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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据/李白草书《上阳台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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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0更新
最新编辑:战术白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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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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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离上一篇考据发布已过了一年多,不知大家是否还保留着对器者的印象呢?按照上次说好的,这次我们来说器者的台词。作为中国古代最伟大诗人的亲笔墨宝,《上阳台帖》的器者语音别具一格。他的台词用典堪称全游最多,几乎句句引李白诗,可谓爱李白爱得深沉。我们找到了这些诗句的出处,按写作年代重新排序,差不多能涵盖李白的生平。
还要再多说一句:李白的不少作品没有确切的年代记载,深挖这些作品究竟创作于哪年显然偏离了我们这篇考据的本意。为了避免混乱,本文统一采用安旗女士主编《李白年谱》《李白全集编年注释》的编年成果。
唤回考据的上、中两篇的印象,我们为你端上考据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本文篇幅极长,请做好分多次读完的准备。闲话少叙,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
冬谷最强李白激推
唐代香谱研讨组头号乐子
基金会罢工第一人,公费旅游公款酗酒先锋
器者 · 李白草书《上阳台帖》!
一 · 出蜀
出自《峨眉山月歌》: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这首诗的写作年代在器者台词引用的所有诗中最早,为开元十二年(724年)作,这一年李白二十四岁。
李白自十八岁起开始离开家乡,隐居在四川的大匡山读书,其间还进修纵横术,学习一切有助仕途的知识。在二十四岁时,李白完成了他的学业,离开四川远游闯荡。他在临行之前再次寻访了四川的峨眉山与平羌江,而后买舟而下,去了渝州——看这“渝”字也能知道,他向东去,往今天重庆的方向走了。
引用的是《渡荆门送别》: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此诗为开元十三年(725年)作,李白时年二十五岁。这一年他继续顺长江而下,彻底离开川渝,来到了位于今天湖北的江陵,唯有对家乡的怀念依旧不散。
另有一句台词引用的诗歌也写在这年:
出自《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在这里,他第一次遇到了司马承祯。这也为《上阳台帖》的诞生埋下了一个伏笔(见器者考据:李白草书《上阳台帖》· 中)。
台词的梗是有人把这句说成一句网红诗,自作聪明地将“树深时见鹿”后面接上“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成了一句令人脚趾抠地的矫情文学。且不说这样一接诗句就变得文不文白不白,还搞错了“时”在此句中意为“常常”而非“......的时候”,变得根本不通。这首诗对于器者如此重要,勿怪他老头、地铁、手机.jpg了。
出自《上李邕》: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此诗为开元八年(726年)作,李白时年二十六。他在这年春天来到江苏扬州,秋天还在这儿病了一场。不过,写这首诗时李白应当不在扬州了,因为李邕是陈州刺史,陈州在河南与安徽交界一带。李白曾拜谒这位陈州太守求一个机会,但认为自己只收获了揶揄轻慢,愤而作诗。
说起鲲鹏,最有名的作品自然是庄子的《逍遥游》。李白去年遇到司马承祯,也豪气万丈地写过一首《大鹏赋》,里面就提到这一名篇:
《逍遥游》此句引用自《齐谐》,《齐谐》又是收集地方传说的集子,可见鲲鹏之说是由来已久的典故,有浓厚的神话色彩。李白少年之时就极度向往神仙之说.。
《感兴·其五》:
“仙”这一字,贯穿了李白的一生。这是他精神世界中长久的追求与向往,也在身后成了他永久的代名词。同样气质的还有这句:
出自《焦山望松寥山》:
仙人如爱我,举手来相招。
此诗创作年代不详,但应当是写在李白顺长江出蜀的时候。诗中的焦山与松廖山已经陷入滩涂,据说是位于余脉之上的两座小山头,只是位于长江之滨才显得有些高度。但对意气风发的李白来说,就连这两座小山也足够唤起他天马行空的想象。
以上几句,引用的均是李白青年时所作的诗,特别是多选用了他出蜀游历时的作品,是他身上最为意气风发的一个侧影。而后,李白的经历变得更加跌宕,生活要开始给他下雨了。
二 · 十年蹉跎
出自《上安州裴长史书》:
此文为开元十八年(730年)作,李白时年三十。上一条说到李白去了扬州,在那之后他去了安陆的寿山,在今天的湖北。他在这一共住了十年之久,其间与前宰相的女儿结了婚,有了一双儿女。他还不时与好友出游,顺带留下几首名篇。
比如《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听起来他在安陆的日子十分安逸,实则不然。他是为了仕途而来的,这几年间的事业却几乎停滞,否则他也不用在而立之年还四处自荐了。要知道,即便是同样仕途不顺,只比李白年长两岁的王昌龄也已中了进士。
《上安州裴长史书》里豪气万丈的句子,实际上是李白苦求裴长史给他一个被重用的机会。甚至在这之前已有不少人向裴长史毁谤李白,这封自荐信也看起来像是一篇声泪俱下的自白:
但李白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裴长史依旧拒绝了他。自荐被拒对李白也不是一件稀奇事,他青年离乡的一个原因,是在蜀地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赏识。
又一次被拒绝之后,那个如器者所说的“衣锦还乡“之梦再次出现在了三十岁李白的心中,他决定去更大的舞台寻找机会。于是这一年夏天,他第一次到了长安。
鳌是一种神话里的怪物,形似大龟。这句台词不是出自李白的作品,而是后世流传的典故。故事的各个版本大同小异。
比如宋代赵德麟《侯鲭录》:
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钓线?”
白曰:“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
又问:“何以为饵?”曰:“以天下无意气丈夫为饵。”时相悚然。
李白一生两次入长安,第一次为开元十八年(730年),这段台词中的轶事就发生在这年。彼时李白拜谒的是左丞相张说,是珍爱文人雅士的高官。四年后李白在襄阳拜谒韩朝宗时写的《与韩荆州书》里的“历抵卿相”,说的就是自己见过张说:
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皆王公大人许与气义。
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
张说的儿子是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的侄婿,动用关系把李白安排到了玉真公主的别馆。但所谓别馆几乎无人造访,丝毫看不到结识明主的机会,就连玉真公主都没有见到,让李白很是失望,这一年的长安之行又以失败收场。
这里要提一句,李白被连连拒绝不一定是因为时人有眼无珠,而是当时他的风评实在不好。都到了长安,他还因为打架斗殴差点出事,要靠朋友捞。
《叙旧赠江阳宰陆调》:
邀遮相组织,呵吓来煎熬。
君开万丛人,鞍马皆辟易。
潇洒的典故与冷清的现实,对李白和器者来说都是莫大的讽刺——这么多年只是看尽世态炎凉,钓了些不义的鳌鱼而已。
出自《行路难·其三》: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行路难》是组诗,一共三首,此首作年没有记载。但《行路难·其一》《行路难·其二》作于开元十九年,这首的写作时间应当相距不远。
组诗里最出名的是第一首: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经过在长安的冷遇,此刻正是李白落魄之时。他一遍遍慨叹怀才不遇,别说长安,就连安陆也不想待了,干脆萌生了归家回蜀的念头。
《行路难·其二》中写: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但一个三十来岁的成年人,一事无成,又有什么脸面回老家去?到头来还是没有真的回蜀地,而是回想着艰险的蜀道,
写了名篇《蜀道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李白在这一年结束了他失败的“一入长安”,在第二年(733年)回到安陆家中了。行路难,蜀道难。一年四次嗟叹人生不易,说这是李白的至暗时刻也毫不为过。再看看台词本身,器者是在面对无聊的工作和任务想到了这句诗,究竟是多不想干活啊。
三 · 短暂得意
化用的诗句是《将进酒》,此诗于开元二十四年,李白三十六岁。
回家之后,李白依然没有停止寻求政治机会,当然也没耽误四处云游。他在三十五岁时北上太原,三十六岁时来了洛阳。他在洛阳碰到了《将进酒》里留名的丹丘生——元丹丘。
《闻丹丘子于城北营石门幽居》:
......
住在元丹丘家,又结识了岑夫子,即岑勋。
《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
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
集齐了酒友,《将进酒》呼之欲出。四处碰壁的苦闷,终于碰上一顿酣畅淋漓的痛饮,撞出一首千古名篇: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将进酒》的写作时点不乏争议,但放在李白一入长安后的开元全盛日似乎更有味道。对李白而言,社会繁荣反衬个人冷遇,当然会感叹为何独独自己时运不济。但毕竟日子还长,一飞冲天的希望依旧存在。即使穷困潦倒,千金还会复来,骂中带笑,牢骚全消。这样的时日在李唐王朝山河日下后,可就再没有了。
出自《南陵别儿童入京》:
此诗为天宝元年(742年)作,李白时年四十二,讲的是把子女托付在江陵,前往长安的事。这一年是他人生触底反弹的转折点,因为起先在长安的四处求职终于有了些成果,他终于获得了玄宗的注意,在年号更易,皇帝有意搜罗有才之人的契机受诏赴京,自是一阵狂喜。他受封了待诏翰林,第二次入长安的心情也为之一转,作品也获得了山呼雷鸣的赞誉。考据中篇说到的太子宾客贺知章看了他的诗文,惊呼一句:“可以泣鬼神”,又给了个此后千年代代相传的名号:“谪仙人”。
然而,这奉诏写诗的美差却和李白的想象完全不同。
出自《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此诗可能写于天宝三年(744年)春,李白时年四十四,仍在长安。这地方容许他花下饮酒,但哪像在洛阳有好友相陪?能邀共饮得的只有明月和影子。就算这样,他还是喝了个烂醉,心里苦难可见一斑。
即使成了待诏翰林,李白似乎也从未展现出混迹官场的本领,这段时间留下来的故事,尽是他醉中要高力士脱靴、酒后泄露宫闱秘事之类。又一轮自己浪迹纵酒,别人毁誉谗谤,在贺知章请辞还乡之后,李白也不觉得自己在宫中能有什么出路了。不久之后他也一道请辞,于同年被玄宗赐金遣还。
从功利的角度讲,李白没有抓住这个离飞黄腾达最近的机会,才把他人眼中的辉煌时刻变得如此短暂。但谁会这样看待李白呢?他不用后人夸赞就足够流芳百世,时间把他的一切经历都变成了才华的注脚。更何况,山水之间的片刻自由才是他诗兴的最大源泉。
四 · 山高水长
即《上阳台帖》原文。此帖也是写于天宝三年(744年),李白时年四十四。在器者考据的中篇我们提到,李白离开长安后,向东去到河南,在那里结识了杜甫,在开封决心授道箓,在秋天还随杜甫、高适一同畅游梁宋。我们还推测过,李白可能是在司马承祯忌日左右来到王屋山,想起二十五岁时还与这位名士交游,一别再难见。又看着阳台观留下的《天地宫府图》,心生感慨,写成一帖,名为《上阳台》。
器者显然对这段让他得以诞生的文字爱得太深。虽然他不太喜欢被别人认出身份好一顿夸,却还是把《上阳台帖》的原文印在了每一件衣服上——大哥你别太爱李白了!
出自《寄王屋山人孟大融》:
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
朱颜谢春辉,白发见生涯。
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
这首诗同样写于李白四十四岁时,正在王屋山,大概也与李白此行相关。这位孟大融几乎没有出现在任何其他记载之中,我们只能知道他曾和李白短暂相遇,在那一刻志同道合——政治失意让我不快,不如做仙人去吧!
虽然上阳台帖在器者里看着像是年纪偏大的,但真算起年龄,与新石器时代的小孩子们和夏商周的俊男靓女们比比资历,一点儿都算不上前辈。话说基金会没有退休一说,你们冬谷压榨器者真是从来不吐骨头啊!
王屋山之行结束后,李白在当年秋天与杜甫、高适相约畅游,冬天去紫极宫入道籍,而后在任城置办了田产常住,还购买了一座酒楼,酗酒也是他的老毛病了。
出自《送友人》: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此诗写作年代向来成谜,送别的对象也始终不清楚。论据比较丰富的一种猜想,认为它写在天宝四年(745年)的山东鲁郡,李白时年四十五,送别的人是杜甫。彼时李白居在山东,杜甫又来拜访他。
猜想的提出者认为,这首诗的题目没有写清送别的友人为谁,是因为它其他诗是一组。
同组的是《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杜二甫就是杜甫。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杜甫多年后有组诗《梦李白二首》,其中有与《送友人》相同的意象: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李白和杜甫的两次短暂会面,正如李白两入长安一样,似乎是历史为他选择的最具浪漫色彩的经历。天宝三年(744年)至天宝四年(745年)之间,李白还与多位年轻时结交的故人再度会面。除去天宝三年吊司马承祯,天宝四年再会杜甫、高适,他还遇到了来济南的李邕。李邕当时是北海郡太守,李、高、杜三人来拜谒他,共同游览名胜。李白的《东海有勇妇》就是在出游中听闻侠女事迹所写,诗中还赞颂了李邕:
舍罪警风俗,流芳播沧瀛。
人生起起落落,境遇的失意相似,本质却迥然不同。即使李邕当年让李白初入世便遭不顺,叫诗人耿耿于怀,整整二十多年的不顺也早就让他习惯了,此时表达赞美亲近,甚至在李邕被杀后写诗哀悼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当然,这是后话。
五 · 倾颓前夕
出自《梦游天姥吟留别》: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此诗作于天宝五年(746年),李白四十六岁。这年李白在回到任城,生了半年的病,愈后又决心出游。当然,此时离开任城,或许也有政局动荡的缘由。宰相李林甫欲除尽太子一党,杀了不少人,刚与李白重逢不久的李邕也在次年被活活杖毙。
无论是逃难还是兴起,李白还是在天宝五年的深秋出发南游,这首诗就是他临行前的一个梦。器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也喝高了,做起春秋大梦游蓬莱去了。
回到这首诗本身。天姥山是现实存在的山,在浙江;但李白梦中那极尽笔墨的仙山,却在尘世之外的蓬莱。清代陈沆认为,李白把在长安所见的华贵宫殿同梦中的蓬莱仙境重合,借现实中的天姥山来抒发自己无比纠结的想法:
李白热爱求仙问道的生活不假,但人要如何成仙?那些丹药只会把人吃到暴毙。李白一点也不想放弃入仕,但也更不愿意做一个只能写些歌功颂德文章的蛀虫,政治对他而言也不应该是站队与逐利,而是建功立业、做些实事。这样单纯的想法让他注定无法得到一个令人喜悦的答案,因为根本没有解决这个矛盾的手段。
在李白这个年纪,社会的潜规则早就把他的同龄人异化成了精致的投机者。靠着灵活的立场和利益的交换,一个人能活得很好,甚至不一定有着不堪的下场——只要有着敏锐的政治眼光,自有人替你死。唯独李白,那个从小学剑术,把十步杀一人洋洋得意写在诗里,在长安与五陵少年大打出手的狂徒,在官场把好牌打得稀烂,一事无成的失败者,至少在这一刻选择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就连和光同尘也拒不配合。
因为他的不合作,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个成年人的社会也以牙还牙,没有偏袒他。但当他死去之后,文明史会给他的尸骨盖上一床丝被,他的名字将比那些政治上的暂时得势者伟大百倍。
“青萍剑”一词,见《送族弟单父主簿凝摄宋城主簿至郭南月桥却回栖霞山留饮赠之》:
往来纠二邑,此去何时还。
此诗可能为天宝五年(746年)所作,李白时年四十六,他出游到了宋城(在今河南商丘)。这首诗有个很长的题目,说清了作品的来龙去脉:李白族弟李凝,本来是单父(今山东单县)的主簿,又要任宋城的主簿。李白为他送行时,本来要离别了,最后还是又回栖霞山喝了一场。青萍是传说中与干将齐名的宝剑,这里被李白用来夸赞自己的族弟:你真有出息,是家里的一口青萍剑啊!
而在游戏里也有一把上阳台帖的青萍剑——瓶内词话剑。
我来基金会只办三件事,逍遥,逍遥,还是逍遥!
短短两三年过去,李白这一次的南游竟然更叫人心情沉重。朝堂之内,李林甫、安禄山、高力士之流节节受宠,安西四镇局势动荡难安。贺知章老死了,李邕冤死了,王昌龄遭谪。石堡之战让大唐将士死伤不可计数,而进言想要阻止这场战役的人却被掐断了仕途,最终暴死。
近处人的死与远方人的死,一齐震动着李白这个伤心者的神经,但似乎又都与他无关,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
写月兔的诗,没有比《古朗月行》更出名的了。这首诗充满童趣的前半段被选入小学课本: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然而后半段则没那么让人熟悉了,风格与上半部分相比也为之一转: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此诗作时正逢安史之乱前夕,安禄山叛意愈烈之时。这一年李白已年过五十,深感到自己已经老去,建功希望渺茫,干脆发挥曾把自己捧上青云的特长,多写一些作品吧。
但你看,即便已经“凄怆摧心肝”,他还记得月亮上有白兔在捣药呢。就算消沉至极,李白依旧具有超强的行动力。天宝十年,李白在五十一岁时终于重归任城家中——然后在同一年又跑去找元丹丘,接着这五十岁高龄的老头更加疯狂了,他决定出塞去沙漠看看。天宝十一年(752年),李白五十二岁,他到达了幽州(今北京)——唐代的北部边境。
在幽州,李白亲身学习骑射,亲眼见证战争。也许他本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赴战,但他却看到无休止的战争如何吞噬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抛头颅洒热血也是枉然。真正的掌权者夜夜欢饮,政治的代价到头来究竟由谁承受?于是,经历千辛万苦才到幽州的李白干脆地离去,即使当个逃兵看上去并不光彩,也并不比他来幽州轻松。
时间在他的返程中流逝,几年的云游和之后的剧变相比,就像弹指一挥般短暂。天宝十五年(756年),安禄山称大燕皇帝,哥舒翰被擒,玄宗仓皇奔蜀,赐死杨贵妃。名为安史之乱的车轮上,是玄宗王朝的积重难返。这架巨车将会碾过无数个离开盛唐的文人的人生,让他们的作品永远带着血痕。
六 · 失败与顿悟
李白带着家眷向南逃难,最终到了庐山。若是接着躲藏下去,他也可以这样度过人生。但他做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重大抉择。
我们现在也知道,这给他的最后岁月续上了一个悲剧的结尾。李白入永王李磷军幕,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失败的政治抉择。代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迅速到来:李白被下狱浔阳,流放夜郎。能够投入真正的政治之时,又惨败得如此之快,这是何等的荒诞讽刺。
不幸之中的幸运是,乾元二年(759年)三月,李白五十九岁,在白帝获大赦,返回江陵。
出自《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是李白被赦免后所作。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是李白平生写过最长的诗之一,也正需要这么宏伟的篇幅,因为这首诗写的是他的一生。
对于三十年前的浪游与长安失意,他也认为自己庸庸碌碌: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对于在幽州看到的惨烈战争,他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些血迹斑斑的噩梦景象:
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
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瀛。
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
对于自己失败的政治抉择,他推卸责任,冤叫自己是被胁迫的:
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
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
李白就是这样总结了他一生的失败。比起愤懑,悲哀更甚,甚至还有几分窝囊。但这也只到全诗一半的篇幅。
或许是感到自己即将走完来世上一遭的旅程,他如回光返照一般,透过面前的太守再次看到了魂牵梦萦的仙境,而那幻想中从未有人见过的景象,分明与他所走过的路重合在了一起:
顾惭祢处士,虚对鹦鹉洲。
樊山霸气尽,寥落天地秋。
江带峨眉雪,川横三峡流。
万舸此中来,连帆过扬州。
为何李白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开篇?那是因为经年累月的求仙问道与饱受挫折,终于在人生的晚年使他顿悟。他使自己相信自己是谪仙人,因前缘未尽来到尘世,终有一日也将回还。既是下凡,没捞到功名又有什么丢人呢?最珍贵也最令人艳羡的事,是在人间依然能够体味青天之上的自由。
即使他在这首诗中依然求取太守的引荐,但这种情绪与那几封自荐书相比,显然没那么强烈,最后也落在了对战事的担忧之上。
桀犬尚吠尧,匈奴笑千秋。
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旌旆夹两山,黄河当中流。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再得到重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李白其实从来都不愿放弃能够改变人生的机会。星点的希望永远在他的生命中闪烁,我们也见过了。
出自《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此诗写于上元元年(760年),李白时年六十。这一年他又回到庐山,已经再无入世之意,也将迎来他人生的终结。回顾平生,最爱的依旧是访名山、寻神仙。
出自《拟古十二首·其九》: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诗作时不详,当为晚年。宝应元年(762年)十一月,李白病死当涂,在今安徽。
七 · 说回器者
还有台词是没有具体用典的。器者是李白的作品而非李白的转世,会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思考,这些台词也能让我们看到器者本身的脾气秉性。
台词中与收藏家交流的部分格外有意思,先来看看器者与收藏家初遇的语音:
凝露浆,一种古代的美酒。
《杜阳杂编》载:
上每赐御馔汤物,而道路之使相属……其酒有凝露浆、桂花醑,其茶则绿华、紫英之号。
“桑落”也是酒,是桑叶凋落之时酿的酒,这个时候大约是秋季。也可引申为美酒。
《齐民要术》载:
《水经注》:
这是首次获得上阳台帖的语音,不爱工作的上阳台帖原来是被收藏家用一壶酒骗来的。进了收藏家的box,就老老实实开始加班吧!各位收藏家也要谨记喝酒误事啊。
除去爱酒,器者还爱旅游,都是随了他的亲爹:
哇塞这人好有个性,啥都不准备也这么游刃有余。但是当收藏家给他做了旅游攻略,他的反应是:
原来也不是不需要攻略,是需要别人给做攻略啊。又或者是收藏家自己做了攻略后,能对目的地了然于心,能跟上上阳台帖的节奏,成为被器者认可的好旅伴了。
作为诗人的真迹,他没喝酒时的真情流露也充满文艺色彩和哲思:
看来器者是在大晚上和收藏家碰面了。这不明不白的问候语让人不禁想问——你说啥呢?大晚上的在外边待着,是不是又想翻墙跑出去旷工了啊?
不过有话说得好:一切景语皆情语。我们就来过度解读一下器者到底想说些什么。先看“明月”,这是李白诗中最出名的意象了。与这句台词主题一致的诗句,大概是《把酒问月》: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名作与名作之间,绚丽的思想一脉相承。初唐的《春江花月夜》早就感叹过: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可以看到,说“明月”时也一定会说到关于时间的概念,那就是“永恒”。闻一多说过,“永恒”是“一个最飘渺,又最实在,令人惊喜,又令人震怖的存在,在他面前一切都变渺小了,一切都没有了”,令人着迷。不过,理论上长久存在的器者,也会向往永恒吗?当然会。因为向往永恒不是希望能存续的时间没有尽头,而是希望美好的事物能够永驻。如果是单纯永存不死,那是很可怕的。
李白《短歌行》: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眼中明月自然是世间珍宝,自然能享有数亿万倍于人生的美好,“月”与“人”恰是一组永恒与片刻的对照。夜观明月,上阳台帖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收藏家,把古人与今人眼中共同的月作为问候语,那他实际想说的,是不是在提醒生命有限的收藏家珍惜当下的美好?抑或是他认为和收藏家相处的时间对他来说,也值得珍惜呢?
这句台词,让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那句:
千百年来,无数文人都嫌阳寿短暂,多少墨客都哭时运不济,仿佛再活久一点就能终究遇到好的时机,定能实现抱负。而在器者那沉浮于历史长河的眼中,这些叹息也早就轮回了无数遍。江山易主,沧海桑田,不过是把曾属于一些人的东西给了另一些人,把曾落在某一处的东西搬到另一处。
这世上让人情感奔流的事情也就那么几样,此时此刻某个人所经历的,也曾被过去的另一个人经历过;某个人所感受的,也被过去的那个人感受过。
李白也是如此,在失败的政客里,他也并非最失败的一个;作为最优秀的诗人,触动他心灵,令他妙笔生花的山水天地,也早就摇动过无数人的心。上阳台帖也是如此,器者顺着李白的足迹踏足他曾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用自己的感受去揣测李白的心情,就是为了逆着时光,捕捉到他与李白共同被某物所深深感动的瞬间。
但正如王羲之所感受的那样,这种感动或许会带来喜悦,但最终仍因时间之隔产生悲哀。那为什么我们依然愿意阅读记述古人心事的传世文献?
答案很简单。正如器者所说,背后的理由,其实就是因为“一样”:
永恒可怖,因为它的衍生品是孤独。当人身处一种难以自拔的境地之时,可能很难在身边找到一个正与自己同样经历着如此难得之事的同伴。但若回看时间上游,却很容易找到一个曾在某时某地轮回的境遇中与你抱有同样感情的同胞,告诉我们:即使在无可奈何的残忍时光里,你仍不是孤身一人。
你可能就碰到了这个人,他有一支如椽巨笔,恰好点出了你的所思所想。困顿时,他说长风破浪会有时;愤懑时,他说我辈岂是蓬蒿人;狂喜时,他与你一同开怀:与尔同销万古愁!
透过传承,你认识了他,认识了千万个与他一样才华横溢的人。每每这时不禁感慨,幸而还有文字,幸而还有文物。如此,当我们面对李白诗,面对《上阳台帖》,亦能发出一声早在千年前已经发出,又被后人无数次重复,被器者所赞同的感叹:
作者:k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