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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8灯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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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3更新
最新编辑:YNJX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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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3-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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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8灯火不灭
时间是真实与历史之父，当他揭开他那任性的孩子的襁褓时，总会有刺耳的哭喊，成为难以断绝的余响。
而曲在翻检那些历史的襁褓时，时间也把她带向这段注定记录无法记录在九龙历史中的余响，将她带向未知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曲和黛在家族年复一年的教育下长大成人。
与之相应的，理事不息，宵衣旰食的徵也一天天老去。
曲看得到，生活在九龙的人民也看得到，九龙商会带领着九龙，日益强盛，在这个和平的世界中，取得了九龙应有的地位与尊重。
只是曲看得越多，就越无法理解——
徵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曲从深沉的思考中拉了回来。
她和父亲靠在天文台楼顶的栏杆边上，凝视着远方那片微弱的光亮。
这里是设立在九龙山区里的射电望远阵列总台，距离九龙城足有几十公里。
即便这样的距离，也能看到九龙城日夜不息的灯火。
只是与九龙城不同，这里会安静如同一座庄严的通往群星的坟场。
徵
这个点把你叫来陪我，你不会怪我吧？
曲
不，陪父亲出来是我该做的事。
徵
总感觉我已经有些老了，很多事都记不太真切了。
徵
不过有一件事我肯定不会忘。
徵
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到你的母亲的。
曲
是吗……
徵
但不在总台，在57号阵列镜的观测站里，我记得很清楚。
徵
那时候这天文阵列才建成，我和九龙众们过来参观，就正好选定在57号观测站。
徵
就是那一天。
曲
我……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这件事。
徵
是啊，毕竟她在你还不能记事的时候，就离开了。
徵
如果她还能看看现在的九龙就好了。
曲
您……是在怪罪黛吗？
曲
我只知道，家族的记录里，母亲是在生黛的时候出了危险。
徵
你怎么会这么想，曲？不，我并不怪罪于黛。
徵
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孩子，和你一样，和胤也一样。
时间已经冲淡了他失去爱人的痛苦，亦或是在他容纳了九龙万方的那个瓶子里，留不出更多的空隙来哀悼。
徵
有些事情，结果归结果，但感情上却不能用结果来推断。
曲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吗？
父亲所说的，是何种感情？
徵
曲，我们是父女。
父女吗？
可我的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在我和父亲之中。
曲
父亲。
徵
…………
徵好像也感受到了这道浅浅的隔阂。
一种微妙的尴尬立刻从他们二人间弥漫而生。
“九龙之主”好像一个抹不去的烙印打在徵身上，天然地令人敬而远之。
而在曲心里，好像也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始终抗拒着父亲想要传递的情感。
徵
曲。
徵
你看到那颗白色的星星了吗？
徵朝着星空伸出手，斑驳的星光顺着他的指缝滑落，无声地流淌在星河之中。
曲
您说的是……北极星吗？
徵
北极星，或者说，是现在的北极星。
徵
勾陈一，那是由三颗星星组成的三合星系统。
徵
几百年前，我们的先辈，就是靠着它过洋牵星，征服大海，远航世界。
曲在历史上读到过，在七百多年前，人类企图征服这片大海时，九龙的先辈，就已组织起最大规模的远洋航海，舸舰迷津，艨艟无垠，维销挂席，际天而行。
这颗星星指引着他们，将凛冽的海风从历史的星空中吹拂而来。
徵
这三颗星星里，只有一颗最为明亮，却离其他星星都太过遥远。
徵
四百三十光年啊……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徵
她只能在那儿孤独地燃烧着自己，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看清她。
徵
只有这样……才能为地上的人们指引方向。
他缓缓收回了手，扶在栏杆上，地球的重力仍然吸引着他。
指引方向。
曲
您的意思是说……
徵
曲，你知道吗？
徵
爸爸似乎从来也没有和你讲过吧。
徵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商会建立的初期，其实我并不想做这个九龙之主。
曲
什么？
徵
如果说这也是一种职业的话，我的愿望其实并不是这样。
徵
我更想去那里看一看，去到银河深处其他地方，在那些星星之间，完成一场激动人心的为大冒险，最后把自己的名字留在那里。
徵
宇宙其实很小，曲，离我们最近的南门二也不过四光年，恰恰相反，这个世界反而宽广到我们难以抹平沟壑。
曲
所以您才一直在推动极北地区的航天城……还有这座天文阵列吗？
徵
远不止于此，曲。
徵依旧凝望着那片他此生再也无法触及的星空，安然地说道。
徵
这个时代里，没有竞争，也没有恐惧。
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徵
文明本身，正不断地侵蚀着人类能迈向星空的可能性。
徵
所以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要推动下去，也必须需要极大的勇气。
徵
不只是航天城和这座天文阵列，我想，在不久的将来，人工智能也必定会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曲
所以您也通过了那个负屃研究院的项目，对吗？
徵
还有很多，曲。
徵
还有我们的人民，还有衣食住行，医疗福利，这些也是九龙迈向明天的根本。
徵
在成为九龙之主之后，我能做的，就是给九龙，给这个世界，留下能通往那里的基石和道标。
徵
不是家族选择了我，而是子民选择了我。
曲
为什么？
徵
乱世用重典，我们的家族带领九龙完成了统合和征服，将商会的一切收束到属于九龙人自己的手里。
徵
有九龙众供给我们执行我们的意志，而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对整个九龙，每一个九龙人负责。
徵
这样做固然是好事，但一棵大树身上要是爬了太多的藤蔓，大树自己的营养就也没办法保障。
徵
熔铸了九龙底色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一小撮人，而是每一个九龙人。
徵
既然他们选择了由我来代表九龙的颜色，那我就必须回应他们的愿望。
回应愿望。
徵本能地想要再去抚摸曲的头顶，却苦笑着收回了手。
十年过去，那个女孩，已经站在他身边，屹立在九龙的土地之上。
她的眸子里映着漫天星光，也如同这寂寥遥远的星河一样寒冷。
徵
你会回应他们的愿望吗？
徵的声音中几乎带着哀求，但那时的曲却根本不知道，在她面前的那个指引着整个九龙方向的男人，那哀求中所蕴含的最微小的愿望。
曲
我相信，胤和我，还有黛，我们会完成家族的使命的。
曲不假思索地坚定回答道。
而几乎在曲回答的一瞬间，徵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了些。
时间好像有那么一刻回溯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下午，仿佛宿命一般，那个安静地坐在地上的孩子，没有哭喊，没有犹豫，拿起了身边的那卷古书。
他感受到一种被称之为“宿命”的东西。
在他眼里，曲一直是他的女儿，从不是什么商会领导的备选人，比起长子的胤和次子的黛，他确实更加偏爱于曲，却也从未对他的儿子们失于偏颇。
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度过幸福而充实的童年，却没办法把她从家族和使命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他只是希望她作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能忠实于自己愿望和内心，安然地度过一生的人。
这是他作为容纳了九龙万方的容器之外，作为父亲的唯一的愿望。
徵
……当然，曲。我相信你们都能做到。
徵伸出手，把一颗温热的螺丝钉交到曲的手里。
曲
这是……
徵
这是我们九龙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世界铸造的脊梁。
徵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徵
人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曲。
徵
要看得更远，曲。
徵
……对不起，曲。
只是这愿望终究是愿望。
那些星星穿过多少光年，得以在空荡寂寥的宇宙中投以地球一瞥。
而现实和地球的引力，都太过沉重了。
三天后。
多米尼克
……或许这个世界不会记得，但人们记得。
多米尼克
从战争的烽烟后建立起一个辉煌的九龙，让九龙数千年的厚实脊梁扛起半个世界的重量。
多米尼克
不再有孤儿，不再有饥荒，也不再有赤贫和战争。
多米尼克
但就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多米尼克
或许在九龙仍旧存在着苦难，仍旧存在着仅凭他自己难以铲除的种种不合理。
多米尼克
或许他终究无法实现那个以极其先进的生产力推动真正的公平的理想，做不到让每个九龙人都能真正享有任何他们应当享有的资源。
多米尼克
——至少，他尝试过了。直到现在，放眼寰球，九龙人，依然是最为接近那个理想的人们。
多米尼克
如果说规章和法律只是穹隆顶上的拱梁，唯有满溢希望的风尚和未来的愿景才是最后构成那个穹隆顶上，不可动摇的拱心石。
多米尼克
他为后来人留下的九龙与世界，已经由他亲手搭上了那颗拱心石。
多米尼克
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为高瞻远瞩，最为伟大的政治家。
多米尼克
后世的人们在登上那个理想的穹隆时，或许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但终将为他洒下热泪。
“我无法为九龙和这个世界留下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对不起。”
这是他留在遗嘱上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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