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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忆中青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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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12更新

    

最新编辑:湛蓝玫瑰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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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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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麻の眷属
湛蓝玫瑰n

关卡

16-1


◈ 掉落奖励 甜樱序曲图标.png  甜樱序曲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跃动   #次风格 简约


16-2


◈ 掉落奖励 酸甜棋盘图标.png  酸甜棋盘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甜美   #次风格 典雅


16-3


◈ 掉落奖励 往梦裁春图标.png  往梦裁春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华丽   #次风格 清纯


16-4


◈ 掉落奖励 流浪夏日图标.png  流浪夏日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酷帅   #次风格 性感


16-5


纯剧情


16-6


◈ 掉落奖励 落英遗梦图标.png  落英遗梦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酷帅   #次风格 保暖


16-7


◈ 掉落奖励 幻彩几何图标.png  幻彩几何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华丽   #次风格 甜美


16-8


◈ 掉落奖励 幻彩几何图标.png  幻彩几何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简约   #次风格 跃动


16-9


纯剧情


16-10


◈ 掉落奖励 幻彩几何图标.png  幻彩几何
◈ 通关提示 #主风格 性感   #次风格 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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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

妆容制作

拍照制作

剧情

关卡封面35-1.png
16-1 无眠之夜
各种惊涛骇浪般展开的事件告一段落后,我向学校申请了假期,独自回了家。
短暂的休息能让我更好地整理目前已知的情报,理清头绪;
也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和我的姐姐——“死而复生”的时纪独处。
她的身上仍然有太多亟待解决的谜团,关于记忆幻体、关于死亡真相……
回到自己卧室的第一个晚上,我罕见地失眠了。
姐姐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不想喝牛奶,姐姐……
我低声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
她安抚般握紧我的手,掌心交叠,热饮的余温在其间传递。
时纪
好,那就不喝。我的妹妹开心最重要。
听到她如此温和纵容的回应,我竟有些鼻尖发酸。
经历了那么多,姐姐终于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在这间卧室中相互依偎。
(简直就像梦一样。)
姐姐……
我小声唤她,像小孩玩耍般摆弄着我们相扣的手指。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姐姐,我去总觉得她会如幻影般随时消失。
时纪
我在这里。怎么啦?
我好想将这些不安一股脑地告诉她,但在那温柔的注视中,我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能再让姐姐那么操心了,她现在的情况不该再为我的这些情绪烦恼……)
时纪
我的妹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姐姐身后的小孩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飘然落在我的心上。
时纪
但只要你想,姐姐永远都会保护你。
我对上姐姐柔和却又坚定的目光,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已经太久没有拥抱过姐姐了,在扑进她的怀抱中时甚至感到让人寂寞的陌生。
(但幸好我们还能这样紧紧拥抱。)
这个晚上,我把从海岛离开后的经历都告诉了姐姐:
我告诉她我如何追着线索,在各个城市中寻找她的痕迹,不断从失望中找寻希望;
那些或悲伤、或惊险的过往,在期间经历的一切……我事无巨细地一一说给她听。
姐姐的目光认真追随着我,仿佛正在翻阅那漫长回忆,补全缺席的那段时光。
但关于自己,姐姐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死亡像我们之间还未痊愈的伤疤。我们都小心地避开着提及它会引发的阵痛。
我不记得那晚上我不争气地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印象里只有姐姐的柔声安慰:
她说没事了、没事了。有姐姐在呢。
好像只要听她这么说,就可以回到我记忆模糊的童年,回到一切悲剧还没发生之前。
我在这样的安心感中入睡,第二天醒来时,房间内空空荡荡。
世界安静得落针可闻,让我觉得昨晚与姐姐共眠的记忆似乎也是一场错觉。
只有床头那杯冷掉的牛奶证明我并不是做了个梦。
姐姐……我默默整理好心情,收拾好后振作起来走出了家门。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常常待在事务所里,期盼能从过往的痕迹中找到一丝线索。
然而现在,一切似乎都改变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变。
早在计划这次假期时,姐姐就率先与我约定这次放假不准再提起工作相关。
那时候我乖乖地应下了,此刻却觉得有些苦恼。
(不去想姐姐的事,也不用准备课业,确实不知道该干什么呢。)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姐姐的身影从空气中淡现,拿着不知从哪来的清洁工具。
时纪
来和姐姐一起大扫除吧!小时候我们还经常这样在一起玩呢。
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啦,而且卫生的话……
看着姐姐期待的目光,我终究还是咽下了后半句“可以请人帮忙”。
好吧,要大扫除的话,也许换一套活泼简单的服装更方便。
关卡封面1.png
16-2 留忆与来信
趁着这次机会,我和姐姐将事务所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
同样,也整理出了许多遗落在时间中、早已褪色的记忆。
哇,这是我们搬进新家时拍的照片……!
相片上的我和姐姐依偎着彼此,笑得无忧无虑。
(那时候真的很幸福,以为可以和姐姐永远就这样生活在一起……)
我继续整理着手上的资料,试图找出更多的影像记录。
最终我只找到了寥寥几张相片,印着我和姐姐或亲昵相依、或大笑打闹的身影。
意识到这点,一阵失落和懊悔席卷而来。
我偷偷瞥向正背对着我封上纸箱的姐姐,她的模样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记忆幻体的存在让我得以这样看见、触碰到姐姐,但也是始终无法消除的隐患。
听到她如此温和纵容的回应,我竟有些鼻尖发酸。
“假死”的解释固然有效,但同样会让那些潜伏着的黑暗找到伤害姐姐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不能提再一起拍张照这种任性的要求了……)
大扫除直到午后才结束,我瘫倒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姐姐聊着天。
在那些轻飘飘的闲谈中,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的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外套。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沉,只有卧室一角散发着隐隐光亮。
是姐姐,她正背对着我操作着事务所的电脑。
她正在对着一封点开的邮件页面思索什么,注意到我起身的动静,她回过头来:
时纪
你醒了?
嗯。姐姐在看什么?
姐姐似乎有点迟疑,但她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屏幕前的空间。
时纪
林老师……我的老师给我发了一封邀请信。
我看向荧屏,邮件内是一封手写信的照片附件。
字迹遒劲而不失优美,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整页纸张。

致旧日门生
展信如晤。
近日病骨支离,自知已是时日无多。
当年曾说将一物赠还予你,却因种种缘由耽搁至今。
如今残烛将尽,若再拖延,恐成憾事。
倘若得闲,盼你来寒舍一叙。
不必备礼,不必忧心,只当是送行便可。
若你另有牵挂之人,亦可同来。
小院虽陋,尚容得下二三知己。
……

奇怪,这封信……怎么只附了地址,却没有落款?
我再次检查了一遍邮件,不但照片中的信没有署名,连发信人也是一处公用邮箱。
姐姐却并不意外,苦笑着摇了摇头。
时纪
老师就是这个性子,她一贯不爱用电子产品。恐怕连我的死讯都不知道吧。
时纪
至于落款,她或许是想看看我这位“门生”是否能认出她的字迹……
姐姐注视着这封诚邀“临终一见”的来信,目光有些动摇。
姐姐,你们多久没见了?
姐姐沉默着摇头,像是数不清分别的日子,又像是不想面对老师的告别。
明天我们一起去吧,姐姐,我中想见见林老师。
我率先开口提议,轻轻握住了姐姐悬在键盘上的手。
我当然明白,姐姐是在担心自己给我添麻烦,所以犹豫着是否要回绝。
(只是,我的姐姐呀。我就像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
看着姐姐感激的眼神,我笑着凑过去撞撞她的肩膀。
作为交换,姐姐来帮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吧?
我想想,感觉甜蜜优雅的风格就很不错呢~
关卡封面20.png
16-3 她的请求
我和姐姐按邮件中附上的地址,几经周转找到了一处僻静古镇。
在来程途中,姐姐便在我的脑中简单介绍了林老师:
林春华教授——她从美院退休后便回到了家乡,深居简出,少有与外界联系。
林老师并不是姐姐的专业导师,二人的相遇甚至能算得上是机缘巧合。
姐姐第一次见到林老师是在一场公益课上,第一印象是一位很特别的老师。
后来二人又在台风天中一起抢救了被水淹的祠堂壁画,就此结识。
她的传奇事迹有许多,但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她的公益与慈善事业而认识她。
据姐姐所说,课堂上的林老师以犀利而闻名,因此有不少学生吐槽她脾气古怪。
但同林老师交流的时候,总会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她另辟蹊径的思路所启发。
毒辣而独到的艺术眼光,也是林老师受人敬仰的原因之一。
(哎,犀利又古怪的老师吗……不知道能不能给她留下好印象呢。)
时纪
不用担心,林老师肯定会喜欢你的。
我乖乖地点头,期待又紧张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
一处小院前,我和姐姐停下了脚步。
对于这场时隔多年的再会,她似乎也和我一样忐忑不安。
我紧紧牵住她的手,小心地向门内探身呼唤。
请问有人在家吗?
我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小院中回响,回应我的只有风拂过丛叶的簌簌响声。
片刻后,一位老人从内院小门后推着轮椅,现出身形来:
她的头发梳得格外仔细,毛呢外套也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一颗纽扣。
她为我们拉开斑驳的木门,见到门外的我和姐姐,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时纪
林老师,我们来看您了。这位是我的妹妹。
姐姐率先开口介绍,而林老师探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林老师好……
顶着那锐利的视线,我只感觉喉咙一阵干涩,连身体都不自觉地有些发僵。
这位严厉的林老师沉默了半晌,随后却和姐姐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林老师
哈哈哈,你这妹妹,倒是比之前变了不少嘛!
她缓慢地推着轮椅转过身,招呼着我们进入小院。
‘之前’……?我以前就见过林老师了吗?
面对我的困惑,姐姐却只是笑而不答,反而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
走进院中,首先入眼的便是攀满青砖墙的常春藤,郁郁苍苍,散发着喜人的绿意。
几株枯梅,数张晾晒的画纸,一副院中青藤的编织画,便可看出主人闲暇时的去处。
院中遍是岁月的痕迹,却又透着顽强生机,倒是与林老师给人的印象十分相似。
时纪
林老师,关于您之前来信中说的事……
姐姐轻声的询问将我从出神中唤回,只见林老师敛了笑意,认真地注视着我们。
林老师
当然,我没有忘记答应送你的东西,在那。
林老师指了指放在小院窗台上的木匣,但没有直接交给姐姐的意思。
她沉吟片刻,提出作为交换,有一件事希望我们能帮忙解决。
姐姐轻轻点头应下,对林老师的要求好似早有预料。
您想让我们帮您做什么呢?
林老师皱着眉,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要压抑某种情绪。
林老师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去见一个人。
——周文瑛,林老师的发小。她们自小一起长大、工作,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后来她跟随一名恩师学习,进入学院;而文瑛组建起家庭,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但按林老师所说,后来她们因一场矛盾而爆发了争吵,自那之后便少有联系。
只是事到如今,曾经的矛盾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作为最后的和解,林老师希望为好友画一副肖像。
所以,您是想在离开前,能再见她一面吗?
林老师有些疲惫地垂下了眼,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林老师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即便文瑛就站在这儿,现在我也画不出她的样子。
林老师
但时纪,你不一样。你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我和姐姐都因为这个描述而一怔。
时纪
林老师……
林老师
我希望能透过你们的眼睛,去再见文瑛一面。
她的目光中饱含期待与难以言明的情绪,双眼却因岁月的流逝而显得有些浑浊。
当初意气风发的林教授,如今刧被衰老困在轮椅之中,连朋友的模样都无法辨认。
我止不住感到一阵空落落的沮丧,姐姐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
时纪
我明白了,我们会帮您画出文瑛奶奶的肖像。
林老师颇为满意地颔首,想要说些什么被激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我们连忙为林老师端水顺气,她却执拗地摆摆手催促我们快走。
临出门前,我下意识地向小院内回望,却毫无预料地撞进了一双悲伤的眼中。
是林老师……她佝偻了身体,目光哀切,像被时光拋弃在后的孤独旅人。
心灵之境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
(“时光洪流中,唯有璀璨纯粹的情感会始终熠熠发光。”)
关卡封面70.png
16-4 寻迹
在离开林老师的小院后,我依旧在想着她的那双眼睛。
持续数十年的情谊,在告别人世前仍有无法释怀的矛盾,这的确让人痛苦。
(但林老师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悲伤。总感觉她还隐瞒了什么……)
时纪
别难过,等我们见到文瑛奶奶,一切也许就会有答案了。
姐姐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低落,她在我的脑海中低声安慰道。
我点点头,在相似的一幢幢楼房中寻找文瑛奶奶的住址。
然而寻到了对应的门牌号时,我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住所早已人去楼空。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林老师太久没联系,对方搬家了也没有通知?
(不对。感觉按两人的关系,不该闹到这种地步……)
时纪
嗯,也许我们该从别的方向找找线索。
我在心底应了一声,准备去叩响附近人家的门询问。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大叔向我伸手招呼。
中年大叔
小姑娘,你是要找文瑛姨的社区缝纫队吗?
我一愣,但听到文瑛奶奶的名字还是顺势应下,并询问他是否能告诉我怎么走。
大叔人很热情,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计领着我到了另一处小房中。
屋内挤着不少人,似乎都是这附近的住民。
被他们围着的中心,是几位坐在缝纫机旁吃饭闲聊的妇女。
一番询问后我才得知,这里是一处社区公益中心,现在刚好是她们的晚饭时间。
平时,自发组织起来的女子志愿缝纫队就会在这里为社区其他人提供免费缝纫服务。
而这志愿缝纫队的创始者,正是文瑛奶奶。
我不由得有些雀跃,没想到丢失的线索竟在此处可以丝滑衔接上。
不知道能不能打扰一会儿,我想知道更多文瑛奶奶的故事……
我趁休息时向那几位阿姨发问,她们也纷纷热情地回应了我,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了故事。
文瑛奶奶曾是一位缝纫厂女工,手艺了得。
后来在下岗潮中,文瑛奶奶便离开工厂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年老后,她重新操起了年轻时的手艺,先是给附近邻居缝缝衣服、教教手艺;
而后更是组织起志愿缝纫队,为社区中更多人送去便利。
阿姨
文瑛可要强了,直到生大病才没守在这儿呢。
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人的齐声附和,一位要强善良的老太太形象逐渐浮现在我脑中。
听她们说,这房间中挂着不少文瑛奶奶的编织制品,甚至有她大病前最后的作品。
我向一侧墙上看去,赫然是一副绣着小院中郁郁苍苍常青藤的编织画。
(这幅……和林老师院里那幅应该是成对的吧。)
姐姐显然也推断出了这一点,她似乎有些动容,忍不住感叹道:
时纪
林老师和文瑛奶奶,都是喜欢帮助他人的人。
的确,她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给予这个世界更多力量。
也许这就是她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吧。
得知了许多文瑛奶奶的故事,我愈发觉得她与林老师的矛盾一定可以顺利解决。
(林老师也一定会因为和好而高兴的吧?)
我默默下定一定要让二人重修于好的决心,而姐姐则在心底轻声鼓励我。
那,各位知道文瑛奶奶现在在哪里吗?我有事想……
我的音量渐渐弱下去,因为我注意到众人各异的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阿姨
文瑛她走了,就前段时间吧,病……没能治好。
屋内的空气仿佛被一瞬抽走,只有时间在沉重地前进。
我愣愣地看向那幅盎然生长的常青藤,不敢置信那竟是老人留在世间最后的作品。
我们……来迟了?
死亡像冷冽无情的呼啸狂风,将纯真记忆中一切尽数摧毁。
关卡封面A5.png
16-5 
文瑛奶奶的死讯像一记沉重的锤击,让我半晌都难以从窒息的眩晕感中缓过神来。
我该怎么办?……真的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林老师吗?
我强撑着向志愿队的众人告别,脑袋发蒙地走了出来。
(但如果瞒着林老师,她也许能更安心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日子吧……)
正当我的思绪乱成一团时,姐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响起:
时纪
我们答应过林老师,我们要告诉她这件事。
可是林老师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承受、她还在期待能和好,见最后一面——
时纪
正因为是‘最后一面’,我们才更不能撒谎。
姐姐的声音和神情都是那么平静,甚至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我紧紧闭上眼,林老师的瘦削背影、饱含期待的浑浊双眼却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的期待与痛苦,让我回忆起了因姐姐的死亡而徘徊在镜前的自己。
那时的我意识到,我和姐姐实际上长得并不相像。
而我曾庆幸于这一点。
因为看见自己的时候,不会因为过分相似的容貌而无时无刻不想起她。
然而很快我又因此而失落,我害怕分别太久太久,死亡将模糊她的面容。
而这些我从未告诉过他人、尤其是姐姐的心绪,在此刻像一场洪流涌向了我。
死亡这种事,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道,带着一丝因回忆而动摇的颤抖。
除了加重林老师的痛苦,什么都不会改变。
林老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至少让她……
时纪
我们不能让她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直到最后一刻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一根弦在我脑中绷紧断裂。
下一刻。我便冲着她在光下略显透明的身体大吼出声,声音却带着哽咽:
那有什么不好?至少!至少她不用像我一样——
尖锐的话语刚一出口,我便立刻后悔了。
姐姐露出了被刺痛的表情,她本伸向安抚我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时纪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在心里反驳,默默地忍着泪意。
时纪
但,我们必须学会告别和接受死亡。
一阵漫长而窒息的沉默。
姐姐用悲伤的目光注视着我,恍惚间,她似乎也落了一滴眼泪。
随着那颗泪水滴落,姐姐像融化的梦一般,安静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回程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只有我和自己拉长的影子相伴。
直到敲响林老师家的木门时,姐姐的身影才悄然浮现,默默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林老师依旧坐在小院中,我却觉得她好像比我离开前要显得苍老了许多。
我和姐姐将这一路关于文瑛奶奶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林老师:
包括众人对她的赞美、那些被人装裱纪念的织物、那支欣欣向荣的志愿缝纫队……
林老师眯起眼认真听着,仿佛在回忆中描摹出好友的模样。
她满足的笑意看得我有些难过。在被问到近况时,我不得不强撑起笑容。
文瑛奶奶过得很好!她还惦记着您呢,提到了之前送您的编织画……
想到那幅孤零零挂在小院檐下的编织画,我的喉间有些发紧。
回应我干涩谎言的是林老师低低的叹息。
林老师
小姑娘,不用骗我,文瑛她已经不在了吧。
尽管拆穿了我的谎言,林老师面上却并无太大波动,仿佛对这一事早有预料。
林老师
文瑛在走前,曾来这里和我见最后一面。
林老师怔怔地望向小院门口,仿佛在透过紧闭的木门看见那段时光。
林春华
那时她瘦得几乎脱了形,还能站在那冲我笑。
文瑛
怎么,不请老朋友进去喝口茶呀?
病魔和时间都没有宽待她们,让这场故友的重逢中充斥着压抑的咳嗽声。
林春华
你都要入土的人了,还到处乱跑什么?
文瑛也不恼,接过泡好的热茶,笑容隐在氤氲的热气后。
文瑛
当然是来跟你道个别啦,以免某人又记恨我。
那时的她只知死亡如影随形,此刻才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露出的獠牙之锐利。
林春华
少自作多情了!我还没有原谅你。
她的语气生硬,却只引来老友的的轻笑,笑着笑着又止不住咳嗽。
文瑛
春华呀,我已经没有什么挂心的了,除了你。
她不喜欢听这种话,好像文瑛马上就要松开自己的手,飘到不知何处去。
她的心被紧紧揪着生疼,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样子:
林春华
用不着你操心,这么久我都一个人过来了,不也好好的?
文瑛安静地点点头,注视着她的目光柔软又仔细,像在一遍遍描摹她的模样。
林春华
……你送我的那幅常青藤,我挂起来了。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文瑛露出有些意外的笑,却又一时咳嗽不止。
后来她们还细碎地说了些什么,无非是些旧话,但她始终别过脸去不愿看文瑛。
直到文瑛吃力地站起身来,与她说最后一句道别。
那时她才注意到对方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衣服空荡荡,像挂在一缕游魂上。
她看见文瑛眼下一滴眼泪滑落,却分不清那是因为病痛或是什么而流。
林老师
……其实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害怕着她的死亡。
从回忆中脱身,林老师紧紧盯着那副编织画,神情哀伤而茫然。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到难以辨认,但我去没有哪一刻如此能理解她的心情。
在那场盛放的烟花下,我握紧那双逐渐冰冷的手,感受着恐惧的钝痛。
焰火轰鸣的声音已经离我很遥远了,此刻却恍然又在我的耳侧炸响。
时纪
妹妹……
姐姐轻叹着我的名字,我感觉到她轻轻地推了我一把。
悲切、忧虑、懊丧,无数的情感与记忆幻觉从我的眼前匆匆掠过。
跟随着那股强烈的共情之力,我坠入了时光的洪流中。
关卡封面60.png
16-6 往日幻境
我对林老师开启了心灵模拟。
心灵之境中,姐姐作为助推者,也化形出现在我的身边。
她温柔地替我抹去泪水,既没有指责我共情太深、也没有提起我流泪的原因。
我控制着共情力量的影响,一边环顾四周。
一张巨大的布料在我们脚下延展,这副超现实的景象不知道对应的是什么?
时纪
你看。这边是不是印着什么?
我顺着姐姐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等比放大多倍的褪色图案出现在眼前。
鸿兴……缝纫厂。
林老师曾提起她在缝纫厂工作,应该是这里。
我往布料的边缘眺望,却看不到尽头,只有两抹亮色闯入视野。
姐姐也注意到了,她跟在我的身后,走向与那周围暗沉布料格格不入的补丁。
粗糙却充满生命力的针脚,缝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显然,是出自那时的林老师与文瑛奶奶之手。
我蹲下身去轻抚那突起的绣线,仿佛记忆复苏,耳边传来年轻女孩们的嬉笑声。
年轻林老师
文瑛!瞧我这个小兔子,缝得不比你差吧?
年轻林老师
老师傅说我俩最有灵气了,他果然没骗我呢!
师傅?我仔细听着年轻的林老师与某人的对话,追寻当年的记忆。
结合林老师透露的往事,她和文瑛曾一起在缝纫厂工作。
那位师傅则是林老师的“恩师”,手艺了得,慷慨地教授了二人许多。
(既然两人都被师傅夸赞有灵气,那为什么只有林老师……)
像在回应我的疑问,我们脚下的布料忽然褪色破败,仿佛是时光在加速流动。
我一时没能站稳,姐姐立即伸手拉住我的手臂,我却下意识轻轻挣开了。
年轻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她似乎在与谁争执不休:
年轻林老师
我不需要!什么叫“让我跟着师傅”?你明明比我更有天赋……!
年轻林老师
那你要去哪里?真的要和那个人结婚吗?
焦虑。震惊。愤怒。混合着的痛苦情绪几乎要咆哮着将整个空间淹没。
年轻林老师
你妈生病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这个岗位——
随着一场激烈的争吵爆发,那件曾被二人笑着缝上补丁的工服也被撕扯开来。
时纪
那时候的下岗潮中,文瑛奶奶选择了放弃……
了解了老师与挚友决裂的原因,姐姐喃喃低语,听起来有些不忍。
(林老师恨好友早早进入婚姻,为她让位,放弃自己的才华;)
(但对于文瑛奶奶来说……)
时纪
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却无法得到好友的理解。
姐姐垂下眼,不知道多少次与我一起无力地叹息。
心灵之境中的布料开始改变,恍惚间,我们便站在了一张泛黄的画纸上。
线条在纸面上流动起来,先是花草、后是鱼鸟,越画越顺畅。
(这是林老师后来跟着老师傅学画的时候吗?)
我追随着林老师画笔的痕迹,直到她重重的一顿,墨色也随之晕染开。
几行草草的小字出现在墨点旁:

文瑛今日告知我,她有了女儿。
我叮嘱她多加休息,闲暇了可以做做自己喜欢之事。
她没有答应,只说会带女儿来看望我。

竟是林老师的随记。字迹潦草,看得出主人写下这行字时的心烦意乱。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姐姐的身影从空气中淡现,拿着不知从哪来的清洁工具。
连之前的绘画的线条如今也乱成一团麻,像解不开、挣不脱的命运。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该为二人后续依旧有联系欣喜,还是为这渐行渐远的情谊感伤。)
画笔继续绘制在无边的画纸上涂抹,越来越多的旧事像墨点般注在一旁。
文瑛的丈夫身患重疾,时日不多了。她十分忧虑。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把跟着师傅赚来的钱都转给了她。
若是这时能……

迹像被水渍晕开,有些难以辨别。
姐姐双唇嚅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着我往前去寻找下一处。

听闻文瑛回到了厂里。我们又起了争执。
她告诉我,她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她这样为生计而奔波度过一生。

从这行字开始,林老师的线条越发凌厉、抓型更准确,不少绘作旁开始有了署名:
林春华。三个字写得有力而工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也许正是因为文瑛奶奶,林老师才那么执着于公益慈善。
她想给那时的自己和好友,另一种可能。
我们的目光追随着挥洒墨彩的笔尖,再次看到那一行行随记。

文瑛女儿考上大学了,作为贺礼,我把我的积蓄都寄给了她。
文瑛没有收,她叫我去拿着这钱看病。
可这病是从我们一起在缝纫厂上工时就患上的,她只会比我更重。

这次字迹的力道很大,几乎要透过纸背,却很快又被划去。
文瑛
怎么,不请老朋友进去喝口茶呀?
那胡乱涂抹的线条与色彩霎时静止了。
心灵之境中的一切倾斜,我和姐姐也不受控地滑向这张画纸的边缘。
出现在我们眼前是无边的黑暗,仿若要吞噬一切的虚无。
文瑛
春华呀,我已经没有什么挂心的了,除了你。
强烈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像洪潮般奔涌向我,将我完全吞没。
林老师
……其实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害怕着她的死亡。
林老师
但我最恐惧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遗忘。
无数记忆片段浮现在虚空中,又逐渐隐没,模糊不清。
那些少女心绪,欢笑与争吵,就连时光中她人的面容也一同扭曲远去。
(原来,这才是林老师真正恐惧的事……)
她在好友离世的阴影中独自活了下来,却因衰老而不得不面对随之而来的遗忘。
她的身体衰弱,记忆衰退,意识不清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害怕会忘记文瑛奶奶,害怕死亡带来的虚无将把二人从时间中抹去。)
而此刻,死亡的虚无正要吞噬的是——
时纪
妹妹……!
姐姐的声音,穿透过巨大而麻木的耳鸣,将我唤醒。
她紧紧地抱着我,将一切寒冷而尖锐的情绪都隔绝在她狭小而温暖的怀抱中。
我应该听到她的心跳吗?那样有力跳动的生命的鼓动。
我怎么了?……姐姐……
我仿佛身处暴风眼中的迷途之人,她则是在这凌冽寒风中,我唯一的温暖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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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二人的繁星
时纪
……我哪里也不去,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姐姐的柔声安慰像从我遥远的梦中传来,伴随着温柔的光芒盛放。
我下意识地回抱住她,按曾经她教导过的方法,构建起保护屏障。
(我怎么,又一次陷入了过度共情中……)
待我们周身的情绪都被隔绝屏障外,不再躁动不安,我才缓缓松开了手。
姐姐没有指责我,只是再次擦掉我脸颊上滑落的泪珠。
时纪
我的妹妹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她故作轻松的揶揄让我面上不自觉的发烫,只将她抱得更紧了。
残留在记忆幻体身上的温度让我慢慢冷静下来。
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已经知道了林老师的心结,现在需要让她从死亡的恐惧中脱身。)
姐姐轻轻拉住了我,她的双眼中似有光芒闪动,她的低喃像自言自语:
时纪
我的妹妹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是我离开心灵之境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恍惚过后,林老师疲惫而哀切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似有所感,收回了徒劳看向门外的视线。
林老师,尽管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知道:
我清清嗓子,目光坚定地再次说起今天了解到的文瑛奶奶。
文瑛奶奶勇敢正直、善良无私,所有曾被她的热心帮助过的人都会记住她的故事。
她的作品有着独到的生命力,就像她本人般向阳而生,都将会被装裱、纪念。
而我和姐姐,也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故事。
姐姐与我对视一眼,也坚定地向林老师点点头。
而且,您支持过的文瑛奶奶的志愿缝纫队也会继续下去,她的心血也会传承……
这一切都不是徒劳,而将会是她们的故事战胜死亡虚无的证明。
林老师保持着愣怔的表情,听完了我们的话,没有说什么。
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的眼角滑下,随后是一个舒心的笑容绽开。
林老师
……谢谢,谢谢你们。
林老师背过身去抹掉眼泪,笑容却未减,她已经准备好动笔绘制了。
同时,她希望我们今晚在此留宿,等待她将那幅肖像画完。
我和姐姐欣然应下,便在小院等着看日暮西沉、月亮爬上树梢。
吹起微凉的夜风时,姐姐从屋中快步走出。
她去书房给林老师送去了晚饭,此刻才回到在小院中。
月色很亮,我低着头沿着石砖路一圈圈地散步,故意装作没看见走过来的姐姐。
我知道这个行为很孩子气,却始终没能说服自己放下心中的别扭。
姐姐的脚步靠近了,又慢慢走远。
正当我想偷偷看一眼姐姐究竟在做什么时,她的声音恰时响起:
时纪
来这里和姐姐一起看星星吧。
我愕然抬起头,发现姐姐竟然爬上了小院的屋檐,正笑眯眯地看向我。
夜空星河在她的身后悄然流转,这像是会出现在美梦中的场景让我一时愣住了。
我下意识地搭上她伸出的手,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登上屋顶。
她不轻不重地拉了我一把,一瞬间星空和她都在我的眼前快速放大——
我们在屋顶上摔作一团,身下压着的砖瓦片发出清脆声响,不知道是不是碎了几片。
嗷、好痛……这突然是要干什么?
姐姐直直看向我的眼睛,繁星倒影在她的眸底,酝酿着笑意。
时纪
当然是想和我最亲爱的妹妹看星星呀。
我嘀咕一声翻过身去,决定把这当做姐姐的让步。
但就算这样,也不用爬屋顶吧……
时纪
可是,小时候明明是你先爬上来的呢。
身侧传来姐姐的轻笑声,我不敢置信地撑起身子,追问发生了什么。
时纪
我带你来这找林老师,你倒好,一个不留神就爬上了梯子,把我们吓坏了。
我、我还做过这种事吗?
我嘟嘟囔囔地又重新躺回屋瓦上,却又想到新的问题。
关于童年,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寥寥姐姐转述的过往,让我越发好奇。
等等、那当时我为什么要爬上来?
姐姐似乎期待我提到这个问题已久,她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时纪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正捧着热乎的鸟蛋呢!
啊啊啊、姐姐你不准说了!
我耳根发烫,几乎是大喊出口,却只招来了姐姐更为爽朗的笑声。
我愤愤地瞪她一眼,但又在与她对视时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夜风吹过满墙的青藤,簌簌作响,好似也在笑闹。
随着风声渐息,便只能听到微弱虫鸣。
寂静的小院中只有一处仍亮着灯火,正是林老师的书房。
林老师……还在画吗?
时纪
嗯。
我玩闹的心思淡了下去,又想起了今天所见的一切。
跨越时间的情谊、命运捉弄下的苦痛与分离,以及……不可避免的死亡。
我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姐姐很快察觉,掌心相贴地包裹住我的手。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是可以遗忘的痛苦,而是真切的死亡。
是无数个夜晚纠缠不休的梦魇,即便再次重逢,我也无法完全走出。
就算我们如何装作视而不见,我去还是会一次次因相似的恐惧而陷入深渊。
姐姐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她是怎么想的呢?
我试图从我们指尖相触的温度中寻找答案。
时纪
——放心,从今以后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分开。
幻境中的姐姐曾这么向我许诺,我知道那是假的。
因为真正的姐姐只会用充满爱与忧伤的双眼注视着我,
(片刻也好,如果能沉溺在那样梦幻美好甜蜜幻觉中……)
(可是我做不到。我明白那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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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直至死亡分离
时纪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林老师吧。
姐姐坐起身来,碰响了几片砖瓦,她笑着向我比噤声的手势。
时纪
可别让林老师知道我们姐妹还在干这种傻事。
尽管有些不舍,我还是跟着起身,轻手轻脚地从屋檐一侧小心爬下。
姐姐先去了书房,而我去给我们三人各泡了一杯热茶。
我端着冒热气的茶水走到书房门前时,却因屋内传来的隐约交谈声而停下了脚步。
是林老师,她正在向姐姐再次道谢。
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书房内的两道身影,画布上的内容看得不太明晰。
林老师
我以为自己早忘了文瑛的模样了,今天下笔时却清晰得像她站在我眼前一样。
——好像文瑛还说着那些傻气的话,只是个小姑娘。
她自嘲却又眷恋的口气听得我心底发酸,只得盯着晃动的茶水顿了顿心神。
那自白听起来有些哽咽,而姐姐在细声安慰她。
林老师再次提到了死亡,许是终于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她此刻十分坦率。
她承认自己强烈的抗拒着离世,而文瑛的离去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文瑛已经离她而去,而她恐惧把故友带走的一切。
书房内一阵沉默,直到林老师断续的咳嗽声也安静了下去。
林老师
……时纪,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面对死亡?
听到这个预料外的问题,我愣在了原地。
这个问题曾在我的心中盘踞,却又因谈及分离的疼痛而被我强行忽略。
(也许现在,我可以知道姐姐的答案。)
姐姐应该也有些意外,我听到她在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时纪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安抚恩师,又像是在讲给门外的我听。
姐姐提到了那场烟火下的分别,对林老师,她用“濒死体验”来解释自己的经历。
时纪
但在意识坠入深渊时,我是那样迫切地希望:
时纪
希望不要在如此重要、如此恰好的时间离开。
时纪
希望自己可以不用看着她的泪水,陷入虚无。
时纪
我亲爱的妹妹,
时纪
生日快乐呀~
那时候的姐姐,是这么想的吗?
我也不想,不想只能在姐姐记忆最后留下那么狼狈的哭脸……
时纪
我放心不下的太多太多,以至于忘记了恐惧。
在我所不知道的黑暗中,姐姐像即将溺毙的人,拼命地寻找生存的可能。
时纪
然后……我再次看见了光亮。
姐姐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突然转变了话题,语气中多了一丝怀念。
时纪
我妹妹小时候喜欢问我,人死了之后去哪里?
时纪
现在我知道了,会变成别人眼睛中的光。
姐姐在我的精神世界中重生,再次看见光亮,便赶赴我的身边。
林老师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着姐姐的话。
时纪
林老师,我很认同您说的遗忘是真正的死亡。
时纪
但对于我来说,我希望——
我选择在此刻敲响了房门,打断了屋内二人的对话。
林老师,我泡了茶,您先休息一会吧。
光线的变化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睁开时看见的便是画布上栩栩如生的女子。
画上的姑娘端坐在绿藤墙前绣着什么,眉目间尽是叫人挪不开眼的风采。
那几乎要透出画纸的生命力,这就是林老师眼中的文瑛奶奶。
那画中的人总说自己就是缝补丁的命,但她的好友却不这么认为。
林老师笔下的她飞针走线,有着破日子缝成百衲被的那股劲。
她看着那未完的画纸,似乎陷入了一段鲜明而美好的回忆中。
在那段耀眼的时光中,她们无比单纯,生命中只有盎然的活力与希望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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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留宿的次日大早,我和姐姐便被林老师叫到小院中。
她手中是已完成的肖像画,正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她拜托我们帮最后一个忙,将这幅画拿去送给文瑛奶奶的女儿。
完成了心愿的林老师神采奕奕,连笑容也多了许多。
临走前,按照约定,林老师将屋檐下的木匣仔细地交给了姐姐。
姐姐心领神会地小心收起,却嘱咐我暂时先不要打开。
这次跨出小院时,我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
斑驳木门后只有满墙的常青藤仍在向阳生长,仿佛要将小院裹进一场永恒的梦中。
离开古镇后,我们按当初调查到的相关线索,很快联系上了文瑛奶奶的女儿。
说明了登门拜访的目的后,她一口应下,并将住址告诉了我们。
她的人生在母亲的托举下已步入正轨,现在正在一处企业任职管理。
在母亲放弃疾病治疗,表示希望能在老家度过最后时光时,她并没有反对。
按母亲的心愿,她一直到母亲离世才搬离乡下的旧屋,回到城内生活。
关于林老师与自己母亲的往事,她显然也有所耳闻。
这是林老师为文瑛奶奶作的画,她希望你能替你妈妈收下。
见到画中的母亲,这位作风干练的年轻女性忍不住捂住了嘴,几乎要落下泪来。
随后,她欣慰地将那幅画挂在了客厅中最醒目的位置。
紧紧挨着文瑛奶奶的许多绘画、编织作品。
二人的名字紧贴着,林春华、周文瑛,就像她们度过的无数时光中那么亲密。
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还是有点遗憾,但起码还算得上是圆满吧?
回到事务所,在疲惫感中我忍不住开口感叹。
姐姐就在此刻出现,她微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
时纪
当然啦,我亲爱的妹妹。你已经成长很多了。
我愣愣地看向姐姐,“长大”“独当一面”这些词,我一直希望她能用来夸奖我。
但现在听到,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姐姐将之前收起的木匣献宝似的捧到我的眼前,示意我打开它。
这算是我的奖励吗?可是这不是之前林老师答应给姐姐你的东西嘛……
我小声嘀咕着,姐姐却只是笑着催我赶紧打开来。
咔嗒。锁扣被我轻易地碰松,匣盖翻开,露出里面的光景。
这些是……画?
一幅幅歪七扭八的儿童涂鸦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有些愕然。
时纪
这是你当时在林老师院子里调皮捣蛋的证据。
姐姐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忍不住哀嚎着败下阵来。
什么呀……你们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呢!
时纪
这当然很珍贵了!这可是我妹妹的宝贵画作。
姐姐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只能忍着羞耻一张张翻看自己的抽象派作品。
然而翻到底下,却赫然出现了两张格格不入的人物速写。
咦?这两张是,林老师画的?
熟悉的笔触让我一下反应过来,仔细看画中的内容。
小院的屋檐下,灰扑扑的女孩被牵着从木梯下来,得意洋洋地捧着一枚鸟蛋炫耀。
她的身边是稍大的少女,正无奈地为她挑去发间的枯树枝。
这、这不会是……
姐姐笑着点头承认,又拿起了另一张人物速写。
这张上的我和姐姐赫然已是现在的模样,正是那日我向林老师问好时的场景。
一旁的姐姐注视着我,目光分外温柔。
时纪
我明白你想要留下一些记忆的心情,所以到那之后就拜托了林老师。
姐姐珍重地将两张画纸放在我的手中,像在是交付一份沉甸甸的记忆。
我一时找不到语句来表达心中翻腾的思绪。
姐姐……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那时在门外听到却被我打断的那句话,让我明白了姐姐的想法:
她不介意被遗忘,认为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成长。
但我就算不忘记姐姐,也能成长成独当一面的人,对吧?
见我又有要哭出来的趋势,姐姐连忙拿开画纸,无奈地揉搓着我的脸颊。
我感受着她的抚摸留下的温暖触感,重重地点头。
时纪
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姐姐叹了一口气,似乎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才好。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也许只是再次回到她的避风港中,让我的坚强有了喘息的时间。
姐姐闭上眼凑近我,轻轻抵住我的额头。
时纪
我希望,我的妹妹能一直开心地活下去。
时纪
我害怕你忘记我,但我更害怕我们之间的回忆成为束缚你成长的锁链。
因为我们靠得极近,额头相抵,姐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时纪
如果我能变成林老师院子里的常青藤就好了。
为什么?我不要姐姐变成植物……
我的鼻子有些发堵,说出来的话也会声瓮气,像小孩撒娇。
姐姐笑了,她的笑声在我们之间悄悄的共鸣。
时纪
我呀,希望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和你一起不断生长,枯萎了,也能成为新藤的养分。
她睁开眼,一字一句郑重地向我承诺:
时纪
但无论如何,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将这些字一遍遍地在牙间咬碎,感受着新生的酸涩味道。
就像那墙青藤,永远在记忆的一角生长、见证时光变迁。
我和姐姐也会永远依偎着彼此,无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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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0 向阳盛放
心灵之境的新提示是:
(为自己而肆意盛放的娇艳花朵,要让时光驻足在她最为绮丽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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