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笔记：相克更新

（Form Jamie Mercado 2025年10月9日）

几周前，在Cow & Moon那张我们常坐的角落桌前，Steve盯着我笃定地说：“我想把所有的相克规则都重新整理一遍。”

那时我们已经在角色设计的漩涡中摸爬滚打好几个星期，Steve脑子里堆满了新点子，几乎要溢出来了。这当然很好——但也有个不得不提的大前提：每设计出一个新角色，就必须确保它能和已有角色兼容，或者得加上一条特别说明，也就是“相克规则”（Jinx），来帮助玩家们搞清楚万一出了问题该怎么处理。

正因如此，每出一个新角色，游戏的复杂度就会增加一分。而我们设计《染·钟楼谜团》时的初心，是让它对新玩家足够友好：说书人确实需要读完整本规则才能主持游戏，但玩家只需听一遍三分钟的规则概要、看一张纸上的简介，就可以开始一局精彩的博弈。

回到相克规则本身——在和Steve一边头脑风暴一边设计新角色的过程中，我们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把这些冲突处理得更简单、更好上手？以往的规则大多是“一对一”的特例，用来解决特定角色之间的问题。但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用一条统一的规则模式来覆盖那些互动方式相似的角色组合。理论上来说，如果相似的问题可以用相似的方式解决，那么说书人需要记住的就不再是大量的个例规则，玩家理解起来也会更顺畅。

不过这套新系统也有它的两大难点。第一，如果我们更倾向于制定能覆盖多种情况的通用规则，那每条规则就不可能为某个角色组合量身定做，灵活度会受到限制。第二，那些早已熟悉旧版相克规则的老玩家，可能需要重新适应新内容，还可能对自己喜欢的老规则被“重写”感到失望。尤其是那些围绕某些特定互动制作了自定义剧本的玩家，一旦规则变动，剧本可能“失效”，这确实令人沮丧。而更棘手的是，这次规则调整并不是因为“某条规则坏了需要修复”，而是我们发现，真正“出问题”的，是游戏整体的可理解性和可上手程度。

和Steve一起合作的早期，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游戏设计中，很多时候你必须做出一些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决定。你得清楚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我们选择站在“让更多人能玩懂”这一边，即便这意味着不能再为每一种角色组合做出最酷最精细的规则。也正是在这样的原则下，我们决定重构整套相克规则系统。

首先，Steve 和我意识到，我们得先弄清楚——到底是哪一类角色互动最容易触发相克规则？只有把这些情况分类清楚，后面的工作才能展开。于是，我们坐下来认真梳理，最后列出了以下几类常见的“相克类型”：

• 角色变化

• 规则解释

• 邪恶阵营自动获胜

• 邪恶阵营转变善良阵营

• 不佳游戏体验

• 善良阵营自动获胜

• 查看魔典

• 增添趣味

• 失去能力

• 夜晚没有死亡

• 设置调整

• 说书人决策

• 独特机制

（注：有些分类名听起来很直白，有些则是我们为了方便建表简化的缩写，比如 “夜晚没有死亡” 指的是那些不会造成夜晚死亡的角色，与那些能力在“夜晚死亡”时才触发的角色之间的互动；“查看魔典”则是指那些建立于“邪恶不掌握在场信息”设定的角色，与能看到魔典的角色之间的互动；“说书人决策类”则是指，那些冲突只有在说书人做了某个“本可以不做”的选择后才会发生的互动……等等。）

有了分类之后，我们开始把历史上的每一组有相克规则的角色搭配，归到这些类别中。大多数组合很快就归好类了，但也有一些组合我和 Steve 的看法不一致，或者一个组合似乎能归到好几个类。我们互相争论、反复核对，最后你要是好奇我们具体怎么归类的，其实都可以在公开表格中查到——我们把所有旧的相克规则、更新过的版本、以及最终归类结果都整理出来了。挺有趣的是，当我们把所有组合都归完类后，发现这些分类竟然正好全覆盖了所有相克组合。只剩两个分类最终没用上：“角色变化类”归类到“失去能力”和“不佳游戏体验”里了；而“独特机制类”，我们竟然没找到真正“独特到无法归类”的角色互动。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回头检查每一条相克规则（包括我们想新增的一些），看看有没有更直观、通用的写法。我们基本是按角色来处理的——比如我们会列出所有与维齐尔存在冲突的角色，然后挨个对比这些规则，看看有没有相似的写法已经在同类问题里用过了。如果有，就思考能不能把那条规则扩展应用到更多角色上。这项工作一做就是好几天，几乎每天都是长时间会议（我们常去的 Enmore Road 印度餐厅已经记住我们的常点菜单了）。虽然目前这个版本我们已经比较满意，但也知道，还有优化空间。其中有几处改动，我们觉得既有趣也可能引发争议，下面就特别说说：

魔术师与军团：魔术师会和军团一同被唤醒，并可能被当作邪恶阵营。军团会知道魔术师是否在场，但不会得知具体是哪一名玩家。

这最初是 Steve 提出来的，我当时一听就愣了：“如果我是魔术师”，我反驳，“我直接找齐所有好人，说我知道所有军团，请他们投票杀我，然后互相保护不就完了？谁还能阻止我们？”

Steve 提了个反例：军团其实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操作。他们可以挑1–2个军团队友，再混上1–2个好人，然后假装自己是魔术师。这听上去确实挺疯狂的，但也可能带来新的骗术和博弈——比如你在非军团局里用“男爵”假装自己是魔术师，岂不妙哉？反正如果真的玩不转，我们还可以改回来。

数学家与酒鬼：数学家可能会得知酒鬼产生了错误信息或“能力未正常生效”。

我们光是为了这个规则就争了整整两天。这里得先补点背景：Steve 最初设计数学家时，设想它是一个“错误追踪器”——能发现哪些能力没有正常生效。按这个设定，如果一个酒鬼的能力“故障”了（也就是说，行为表现和清醒状态时的角色不同），那数学家的数字就会上升。比如，一个酒鬼共情者身边两名善良玩家却看到“1”，那数学家那晚就会得出一个“1”。但由于卡面空间有限，加上其他角色的连带影响，最终上线时我们把酒鬼（和提线木偶 ）从“可被追踪的出错对象”里剔除了。

最早的“数学家与疯子”的相克规则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缺口的：如果疯子选了一名玩家杀死，却没人死（因为真正的恶魔选了别人），那数学家那晚得知的信息就会增加1——因为疯子“故障了”，和他自己设想的能力不一致。照这个逻辑，把酒鬼和提线木偶也加进“故障监控”范围是说得通的。但实践中，这引发的问题比想象中多太多了。如果数学家必须得知每次酒鬼或提线木偶的信息出错或能力失效，那善良方就能推测出谁可能是酒鬼或提线木偶，从而大幅缩小身份范围。经过一番激烈争论，我们决定先试试看让数学家能在说书人判断下感知这些“故障”。如果效果不好，我们就撤销——那时候，“数学家与疯子”的那条规则也很可能会随之取消。

删除的相克规则

在提线木偶和卡扎力这两个角色的例子中，我们通过更新它们在历书中的说明，解决了原先依靠相克规则才能解释的问题。现在这两个角色的历书内容中，已经加入了以下补充说明：

提线木偶：提线木偶不会因其他角色能力导致他确认自己是爪牙而被唤醒。例如：告密者，传教士，小怪宝，罂粟种植者，帽匠，落难少女等。

卡扎力：卡扎力能够将他想要的任意玩家变成爪牙，无论该名玩家的角色能力如何，例如：士兵，莽夫，落难少女，国王等。

最后的几点想法（暂时的），按顺序说不上来，但这些是我们希望大家记住的核心原则：

• 如果一条相克规则涉及了某个在场角色的“能力使用方式”，那就默认这个角色需要“存活、清醒、健康”才能让这条规则对游戏产生影响。

• 拿不准的时候，就看看这条能力到底是在帮助谁——如果是镇民，就该为善良阵营服务；如果是外来者、爪牙或恶魔，那就自然偏向邪恶方。

• 如果还是不清楚，那就听说书人的。说书人是规则的最终裁定者。各位说书人，请在支持邪恶玩家伪装的同时，尽可能确保游戏公平有趣、张弛有度。

• 最后永恒不变的信条：要以优雅的方式杀戮，也要以有尊严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