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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据/可爱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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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6更新
最新编辑:20km的岛风大人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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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4-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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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花束致收藏家们的信
What words can never speak so well
我要依偎着那些定情的鲜花
——拜伦《雅典的少女》
一
致与我共度花朝节的收藏家:
很荣幸受洛神赋图小姐之邀,我,可爱花束,得以在这充满东方古韵的花朝节里自比花神的神使。这些时日里,我与十二花卉杯小姐和洛神赋图小姐为伴,才知冬谷基金会竟有如您这般才智过人,深得众多器者喜爱的人物。
然而,正如时代的藩篱阻隔了知音们的拥抱,文化的差异亦会妨碍两颗心的沟通。请容许我——可爱花束——一位来自西洋的淑女,向你讲述我的故事。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们对花朵的喜爱都由来已久。在中世纪(公元4世纪至公元15世纪),花朵就被应用到人们的生活中了。除去用作观赏,花朵独特的芬芳成为了一种无形的装饰: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时代,自然香料广泛用于预防和治愈疾病,为此,携带小花束改善气味成为了一种习俗,在宗教场合与婚礼仪式上也少不了花束的身影。
洛神赋图小姐称我为“可爱花束”,何等甜美的名字!但在维多利亚时代,我更习惯被叫作nosegay,也有诸如tussie-missie(tuzzy-muzzy)以及bouquet holder之类的别名。若是直接翻译成中文,或许可以从用法上叫我“捧花棒”。你更愿意如何称呼我?
使我诞生的这种器物,顾名思义,是一种盛放花朵的器皿。但又不像静置不动的花瓶,它是一种绽放于身上的首饰。在夜晚的舞会上,贵族女性们用这种时尚单品携带娇嫩的鲜花。花朵不仅能为华贵的装扮增色,亦能如同折扇开合诉说的“扇语”那般,以“花语”的方式传达女主人们的心事。金属制的捧花棒也能保护淑女们的手指与衣裙不被鲜花的花刺所伤,可谓一举多得。
你可知,在社交的名利场上,一切服装配饰都要经受挑剔的眼光?我自然也无法例外。更甚,我将助我的那位女士所向披靡。为了显得出挑,工匠们不遗余力地在这件与鲜花比邻的珠宝上展示他们的设计巧思:一件捧花棒至少要具有一个用于盛放花朵的银质瘦长筒状柄,一根用于固定花朵的长针,但其余部分的形制并无一定之规。再加上一枚别针,它就成为胸针;穿上一条长链,它就变成腰带的配件。镶上圆环就是能固定在手上的捧花,加上一个底座,就能在闲暇时暂时放在一旁,回归“小花瓶”的本质。自然天成的美丽与人工打造的华贵在此刻达成了统一。
无论形制如何,华丽永远是捧花棒的设计宗旨。因此,捧花棒上往往镶嵌有大量的宝石、珐琅,用尽镂雕、缠丝种种技艺,极尽奢侈之能事。你很难找到两件完全一样的捧花棒,就像难以找到两朵完全一样的鲜花。
百花争奇斗艳,注定会有赢家。最有名的一支捧花棒是拿破仑三世(Napoleon III)的皇后欧仁妮(Eugénie de Montijo)赠与维多利亚一世(Victoria Ⅰ)的。1855年,法国于巴黎举办世界博览会,在此期间,维多利亚一世与其丈夫阿尔伯特亲王(Prince Albert)对法国进行了国事访问,两位高贵的女士交换了这件礼物。
请注意这支捧花棒顶端的装饰,手柄上亮眼的“蒂芙尼蓝”以及指环上镶嵌的宝石,是不是与我这身衣裙的配色很相似?那是因为这件捧花棒也是我最为青睐的一件!请看我头冠上的珍珠与红宝石,腰侧的饰带,都是我精心的设计。
可惜,我还想要更多的宝石。如果此生能拥有一套欧仁妮皇后那样的醋栗叶钻石珠宝,那我也没有遗憾了!
二
既然说到服装,我一定要和你分享在贵族们的晚宴上见到的那些裙装,以及我身上这套夏季晚装的灵感所在!为此,我必须先向你介绍那个令我大放光彩的维多利亚时代。
维多利亚时代开始于1837年,结束在1901年。这六十多年间,英国社会繁荣,生机勃勃,新发明与新技术层出不穷,文化领域更是涌现了一颗颗闪烁于世界艺术之冠上的明珠——我如爱花朵一般钟爱文学!你的书柜中或许有狄更斯(代表作《雾都孤儿》《双城记》),你可能拜读过勃朗特三姐妹(代表作《简·爱》《呼啸山庄》《艾格尼丝·格雷》)的爱恨传奇,还有……抱歉,我说得有点儿远了,我们待会儿再来说说诗歌的话题吧。
总之,只有工业革命铸就的飞扬时代才能供养瞬息万变的时尚。让我们简单点说吧:自十八世纪末期工业革命开始以来,名为“浪漫主义时期”的时尚阶段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中期。女士们奉行着社会对淑女们的要求,做个精致易碎的病美人,白天必须用密不透风的布料束缚、包裹着自己,而在晚宴、舞会场合则能够多一些露出肩颈。看看这时流行的紧身胸衣、大裙摆,夸张膨大的泡泡袖和各种帽子吧。
到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克里诺林(crinoline)的时代开始了。如果说浪漫主义时期的裙装已经让你觉得夸张,那么克里诺林只会比那更加奢华。“克里诺林”的原意是“马毛与亚麻制作的衬裙”,后来变为了一种特定裙装的代名词。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一种服饰配件“裙撑”成熟定型,这是一种用鲸须制作的“鸟笼”,衬裙配合着这种裙撑使用。
实际上,裙撑并非维多利亚时代才出现的发明。十五世纪后期,西班牙人就开始把木制的圈缝入裙中,使裙子保持吊钟的造型;于十六世纪统治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 1533-1603)的经典形象,就穿着装有轮式裙撑的白色礼服。
十八世纪还流行过一种形状奇特的扁裙撑。那时的淑女们要如何穿着这身衣服旋舞如飞啊!
而后的十年里(1840-1850),更大的裙撑、更多的衬裙和更多的荷叶边让克里诺林的裙摆宽度变得极为夸张。想想你曾在影视作品和动画作品里的公主与淑女的着装,那些旋转的大裙摆几乎都是克里诺林给世人留下的印象。
要我说,它简直就是服装视觉艺术的巅峰——但对穿它的人来说,美丽却是痛苦的。那宽大的裙摆基本断绝了你通过任何略窄处的可能,上半身的胸衣也叫人难以呼吸。
这还不算什么,若是裙摆被卷入马车或是被壁炉点燃,那可有性命之虞!我可绝不想在亲近花朵时寸步难行。
随着人们意识到克里诺林的不便,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更加实用的新形制开始独领风骚。它就是来自法国的巴斯尔(bustle)。这种裙装的特征是用位于身后的裙垫取代全包围的裙撑,形状前凸后翘,十分优雅。最重要的是,它的占地面积小了很多,女士们穿起来更安全。
你大概已经发现了维多利亚时代中后期裙装发展的规律:裙撑由大变小,束缚由多变少,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之交的裙装渐渐抛弃了裙撑和裙垫。随着维多利亚时代的结束,紧绷的胸衣也不再是优雅的必须,在二十世纪初随着妇女解放运动消失。在越来越多的布料款式中,柔软轻薄的纱成为了夏装的好选择,由于取消了裙撑,收于膝下的裙摆更加方便活动,也能体现腿部自然的形态。
至于我身上的这套轻薄的服装,由于材质轻透,没有明显的衬裙和裙撑,自然不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经典款,而是融合了后世元素的新设计。阔领、上身的倒三角形线条和袖口的蕾丝有维多利亚时代早中期遗风,纱制膝下收口裙摆更像是爱德华时代(1901-1910)乃至更晚的流行。它更像是一套幻想世界中花园里的裙装,像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1445-1510)笔下的美惠三女神(the Graces),或沃尔特·克莱恩(Walter Crane)绘制的花草妖精。
配上一双丝绸与宝石制成的凉爽拖鞋将会更符合情调,高跟鞋就敬谢不敏——请不要苛责我这支小花瓶啦。
在维多利亚时代,服装是对社会地位的最直接定义。“繁华”与“谦卑”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女装上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衣裙珠宝华丽得无以复加,但女性对服装的选择权极为有限。即使各家的裁缝自有差异,设计师们也各有风格,“去什么场合穿什么服装”的规矩也远比现在要严格。更不必说那些华丽的衣饰也称不上舒适,反倒是字面意义上“压迫”着穿衣人的身体。
但也正是在一次次制衣的探索中,现代服装业从名为“时尚”的需求中发展起来,给了人们更多选择的空间。随着女性地位的提高,追求实用性的女装审美更是在二十世纪伊始就成为潮流。我始终认为美丽的力量受人轻视,它不是和平年代的装点,而是一个时代的选择,最终也将影响一个时代的面貌——你作何感想呢?
三
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我还要给你分享我钟爱的诗歌。就像十二花卉杯小姐对赞颂百花的诗词如数家珍,西方诗歌与花朵也渊源不浅。我偏爱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那正是因为浪漫主义的核心之一便是对自然的赞颂。
诗歌无法与自然相离。虽然维多利亚一世的时代已经逐渐离开了浪漫主义时期,但前一个时段的影响依然存在于社会的方方面面,就和服装一样。18世纪的英国作家华尔蒲尔(Horace Walpole, 1717-1797)说过:“诗、画和花园艺术,可看作三姊妹,或者如同新的美惠三女神,她们装饰并彩饰自然。”
花园就是实体化的诗歌,在这处庇护港里,每一朵花都是有形的单词。来看看这首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 1770-1850),他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先驱,湖畔派三杰之一。诗歌的灵感便是诗人与他的妹妹目睹了一片金色银河般的黄水仙:
That floats on high o'er vales and hills,
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A host of golden daffodils;
Beside the lake, beneath the trees,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
我独自漫游/像山谷上空/悠然飘过的一朵云霓
蓦然举目/我望见一丛/金黄的水仙缤纷茂密
——《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威廉·华兹华斯
但是,这份自然之趣并不是个人的偏好,而是一个时代的呼唤。西方近代化的黑暗面之一便是对自然的异化:人不再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妄图成为自然的征服者。城市化与工业化导致环境恶化,人与人的差距随着压迫更甚……这样的时代背景勾起了人们对自然本身的向往,而花朵——自然中的花朵,是传达自然福音的信使。世俗中的人们以自己的双手和审美,把瑰丽的自然轻轻拢在手中一片,建起人工的花园寻求安慰,或只是逃避“文明”所带来的种种罪恶。诗人们的笔下,《圣经》中的伊甸园和希腊神话里的阿卡迪亚,无不是开满鲜花的福地。
花与诗还有另一种联系,那就是花语(Language of flowers)。以花朵表达特定含义的传统由来已久,据说是在18世纪由土耳其传入欧洲;在维多利亚时代,花语的内涵极大丰富了:1819年,笔名夏洛特·德·拉图尔夫人(Madame Charlotte de la Tour)的作者编纂了一部花语词典Le langage des Fleurs,其中写明了数百种花朵的含义。此后,更多的花语书籍在英国与法国走红,花语的概念随着百余本商业出版物在欧洲广泛传播。由此,赠送花束成为了一种能够暗中表达所思所想的,优雅得体的社交方式。
我常常回想那些贵族之间的传言,那些难以言喻或不能出口,只能透过一捧小小花束表达的思绪。在那个时代,爱情是不能轻易成为托付芳心的理由的,花束也不是每次都意味着肯定的答复或美好的愿景,就像奥菲利亚摘下的花述说着她的痛苦,预言着她的死亡。对无法大声表达感情的年轻人而言,我是爱人手中的无字诗,是从伊甸园摘下的芳香掠影,是月下难言者的一万句絮语。即使已经不在浪漫主义时代,如是的悲戚依旧在后世的诗歌里徘徊。
Ainsi qu'une beauté, sur de nombreux cousins.
今夜/月亮进入无限慵懒的梦中
——《月亮的哀愁》波德莱尔
收藏家,不止你们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古物,如我这样的器者也在看着你们。在我的眼里,古往今来的人们——不仅是维多利亚时代被社会、家庭、时代所束缚的人,抑或是在现代社会里同样困扰的人而言,芬芳的花朵从来都能给人温和深挚的抚慰。即使再坚实的宫殿也会坍塌,花也会年复一年地盛开。
祝愿你永远不必去品尝失意的悲伤。但若遇到了挫折,不必客气,可爱花束的茶会始终欢迎你的到来,希望克里诺林、巴斯尔和各类珠宝能够装点你的双眼,蒙布朗与加糖的红茶足够奖励你的味蕾——当然,还少不了花园中自然流溢的美丽令你重振旗鼓。惟愿你不要失去丁尼生(Alfred Tennyson, 1809-1892)和萨松(Siegfried Sassoon, 1886-1967)笔下勇往直前的激情,那是我最珍爱的品质。
of all the western stars, until I die.
It may be that the gulfs will wash us down:
It may be we shall touch the Happy Isles,
And see the great Achilles, whom we knew.
我决心驶向/太阳沉没的彼方
超越西方星斗的浴场/至死方止
也许深渊会把我们吞噬/也许我们将到达琼岛乐土
——《尤利西斯》丁尼生
Look in my heart, kind friends, and tremble,
Since there your elements assemble.
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审视我的心灵吧/亲爱的朋友/你该战栗
——《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西格夫里·萨松
行文至此,尚不够表达我对您期待的百分之一。我愿在与您再度相会时,奉上一整个夏日的繁花,但太过火的表达实在不合淑女的礼仪。下次见面时,我将亲手挑选一捧最适合您的花束,捧于宝石之间。
随信赠上一支鸢尾,它让我想起您。鉴于西方花语可能并非基金会收藏家必须的常识,我不介意仅此一次将这暗语解明,将鸢尾的花语亲口告诉你:信念、勇气、智慧,还有一位淑女由衷的欣赏。
您真诚的,
可爱花束
曲解研究所出品
作者:k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