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长梦和文明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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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21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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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1-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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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
星历十七世纪初的某年，具体的年份已不可考，梦魇降临了奇迹大陆，大陆上的所有人同时陷入一个长梦之中，梦中有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似乎还有另一种人生，梦醒后的人们茫然了很久，才终于重新适应正常生活。这个事件被称为“九日长梦”。
当那场席卷奇迹大陆的长梦结束时，没有人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我试图考证“九日长梦”这个说法的来历，有种解释是，最后醒来的人和最先醒来的人之间相差了九天。还有种解释是，最先醒来的人曾向史丢丢发问自己睡了多久，史丢丢摆出了“9”这个数字。更广为流传的一种解释是，“九日”只是一个虚指，用以表达过程很长。
梦醒后的人们无法确定眼下的具体日期，于是几个大国的领袖商议重新拟定历法，把这一年改为“新历元年”。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的心结，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线索也难以寻觅，除了一位名为“巴德”的人的几段零散日记[1]之外，我没再找到其他更具价值的线索。巴德的日记内容天马行空，任何转述都会使其黯然失色，于是我将日记原文摘抄如下，其内容的价值就交由各位读者判断。
第一天 晴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梦还是醒.....
问了周围的人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做了一场大梦。
有的人已经醒来三五天了，有的人还在沉唾，怎么叫也叫不醒。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们说，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
真是难以想象，日记居然有无法记录日期的时候。
暂时把今天记为第一天吧。
我感觉头很痛，脑海中像是盘旋着什么东西，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总觉得自己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妻子比我早醒来两天，听我说头痛，坚持要我再睡一觉。好吧，或许我真的需要再休息一下，虽然一点也不困。
第二天 晴
今天醒来时感觉好多了，脑子轻快了不少。
朦朦胱胧觉得好像能记起来一些梦中的事情。
最可怕的事情是洪水，是世界末日。
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我生活在一个有很多很多比教堂还要高耸的建筑的地方，那些建筑用金属做骨架，被透亮的玻璃覆盖......奇怪了。
第五天 多云转晴
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做梦的事，很多人梦见了末日，隔壁的乐器行一天都没几个客人。”
我家隔壁什么时候有个乐器行了呢？
周围的人差不多都从长梦里醒来，每次出门都能听到聚众讨论。
好多人提到了洪水，这是巧合吗？
第六天 雨
早上醒来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正巧隔壁乐器行晾着包装用的薄铁片[2]，雨水就滴在上面，仿佛敲出来一段旋律，很好听。
我把这段旋律记录了下来。
第七天 雨
昨晚做梦好像又回到长梦里那个世界了。
好像也不是回到，是我在睡梦中记起了什么。梦中记起了以前的梦吗？
上午我拿小提琴把昨天记下的旋律拉了几遍，突然觉得很激动，梦中的印象也清晰了些。
我有种冲动，想把这段“雨声”改编成一段快板，然后或许可以谱成一套奏鸣曲。
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妻子说了“雨声”的事情，还给她演奏了几遍。
她听着听着突然叫起来，说想起了长梦里的东西，想起世界被洪水吞噬，一切都没了。
又是洪水和末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二天 阴转多云
听说云端帝国的天子邀请信鸽的国王，还有莉莉斯的女王去商谈要事，有关这次长梦涉及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莉莉斯”这个词怪怪的，不像个国家的名字，这个国家以前不是叫“妮妮尔王国”吗？是什么时候宣布改名的？
我这是魔怔了？
第十五天 多云
奏鸣曲的第一乐章差不多完成一半了。
最近关于那个梦的印象越来越清晰，我总是想到洪水和末日，尤其是谱曲的时候，总是抑制不住自己把这些东西灌输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谱出来的效果很不错。
前几天的三王会议结束了，他们说现在日期确定不了，旧历法不能用了，要把“星历”改成“新历”。云端人在根据物候确定具体日期[3]。
第十八天 雨
又下了一场而，天气有些凉了。
第一乐章完成了。
这几天常有种恍惚的感觉，我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眼前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前几天我还觉得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情，很熟悉的东西，都变陌生了。
我家隔壁到底什么时候有家乐器行的？
第二十八天 阴转小雨
第二乐章完成了！
听了一些之前自己作的曲，觉得有些陌生，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音乐。妻子说我过去的作品在社交圈中极受追捧，可我觉得它们都糟透了。
第二十九天 多云
把新谱出来的第二乐章演奏了好多好多遍。
我想起梦中世界，特别真实，真实到仿佛眼前的才是梦。
我还想起来一个粉色的影子，那是谁？
第三十三天 晴转多云
我发现自己想着梦里的画面去作曲时，会格外投入。
再听谱好的曲子时，又能回忆起更多梦里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曲子和长梦有共鸣吧。
第三十五天 晴
在我看来，这组奏鸣曲将是我作曲生涯的巅峰之作。
可是妻子听到却毫无反应，她甚至觉得远不如之前那些。
第七十九天 阴
既然是我的创作，我想怎么命名都可以吧。就算是我太狂妄自负好了，可我觉得它配得上这个名字。有这个想法已经做了，这个名字也不会变了。
第九十一天 晴
《启世》常常让我泪流满面，我是个迷失的人。 我极度渴望两个词：故乡、知音。
想离开了，这里不是我的世界。
第九十二天 阴
昨天下午和妻子告别的时候，她的反应很平静，可能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已厌倦我了吧。
一个整日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的男人，一个写不出“好作品”的过气作曲家。
如果她知道我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还会那么平静吗？
为什么我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呢？
是过去的世界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过去的世界呢？
是我重生了吗，还是神救了我？
为什么那些之前还议论洪水和末日的人，现在都不记得梦了？
世界是个巨大的问号，我走不出去。
第九十三天 阴
找到一个便宜的旅店，很破旧，但起码还算干净。
走了好多路，好累。
睡吧，巴德。
第九十七天 晴
今天是格外值得记录的一天！
上午有位老人敲了我的窗子，说是听到我的演奏很受感动，他叫帕托。
《启世》终于有共鸣者了。
他说从我的曲子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场景。
我不知怎么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好想放声大哭一场，我疯狂得想要拥抱那位老人，就像滔天洪水中的一块救命浮板，我拼命想要抓住。
这是知音！这是证人！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幻想狂徒，梦是真实的。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我和一位素来谋面的老人不可能幻想出同一个世界，不可能的！
我们聊了很久，我很激动，我想呐喊想大叫想哭想笑。但风烛残年的老人估计禁不起我放肆的宣泄。
全世界都被骗了，只有我们是清醒的。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坚持不了，是不是曾经的真实就会被忘记？就像妻子，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当是自己做了长长的梦，然后慢慢遗忘梦的内容？
第九十八天 多云
我跟着帕托去见了他的朋友，也是一位老人——齐格。
帕托真的很幸运，他还有齐格这样的朋友，他们都记得梦。
我更有理由相信自己，而不是被世界蒙蔽。
我们决定一起出发去寻找同类[4]。
乔汀注
[1].巴德的日记是在苹果联邦的一个废弃酒窖里发现的，原件已不太完整，最开始的记录从九日长梦开始，记录日期不是连续的。可能作者并未并未每天记事，可能有部分书页缺失。
[2].新历元年左右，普遍流行把大片的金属薄片钉在皮革面上来装饰乐器盒子。
[3].信鸽王国地理位置偏南，常年气候温和，四季变化不如云端帝国鲜明，对于物候的敏感程度不如云端。
[4].残存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位创作了《启世》的作曲家名叫巴德，如今这个名字只出现在音乐史小小的脚注中。《启世》的完成似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新历674年冬天，我在北地边境听入说起一件怪事，几百年前，有一个奇怪的组织曾在这里短暂停留，他们反复演奏和吟唱同一首曲子，他们泪流满面，悲不自胜。旁人觉得奇怪，问他们为何如此悲痛，他们说神在梦中给了他们指引奇迹大陆文明终将湮灭。政治家觉得他们危言耸听，开始有意识地打压他们，后来这批人消失在了东海之上，从此不知所踪。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巴德的日记和他的《启世》，或许这其中存在某些联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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