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城池轻小说】审判之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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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别叫我的名字

没有继续昨晚矮人族的故事，三人一早起来趁着冬日极夜到来之前匆忙赶路。路途比想象中要顺畅很多，他们在中午就到达罗特蒙镇，直奔威斯裁缝铺取衣服。

裁缝铺的老板威斯是兽族和人族的混血，看起来象是山羊部落的后裔，有着历来高超的制衣工艺，只是由于部落不断式微分散在了亚丁的各处。

「小姑娘，你是来替赫本特老爷子来取衣服的呀？这个衣服很重，你自己可能拿不动，让同伴们帮你分担一下。哎呀，没想到这个倔老头子也有人疼了！自从他老伴过世后，他一个人住在黑黢黢的黑暗森林边缘，让人担心得紧呢！老头还越发孤僻了，跟我这个老朋友都没什么往来呢！说起来，当年他老婆还是我帮忙牵线介绍的呢！」

眼看威斯老爹要絮絮叨叨的开始讲他的故事，无面有些不悦，「衣服也拿到了，可以走了。」

「哦哦，好的！」眠将手工费给到威斯老爹，还多给了一些小费，甜甜的对他道谢。

「小姑娘真是懂事，在这个乱世这么有人情味儿的人可不多了呢！那边那个戴面具的，虽然我也是老眼昏花一把年纪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冥族到底有什么目的留在人间。但亚丁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该放下的就该放下，该离开的就离开，潇洒过一生，莫对红尘多眷恋。那些留下来的冥族对人世间的留念无非是一个『贪』字罢了……」

「走了。」无面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早已感受不到冬季的寒冷，夏日的闷热，秋日的暖阳和春日的万物生长。复仇是他成为『无面』的唯一理由，也是他唯一的意义。

「哎——」三人刚走出门，威斯老爹就追了出来，「小姑娘，跟你聊的太投缘，我就给忘了个大事儿。最近镇上有传闻黑暗森林附近集结了特种部队，要找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我瞅着你跟他们描述的有点相似，你可要小心点啊！」

戴着兜帽的眠并没有露出她那显眼的白发，这是她非常明智的抉择之一——三个月来，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重要特征。「没事儿的，他们要找的应该不是我，老爹您就放心吧！我们先去给赫本特老爹送衣服啦！」

「哎，真是个好姑娘啊！」威斯老爹转身回裁缝铺。「可惜老头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另一个你正在苏醒，早晚会收回身体的主动权，灵魂也会融为一体。到时候亚丁世界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我很期待呢……」

此时的威斯老爹看起来竟然没有先前那般苍老，挺直的脊背、年轻的脸庞、消失的山羊角、飘逸的金色长发遮住了他大半边脸庞，与巴顿提督的侍官有几分相似。

往北走，在落日之前就能到达黑暗森林的边缘。

三人非常默契的一路无言，但星月和眠都看得出无面在听了威斯老爹的话之后心情变得更加捉摸不定。

越往黑暗森林的方向走，越能感受到更加孤寂的空气，令人感觉呼吸都会窒息在肃静中的那种孤岛般的疏离感。

渡鸦拍打着翅膀从头顶的松林穿过，发出不详的声音，更加重了这种感觉。一片黑色的羽毛飘落在眠的兜帽上，星月帮眠把羽毛摘下。

无面和眠一前一后停了下来。

「附近有人经过不久，刻意潜行，但留下了痕迹。看样子是军队的鞋印。」无面看着雪地上一处未清理干净的鞋印，「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吸引某人，故意留下来的。」无面转过头看了一眼眠。

「啊……赫本特老爹……我们要快点过去！」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眠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在雪地飞奔。

还是，来晚了……

眠跪在赫本特老爹还保留着余温的躯体前，握着他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恨意在她的眼中闪现，燃烧她最后一滴眼泪，通红的眼眶让女孩看起来弱不禁风，灵魂更加不堪重负，「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又做错了什么？」

是啊，她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生命对于她来说本不公平，未知的人生，共享的身体，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灵魂……但她却依然乐观的活着。只是再美的梦都会醒来，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付出的那些不过都在重蹈覆辙罢了。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她。不过是命运的捉弄罢了。伊维尔，复仇的滋味好受吗？」一个陌生的名字从无面口中说出。

眠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那表情是星月从未见过的。像是天边的夕阳，用尽力气展现出的最后一抹微笑。「无面，又见面了。」伊维尔并没有抬头看着无面，淡淡的说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叫我的名字。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沉睡，作为她活着，忘却一切，像新生儿一样活在阳光下。为什么又要让我面对深渊呢？」

「因为错不在你，你没必要背负这些。你一样可以活在阳光下。」无面有些感慨，她还只是个孩子，却一生都要背负罪恶。一瞬间，无面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带走她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我没有资格了。」女孩站起来，淡然的看向无面，「你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血么？」白皙的手指仿佛是沾染了什么污秽的东西，那是女孩无论洗多少遍都无法拭去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