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旅

北方之旅

“确实，神早已抛弃了我们，”一个长着窄脸的年轻船长说道，他用力地抽了一口烟后，吐出一股蓝色的“戈特龙混合烟草”——在西方海员间流行的一种味道非常浓烈的烟草。他的船只在地峡北部连接龙半岛和大陆的一个海滨小镇的海湾抛锚。这艘船来自韦斯特菲尔德，这就是为什么它一整天都无法卸货，还要接受严格的检查。

“现在你又看到哪位神了，孩子?”坐在水手对面的一个穿着渔民服装的矮胖老头问道。
“当然是我们共同的神——寐神。”船长从烟雾弥漫的帷幔中答道，相当镇定。

酒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愤怒的齐声叫嚷声。坐在桌边的老主顾们都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转向窄脸的船长，大声咒骂和威胁——他们大多数都是斯拉瓦血统。其中的老者看起来最为生气。
“你们哥特朗格猪都一样——肮脏又贪婪。你把你那无能的神带到我们的土地上——除了睡觉，他还有别的用处吗?你焚烧了我们北方的神，亵渎了我们的圣地。而且，你还把我们愚蠢的贵族拖进了你的阴谋，最重要的是，你们带来了一种疾病，使整个村庄都被夷为平地。”

船长慢慢地站起来，把烟斗里的烟都倒了出来;其他的哥特隆人也跟着抓起了剑柄。
那个窄脸人恶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好不容易才说出斯拉法德语。
“老头子，为了尊重你的白发，我不会回应你骂人的话。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你的生活是不是很糟糕，你和其他所有人都是，直到兄弟反目，皇室不复存在的那一天?你的货物不是被运到了联合王国的每一个角落吗?寐神不是正在帮你积累财富的吗?我们给了你新的信仰。但你却出于自己的意愿拒绝了旧神，你们的贵族不遗余力地铲除和摧毁旧的偶像和他们的祭坛，并挖掘新的地下庙宇来代替它们，以取悦皇帝。

“你睁眼说瞎话，你这脏老鼠！”老渔夫喊道。“哥特朗格人来到我们村子时，我还是个孩子。我们的总督和他们在一起，但他只有一个人在那儿，没有他的人，他不能再命令任何人做任何事。你的人抓住了神父，想让他放弃旧神。但他却朝带领士兵的哥特隆狗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并诅咒了那首领的背叛。然后哥特朗格人把熔化的铅灌进牧师的喉咙，这样他就不能再指责他了。这在海岸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这样，这就是你们的方式！”
“哥特朗格的保姆以前用斯拉法德语吓唬孩子。但今天北方人的胡子只能用来擦戈特隆的靴子。”一个强壮的金发武士从老人身后出现，挥舞着一把长柄战斧。

有那么一会儿，酒馆里一片寂静。接着，同时冒出几个声音。
“绝不这样！”
“让我们攮死这帮哥特朗格猪！切开他们！！”
长长的渔刀在空中闪烁，旁边是诺德武士剑和斧头。然后，酒馆的争吵者们开始使用笨重的桌子和长凳。

一小队哥特朗格人正在向入口缓慢撤退，击退了北方人的猛烈进攻。斯拉法德人的进攻很凶猛，但酒馆里太拥挤了，他们总是互相挡道。混战很快就蔓延到外面，并向港口的方向发展，随着新的战士的加入，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流血了。
只有一名老顾客没有参与这场冲突，只是听着注视着这一切。他坐在最远的一个角落里，平静地抽烟，把脸藏在斗篷的兜帽里——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斗殴者一离开酒馆，那人就站起来，把烟斗里的烟抽完倒空烟斗，把店主递给他的烟熏鱼和面包放进背包，然后背在背上。带着一把佩带着旧剑鞘的剑，拿起他的手杖，付了店主的钱，从后门出去了。

那人的名字叫野狼赫基。他出身贵族，从他披风胸针上的徽章和右腕上的金手镯可以看出，这是北方大国王因他的忠诚服务而授予他的荣誉。

从酒馆里开始的混战后来发展成一场大混战，在镇子的大街上愈演愈烈，这使得赫基得以不被人注意地往山上跑。他往北去了托里斯蒙德国王的城堡。不久之后，狼收到了国王的消息——它是由一只受过专门训练的猎鹰带来的。消息说国王正在召集忠诚的人民进行一次漫长而危险的远征。赫基不明白，为什么在帝国分崩离析、能够保护它的人寥寥无几的时候，还会有人想派出最优秀的战士进行危险的远征，去追逐古代传说中的一个幽灵岛。

不过，赫基对他的君主很忠诚，所以他立刻响应了召唤，应声上路并开始准备赶路——倒不是说他需要很多时间去准备。他所有的财富只有他的剑和前面提到的两件珍贵的物品。
狼爬上山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小镇和港口里的船只，然后调整好背上的背包，沿着小路往山上走，越走越高。

刚开始赶路很容易。光照明亮阳光灿烂，覆盖着落叶地毯的土地很松软。眼睛总能看到覆盖在山坡上的树林。他经常遇到一大群羊，也有几次野鹿从他的路上经过。但很快，云杉和松树被灌木丛取代了，然后是矮小的树木、苔藓和地衣。在这么高的地方，他唯一能看到的动物是在他脚下跑来跑去的旅鼠，还有在岩石山坡上吃草的麝牛。

后来天气变坏了。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很快赫基就浑身湿透了。他唯一的救赎就是他的羊毛衣服，他的斗篷保温效果很好，即使湿的。
实际上，在过去几天里，他发现完全干燥是不可能的。即使雨停了，笼罩在山头和隘口路上的云也把旅行者笼罩在潮湿的寒冷中。

冰冷的雾气顺着衣服的缝隙间渗入躯体，他的靴子变得跟他所走的路一样滑。他必须非常小心地穿过因雨水而涨得湍急的山河，越过湿滑的岩石，或者穿过危险的活动的冰碛垄，这些变化莫测的冰碛石头随时可能在脚下塌陷，把粗心大意的旅客拖进深渊，直到死亡。

野狼赫基累了，他感到很疲倦。在过去的五天里，他一直在步行，没有任何人类居住的迹象。毕竟，只有疯子才会在如此遥远的北方，在多山的苔原上建房子。然而，当赫基穿过另一个通道时，他惊讶地看到了许多建筑物。

他显然是在看到了农场。但一个农场怎么会在这里?这条路赫基以前走过好多次，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当他在海边的时候，也没有人提过要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建房子。狼从山坡上谨慎地进入山谷，接近农场。

这儿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物件。它是按照来自北方的斯拉法德人的风格，用石头和茅草建造的。在这种建筑中，只有房梁和内墙的木板是用木头做的。附近有一所大房子，农家会住在这里，它与谷仓和各种农场建筑相连。牛棚、马厩和铁匠铺则矗立在远处。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野狼赫基自言自语道。
这个想法环绕在他脑间，然而他的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突然，他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他听不到任何农场的声音。没有人在铁匠铺里工作，即使屋顶下面的孔冒出烟雾，也没有孩子在哭，没有羊在咩声嗷叫，和鸡的咯咯声……

房子的门半开着。赫基走过去叫道:
“你们好，我的好乡亲们!”
没有回应，只有一扇破门在风中嘎吱作响。
“有人在家吗?他喊道，声音更大了。
还是没有回答。

狼感到很不自在。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想听到什么声音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于是他从鞘中拔出剑，走了进去。
壁炉里炉火正熊熊燃烧，泥土地面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毛皮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大橡木桌子也被人用勤快的手刮干净了。有一个木头盘子，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肉片，还有装着泡沫的啤酒，也是木头做的。好像刚刚有人坐下来吃晚饭，但这时有什么东西打断了他们，他们走了出去。

赫基走出去，把农场的每一幢房子都看了一遍，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回到屋里，走到饭桌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饿。很久之前他在吃从酒馆里带的面包和熏鱼，昨天他只吃了路上顺手采的浆果和蘑菇。他的手伸手去抓一片肉，好像它自己会跑似的；但他立即又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去。

他认识的一个库尔人的话语在他脑海里清晰地回响——那人在告诉他，在他的土地上关于一些已经荒废死去的游牧营地的故事。他说任何从蒙古包里拿走东西的旅行者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基再次被一种强烈的欲望所克服，想从桌上抓一片烤得很熟的肉——食物的香味几乎把他熏晕了，这种诱惑太强烈了。狼努力阻止自己的手去拿那多汁的那片，但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赫基绝望地举起刚才转移到左手的那把剑，用剑在他那不羁的右手掌上划了一下。伤口深处里的血立刻膨胀出来，开始滴落;他感到饥饿减弱了一点。他像着了魔似的朝门跑去，飞快地逃离了农场。几小时后，他又通过了一个关卡，才停了下来。

他手上的伤口很痛。赫基从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收集了些青苔，嚼成一团，压在伤口上，用绷带把手掌包扎起来。他的思绪不断地回到那个陌生的农场。直到现在他才记起建筑物附近的草是黑色的而不是绿色的。赫基忍不住把它比作一个血液中毒的人身上的死皮碎片。然而，他心里想，这种死屋在整个帝国都出现了——哥特朗格、库尔和斯拉法德人都在谈论它们。如果“恶魔般的颤抖”抓住了一个人的整个身体，你就无法拯救他。你也救不了一个沉溺于邪恶力量的帝国。那么托里斯蒙德国王是对的吗?现在是找到应许之地的关键时刻吗，在那里他们可以开始建立一个全新的健康的国度？他对这些问题还没有正确的答案，但去一个被祝福的乐园岛探险的想法，似乎不再那么古怪了。

休息片刻后，野狼赫基答应献上一笔丰厚而血腥的祭品给寐神，以祈求祂予以好运。现在离托里斯蒙德国王的城堡不远了。这坚定了战士的决心，他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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