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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8更新
最新编辑:卡布叻_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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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惨白，密林中有人正借着月光蹒跚前行，脚下鲜红的血迹在泥土中渗出一条蜿蜒的线。
……
都仔细点搜！找到人，重重有赏！
树叶在风中摇晃，仿佛在低语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依靠不屈意志坚持的步伐越来越慢……终于，那条血线画上了终点。
王御史府，厚重的大门敞开，一群人疾步入府，为首的孙明义快步穿过中门，沿着被斜雨打湿的回廊走到一男子面前。
等我们找到那家伙时，他已经没气了，我就带着弟兄们回来了。
这次我一直记得万郎你说的，不敢再做多余的事情，免得又给人落下把柄。
最近闲言闲语多，过段时间找个人去衙门报案，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万郎，你想得可真周到！怪不得主人总是放心把事情都交给你啊！
等下我带你去书房，你把刚才说的再给主人汇报一遍，别漏掉任何细节。
我、我去汇报吗？那……那我先去梳洗一下！
梳洗就不必了，你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外奔波回来，主人见了一定印、象、深、刻。
万波侧身至孙明义身旁，揽住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
事情要做但也要会表现，这样你的卖力才会被看见。
多谢万郎提点，我明白了！
晚饭时间才过不久，屋内的食案上就摆满了点心盘，看上去装的都是各家店铺的名品。
房间主人垂足坐在食案后的长榻上，身躯几乎占了坐榻一半。他啜了口葡萄酒，与口中点心一同咽下。
食案另一头站着两个人，正毕恭毕敬等待屋主发话。
做得好，下去领赏。
孙明义闻言，行礼告退。
万波，御下有方。
主人过奖了，在下也是谨遵主人教诲做事，“人人都有利可图，做事自然会竭尽全力。”
你从衙门被借调至御史台，只有三月，来府上时间更是不长，但行事却是最得我心。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心细如发，思虑周全，我便不必如此劳累。
主人是成就大业的人，御史台的“杂事”就请放心交给在下处理。
王御史艰难抬起双脚，挪动身子侧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万波见状轻声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还没回去呢？奔波了好几天，要好好休息。
万郎有心提携我，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你看看这个呢？
这个坠子工艺非凡，翡翠上的雕花与众不同，来头不小吧。
是吗？我也不懂这些。万郎慧眼识宝，那收下它再合适不过了！
你都开口了，这份心意我肯定得接住。走，去我屋里喝三杯。
空桑
明媚的阳光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上，笑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来看看咯～独创京剧脱口秀开演了嘿！现在购票有优惠！
豆汁儿一手拿着喇叭吆喝，一手挥舞传单，却瞧见不远处一人低着头，步伐踉跄，如同迷失的幽魂。
这位朋友，要瞧瞧咱这……诶？朋友！
豆汁儿话还未说完，那人已摇摇欲坠，砰地一声倒地不起……
我端着手中的药前往豆汁儿房间，来到门口，听见客房里传出了道谢声：
这位郎君，我姓吕，家中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吕二郎……在长安开酒肆。
还请告诉姓名，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
刚踏进门，就见吕老板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他情急下好像扯动了伤口，皱紧了眉。
哎哟～您可慢点儿，给您瞧病的焦医师说了，您这伤得静养，急不得！
我将药放在桌上，连忙走到床前，和豆汁儿一起扶着吕老板坐稳。
等不得啊！要杀我的走狗找不到我，一定会找我家里人麻烦！我必须回去！
说不定还会给你们惹上麻烦……
吕老板，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不妨把难处说给我们听听，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这位郎君又是？
这位娘子又是？
巧了不是，这位是我们餐馆的老板兼大厨，你俩还算同行呢！
豆汁儿的话好像触碰到了吕老板的心事，他叹了口气，说道：
这都要从那道菜开始说起……
数月前，长安
无关的人，赶紧滚开。
长安城南的一片薄田旁，围满了人。王御史府上护卫的一句话，吓得周围人惊慌散开，生怕引火上身。无关的人，赶紧滚开。
这田明明是我们家传下来的，怎么变成你们的了！
护卫招招手，本应帮忙的衙差反而开始毒打吕老板。有人实在看不过眼，上前说了句公道话，竟也受到衙差攻击。
吕老板被打得遍体鳞伤，衙差抓起他的手，在地契上按了手印。待他回过神来，那份带着屈辱的地契已经被衙差递给了一旁的男子。
长安西市，人来人往。一家吕记酒肆里不仅传出了勾人的酒香，还有稚嫩的童声。
阿耶，这道新菜叫什么呀？好好吃！
这菜叫“剥豹皮”！你看这些黑的、白色、红的，它们像不像“三豹”的皮？
把煮熟的乌鸡皮、猪皮、海蜇切成丝，再淋上热的芝麻油，嚼起来那叫一个爽脆解恨！
阿耶好厉害！我要多吃点，吃掉“三豹”！
你们俩小点声……
他们“三豹”到处作恶，占了我们的地不说，难不成连我们喝酒吃菜也要管吗？
不行，这丝切得还不够细，我磨磨刀再试试！
“三豹”是我们那里的三个大贪官！顶着御史的名头，好事不做，坏事做尽！
大家有理无处说，我心里憋得慌！就做了这道菜出气，不曾想这道菜名声传了出去，“三豹”知道了还真的要杀我！
吕老板语气激动，咳嗽起来，我连忙给他拍背，让他缓缓。
我逃到城外，在树林里昏了过去，但是醒来后就到了陌生的地方，跟着人群跌跌撞撞走到了这。
您倒在树林里，但是醒来就换了地界儿，这不太对吧？
吕老板摇了摇头。
有件事我也搞不明白是梦还是真的……
有个男的一直在叫我，但是我看不到他的脸……对了！他下巴底下好像有个痣！
这事确实蹊跷……你现在回去，恐怕也不方便进城。不如我们替你走一趟，看看家里人的情况。
那怎么行？你们收留我已经是大恩，万一再害你们被“三豹”盯上……
不用担心，我们有点本事，能自保。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哎，那……那就只好麻烦两位了。你们到了长安千万别打听“吕记酒肆”免得惹麻烦。
有家“一杯倒”酒肆，那里的老板和我家五娘常来往，你们可以去看看。
得嘞～我们准备准备就出发，您赶紧把药喝了！
长安城门矗立着，干净而坚固。城墙上，旗帜在风中疲软摇晃，天虽亮，但远处偶尔雷声滚动。
城门守卫目光锐利，不断扫过来往的人群。我看向旁边犹疑的豆汁儿，淡淡一笑：
文书是东司马帮忙准备的，一定没问题。
豆汁儿小心翼翼将文书递给守卫，守卫接过文书，仔细检查，目光在我们脸上逗留片刻，随后挥手示意我们进城。
行至西市，阴云已遮住太阳，街上行人匆匆，我和豆汁儿来到酒肆聚集的地方，“吕记酒肆”已经停业。
附近“一杯倒”酒肆的生意不错，食味与酒香交织，偶尔还有笑语声。伙计笑眯眯朝我们走来，向我们举盘展示：
两位，要不要尝尝新出的“三皮丝”。
我细看这菜……这不就是吕老板所说的“剥豹皮”吗？
现在还能卖这个？
我们心有疑虑地跟着伙计进了店。
这有什么不能卖的，现在长安不管是大酒楼，还是小酒肆，都卖这菜！
嚯！就不怕惹麻烦吗？
你们不是探子吧？都知道这菜以前的名字，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忽然，身后传来女声，我和豆汁儿齐齐回望，一位穿着青色高腰裙的女人向我们走来。
嗐，这还不是进城路上听来的。好像有个老板，因为这菜出事儿了？
听说这位老板还有妻小，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酒肆老板很快看向我和豆汁儿，没接话。原本严肃的表情立马挂上了笑脸。
新进城的客人，还是别什么都打听了。要喝酒的话，我请。不喝酒，就还请别挡着门口做生意。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老板是个爽快人，这好意我们就领了！
老板会怀疑我们是正常的，吕老板离开后，应该还发生了什么。我和豆汁儿在酒肆稍作歇息后，立刻前往他位于城南附近的家中。
越靠近城南，民居越少，有时还夹杂着农田。从西市走来，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拿出路上买的胡饼，准备吃，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
赵五娘，我有认识的人在王御史府上做事，他们都说你男人死了，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不如跟了我……
你放开我娘！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正在拉扯母女，领头那人见女子不松手，还想出手打人。
一旁的百姓虽脸怒愤恨，可一听对方跟王御史有关，敢怒不敢言。
哟，这小东西看着挺水灵，应该也能卖点钱！
东西都给你们，别碰小玲！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赶紧跟我走！
我和豆汁儿跑过去，拾起手边石块扔了过去！
谁！给我滚出来！
混混捂着脸，指尖渗出血，气得喊破了嗓。
哎哟～我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有疯狗在叫。这么缺德，就不怕这家的冤魂找你索命啊？
哪来的东西！揍他！
几个混混齐齐向豆汁儿冲去，我捡起石头就往他们身上砸。有人带头反抗，旁边的百姓也纷纷上来帮忙。
还敢欺负人吗？
还敢抢东西吗？
叫你欺负人！
叫你抢东西！
百姓把积攒的怒气全部撒了出来，混混们被打得连忙求饶。
饶命，饶命！再也不敢了！
以后啊，夹紧尾巴做人！
先前还嚣张的一群人，现在连滚带爬地跑了，母女俩估计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坏了，半天才回过神。
我正犹豫该怎么开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好啊，你们两个还真是没安好心！
酒肆老板气冲冲地赶过来，立马护在母女俩身前，与我们隔开，身后的小女孩拽着她的裙摆。
小玲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欺负的！
七娘……刚才有人来闹事，是这两位救了我们。
嗐，这是误会一场呐！咱们找个地儿把话说清楚啊！
担心那两个混混会回来寻仇，酒肆老板带着母女俩和我们一起来到酒肆。
一来一回，天色已黑，回来的路上暴雨突至，外面雨声如泼水，街道上早已无人。
他们说……老吕死了……
怀中的小玲终于睡去，沉默了一路的赵五娘开了口……此刻我很想告诉她吕老板安好，但又担心太多人知道，会让歹人起了疑心。
衙门不是说没找到人吗？
来找麻烦的人，好像有认识的人在黑心豹那里做事……
什么？是黑心豹的人去找你们的？
酒肆老板一听王御史的名字，不顾手中滚热的汤，冲向我们。
我和豆汁儿急忙放下擦拭湿发的干布，从老板手中接过汤锅和碗。
嘘～吵着孩子了。老板，你倒是把话听清楚呀，那个混混只是说有认识的人在黑心豹府上。
他们不像是专门替黑心豹办事的，大概率是仗势欺人，在外面招摇撞骗。
不过……我之前就想问了，既然担心黑心豹找麻烦，为什么“剥豹皮”还能改名“三皮丝”继续卖？
大家看不过呗！这吕二郎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干脆所有酒楼酒肆都商量一起卖，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抓了！
但是，五娘，你们还是避一避，万一黑心豹想杀鸡儆猴……
酒肆老板急得打转，转头又对伙计说道。
待会关了店，你帮我搬点东西去我家。我阿兄是铁匠，要是他们再敢来，就让他们吃锤子！
伙计龇牙咧嘴咽下一口热汤，开始收拾。
二位也别怪我们老板多心，强抢民女的事，黑心豹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人、钱、地，哪一样他没抢过？最离谱的二位可能还想不到，他连厨子都抢！
这长安城，只要是做菜好吃的酒楼，就没一个逃过的。
连厨子都抢……
忽然，我灵机一动。吕老板的死讯似乎是从黑心豹府上传出来的，或许这是个弄清楚的机会……
那要是厨艺好，是不是有机会进府，接近黑心豹？
知道我们这里最毒的话是什么吗？“祝你出门遇三豹”！躲都来不及呢！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酒肆老板，表明了我的决心。
你不会真的想去吧？
酒肆老板拍桌而起！吓得小玲在睡梦中也抱紧了五娘。
恩人，千万不能去！
正好我也缺钱，赚他的钱拿回来做善事也好。更何况，今天的事不弄清楚，大家都睡不安心。
正好我也缺钱，赚他的钱拿回来做善事也好嘛！更何况，事情不弄清楚，大家都睡不安心。
赵五娘和酒肆老板看了看熟睡的小玲，她们比谁都想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又不忍心看我犯险。
不用替我担心，你们今天也看到我打混混的实力了。
少主，要我说不如直接给几位来一段，也好让大伙儿安心！
说时迟，那时快！我从后厨挑了几样食材，取来一把刀，豆汁儿用食材“攻击”我，我一边躲闪，一边下刀。露一手的同时，顺便把晚饭的食材也备好了。
几个人看愣了眼，还是伙计先开了口：
老板，这个功夫，黑心豹身边的几个打手估计都打不过他！
老板，这个功夫，黑心豹身边的几个打手估计都打不过她！
好吧……可是“三豹”嘴刁，你厨艺行吗？
哎哟！那你可问对人了，保准让人尝过忘不了！
“三豹”经常去华贵酒楼吃饭，我跟老板有点交情，应该能介绍你去。
华贵酒楼一层，笑声、碰杯声层层迭起，琴音与人声交织。三名身影一前两后，穿过人潮，径直走向藏于一角的楼梯口。
喧嚣被上楼的脚步甩开，三人行至二楼最远的雅间门前。身后一人快步上前，在门上轻敲三下，短暂沉默后，他缓缓推开门，露出了屋内绘有盛放牡丹的屏风。
主人，请。
万波低头，侧身让位。王御史提步进门，万波左右张望，确认没有异常，紧随其后，并轻轻关上房门。另一人腰侧佩刀，留守门外。
屏风后的食案旁，早有两人入座。见大人物进屋，立刻起身行礼，待王御史落座中间位，二人才入席。
仿佛这圆桌就是长安城，三人如同三只豹子各据一方，眼中透着精光，正在酝酿如何将长安城的各色美食吃下。
王兄，看着心情不错，看来此行调查剑南县令，收获颇丰啊！
万波闻言，从胸前拿出两张柜坊票据，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里面存的正是王御史这次在剑南“取”回财物的一小部分，两人仔细看了存票，面露喜色。
他妻子是个美人，可惜不能入怀，还见了血光。
听闻剑南县令有一弟弟，叫纪二，在宁王府上办事，他会不会找王兄麻烦？
我前往剑南彻查贪腐之事，是奉皇命，他在谁府上办事都不怕。
李兄，我就说你多虑了吧！王兄的心意，我们就收下了！
王兄平日心系我二人，此次远去剑南，路途劳苦。今晚特地备下这桌金银宴，定能让王兄疲困全清。
那我便尝尝看。
话音刚落，万波立刻从旁上前，为三人斟满酒，李张两人并未动筷，而是盯着王御史。只见他连品三道菜，脸上的满意之色越发明朗。
李兄，下次我们想吃到这等佳肴，怕是要去王兄府上咯！
王御史笑而不语，摸摸饱胀的肚子，向万波瞥了一眼。万波心领神会，欠身告退。
酒楼老板让人去后厨传话，把我叫到了酒楼一层，说是王御史的人要见我。
片刻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名黑发男子正在下楼，酒楼老板立刻迎了上去。可是男子看都不看老板，直接朝我发威：
这么年轻就有一手好厨艺，连主人都说是京中少有，在哪学的？
面对突然的问话，我假装慌了神，愣了一会才回话。
是、是祖上传的手艺，祖辈在安西都护府做过，那位主人也曾在京中待过。郎君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眼前人从钱袋掏出赏钱，扔给老板和我。
晚点把文书给我看看。不出意外，明天起，你就是王御史府上的厨子了。
啊？这、这……
我佯装慌张，望向酒楼老板。未等我回话，他自顾自地说道：
我叫万波，报我的名，去府上自有人接待你。你才来京中不到一月，就有这样的际遇，也算是祖上积德，要懂得珍惜。
说罢，此人转身离去。我对上酒楼老板感激的目光，给了个笑容。待他走后，躲在一旁的豆汁儿才现身。
少主，我想来想去，咱这厨子也不是非当不可，我总感觉那人挺毒的。
酒肆老板介绍我认识了寺庙戏场的人，经常有官员去看戏，咱也能打听消息！
这是最快的方法，知道你担心我，不是还有这个吗？
我晃了晃之前豆汁儿给我的信号弹，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才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便把我来京的时间都摸清楚了，实在不简单，我得小心点。
夜晚，在夏日的沉闷中缓缓流动。王御史府上，又有一扇窗被推开。屋内桌上摆着晚间从酒楼带回的美食，一人一盏，正在独酌。
万波想起离开时酒楼老板的眼神，不是可惜，而是感激……再端详手中的文书，上面写着“小伊”的名字。
饮了三杯之后，又斟酒一杯，只是这杯不是用来喝的。只见他以筷为笔，蘸酒而书，一个用酒水写成的“假”字出现在桌面，随后又迅速消失在暑气之中……
冷风夹杂细雨，斜斜飞下，御史台牌匾被雨水洗得干净明亮。这是万波从衙门被借调到御史台帮忙的第三个月，协助御史台的官员们整理完今日所收资料，万波赶往西市。
落雨扫兴，街上游人寥寥，但为生计而奔波的忙碌身影不减。每当万波路过，他们都轻放步子，生怕带起的泥水脏了面前这位的衣裳。
身形灵活地躲开地面积水的坑洼，万波闪入位于西市东北角的一家柜坊。掌柜一眼认出来人，立刻转身从后厅的密锁格子中取出一叠柜坊存票，双手呈给万波。
万郎，您点点。
柜坊专营钱币和贵重物品存放，还兼具借贷，掌柜拿出来的正是特地“存”给王御史的财物票据。
万波接过存票，一边回忆资料中有把柄的官员名字，一边对比票据上的物品价值。最后，他从里面挑了六张所存之物最为贵重的，其余又再推给掌柜。
这几个人再晾晾，尤其是这位，剩下六个等答复。
掌柜记住了万波说的，忽然间又想起什么，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一枚精致的戒指。
万郎，上次你让我催的债有数了，这个是那家金银行老板“存”的。
万波的手上早已有三枚戒指，一边试戴，一边问掌柜：
听说你小儿子最近身体不太好？
哎，看了不少名医，钱是花了，但不见效。
掌柜唉声叹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万波。万波察觉，摘下戒指，放在台面，指尖似是不经意地敲了三下。
这枚戒指雕了如意的纹饰，是个好意头。不如就转赠给你儿子，祝他早日康复。
你尽心为主人办事，主人自然也希望手下人安心。把家里事处理好，才有精力办手头事，你说对不对？
掌柜脸上立马浮上笑意，连声道谢，为万波递上油纸伞，殷勤地目送他出门。
王御史易饿，似乎总也吃不饱。晚饭后，必加一餐，房间内原本为餐食腾出的食案上整齐摆放着六份票据。
圆润的手指正敲着票据，听万波的汇报。
这几个都给个肯定答复吧，就不弹劾他们了。不过，是不是还少了一张啊？
是，属下没拿。他家财并不少，但想求主人办事，诚意还不够。
王御史满意一笑，说道：
有你在，我便放心了。跟外面的人，不用讲情面。
此时在门外的我，敲响了书房门，正好借着送饭的时间来看看情况。
进来吧！
我进房后，盯着手中托盘上的食物，尽量克制自己的眼光，但明显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在打量我。
今天准备的不错，跟我讲讲这道菜……
黑心豹招手让我过去，我又趁机打量了书房，看见多了几件华贵的摆设。房间布置可谓是豪华，但完全不搭，东西都凑在一起，突出一个“多”字。
今天这道菜是……
万波，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先去把湿冷的衣服换了吧，回头让他也给你送份吃的。
万波，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先去把湿冷的衣服换了吧，回头让她也给你送份吃的。
我正准备说，黑心豹就打断了我。随着万波离开，那股打量我的视线也消失了。
似乎万波每隔三天就会在清早出门一趟，傍晚回府时，就立刻进入黑心豹的房间，不知为什么今天比平时待得更久了……
从黑心豹房间出来，我正思索着万波打量我的眼神，却不想回到厨房正好碰上他，当下一惊。万波双手抱臂，侧靠在厨房门内侧，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黑心豹的房门。
万郎？你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吓到伊厨了吧，实在抱歉。雨天在外奔波，饿得慌。
他湿衣服还没换，看来房间都没回就在等我了。嘴上说着饿，但是案台上摆放的点心一个没动，摆明是来试探我的。
我刚才出来后，应该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刚才在主人书房，早就闻见食物香气，谁知伊厨格外受主人喜爱，留了这么久，我等不及便来厨房自己寻了。
万波可是府上的红人，想吃东西根本不用跟我解释。
让万郎久等了，主人今天想听听菜肴的起源，讲得久了些。
想不到伊厨还对食物起源有研究，那你可知道一道菜，叫三皮丝？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发现我的身份了？
伊厨为何面露迟疑？
别多想，你并非长安人士，既然受主人喜爱，我也是好心提醒，这道菜是千万不能出现在府上的。
明白了，谢谢万郎提醒。其实我已经给您留了些牢丸，等我热一热就送到你房间。
没事，我在这里吃就行，你煮吧。
万波端着个鎏金银小碗站在我斜后方，盯得我如芒在背。
一二三……一二三……
我将牢丸一个个放进锅中，万波在我背后数着数……我回头看看他。
是不是哪里没做对？
嗯？
万波不答，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放牢丸，谁知他又开始数数……直到第十个。
还放吗？
什么意思？我弱弱地试探道：
不放吗？
你说呢？
那要不还是……万郎说？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呀，以后要多花点时间在我身上。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就是凡事都想跟“三”沾点边。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九个就够了！三三得九，九九归一！最完美！
看着剩下的牢丸孤零零躺在一旁，真没看出来，这万波还有“信仰”。
对了，这个还你。
是我的文书！正准备伸手去接，谁知万波竟然提前松手，门外一阵风吹过，文书正好飘向沸腾的煮锅。
我立刻抓过去，可转瞬间一股不安袭过全身，身为一个厨子，我的身手未免太好了？
当下狠心，慢了一拍，等文书落入汤锅中，再佯装成不得不伸手捞出它的样子。随后顺势蹲下，捂住手，掩盖我脸上惊慌的表情。
我的文书！
哎哟……我的文书！
噗……
抱歉，还好你手疾眼快。不过这下，是真的有“手疾”了，擦点药吧。
谁随身带药啊！这个万波，就是故意的！
万波蹲下，握住我的手腕，就在我抬头时，他下巴上的一颗痣，让我想起了吕老板的话……
快宵禁了，今天应该不来了吧？
希望吧……
来了！来了！
黑心豹的人来了！
主人一般会提前写下想吃的东西，厨房要早点做准备。
但也不要太早，那样买到的东西不新鲜。一般当天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就行。
今天我先带你来看看，明天你就自己来吧。
还好有万郎提点，今天差点就错过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恐怕没剩什么好东西了……
不用慌。早打点好了，如果哪家铺子没把好东西留着，那以后也不用在市场做了。
万、万郎……
好东西都拿出来。
今天的卖相都不太好……
是卖相不好，还是你偷偷卖掉了？
没想到万郎今天会来……家里急用钱，万、万郎……
哦？看来要“敲打”一下你们了。
不、不是，万郎，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以后一定全都留着，全都留着！
念在你初犯，今天就算了……
谢谢万郎，谢谢万郎！
明天，你就不用来这里了。
好位子要留给会听话的人，你喜欢偷摸做事，街尾的角落最适合你，不容易被发现。
万郎！不能这样啊！摊位我、我交了钱的……
嘘……趁我的铁尺还没出手，最好把你的嘴闭上。不然你连角落都不配有，知道吗？
今天真是扫兴……你们该怎么做，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东西一会都搬去万郎车上！
知道……
学会怎么“采购”了吗？
会、会了……可是我们没带车来吧……
坊市门口有专门的车等着，无论多晚，只要府上的人没去，就一定会在那里等着。?
走吧。
王御史府上，孙明义正昂着头，指着庭院，训斥身旁的泥瓦匠。
好好看仔细了，把该修的全都修好，眼里有点活，别总是叫你修什么才修。
泥瓦匠连忙点头哈腰回应，唯唯诺诺跟在孙明义身后。
那边就是花园，种的名贵货，看看就行，千万别碰，你赔不起，知道吗？哎？万郎……
又有哪里坏了吗？
孙明义给泥瓦匠指路，看见万波回来，立马把泥瓦匠打发走，小跑着迎上万波，将他拉到一旁。
干活不仔细，老是漏了地方忘记修补。
不过，万郎，你总算回来了！主人叫你去他房间一趟。
应该不是急事，不然你一早就去西市找我了。
瞧你这表情，是不是还有什么棘手的事？
还是逃不过万郎的眼睛。今天主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我干活的时候就多留意了点……
孙明义想了想，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之后小心翼翼开口：
听主人和护卫的话，好像是府里可能混进了“外人”……
万波皱了皱眉。
平时厨房采购的事万郎是不过问的，今天亲自带厨子过去，会不会也是有用意？那我也好盯着点。
万波若有所思，说道：
我先去回复主人。
桌上的书，还停留在前几天翻开的那卷。王御史正坐在桌子后，闭目养神。
柜坊的事先暂停。
万波闻言，稍显惊讶。
主人，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御史台可能有变，你最近办事也要小心。
安静片刻，王御史忽然睁开了眼，盯着万波。
我听下面人说，你今天带人去西市了？
是，找个理由去探探消息，看看最近的风向。
嗯，那你顺便盯着点府里的东西。贪可以，不要贪到自己人头上。
要是有吃里扒外的，你就看着处理了。
说完王御史摆摆手，示意万波有些“垃圾”要及时清理。随后打了个哈欠，边摸肚子边合上了眼。
今天的晚饭，让厨房早点送来。
入夜，万波特地给窗户留了条缝。远远望去，护卫还是如往常一般守在王御史门口。
关上房门后，万波双眼锁定门栓，精心安放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丝。一端连着门锁，另一端牵到自己掌中。
他缓缓躺上床，闭着眼睛，但丝毫没有睡意。
我在他身边的时候，那个护卫好像从没开过口，今天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呢……
神秘的厨子，刚来就被单独留下说话，也避开了我。
厨子难道是他亲自安排进来的？
以他的性子，如果真有明确的外人，应该会直接动手……却借着旁人的口，故意敲打我……
好不容易才坐到这个位置，不能就这么算了。
寺院戏场的戏刚散，豆汁儿和演员一一挥手告别后，走上街，自然地走到了与我约定的地点。
什么！他怀疑你了？我就说这万波不是省油的灯！
也不是怀疑，只是试探。听其他人说，他好像一直很谨慎，所以才深得黑心豹的信任。
今天我给黑心豹送饭，发现他食欲一般，也没心思听我讲关于食物的故事，估计有什么心事。
正好我这边也有个事儿，是跟我相熟的演员说的。
“三豹”里有一个人很喜欢听戏，平时打赏也不少，但最近很少听了。
本来没在意，但少主你刚才一说，我觉得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再观察一下吧！对了，你明天去趟西市，看有没有消息，顺便照顾一下今天被骚扰商贩的生意。
得嘞～少主放心！你交代的事，一定办好！
你也悠着点，该用信号的时候别犹豫！咱随叫随到！
掌柜的脸色和柜坊的灯一样暗，他看着面前的万波正盯着其中一张存票，反复检查，心想难道是自己出了什么篓子？
万郎，可是有什么不妥？
可惜了。这张单子上存的东西，原本可以赏给你我的。
还请万郎明示。
那位有令，最近就不收存票了，这些都要退掉。至于什么时候回复，还不好说。
万波话音刚落，对面人的神情又暗了一分。
到嘴的肉就这么没了。听说你给儿子找了名医，柜坊这里暂停了，手头该紧了吧？
哎……没煮熟，也不敢吃呀……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万波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掌柜。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掌柜配合……该是我们的东西，就还是我们的。
万郎我上有老，下有小……胆子再大，也不敢动那位的东西……
听了万波的话，掌柜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摇头。
眼见利诱掌柜不成，万波脸上浮起虚伪的笑容，拍拍掌柜肩膀。
哎，掌柜误会了。我是说还有其他路子能把损失给找回来，给那位办事，当然是要手脚干净。
万波的话，一扫掌柜脸上惊慌。
后续就劳烦掌柜费心，柜坊这么多东西，处理起来头疼吧？
前几天也有人来看过，我估摸着还是像之前一样运走吧，只是这次麻烦点，运到哪里还不好说。
哦？还真是谨慎啊！不过也对……现在风浪不平，小心点总没错。
万波离开柜坊，但并未立即离去，暗中窥视许久，没见柜坊有其他动静，才转身离去。
西市，金银行的铺面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金银饰品，老板刚送走一位衣着华丽的客人，没过多久，又迎来另一单生意。
新货到了吗？
还没呢，客人怎么亲自过来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的。
有没有眼下流行的款式，拿两件给我看看。
老板从盒子里拿出一金一银两枚戒指，供万波挑选。万波拿起金色那枚，仔细端详：
不怎么样嘛。我看街上倒是有些新奇的玩意儿，老板你再不抓紧，生意可就要被抢走了。
有句话说得好，有钱也难买时间。
长安某处
郎君，你要到御史台上任的消息估计走漏了，豹子那边有顾及，打算停手了。
他可还好。
平安。
你替我带句话：务必坚守到天亮。
铁匠铺传来叮当作响的锻打声，赵五娘手中拿着还热乎的胡饼朝铺子走去，听见脚步声，酒肆老板和小玲急忙跑出来迎接。
赵五娘母女在酒肆老板的强烈要求下，搬到她家中暂住，有他阿耶和阿兄在，坏人不敢来闹事。虽然挤了些，但总算有个照应。
娘～你不在的时候，好心人又送钱来了～
没留下恩人吃饭吗？
说是不能出来太长时间，着急回去了。
希望恩人能平安……
今天织的东西卖得不错，我还买了些吃的，你们尝尝哪个最好吃，我下回给恩人准备一些。
三人回了屋，不远处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关了的门上……
残阳如血，正缓缓下沉，余晖斜着打在华贵酒楼的招牌上，落在不断踏进门的客人身上。
二楼包间内，金红的光穿过窗，照在屋内三人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面具。
想来一切早有先兆，姓崔的死后，二李共同擢升，圣人重用他们的心思很明显了。
当年桐庐县令的案子，朝中御史无人敢往，就是他李尚隐请命去的，还翻了案。
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在他回京之前，手里的东西尽量都先处理了，最近低调行事。
吏部那边盯紧一点。
这个王兄放心。对了，之前李兄说看见纪二和王兄府上的人秘密接触，那人找到了吗？
过几日便知。
什么事？
这是主人交代的东西，劳烦两位开个门。
咦？万郎，今天你没跟主人去酒楼啊？
事情多，得盯紧一些。你这是去吃饭？
对啊，原本已经预订了餐食，但主人突然要去酒楼，说是都给我们吃了。我让厨房给大家留点？
那待会，我们也来享受一下。
东西不轻，搬搬抬抬一天，辛苦了，工钱去柜坊领。
两位也受累了，今天厨房有好菜，我再备瓶好酒，不如一起把晚饭用了？
好。
该死，都是假的！
一个引开我，一个偷偷进来……孙明义，想不到你和万波是一伙的！
数日前
与豆汁儿在酒肆老板处碰头后，我独自带着物资和钱来探望赵五娘母女。刚离开一会，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等你好几天了，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财神爷，这么好心。
这个声音——是万波！糟糕，他怎么找到这来了？该不会是找母女俩麻烦的吧？
我边跑边取了手帕蒙住脸！万波立马跟上，手中的铁尺就像两条难缠的毒蛇，根本不给我逃离的机会。
做善事不留名，这么大方，不如也给我来点福气？
真是贪性不改！他手上功夫不弱，万一被他抓住，恐怕还会给这对母女带来麻烦。
情急之下，我将身上所有的钱币当做暗器掷出，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一个“一掷千金”，多来点，我喜欢别人用钱砸我。
我聚焦灵力，用尽全力向他挥去，将万波狠狠推远。
——！
正当我以为已摆脱他时，一股魂力突然缠上我的身体。
你是食魂？
果然是你！
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我停止反击，这么打下去，虽说我未必落下风，但一定会误了宵禁。他趁势捏住我手腕，反背在身后，我遮面的手帕被他除下。
他的另一只手贴近我的颈部，指节上一个锋利的尖刺抵住了我的喉咙。而我也趁机“摸”上了他的手和腰间的软剑。
你这是打算“贿赂”我吗？
厨子的手向来敏感，吕老板说他就是做梦时摸到了那人的手，被扎醒的，可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
原来当时在厨房我没察觉，是因为他的戒指还另藏玄机，现在我确认这几个戒指的位置正如吕老板所说。
是你救了吕老板。
不仅文书造假技术一流，就连编故事的能力也很强。
看来你已经想好怎么在主人面前污蔑我了——“财神”。
是食神！我早该想到了，万波……“三皮”为波，三生万物，而且你还刚好出现在“三豹”附近……你就是食魂三皮丝！
我感受到他的手不自觉捏得更紧了，但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神神鬼鬼的话，不如到了地下再说，那里一定有你的“知音”。
会救吕老板的人，一定不会杀我。
你还不知道你下巴底下有颗痣吧？
虽然不清楚你用什么方法让吕老板假死，还将他送走了，但他在恍惚的时候看到那颗痣了。
我特地趁着讲话间隙，将头靠近他的下巴。果然，下颌微收的动作出卖了他。
你该不会以为这几句话能骗得我松开你，然后去照镜子？
你救吕老板一定有所图吧？他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不说为什么救他，我掌握的信息足够王御史怀疑你了。
万波暂未接话，脑中思索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
他知道我是食魂，也有非人的力量，还知道吕老板的事……今天要是没有一个了结，必有后患。
她知道我是食魂，而且还有非人的力量，更知道吕老板的事……今天要是没有一个了结，必有后患。
还在犹豫吗？看来是被我戳中软肋了。
万波把手上的尖刺又向我靠近一点，随后说道：
别忘了，你也在我手上。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带我见吕老板，我把事情告诉你。
尽管万波救了吕老板，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另有所图。不过带他回空桑，有大家在，也不怕他跑了。
空桑
我提前将要暂回空桑的消息告诉了大家，让大家不要过度关注，以免万波起疑。
回到空桑后，我先单独见了吕老板。在听到家人安然无恙后，吕老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当我让万波走进房间，吕老板立刻警觉起来。
黑心豹的狗腿！他怎么在这里？
他很有可能就是救你的人。
吕老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黑心豹巴不得我死，他的狗腿怎么会救我！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别担心，在这里他伤不了你。
我转头望向三皮丝，他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是我之前从没见过的笑容。
骂得好！声音很洪亮，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这话一出，我和吕老板都有点不明所以。他转身对我说道：
那你应当是受了吕老板所托，才前往长安的。没错，是我救的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是他创造了我，没有吕老板的反抗，就没有食魂“三皮丝”。
你跟这里照顾我的食魂朋友们一样？
吕老板看着我，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我朝他点点头。
每次听到骂声，我都觉得自己“值得”。那么多骂我的人里，我最感谢的就是你。你骂得越狠，我越开心。
听着三皮丝的话，吕老板渐渐松了紧握的拳头，他试图从万波的话里寻找真正的意思。
化灵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也想像你一样，做点什么。
看着周围的人因“三豹”而陷入痛苦，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行恶。
万波沉默片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褪去，眼中的火光却烧了起来。
后来，我明白了。心怀正念的人，是不会理解恶人心的。
要打败他们，就必须接近他们，了解他们，理解他们。必要时……还可以“成为”他们。
你是故意接近黑心豹的……
没错，我还会继续演下去，直到完全掌握他的罪证。
那有没有可能你现在是在演我……
你倒是严谨。不过，如果我现在是演的，那从一开始我就没必要救下吕老板。
我仔细盘算三皮丝的话，他要是真心为黑心豹办事，以他的性格的确没必要多此一举。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虑，三皮丝又补充道：
在你进府之前，我就知道你的文书是假的。你的身手，也不像普通厨子。而且你还悄悄去探望五娘和小玲……
我有很多机会向黑心豹告发你，可我没有。有时我反而怀疑你才是他安插的眼线。
我哪里像是黑心豹的同伙！
现在看确实不像。要是他能操控有你这般力量的人，长安城早就翻天了。
你们都把我给绕晕了……
吕老板看着我和三皮丝你一言我一语，眼里逐渐透露出迷茫。
总之，等我完全掌握黑心豹的罪证，吕老板就可以重回长安了。
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整个府上的人都被逼聚在院子里，等待护卫审问，我站在其中，压在胸口的忐忑比头顶乌云更为厚重。
刚才我看着三皮丝被两个壮汉硬生生推进黑心豹的房间，他虽面上装得紧张，但向我投来的目光示意我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三皮丝曾说过，黑心豹屋内是最有可能藏匿赃物的地方，但我进去几次都没发现异常。只等这次潜入查探，谁料竟出了错漏……
房间里，那几口重重的箱子被草率掀开，里面全是石头和破布。一旁的角落里，孙明义如一团弃物，被殴打得面目全非，每次喘息都像是破了的风箱在拉扯。
三皮丝满脸血迹，单膝跪地，他想要站起来，但身后的黑衣护卫再次狠狠踢向他的膝盖。
背叛我的下场，你们是清楚的。
王御史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热茶滚烫，眼中怒火恨不得把眼前人烧穿。
啊……
热茶泼在三皮丝的伤口上，他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都说家贼难防，但我府上，居然同时出了两只白眼狼。
平时不是很会献媚、巴结吗？怎么，现在连跪都做不了？
三皮丝抬头，眼神里满是不屑。王御史伸出手，护卫立刻将沾了血的马鞭递到他手中。
你知道我有多看重你吗？就连责罚，我都想亲自动手。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鞭子重重抽在三皮丝的胸前，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
你办事总是能给我惊喜啊，想不到，你连露出马脚都让我眼前一亮。
本以为他才是主角，哪知道你也出场了。
王御史嫌恶地瞥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孙明义。
“孙明义才是主角……也就是他原本没怀疑我……府中有外人那些话，其实是故意说给孙明义听的……”
“听主人和护卫的话，好像是府里可能混进了外人……”
“贪可以，不要贪到自己人头上。”
“我估摸着还是像之前一样运走吧，只是这次麻烦点，运到哪里还不好说。”
“甚至算到了掌柜，让我以为真的有东西要运，这样孙明义才会上当……”
三皮丝快速思考着，之前的疑云正在慢慢被他拨开。
“如果之前都是在针对孙明义……那孙明义背后又是谁呢？”
看着奄奄一息的孙明义，三皮丝计上心来……
御史台的“杂事”我帮你处理了不少，王御史在其位不谋其职，那我做属下的帮你多做一点“正事”，是应该的。
小小杂役，也敢威胁我。凭你接触过的东西，还想诬告我？
诬告是王御史最擅长的，我们可不敢抢你的风头。但是你……
以人头换官位，用酷刑抖权威，杀人夺钱又夺妻，留下的罪证多不胜数！
一连串猛烈的马鞭抽打在三皮丝的身上，但他无瑕顾及，刚才细数王御史罪状，说到“夺钱夺妻时”一旁的孙明义动了一下！
“他是纪二的人……算起来，剑南县令的案子没过多久，孙明义就进了府，时间正好！”
眼下情况越来越明朗，三皮丝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我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仇家多了。
这些年你“吃”了不少不该吃的，但“鲤鱼”是万万不能吃的。
李为国姓，触“鲤”犯忌，纪二倚仗宁王，若孙明义真是纪二派来的……
孙明义虽无法说话，却睁大了眼睛，三皮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主人，让我杀了他。
护卫甲手中冰冷的刀刃在三皮丝的脖子上压出了血痕。
现在风头正紧，我们不需要更多的麻烦。打断手脚，扔去柴房！
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人全都给我查清楚！
三皮丝进去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我已接受完护卫的盘问，虽然还不能出府，但可以不受看管。不过我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和其他人没有嫌疑的人站在一起，。
我知道三皮丝会想办法传递信号给我，可当我听到房间里传出的惨叫时，心还是跳到了嗓子眼。我强忍心中的不安与心疼，从他的惨叫中读出了他教过我的密码：
火？
又过去不知多久，三皮丝和孙明义被护卫们从房间里粗暴拖出，身上的血迹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痕。
我紧紧盯着三皮丝的脸，在血迹和凌乱的发丝中看到了他抬起的嘴角。
以三皮丝的身手，完全可以反击，但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传信给我。
也许这个“火”能带我们找到真正的赃物！
我借口要取柴，想要探望一下三皮丝。护卫陪同我走进柴房，看见我进门，三皮丝应该知道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夜幕降临，连风都带着一丝凉意。黑心豹房间的灯火仍亮着，但未见他身影，只有护卫在进进出出，交头接耳，像是在谋划什么。
在盘问中没有嫌疑的人已经可以自由走动，护卫对我们的看管暂时松懈，现在就是最好的放火时机……
走水了！救火！
无人敢说话的夜，此刻被火光和慌乱的脚步声所打破。这把火最先从厨房烧起，紧接着是柴房……
护卫们从四面八方走出，纷纷集结在王御史的房门前，形成一堵严密的人墙。
想活命的，趁现在离开！
靠着藏在护腕的小刀割断绑绳脱身，三皮丝语气冷硬，挥着火把将府上的人赶出去！
被打断手脚时，三皮丝借着魂力护骨，瞒过了护卫。看着他现在行动自如，另一队护卫纷纷朝三皮丝涌去。
你们把大门关上，全力救火，一个都不准出去！
剩下的人，跟我抓住他！
而我，早已在易燃的地方洒满了油，这场大火注定要在高墙内燃起……
火焰如猛兽吞噬着华丽的府邸，人们带着恐惧的喊叫冲出火场，远处夜空也被染亮了，四周响起孩童的哭声、人群的尖叫和议论声。
人群的喧闹将两坊之外的豆汁儿引出了门，此刻正冲向王御史府。
火烧财主楼——恶有恶报啊！
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烧得这么旺！
幸灾乐祸什么啊！恩人还在里面呢！
伙计一听，大事不妙，立马跟酒肆老板也朝燃火方向跑去。
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抬起双手，对着天空合十祈祷：
天公，就给我们一个晴天吧……今夜不要下雨。
远处浓烟混着喧嚣，在豆汁儿焦灼的内心上添了一把柴。
不能乱，不能乱，要相信少主能保护自己！
他一边跑一边注意火光中是否还有其他烟雾，那是他与少主约定的信号。
还没看到黄烟，应该没事……可这火烧了有一段时间了，万一错过了呢！
豆汁儿虽不在火场，却已是呼吸急促、汗如雨下，每一步都像踩在火上，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少主，你一定要平安啊！
火势蔓延，在生死面前，权力的威迫已失去作用，有人打开了大门，大家纷纷冲了出去。
隐藏在暗处的我，把孙明义挪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一直盯着黑心豹的房间。火烧府宅，要是赃物藏在房间，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转移。
可谁知，黑心豹的房间只见护卫进，不见他出来。我立刻冲了进去，三皮丝紧追而上。
房内不仅空无一人，门窗还被迅速关上锁死，四周甚至被添加了新火。
中计了！这是想把我们烧死！
现在走，还来得及。
等这把火烧完，东西应该都被转移走了！
我和三皮丝像疯了一样，在不大的卧室里四处寻找，这里一定有玄机！
即将宵禁的鼓声响起，我们进入了一场倒计时的游戏。外面慌乱不断，看着在火光中共同奋战的三皮丝，我的心跳如擂响的战鼓一般。
三皮丝手上动作不停，也不忘回想这些日子府上有关的任何迹象。
泥瓦匠……对！平时都是孙明义带人进来的，我怎么忘了他！
府上虽大，有时的确有地方需要修补，但是泥瓦匠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
现在想来他很可能是另有目的……泥瓦匠……泥瓦匠……应该是跟房屋有关……
快找找有没有藏着的暗格！
火势已经烧到了屋内，我们又翻找了一阵……三皮丝推开燃烧的床榻，谁知，下面竟然藏着活动的砖石！
我们搬开砖石，一个入口出现在眼前！
就在此时，倒塌的横梁以极快的速度砸向暗道入口，三皮丝迅速从旁抓起一块燃烧的木板，拉着我滑入暗道。
火焰舔舐着三皮丝的手，我拿着未燃烧的一端，示意他松手，接过木板。另一只手握住他烧伤的手，以灵力疗伤。
那晚在厨房，你还说我“手疾眼快”，现在轮到你了。
暗道中，空气昏浊，手中仅有的火光摇摇欲灭，仿佛随时可能消失，压抑的空间里传来了三皮丝撕扯衣服的声音。
他巧妙地将撕下的布条缠绕在铁尺顶端，解下的腰带竟在他手中组合连接成一条长绳，被系在铁尺握柄处的暗扣上！
我当下了然，递过木板，点燃碎布。燃烧的铁尺被三皮丝掷出，点亮了前方，照出一条阴森狭长的通道，就像是巨兽腹中弯曲的肠管。
食神，你可要跟好了。
三皮丝警戒在前，我跟随其后。担心暗道里有机关，每行一次，三皮丝必先扔铁尺试探，不敢有一丝松懈。
一路上我们躲过墙上暗钉，避开脚下陷阱，在铁尺的撞击声中不停前行，安静而焦急，不知前路多长。
暗道无风，我努力深吸好让更多空气进入身体，忽然三皮丝停了下来。
一路暗不见光，偏偏这里亮了灯。
前方转角处透出的亮光，正摇晃着招呼我们过去。我与三皮丝的互相对视，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警觉。
比起之前更加谨慎的行进，终于见到那处亮光从何而来，扭曲而上的台阶，顶部点了一盏油灯，看上去像是消失在台阶末端的人忘了取走它。
不会这么简单……
我把已熄灭的木板往前扔去，“唰”，锋利的铁刺从地下刺出，扎中木板。
果然有诈。
我正欲迈步向前，三皮丝一把拉住我，低头示意我看脚下。竟然有一根细丝横在前方，在微弱的灯光中实在是难以察觉。
三皮丝示意我靠后，此时，借着弱光，我才看见他背上的伤，而他好像背后有眼睛一般，看到了我的心思。
小伤，他们的身手，比起食神，还是差远了。
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但我也知那绝不是“小伤”。
如果有需要，随时告诉我。
现在需要食神捂好口鼻。
我照做，只见他伸出右脚，鞋跟往地上一嗑，鞋尖就弹出一截刀刃。
三皮丝抬脚一挑，细丝断开，不明粉末瞬间从入口顶部洒下。这味道……是香灰！
咳咳……好狠毒，这里临近出口，要是心一急，肯定会踢下香灰，在混乱中踩向前面，立马就会被刺穿！这姓王的果真是黑心豹！
你现在看上去也是一只黑豹了，不对……是黑猫。
啊！一定是刚才捂住口鼻时，把手上的炭灰弄到了脸上，我赶紧用衣袖抹净。
不等我回话，三皮丝先行迈进入口，仔细检查周边，再三确认无风险后，我们匍匐着爬上顶部低矮的台阶，就像两只在黑暗中潜行的猫科动物。
居然是一条死路吗？
我看了他一眼，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吉利。
一路上没看见岔路，这里也花了不少功夫布置，就连着墙面也都是正常的。难道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听了我的话，三皮丝的目光在这狭小的空间不断扫荡，随后走向那些凸出的铁刺，用力敲击，底部竟然还有空间！
黑心豹虽然狡猾，但这密道施工需要时间，所有的设计一定有他的理由。
怪不得突然高了一截，原来是给底下留空间。
真正出口就在尖刺下方，墙后面正滚动的车轮声，正如我此时的心跳：
待会我破开墙出去，如果这里真是藏匿赃物的地方，等我示意，一有机会你就立刻离开，拿着这个去找李公。
李公？原来你不是“一个人”？
他即将上任新的御史中丞，只要他拿到这些证据，就能定黑心豹的罪！
三皮丝取下手上的一枚戒指，将它放到我的手中。我用力回握住三皮丝的手，学着他的口气说道：
我这只“黑猫”已经准备好登场了。
暗道里的微光照亮三皮丝冷静的面容，三皮丝抡起手中铁尺，蓄满魂力，朝着面前的墙壁砸去。铁尺前段虽钝，但狠狠扎进墙中。
我侧身藏在一侧，准备释放灵力，在他破墙的瞬间为他做好掩护。
三、二……一！
他绷紧全身肌肉，以铁尺两侧为点，握紧双拳，铆足力气锤去！伴着飞扬的尘土，那面墙裂开了，透出了夺目的金光！
就是现在！
三皮丝飞身入局！此刻虽身处黑暗，但他的心是亮的。另一端光芒耀眼，可处处都藏着肮脏的交易和手段。
他就像一直潜行已久的猎豹，脸上充满坚毅与自信，朝着猎物扑去。
我将戒指戴在手上，随他一同潜入。巨大的响动，惊扰了王御史和他的手下，一群人蜂拥而至。
三皮丝借着抵御护卫，四处躲闪，终于摸清了这暗道所连之处，竟然就是柜坊。
怪不得那几个柜子，掌柜从来不存东西，原来暗藏玄机。
你这聪明的脑子不能为我所用，的确是不小的损失。
但要是留给敌人，那还是杀掉比较好。
黑心豹的话，刺激了在场护卫，下手又狠了几分。
三皮丝找准时机，手中铁尺向上一甩，头顶的瓦片碎裂落下，他抬起头，浓黑的夜从一人宽的开口透了下来。
能不能看见“天亮”，就仰仗你的神光了。
三皮丝以一己之力阻拦所有人，我飞身跃起，借着挂在屋顶的绳钩翻了出去。
脚下的打斗声就像是比赛场上的发令枪，催着屋顶的身影在长安夜色中急速奔驰。
一缕黄烟直插云霄，仿佛划破黑色天幕的刀痕。
酒肆老板、伙计和豆汁儿在王御史府邸碰了头，各个满头大汗。
那边是不是也起火了！
豆汁儿扭头一望，这哪是起火了，这是少主的信号啊！
少主等我啊！
此时，李公书房
李公——李尚隐，虽年过百半，但身姿挺拔，眼神清澈充满智慧。
他将我带至阁楼。此处灯光昏暗，似乎是不想引人注意。空旷的房间内，摆在中间的大木架格外显眼。
借着灯光，我发现木架上所贴东西，都与王御史有关，看来他们应当调查王御史很久了。
以戒传信，此乃他与我约定的急信手法，非危机不启。
李公走向木架，拿起案台上的獬豸铜像，用它头顶的尖角撬下戒指上的宝石，并将其投在装有墨水的瓷碗中。
他从瓷碗里夹起戒指，擦拭干净，墨汁填满了宝石上的划痕，竟显出字来！李公仔细查阅后，说道：
既然他将此物托付于你，信任之意不言而喻。眼下有一要事，非你不可。
李公请说。
李公指向木架中的地图，说道：
这几处为王某私产，或为其他藏匿赃物之地。还请侠士持我的信物前往，我会遣人与你同行将其封锁。
衙内已有王某之人，侠士的友人报官，若前去者为王某所用，情况不容乐观。此事需我亲自出面制衡。
那我现在就出发，他们……就拜托李公了！
此刻的柜坊内，挤满了人，还有财物。
豆汁儿正被几名眼神凶悍、身形魁梧的大汉死死围住。柜坊深处的万波，也面临相同命运，被另一批人紧紧逼迫。
看着自己找来的衙差，此刻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黑心豹身边，豆汁儿心都凉到底了。
真巧啊，几位都认识。
黑心豹目光锐利地看着场中，转向旁边站着的衙差，说道：
几位衙差特地来柜坊有何事？
依属下看，应该是接到报案，这里有贼人，夜闯柜坊，企图盗窃。现在就将他们拿下！
衙差连忙点头赞同，不敢出声。
那还等什么？
话音刚落，柜坊内又炸开了锅。万波锋利的目光从衙差扫向王御史，出手更为迅猛，刀光剑影混着珠光宝气，晃得人眼睛疼。
与此同时，柜坊内的一箱箱财宝被急速推出柜坊，三皮丝试图冲破密室的围堵，拦住他们。
黑心豹隐隐嗅出一丝预谋，忽然站起了身，眼中满是警惕。
还想拖延时间，围死他！
更多人涌入密室，刀尖向前，把三皮丝围住。在护卫首领的指挥下，所有人行动一致，滴水不漏。
以三皮丝的实力完全可以正面抵抗，但这样反而会逼的敌人更加卖命，不利于后续的战斗。所以三皮丝装作体力不支，假装受伤，敌人立功心切，肯定会露出马脚。
这一切被角落的豆汁儿看在眼里，他手脚被捆了绳扔在一边，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三皮丝身上，他想试着帮忙，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豆汁儿悄悄地蠕动，挪向一角的箱子。刚才那群人抓了他，把他的喇叭踢到一旁。豆汁儿挣扎着摸到了喇叭，按响播放键！
“嘿！京剧脱口秀即将开演，这边瞧，这边看嘞！”
这一声吆喝，让豆汁儿瞬间成为全场焦点，吓得看守他的护卫，急忙去捂住他的嘴，可是声音仍不断从喇叭里传出来！
让他闭嘴！
豆汁儿看黑心豹开口，立马录下他的声音。黑心豹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断在柜坊内回响，“闭嘴！”、“闭嘴！”
王御史，你被摄了魂了！现在只要谁开口，到了午夜，就会暴毙！
豆汁儿配合着三皮丝，用魂力把喇叭扔上天，不让人抢了去。
别听他胡说，一起上！
豆汁儿截取了一段护卫说的话，只要护卫一发号施令，喇叭就喊“胡说”，铁桶般的阵型，露出了破绽！
三皮丝抓住机会，手中铁尺如毒蛇飞出，“咬”向黑心豹。护卫见状，以身躯做盾，挡下攻击，立刻命人放箭！
柜坊没有可藏身的地方，三皮丝以魂力将地上的金银珠宝聚在身上，俨然为自己做了一副金盔银甲。
你……你……
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常人能理解的范围，三皮丝再次隔空取物，学着食神一掷千金，给了敌人失去行动力的一击。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破门声，一道锐利的目光直指黑心豹。
王御史，意欲前往何处？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特地赶来见王御史，是你自行前往，还是待我遣人相伴？
你现在还无权缉拿我！
王御史，可知此物为何？
李公从袖中抽出一张诏令文书，上面清晰地写着任命李尚隐为新任御史中丞。
——！
王御史可是在疑惑为何探子没将诏令已发的事情告诉你吗？
因为给你通风报信的那位，已经在审讯室等着你了。
听闻此话，黑心豹面无血色，颤抖着退后几步，瘫坐于地。
将所有人都带走！
数日后
牢房内，阴冷潮湿，墙壁上的苔藓仿佛在生长、在呼吸。在这种地方，时间似乎停滞，只有深邃的黑暗作伴。
一个狭长的通风口透入一束阳光，打破死寂，斜照在李公手上。那手中握着一张纸——身份文书。但那纸上的名字，刚好在阴影中，使人看不清楚。
此文可证你身份，若愿意，你可踏向阳光之中，不必继续潜行。
对面的角落，三皮丝缓缓起身，身上的伤还未彻底恢复，他手指轻轻地在纸的边缘滑过，紧紧盯住纸上的光，仿佛它蕴含着无尽的秘密。
阳光虽好，但它无法照亮夜晚的黑。暗处，总要有一盏灯才好走。
为民请命的清官不好当，多了我这条暗线，你更方便一些。
他笑了笑，像是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满意：
而且，我更喜欢“演戏”。
李公见三皮丝心意已定，不再劝说。
你办事所得钱物，已依你所言赠给有需要之人。还有其他嘱托吗？
帮我转告他，日升月落，白天和黑夜总会有相遇的那刻。
帮我转告她，日升月落，白天和黑夜总会有相遇的那刻。
数日后，长安
晴空万里，白云悠悠，接连数日的阴沉与雨水消散，露出了蔚蓝的天。
娘～是阿耶～阿耶回来啦～
吕老板跑着入城，赵五娘的眼里泛起泪花，小玲在父母的拥抱下开心地笑着。
黑心豹某处私产门前，空地上排放着一车车的赃物，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每一件都藏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围观的百姓，看着黑心豹被查，别提多高兴了。各大酒楼酒肆，都挂出了优惠招牌，像是在庆祝节日一样。
我看着此刻耀眼的阳光，想起了三皮丝随我回空桑那天，我们私下的谈话：
你的演技很好，但是藏不过我的眼睛。
本来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问吧，我可以不答。
万波是你的真名吗？
……
片刻的安静，我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三皮丝正准备开口……
别告诉我！万一到时候我不小心喊漏嘴就麻烦了，等一切结束再说吧。
我想说，既然都来到空桑了，食神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先说好，这次可不吃牢丸啊。
侠士？幸有侠士相助，方能让此罪证重见光明。
我从李公的声音中回过神。
要是他也能看到这幕就好了……
此时他定在某个暗处见证着光明。
一个月后，空桑
自长安归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豆汁儿的“京剧脱口秀”终于在今天迎来首演！
京胡、锣鼓一响，他身披京剧元素的演出服，迈着八字步伐从舞台侧面亮相登场，台下掌声雷动。
豆汁儿站在舞台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台下的观众，调皮地说道：
感谢各位捧场！不少人都知道，在咱京剧脸谱里，红的，表示正直忠诚；白的，表示狡猾阴险。
不过……这些天，我倒是见识了不少新的脸孔！表面上那叫一个坏呀！不过……这私底下可真是好人。
但是有的人恰好相反！所以咱们行走在外，可得擦亮眼睛！
豆汁儿的妙言趣语，伴着不断响起的掌声，一直持续到散场结束。
豆志哥哥，你说的好好笑啊！你的衣服也好好看呀～
小玲抓着豆汁儿的演出服，眼里充满了惊奇。可是一旁的吕老板倒是有些疑惑地挠着头。
我有几个地方没听懂，能给我解释解释不？
酒肆老板忍不住白了吕老板一眼，摇摇头。
吕二郎，这笑话还要解释，那可就不好笑了！
豆志呀，当时在酒肆我就觉得你口才好，想不到还真是靠嘴吃饭！
老板还说，改天要请你去我们店里说一场，可得收便宜点啊！
都是老朋友了，不收钱！
那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这么说，你要先把这场表演的票钱给结了才行。
啊，对对对，豆志兄弟，你拿着！
吕老板这话，把在场人都逗笑了。
哎哟～吕老板，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幽默！五娘跟你开玩笑呢！
本以为来晚一步，想不到这散场后的“演出”也很精彩。
是你！！
少主！！！你快来啊！！！
闻声而来的我，目光穿过人群，与那双熟悉的眼眸重逢。此时夕阳的余晖正好散尽，白昼与夜晚在短短一瞬相遇又分别。
只是来人这次却不会再消失在夜色中，他一步一步走到灯光下。
一不小心错过了今晚演出，不知道明天那场还有票吗？
现在购票需要实名认证，还请出示证件。
现在购票需要实名认证，还请出示证件哦～
那你要仔细检查，别被我蒙混过关了。
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有“经验”。
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有“经验”的～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三皮丝递上从李公处取回的那份身份文书。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皮三思。
上一刻还充满刀剑交锋声的柜坊，此刻却安静的出奇。更奇怪的是，原本与我和三皮丝激战的护卫们，在一声令下后纷纷退了出去，留下满地来不及处理的赃物。
小心。
我和三皮丝背靠背，小心移动到视野更好的位置，方便随时观察四周动向。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还伴着不少人的喘息声，似乎他们正朝这边推来一个重物。当那难以忍受的声音终于停下时，一个巨大的铁笼出现在我们面前。
笼子里竟然有一只黑豹！不是黑心豹王御史，而是一只真正的豹子！
背地里不都喜欢叫我黑心豹吗？那就好好尝尝豹子的滋味。
铁笼挡住密室的唯一出口，护卫在密室外，用长钩挑起笼口的锁扣，目露凶光的黑豹踱步出笼，死死盯住我和三皮丝。
好一场困兽斗。
咬死他们！
王御史话音刚落，那只黑豹立刻迅猛地朝我们冲了过来！
本就狭小的密室，挤满了人，还有一只黑豹！
我与三皮丝联手击退不少护卫，然而那只黑豹却让我们头痛，这样继续下去，只会力竭不敌，最终沦为黑豹的腹中物。
三皮丝一脚将装满珍宝的箱子踢向我们来时的通道，又用衣带卷起一旁的百枝灯架，砸向扑过来的黑豹。
眼下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住，该如何破局……不对！还有一个！
密道！
又一个箱子被踢翻，我用刚刚好的音量提示他，才发现他先前推过来的物件，竟然都倒落在我们来时的密道入口附近。
目光交汇时，我们朝彼此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我和三皮丝一同“躲进”密道后，黑豹也跟着冲了进来，在它扑向我们的一瞬间，我和三皮丝同时转身，一人一边从黑豹两侧绕出了密道。
故意布下的箱子、灯架等大型物件，被我和三皮丝快速推倒，正好卡住了密道的出口，黑豹又被“关”进了笼子，徒劳地咆哮着。
失去了有力的爪牙，护卫们有些犹疑，三皮丝转头对着护卫和王御史，说道：
现在，是时候收拾你们了。
楔子
男少主
女少主
？？？
？？？
孙明义
孙明义
万波
孙明义
万波
孙明义
万波
万波
孙明义
王御史
王御史
万波
王御史
万波
万波
孙明义
万波
孙明义
万波
豆汁儿
豆汁儿
意外来客
吕二郎
吕二郎
豆汁儿
吕二郎
吕二郎
我
吕二郎
吕二郎
豆汁儿
吕二郎
护卫甲
吕二郎
吕小玲
吕二郎
吕二郎
吕小玲
赵五娘
吕二郎
吕二郎
吕二郎
吕二郎
吕二郎
豆汁儿
吕二郎
吕二郎
我
吕二郎
我
吕二郎
吕二郎
豆汁儿
我
酒肆伙计
我
酒肆伙计
豆汁儿
酒肆老板
豆汁儿
我
酒肆老板
豆汁儿
混混甲
吕小玲
混混甲
赵五娘
混混甲
混混甲
豆汁儿
混混甲
我
我
我
我
混混甲
豆汁儿
酒肆老板
酒肆老板
赵五娘
豆汁儿
饕餮之徒
赵五娘
酒肆老板
赵五娘
酒肆老板
豆汁儿
我
我
酒肆老板
酒肆老板
酒肆老板
酒肆伙计
酒肆老板
酒肆老板
我
我
酒肆老板
酒肆老板
赵五娘
我
我
我
豆汁儿
酒肆伙计
酒肆伙计
酒肆老板
豆汁儿
酒肆老板
万波
张御史
王御史
李御史
王御史
张御史
李御史
王御史
张御史
万波
我
万波
我
万波
豆汁儿
豆汁儿
我
暗中交易
掌柜
万波
掌柜
万波
掌柜
万波
万波
王御史
万波
王御史
王御史
王御史
我
王御史
王御史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我
我
万波
万波
人心难测·一
摊主甲
摊主乙
摊主甲
摊主丙
摊主丙
万波
万波
万波
我
我
我
万波
摊主甲
万波&我
摊主甲
摊主甲
万波
摊主甲
万波
摊主甲
摊主甲
万波
众摊主
摊主甲
万波
摊主甲
万波
摊主甲
我
万波
摊主
万波
万波
摊主丙
摊主乙
摊主丁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人心难测·二
孙明义
孙明义
万波
孙明义
孙明义
万波
万波
孙明义
孙明义
孙明义
万波
王御史
万波
王御史
王御史
万波
王御史
王御史
王御史
万波
万波
万波
万波
万波
豆汁儿
我
我
豆汁儿
豆汁儿
豆汁儿
我
豆汁儿
豆汁儿
停止交易
掌柜
万波
掌柜
万波
万波
掌柜
万波
掌柜
万波
万波
掌柜
万波
万波
金银行老板
万波
万波
万波
？？？
？？？
？？？
？？？
吕小玲
赵五娘
酒肆老板
赵五娘
赵五娘
李御史
李御史
张御史
王御史
王御史
张御史
王御史
正面交锋·一
护卫甲
万波
护卫甲
孙明义
孙明义
万波
孙明义
万波
万波
万波
护卫甲
护卫甲
我
孙明义
孙明义
孙明义
护卫甲
正面交锋·二
？？？
万波
万波
万波
果然是你！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我
我
我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吕二郎
我
吕二郎
我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吕二郎
万波
万波
万波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我
万波
万波
万波
我
万波
吕二郎
万波
我
险象环生
王御史
三皮丝
王御史
王御史
王御史
王御史
王御史
三皮丝
王御史
三皮丝
三皮丝
王御史
三皮丝
护卫甲
王御史
王御史
护卫甲
三皮丝
护卫甲
护卫甲
重重围困·一
酒肆伙计
酒肆伙计
酒肆老板
百姓乙
豆汁儿
豆汁儿
豆汁儿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三皮丝
三皮丝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三皮丝
我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我
我
三皮丝
重重围困·二
三皮丝
王御史
王御史
三皮丝
酒肆伙计
豆汁儿
机关算尽
李公
李公
我
李公
李公
我
豆汁儿
王御史
护卫甲
王御史
王御史
豆汁儿
王御史
三皮丝
护卫甲
王御史
李公
王御史
李公
王御史
李公
王御史
李公
李公
李公
李公
三皮丝
三皮丝
三皮丝
李公
三皮丝
三皮丝
吕小玲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我
三皮丝
李公
我
李公
豆汁儿
豆汁儿
豆汁儿
吕小玲
吕二郎
酒肆老板
酒肆老板
酒肆伙计
豆汁儿
吕二郎
赵五娘
吕二郎
豆汁儿
万波
豆汁儿/吕二郎
豆汁儿
三皮丝
我
我
三皮丝
我
我
三皮丝
驱蠢逐害·一
三皮丝
王御史
三皮丝
王御史
驱蠢逐害·二
我
三皮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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