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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尽人间血 铸我梦中剑 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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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5更新

    

最新编辑:Leo_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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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苏麻
Leo_Ren

……

那天,百草谷里万花盛开,我见到谷主的女儿应清儿踏花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风度翩翩,手提长剑,玄衣飘飘的话本男主,乃是墨者昊苍。

我心想:呸,就是你们救了我,我也不会把你们当朋友的。

我,钟无痴,复仇之神,铸剑大师,怎么会折节下交少年少女?

这一日,应清儿出手,昊苍提剑,漫天的落叶与萧萧的剑气直逼邪修,冬日的天气里骤然涌出一道无处不在的春风。

改天换地之威,邪修人人变色,哇哇吐出几口血,喊着“我一定会回来的”“百草谷果然名不虚传”“这只是一场误会啊啊啊啊”等龙套口号,越飞越远了。

我咽了道口水,摇着尾巴就凑到了少年少女身旁。

呸,我,钟无痴,复仇之神,铸剑大师,当然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1 应清儿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俘获了。

这真不是开玩笑,百草谷里初相见,应清儿见到我就两眼放光,对没错,就是两眼放光,我作为一只小火光鼠读书少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就喜欢两眼放光这个形容词。

应清儿(两眼放光):好萌的小老鼠啊!

昊苍就在旁边笑着,不说话。

我能怎么办,我当时受了不轻的伤,当然只能蹭蹭应清儿的脸颊,表示自己善良无公害。

应清儿咯咯直笑,昊苍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我后颈的寒毛竖起来,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卧槽,以这个少年的修为,不会看出来我是只早已开了窍的半妖吧!

昊苍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这个无耻的少年,趁我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对我发问:蹭着舒服吗?

那我当然下意识就点点头,说舒服啊。

应清儿:……

我:……

昊苍劈手就把我拽出来,还摔在地上,抬起脚就准备踩。

好在应清儿及时阻拦,表示我这么可爱,总是要治好伤,之后再说其他。

我连连点头,深表同意,内心中对老爹发出重重地叹息。

爹啊,你说你当初是不是看走了眼,你肯定想不到,儿子也会有靠颜值逃出生天的时候——还是作为老鼠的颜值。

后来我就把这一路的历程都告诉了应清儿和昊苍,那群邪修个个都是人渣,图的如果是我的铸剑本事,那我就认了,毕竟想想还挺自豪。但我猜那群狗养的,肯定还是馋我的身子,哦不,是图我的毛皮,这特么就很令人看不起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种族歧视,是不是有问题?

我声泪俱下的控诉,终于博得了应清儿的同情。

应清儿说:所以,你的确是早已开窍的半妖,对不对?

我:???

昊苍:没错,他默认了。

我:卧槽,你不是墨者吗,说好的兼爱非攻呢!

应清儿:揍他!

昊苍冲我咧嘴一笑,说:放心吧,身为墨者,不会把你打死的。

就这样,我的命运遭到了第二次的改变,我认识了纠缠余生的男人昊苍,也认识了那个如百花盛开般的姑娘。

如果我能预测未来,或许我会选择死在逃到百草谷之前的那个夜晚。

至少,没有后来那么多年的痛苦。

当然,也就没有我在百草谷时的那些快乐。

那些年里,我留在百草谷,百草谷里知道了我的身份,甚至有自称斩风的人请我给他铸造兵器。救命之恩,我卖点艺很值得啦,我点点头答应了,不就一把兵器嘛,简单。

后来面对数不尽的订单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斩风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妈的。

我很快就跟应清儿和昊苍熟起来,这俩人是情侣,整个谷里没人不知道。

我本来不知道,挨了一顿打也知道了。

这两个人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死活都抬不起头来。我很认真地问昊苍,换做是你,你重伤的时候吃不下东西,天天被人当宠物一样投喂,你现在见了他们,能抬头做人吗?

昊苍想了想,说能啊,这有啥问题?

我:……

我指了指自己,说我不能,所以你们俩能不能不老在我面前晃了。

昊苍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可能是比较孤僻,还对自己的半妖的身份有点介意。没关系的,我们墨者推崇的就是兼爱,你半不半妖的,我会帮你的。

我一脸懵逼,说你帮我什么?

昊苍一脸骄傲,说我当然是帮你摆脱自卑,融入百草谷的生活了。

我:???

不是,我什么时候自卑了。

但是显然,昊苍不相信我的解释,天天就拉着我跟他们一起浪,吃吃饭,喝喝酒,看他们比武修习,展现整个百草谷的友好和睦,表示在这里没人看不起我。

笑话,凭这些就想收买我?

我特么,还真就吃这套。

多少年了,我流离失所,浪迹江湖,已经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记不清了,四年还是五年,从到钟家堡开始算起的话,差不多也有十年了。我不用担心明天是不是有饭吃,不用害怕会突然跳出个人来对我吼,说钟无痴你是个妖怪,我要杀了你替天行道。

只会突然跳出一个昊苍,说钟无痴你该去抡大锤了,斩风的兵器都催了你多久了你怎么还没弄好?

我骂骂咧咧地起床,说昊苍你这会儿该去跟你师父玄谈了吧,找我干嘛,是不是又怕被你师父骂?

应清儿就在旁边偷偷笑,我瞅着她的笑,像是看见了我妈,温和,舒适。

这个比喻我也告诉过应清儿,结果就是应清儿的脸红到脖子根,然后一边追着我一边要踹我,嘴巴里还喊着,说我看起来就这么老吗!

昊苍沉思许久,突然冒出一句:来,叫爸爸!

我:???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应清儿追我,我追昊苍,三个人在百草谷里狼狈逃窜。

有时候昊苍跟师父辩论,我和应清儿就躲在窗户后面偷听。巨子说墨者大义,兼爱非攻,天下间所有的人,都一应去爱。

昊苍表示好像很难做到。

巨子语重心长说:难,就不做了吗?

昊苍说:也不是,主要是不太想这么做。

师父:???

昊苍哭丧着脸,说师父啊,我真觉得墨者挺好的,但爱与爱之间,肯定还是有不同的,我爱清儿,就是比爱其他姑娘多啊。

我手里的瓜突然就不香了,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柠檬味,应清儿倒是咯咯地笑,我心想你这种小姑娘活该被这样的小男孩骗,要是我早两年来到百草谷,凭我这些年的见识,怕是你同样会被骗。

这话在某个醉酒的夜晚,我也对应清儿说过。

应清儿回我:不会,你菜。

我:???

我说放屁,老子铸剑天才,无人能及。

应清儿就又笑起来,说晚啦钟无痴,我早已见过昊苍,世间所有男儿都比不上他。

昊苍就在旁边拍我的肩膀,说对不起了兄弟,我也不能强行给你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就是这么的出色,没办法。

我也笑着骂他,说我就单纯提醒一下清儿,让她小心别被你小子给欺骗了,怎么你就对不起我了,你俩能不能自重一点?

其实我究竟有没有喜欢应清儿呢?

那天醉酒后,我又躺在窗前吹着风,许久不曾睡去,终究也没等到一个答案。

没等到答案,等到了另一个意外来客。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无心的一句话,却成了事实。

2 我见到苍骨的时候,脑袋还不清醒,正醉着,反应了半天才发现这货不是我的那个朋友。

苍骨,昊苍,我说我总觉着你们名字有点像,你俩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苍骨笑起来,说你倒是会猜,昊苍是我的义子。

......

原来这人是真·爸爸,只是苍骨作为昊苍的义父,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进百草谷,非要找夜深人静的时候,用无人察觉的手段暗中见我?

苍骨很快给了我一个解释:我是惊蛰教的教主,修浊气。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迅速把我全身的酒意给浇了个通透。修浊气意味着什么,这是要颠覆这个天下的传统,当我得到浊气剑铸造方法时,也没想过转修浊气。

惊蛰始雷,万虫复苏——

惊蛰教的名头现在还没有传扬开来,但我有预感,不久之后它一定会成为天下最恐怖的名字,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教。

我怎么都没想到,惊蛰教的教主会找到我,还告诉我,我如今最好的朋友,是惊蛰教的少主。

我说你等会儿,让我缓缓。

苍骨是一教教主,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他说我时间不多,如果你有意向跟我合作,那我们就谈,如果你还要缓,那就算了。

苍骨停顿片刻,又笑了笑,他说其实你也缓了很久了,在百草谷与应清儿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起玩闹,很轻松吧?你背负的血海深仇,缓得够久啦,再缓下去,或许你自己都忘了。

我顿时打了个寒颤,燧光,我娘,我爹,钟家堡的众人,追杀我的邪修,一刹那间都涌上心头。我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又睁开,定定望着苍骨说:“不愧是惊蛰教的教主,手段高明得很。”

苍骨笑了笑,说我只是怕你忘了你该记住的事。

我说,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苍骨说,其实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想做什么。如果你想练浊气剑,我可以帮你,而且全天下也只有修浊气的惊蛰教愿意帮你。

“为什么?”

“清浊一体,人妖平等,这样的教义除了惊蛰教,你还见有谁提过?”

我沉默下来,这些年我在百草谷,了解了更多魔教的过往。我知道,苍骨这个人曾经被修仙者背叛,他心有大志,一心只想用自己的道路证明自己,去向所有修仙者复仇。

这其中,我的铸剑天赋或许会成为他的助力。

我应该在意苍骨的利用吗?我考虑片刻,笑起来,我想这些年的玩闹真的是冷却了我复仇的心,我哪还有选择呢?我要铸浊气剑,就只能去找惊蛰教来帮我。

我抬头朝苍骨笑了笑,说行吧,以后我们合作愉快。

苍骨也笑,说好,我将惊蛰教内铸造浊气兵刃的经验传给你,希望能对你有所裨益。

这种好处,我当然却之不恭。只是苍骨临走的时候,我反复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了他一句。

“昊苍,是你埋在百草谷的棋子吗?他自己知道吗?”

我看到苍骨的身影顿了一下,继而才告诉我:棋子,不必知道他本身的宿命。

我长舒口气,那就是说,昊苍仍然是我认识的昊苍,只是他拥有了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身份。

那至少证明,我这段时间的快乐,还不是假的。

余生还有许多年,我回首往昔,除了童年时光,只有百草谷的这段少年岁月,最能令我温暖。

可惜这一切,我很快就看不到了。我注定了背负血海深仇。

浊气剑究竟要怎么造呢,其实首要弄清楚的,就是浊气的来源。

清气好办,所有修行之人都在用,是采自洞天福地,天材地宝或者高空纯净处。

浊气似乎更加玄妙,是储存在人体之中,大地之内。

又是一个晚上,苍骨再次找到我,他给我拎来了一个人。活生生的,瞳孔缩得很小,满目都是惊恐。

我冷眼看着苍骨,说你这是干什么?

苍骨说,这是我从城里提来的死囚,拿他试剑铸剑,效率会高许多。

苍骨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千百座山在黑夜里压过来,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这样的压力下变得急促,我想说,这不太好吧?

但我心底深处又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说反正这都是死囚,总是要死的,我的父母亲朋,他们没有半点罪过,他们凭什么要死?

为了复仇,杀一两个本就该死的人,又有什么不可?

我的喉咙里咯咯作响,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开口拒绝,但我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我只是隐约察觉到,如果我这一剑试下去,许多东西就会永远的错过了。

这是一条不归路。

苍骨就静静地看着我,等我拒绝,或者等我接受。

渐渐的,我心底的另一个声音翻涌起来,天地间的浊气长时间在我手中锻造成剑,自然也侵染了我的身体。

此刻它们冒出来,开始助长我复仇的念头,它们嘶吼着,使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响彻我的脑海。

“复仇本就是不归路,复仇从来都不是干净的,你想干干净净,那不如忘掉荒狼原上的鲜血,忘掉钟家堡里的污浊。”

“做妖不安全,做人也不成功,半妖钟无痴,你这辈子到底还能做点什么?”

罢了,我两眼一闭,对苍骨说:把死囚留下来吧。

铸成举世无双的浊气剑,大仇得报,我自尽便是了。

3 当我开始用活人练剑之后,我就开始变得与往常不太相似,不想出门,也不想玩闹,应清儿总担心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围着我绕来绕去,让我时常想哭。

昊苍更聪明些,他私下来找我,说有什么想法别憋着,没什么是我们应付不了的,我们还年轻,不是吗?

我望着昊苍,心情复杂,既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棋子,那我何必让他提前参与到这世事的纷争之中。

百草谷啊,多么像是人间传说的桃花源,我希望少年少女能在这里自由自在生活。

至于我,钟无痴,我是半妖,我是铸浊气剑的天才,我注定背负人世间的罪孽,早该与他们划清界限。

我已经准备好,过些天把斩风的兵器打好,就离开百草谷。

那是我最后一夜待在百草谷,我已经打好了斩风的兵器,也是最后一次在百草谷里用活人来铸剑。

月光普照,我面无表情地用浊气剑割在活人身上,观察他的反应,记录浊气剑的威力和铸造程度。

我望着那些数据,或许是活人的血还不够,或许是这人的恐惧还不够深,浊气不纯。

我开始一寸寸割他的肉,又问他世间还有什么牵挂的人,我威胁他要去斩草除根。我当然不会真的去做这些,但他不知道,所以他会愤怒,会恐惧。

我要的就是这些。

当这人身上的浊气最盛时,我将他放入了熔炉,火星四溅,扰乱月光,我就在波动的月光之下发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身影。

我陡然回身,冰冷的眼神望向来人。

来人迅速逼近,我握紧了最新锻造出的浊气剑,此剑在手,一般的年轻高手应该没法挡我。

玄衣飘飘,风度翩翩,来的人却让我不愿出剑了。

这人当然是昊苍。

铸剑的熔炉还在烧着,里面有人肉被烤焦的味道,我仍旧动也不动,望着昊苍。

昊苍的手脚想必已经冷了,我猜他没见过我这样魔鬼般的行径,所以我笑着对他先开口,说怎么着,要杀我这个魔头吗?

昊苍下意识退了几步,摇头,颤抖,说不,我不想杀你,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你前些天还不是这样,你一定是受了谁的引诱。没错,我就是发现你这些日子的反常,才特地来看你的,一定是有人引诱……

“少主,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在百草谷帮我传送死囚,你还没底吗?”我叹了口气,决定直接把所有消息都公开。

昊苍心头一震,他看着我,不可置信,说义父来了!?

我倒好奇他的反应,他不知道苍骨来临,他是真的想借机摆脱苍骨的控制,那苍骨又是怎么把他变成棋子的呢?

或许我此刻都没有意识到,我越来越少有人类的感情了,我下意识就想分析人的情感与机制,所有的情绪和波动都潜藏在深处。

显然,经过片刻的惊慌过后,昊苍也镇定下来,意识到了我越发的反常。

昊苍伸出手,他说无痴,回来吧,你现在入魔不久,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走回来的。

那只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是玉石,像是温暖的粥,像人世间的所有美好。

我突然流泪了,我说昊苍,晚了,太晚了,复仇就是不归路。无论你义父怎么引诱我,如果我真的能放弃复仇,他都无计可施。但是昊苍啊,我与你们不同,我背负着天大的仇恨,我没有办法放下。

而且昊苍,铸成一柄与神剑相抗衡的绝世之剑,这是我仅存的意义与梦想,我见到了曙光,又怎么能够回头?

我举起浊气剑,说昊苍,来打一架吧。

两个少年在惨白的月光下,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决斗,我还是没有敌过昊苍,当我倒在他的剑下,我以为我会死。

那时我竟然有几分庆幸,我想我终于能够解脱,不必挣扎了。

昊苍头一次在我面前流泪了,他纵横的剑气割破了百草谷里的花花草草,他突然收起了剑,对我说:钟无痴,你走吧,我不会对人说你为何离开。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再用人命铸剑!

——他竟对我还抱有幻想。

我茫然看着他,月光悠悠,九州一色仍是曾经的霜,但我知道多少梦幻,多少前缘,都永远无法再续了。

4 离开百草谷以后,我没有守住昊苍的训诫。

其实像昊苍与应清儿这样的少年少女,是不会懂世道险恶的,我在人间受了那么多的追杀与奔波,擒住了要杀我的邪修,自然不好浪费。

反正都是死,让他们死前发挥最大的功效,又有什么问题?

那几年里,我杀人,铸剑,找到苍骨和他的惊蛰教,给他们铸造了几把绝世凶剑。

这些剑,让江山更迭,天下大乱,我却没有什么快感,纵然我越来越强大,但我更知道这些强大还远远不够。

它们,都远不能与神剑比肩。

我还要练,无论是凶犯还是什么人,只要能让我加快铸剑的步伐,我总要练。

进一寸,就有一寸的欢欣。

这几年里,天下也乱得厉害,修仙名门杀死过许多作乱的妖兽。那些幸存的妖兽就开始托庇于惊蛰教,或者积累力量准备反攻。

几次的大妖重现,几次的组织得力,终究还是对修仙名门造成了威胁。

当我再次听到百草谷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已经隔了许多个世纪。这个消息还是苍骨告诉我的,他说,大妖魅珈要进攻百草谷,我的义子还在谷内,你去帮他回来。

陈年的记忆开始在我脑海中翻滚,我努力回忆那些过往的名字,苍骨的义子是谁,燧光?燧光是谁,百草谷里的似乎不是燧光,惊蛰教的少主,名叫昊苍。

还有一个百花盛开般的姑娘,似乎是叫应清儿。

我睁开眼,在我想起他们名字的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我摸了摸这些泪水,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流泪。

只知道我的泪落得更凶了。

我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忽然回忆起了一切,我记起百草谷无忧无虑的时光,也记起昊苍的手下留情……和他的身份。

昊苍是苍骨的义子,但他与苍骨不同,他没有道理听苍骨的话行事。但苍骨这种人,又怎么会不留下后手。

这种后手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不知道,我讨厌这种不知道的感觉,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里喷涌而出的痛苦,我纵身而出,手中浊气剑挥洒出来,即使在惊蛰教内,也没人能挡得住我。

此时我已经是惊蛰教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师。所有弟子瑟瑟发抖地看着我,看我如疯似狂,看我仰天出剑,却不知该斩落何处。

剑横八万里,光寒十九洲。

罢了,剑不知何去何从,人总是要去往百草谷的。

时隔许多年,我又回到尘世中,我身为人的那一部分终于觉醒,我要赶到百草谷,我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想帮昊苍摆脱苍骨的控制吗?那我的铸剑大业又怎么办,没有苍骨谁来帮我?

然而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苍骨身上,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像昊苍一样被他控制?

我脑海中一团乱麻,间或闪过百草谷里少年时的景象,当所有思绪纷杂无序时,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快,更快!

路途中有许多的妖怪,也有许多的修仙者与人类,我已经不知道他们是否出现在我的身旁了,只要他们伸手拦我,等着他们的只有一剑。

我有浊气一剑,劈开清气长天!

当我长风破浪,抵达百草谷时,通过空间波动,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原来无论我怎么想,都什么都做不了。

昊苍身上的蛊虫已经发动,那一刻他突然失控,墨者昊苍被压制了,他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被苍骨操纵,叛离了百草谷,带走了百草谷的无名宝剑。

这一战里,百草谷再无抵抗之力,被大妖魅珈带着那头酷似蜚兽的畜牲攻陷,触目可及,尽是断壁残垣。

而应清儿,感染妖毒,死在这一战中。

因苍骨所托,我能感受到魅珈在百草谷中开启了传送阵。我仰天长啸,出剑发动起传送阵接应,剑光与阵法相互呼应,所有的光线与声音都在阵法周围扭曲,撕开一个空间的传送口,我一把从这裂口中将昊苍拽来出来。

我恶狠狠瞪着这道裂缝,透过它,我真切地看到,我人生中最后的温暖,也彻底灰飞烟灭了。

我挥出一剑,掉头不顾。

再不管空间裂缝的对面,是洪水滔天,浊浪千丈。

原来从没有什么可以依赖,无论是人间正道,还是惊蛰邪教,都是该死的仇人。

只有自己铸剑方为天道,只有铸剑,才能拥有自我,主宰曾经。

如今的我,还无法摆脱苍骨,我还要听从他的命令,但我铸剑有成的那天,我定要世间所有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驻足,立定,夜风似钢刀。

一路颠簸回到荒城地穴,魅珈朝着我们一阵轻笑后便走开了,也不去管我拽着昊苍走向何处。我将昊苍狠狠摔在地上,将他从蛊虫的状态中摔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着新天地,我冷冷望着他,他似乎有些不认得我了。

我对他说:干净的墨家少年人,你见识到世恶道险了吗?

昊苍怔怔看着我,像是记起了什么,忽然拔地而起,说清儿呢,应清儿呢!?

“死了!”我一把推开昊苍,仍旧冷眼看着他。时隔多年,我早忘了对应清儿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离开百草谷的时候,仍是相信昊苍的。

可如今昊苍带走了“无名之剑”,是我助纣为虐,而那最无辜的,百花盛放般的应清儿,就这样死去了。

倘若不是苍骨点名要这个人,倘若不是他曾经对我手下留情,我今日宁愿他也去给应清儿陪葬。

昊苍跌坐在地,荒野上星月高悬,夜风凄厉,昊苍的笑声随着这阵夜风响起来,是那么的苍凉悲怆,继而笑声慢慢小了,变成微不可闻的呜咽,不知何时呜咽声又渐渐大起来,回荡在天地之间,化作不绝的长哭。

我没有哭,我为伤痛所哭过的泪水,早已流干净了。

我只是对昊苍说,从今往后,你跟我铸剑。

昊苍没有回答,没关系,我等着他,漫漫人生几十年,我生命中最后一点光亮与温暖,终于在此时熄灭了,这个天下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

蛊虫发作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唤醒,在惊蛰教这几年,我也见过苍骨用过蛊虫。我知道再过一会,我永远也见不到这个会为了应清儿而流泪的昊苍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除了铸剑,我彻底失去了一切。

这一刹那,我忽然福至心灵,许多铸剑的灵感涌上脑海。

我愣了下,然后也像昊苍那样,长笑又长哭起来。

我不是哭自己,而是哭这天道无情,笑这命运嘲弄。

原来一无所有,才能铸成绝世神剑。

那好,这是天下推我走到此处的,来年等我的洪荒神剑现世之时,就让这个天下来为我陪葬吧。

等着我,我会提剑回来的。

(转载自古剑奇谭网络版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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