，原先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比安卡
哈……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一下子都清爽了不少。
她清喉咙似的咳嗽了两声，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比安卡
指挥官阁下，我知道您现在肯定想说些什么。
比安卡
这里还希望您绅士一些，沉默地消化刚才听到的东西，可以么？
- （沉默）
- （干笑两声）
指挥官
（沉默）
指挥官
（干笑两声）
比安卡
对了……
比安卡
‘钻石尘’……就要结束了。
比安卡
难得见到一次，指挥官阁下，不拍照留念吗？
夜与晨交汇的时刻即将过去，马上就要迎来完全的日出。
指挥官
这个嘛……
- 还是不了。
- 嗯。
指挥官
还是不了。
比安卡
为什么？
指挥官
这是‘回忆’不是么。
回忆，不是指用胶卷或光学成像记录下来的事物。
有着钻石光辉的晶尘也好，比安卡的笑颜也好。
真心的倾诉也好，意料之外的吐露也好。
拍拍自己心脏的位置。
指挥官
我已经用这里好好地记下来了。
指挥官
约定给以后‘回忆’的位置，也准备好了。
比安卡
是么……
指挥官
嗯。
用相机摄下这即将逝去的一幕。
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自己似乎开始理解比安卡之前所说过的话。
确实并不是一切都需要通过某种形式去‘纪念’。
重要的瞬间、决不能忘记的事物。
在用现实的载体记录下来之前。
早就铭刻在人的心中。
指挥官
这样就……嗯，拍好了。
指挥官
对了，关于‘以后的回忆’……
自己不可能永远留着这台相机。
更何况，所谓回忆，并非是用照片就能全部承载的东西。
指挥官
就用这里来装吧？
拍拍自己心脏的位置。
指挥官
我们约好了。
比安卡
以后么……
比安卡
真是的……这样做，不会显得您有些太心急吗……
阳光渐渐地，从海平面的尽头延伸过来。
比安卡
但是，谢谢，还有……
比安卡
我们约好了，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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