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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沙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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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6更新

    

最新编辑:White_Zer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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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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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


  
   就要……结束了吗……
  
   凉浸浸的单薄雨滴悄悄吻在脸上,又顺势如泪般滚落,融入窗外那芬芳的泥土里。
  
   于是广袤的大地便成了春的坟,沉默地埋葬她的香魂。
  
   只可惜,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唯有我一人为她悼唁……
  
   「春雨……能否请你,不要停……」
  
   「待更热烈的夏彻底到来,还有谁会记得温柔的你呢……」
  
   「若仅我一人铭记,那也太寂寞了……」
  
   我不由继续向窗外探出身去,仰起脸迎接她最后的道别,叫我的悲伤与她的化作一体……
  
   「春雨沙拉!你又下雨天开着窗户!楼下的榻榻米都湿透了!反正不是你负责打扫就无所谓是吗……」
   「喂你、你发什么疯!就算付不起住宿钱也不至于轻生吧!!!」
  
   未及我反应,伊达卷已经从门口冲了过来。
   若不是他还慌忙抱住了我的腰,恐怕我就要被他一举从窗边撞下去了。
  
   我心里觉得委屈,不免回过头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我没有要轻生的意思,而且老板娘说了,我可以免费住在这里,不用付钱。」
  
   「那、那你趴在窗户边上干嘛呢?!」
  
   「和,春天告别……」
  
   「……………………………………………………你神经病啊!!!!!!!!!!!」
  
  
  
  
   「唉……」
  
   我跪在凉凉软软的榻榻米上,边将浸湿抹布的水拧进小桶里,边叹息着。
  
   甘露煮蹲在我身边,拄着下巴一脸天真地问。
  
   「你这样得搞到什么时候去啊?」
  
   我愣了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
  
   虽然我很感谢她能放下工作在这里陪我,但要是她能帮我一起的话,也许我就不用叹气了。
  
   放下抹布,我转身拿起蒲扇,对着潮湿的榻榻米轻轻扇起来。
  
   「哇啊,这么看来,这间屋子要好几天都住不了人了。」
  
   甘露笑着说,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开心。
  
   见状,我也笑起来。
  
   「那样的话,我的房间里就能安静好几天了。毕竟这种木制的老式房屋,隔音都不太好。」
  
   「诶?春雨你晚上睡不好吗?那难怪会想跳楼呢。」
  
   「不,我并没有要跳楼……」
  
   「那你今天又是因为什么而悲伤呢?写作遇到瓶颈了吗?」
  
   「……也不全是因为那个……」
  
   我放下蒲扇,再次看向窗外绵绵的雨。
  
   「我做了个梦……是我刚到樱之岛时的事。」
  
   彼时,也是一个暮春。
  
   ……
  
   我的御侍是耀之洲的一名僧人,应一位对耀之洲文化颇感兴趣的富商邀请,乘游轮前往樱之岛讲经布道。
  
   富商金发碧眼,名为威廉。据说,其祖先在对堕神讨伐战中从格瑞洛迁居到了樱之岛,之后便一直定居于此。
  
   威廉说,似乎是因为祖先的那段经历,他从小就没有「故乡」的概念,无论樱之岛还是耀之洲,亦或是格瑞洛、帕拉塔,他都同样热爱。
  
   他希望整个缇尔菈能真正融为一体,让各种文化共同和谐生长。
  
   那副热情澎湃的模样打动了御侍,我们这才不远万里地来到异国他乡。
  
   「春雨沙拉,届时还要麻烦你将我说的话记录在册,好让我事后能反思斟酌,自己所言是否尽善。」
  
   「嗯,我明白了。」
  
   我与御侍站在船头,受风与浪的影响,皆有些激动难抑。
  
   一旁的威廉看起来也很是兴奋,他语气亲切地笑道。
  
   「呵呵,听说春雨先生诗文极佳,等到了樱之岛,那里的风土人情,定能让你有更多的灵感妙思,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来!」
  
   「没、没那回事……」
  
   我有些羞窘地低下头,威廉似乎还打算说什么,但此时船上的一名船员跑了过来,神色紧张地对他耳语了几句。
  
   「啧,这点小事不要来烦我,没看到大师在吗?」
  
   见威廉不悦,那船员便连连点头说是,然后又匆忙地跑走了。
  
   「威廉先生,发生了何事?」
  
   「不,没什么,大师别在意,只是船舱里发现了只老鼠,我叫他们赶快处理掉,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老鼠亦是生灵,只是……」
  
   只是这是在别人的船上,承载着几十人的性命,御侍纵然有心,也知自己人微言轻,不好说什么。
  
   威廉似乎看出了御侍所想,又补充道。
   「大师放心,我只让他们将老鼠关起来,不杀生。」
  
   「善哉,如此甚好……」
  
   我不禁再次看向威廉——如此慈善之人,真是时世之幸。
  
   游轮并未受阻,继续行驶在茫茫海上。
  
   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过那只老鼠了。

怜春


  
   船靠岸了。
  
   我扶着御侍走下舷梯,在码头等待威廉处理好船上的事。
  
   那时的我才刚诞生不久,所见所闻本就不多,便新奇地观望着樱之岛的风景,直到耳中闯入几道重物落下的声音。
  
   那是货舱的方向,几名船员正向外搬运着笨重的大箱子,因不小心失了手,才砸在地上。
  
   「慢点慢点,就算是货物也经不起这么摔啊。」
  
   威廉急急忙忙跑下舷梯,不过看向那些箱子的眼神并不像心疼,而是担忧。
  
   「大师,没惊扰到你们吧?」
  
   「不,没事。」
  
   「没事就好。两位也累了,咱们赶快去休息的地方吧。」
  
   威廉有些急切地将我们迎上马车,来到他的府邸。
  
   他择了一处与正屋有小门相隔的偏室,让我们在此住下。
  
   「等我叫人把这个小院子再拾掇拾掇,就安排信众们到这里来,听大师布道。」
  
   「信众……我只愿能为世人解忧,并不是执意要让他们信仰什么……」
  
   「哎呀哎呀,是我唐突了!」
  
   尽管御侍已经说明自己并无责怪之意,威廉还是又解释了许久才罢休。
  
   最后,似乎是想起威廉商人的身份,御侍犹豫片刻方忍不住补充道。
  
   「我已明白施主慈善之心,不过还是要请施主转告大家,此次布道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希望大家不要有负担。」
  
   威廉连连点头,又嘱咐了偏室的仆人们几句,便急着离开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竟升起隐隐的担忧……
  
   不过事实证明,那份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每天,小小的院子里都会挤满来听御侍布道的人,甚至有人一连好几日都会来,哪怕御侍每次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他们也听得无比认真。
  
   虽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御侍对那些民众所说的话,但从御侍的表情,以及那些人同来时的沉闷抑郁截然相反的神色来看……
  
   我知道,御侍确实做到了他所期望的那样,治愈了为世俗烦扰的人们。
  
   「春雨沙拉,这些天辛苦你了。来了这么久,都只闷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今日你便出去逛逛吧。」
  
   「诶?不需要我记录了吗?」
  
   「嗯,你去便是。」
  
   「可是……」
  
   御侍没有等我说完未出口的话,转身走回了寝室。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或许是这些天太过辛苦……今日也想休息了吧。
  
   这么想着,我才放心了些,拿起本子向外走去。
  
   附近和威廉的府邸不同,没有气派的房子,更无精心修剪造型的盆景,除却仿佛要顶破青穹的粉樱,竟只剩一地半黄未绿的干草,徒惹人怜惜。
  
   「明明还只是暮春,怎的看起来却像深秋……」
  
   我不觉叹了口气,转头突然望见站在拐角处的小男孩,惊讶地指着我叫道。
   「啊!妈妈,那不是那个骗人的……」
  
   「嘘!别瞎说……」
   男孩的母亲不等他再开口,抢先阻止道。
  
   她小心却又有些怨怼地瞄了我一眼,然后便匆匆拉着孩子走开了。
  
   我茫然愣在原地。
  
   骗人的?骗人的什么?什么是骗了人的?
  
   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嘿嘿……你是耀之洲来的那位……大师的飨灵吧?」
  
   我诧异地回过身,一位背脊佝偻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边上下打量我,边从满是沟壑的脸上挤出亲切的笑容来。
  
   见我仍呆愣着,他以为我是没理解他的意思,又补充道。
   「就是住在威廉大人府上的那位!不是吗?」
  
   「呃,没错……」
  
   「嘿嘿,我果然没看错。不过你怎么在这啊?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我是来采风的……」
  
   「采风?风……怎么采?」
  
   「就是……」
  
   简单和老人解释了我正为积累写作素材而四处闲逛后,老人突然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
  
   像是兴奋,又有些狠厉,还像……
  
   「游廓啊!这不去游廓可怎么行?!」
  
   他突然叫道,那样斩钉截铁的自信的语气,让我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游廓?那是什么地方?」
  
   「哎呀哎呀,那是樱之岛最美妙的地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去了就忘不掉,甚至不想走呢!」
  
   「世上竟有这样的地方……请问那游廓在何处?」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似乎是嫌指路麻烦,老人热情地为我带起路来。
  
   路上,他仍乐此不疲地向我形容描述游廓种种,让我对那有如神境之地愈发心驰神往。
  
   清风拂来,忽而走神,只见身后悠悠飘下已然呈现出衰败之色的樱花……
  
   可怜,她们无法亲眼所见那等美妙之物。
  
   只好待我回来,再细细讲给她听了。

伤春


  
   游廓是个又黑又亮的地方。
  
   明明是白日,这条细长的巷子却好像被无形的伞罩住了一般,宛如黑夜。
  
   可同时,无数个暗红色的灯笼又把它照得通明,不允许它沉睡……
  
   晦涩的弦乐伴着音调怪异的歌声,游魂般穿梭在窄巷之中,惊起一阵阵的恶寒。
  
   复杂多样的香气混合在一块儿,熏得我有些头晕。
   从不远处的窗子里泄出的尖细笑声,更让人忍不住皱眉。
  
   和想象中的神境,似乎不太一样。
  
   「来啊,快来啊。」
  
   老人催促着。暗红的光在他脸上画出漆黑的影线,像狰狞的疤,阴狠的鬼魅。
  
   「抱歉……我好像,不太想去了……」
  
   「嘶,那怎么能行!不来你要后悔一辈子的!而且……」
  
   他突然笑了,好像筹谋许久的大计终于得以实施。
  
   「有个人你可一定得见见!不然她就死不瞑目了!」
  
   「谁……是谁?」
  
   「嘿嘿,就是被你们骗到这里来的人啊!」
  
   一时仿若有惊雷炸响在耳边,弦乐与歌声如潮般呼啸着向后退去,我只看到老人的嘴开开合合,却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被我们骗到这里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并不在意我的想法,径直拉了我朝巷子深处走。
  
   他带我到了一个矮小的房子前。这里没有红光,也没有笑声,更没有腻人的香气……
  
   漆黑,死寂,恶臭……
  
   像是住了成百上千只死老鼠。
  
   我忍不住后退。但老人不由我挣扎。
  
   他拽着我,趔趄着,战栗着,迫不及待地闯进了那片黑暗。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到令人窒息的房间。
  
   房间中央,一个女人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伏着,听见我们的声响后缓缓抬起头,将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从乌黑蓬乱的长发中探出来。
  
   这并不令我感到恐惧,因为真正恐怖的……
  
   是她身上穿着的,分明是我所熟悉的……
  
   「你……终于来了……」
  
   「你……你是谁……?」
  
   「我是……老鼠……是……货物……」
   「唯独,我唯独……不是人……」
   「没有人……把我看作人……」
  
   「带我走吧……我想家……想阿妈……」
   「这不是我的家……这是耗子洞,但我……我是人……」
   「我想回我的家……」
  
   「我是老鼠,我不是人……我是人,我不是货物……我是货物,我不是……我是人……我……」
  
   「我是被你们骗了魂的老鼠,是被你们换了钱的货物……」
  
   「可我原本是人的——!!!!!」
  
   她突然尖叫起来。那叫声却似乎不是冲我……
  
   那遍布伤痕的细瘦脖子爆起青筋,笔直地死死地向上伸着。
  
   她在对自己头顶上的存在怒吼。
  
   神明?命运?亦或是……
  
   我愣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可怜啊可怜,自以为是寻到了好情郎,舍身随他来到这异国他乡……」
  
   「哪知自己只是那情郎的『其中之一』……哈哈哈,威廉大人的鬼话鬼都不信,怎么每年还骗得了这么多傻姑娘?」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个黑心鬼,游廓的生意好得呀……嘿嘿嘿嘿嘿……」
  
   「但是这黑心鬼哪里懂得什么是知足?游廓的生意赚够了,还得接着赚啊……」
  
   「这才请来异国的大师,医百病,平百事,财富婚姻仕途,什么都能助!只要……」
  
   「金银财宝,只要你能奉上金银财宝,大师便可保你平安、富贵、幸福美满……」
  
   「但是,但是那纸包的东西根本不管用啊?哪里是什么护身符,分明是讨债鬼!散尽家财!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骗子啊,骗子……赚尽财宝的威廉大人啊……骗尽天下的大骗子!」
  
   老人哼唱着,那诡异又嘲讽的音调,叫女人痛苦地抱住了头,良久才爆发出一声满是哭腔的尖叫。
  
   那尖叫没有吓住老人,反叫他更起劲,嗓音也变得尖细起来,竟似孩童般……
  
   「啊!妈妈,那不是那个骗人的……」
  
   「那不是那个骗人的威廉请来的大师,和他的飨灵嘛!」
  
   !!!
  
   老人突然伸手指着我,那凶狠的眼神,仿佛是有几百只箭向我袭来。
  
   不……那疼痛并非虚幻。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是被那女人扑倒在了地上,怀里的本子也趁势掉了出来……
  
   她颤抖着的冰冷喘息近在咫尺,好几次我都以为下一秒就要被她咬断脖子。
  
   但她没有,只是轻轻地哭,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如红梅般喷洒在摊开在一旁的本子上。
  
   「不信……我再也不信了……」
  
   「家……我好想家……」
  
   她独自低低地叹,却好像有成百上千只杜鹃在这暗黑的血色中,一并哭嚎,哀鸣。

悲春


  
   我已全然忘了,那日是如何从游廓跑回到御侍面前的。
  
   口腔内是挥散不去的血腥气,脚上似乎也仍有暗红鬼魅在纠缠。
  
   我跪倒在地,忍着喉间的痉挛和泪,拼力攀住御侍的袖子。
  
   「骗了……我们,我们被骗了……」
  
   御侍只微微晃了晃身子,看起来并不惊讶。
  
   我这才注意到凌乱的屋子,以及御侍失魂的眼。
  
   「发生……什么事了吗?」
  
   御侍将一个有些残破的护身符递到我眼前。
  
   「他们说,这是我从耀之洲带来的神物,可挡万灾,保万福……」
   「春雨,你认得此物吗?我怎么……怎么不记得了……」
   「这价值万两的宝物……让无数民众倾尽家财请回去,却没有起到任何功效的宝物……我怎么不认得?」
  
   我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下,顺势从御侍手中拿走护身符。
  
   「我去找他!」
  
   「找谁?」
  
   「当然是威廉!是他骗了我们,骗了所有人!」
  
   「春雨,你说……我们还回得去么?」
  
   我垂下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们是乘着威廉的游轮从耀之洲到这里来的……
  
   家……我们是不是也回不了家了……
  
   御侍不再说什么,他默默回到寝室中,取出木鱼与铜磬,敲诵起来。
  
   他跪在那里,不眠不休地为所有人诵经祈福。
  
   为那些以为得到了神力相助重获希望,最终却还是堕入绝望的人们……
  
   为那些被蒙骗,甚至被强行带离家乡,再被推入深渊的女子们……
  
   也为自己不明真相,就做了他人帮凶的深重罪孽……
  
   直到三日后……
  
   他仍然跪在那里,就仿佛生前一般。
  
   ……
  
   「而我……也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叙述,我微微缓了口气,喝了口茶。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只余积水从房檐落在石砖上的滴答声。
  
   像是僧人仍在敲打木鱼……
  
   甘露盘腿坐在窗边,脸上并无明显或特别的情绪流露,只是十分认真,还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她将上身前倾,如同好学的孩童般问道。
  
   「你不是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耀之洲的景色么?怎么又成了和御侍一起乘船从耀之洲到的樱之岛呢?」
  
   「………………」
  
   我又饮了口茶。
  
   「文学创作,有时候是需要一些夸张的……」
  
   「哦,所以这只是个故事。」
  
   「……那,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甘露将身子稍稍向后倒,一副好似要长篇大论的架势抱起胳膊。
  
   「太沉重了,我不喜欢。而且前面的铺垫太长了,有点没劲……那个老头又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威廉最后怎么样了?他要是不受到惩罚的话,听众可受不了这气!诶你怎么哭了?我还没说完呢!」
  
   「……果然,还是不行吗……呜呜……我真是个废物……」
  
   唰。
  
   房间的门被猛地拉开,如此干脆果断的声音……果然是星鳗寿司。
  
   「楼下的客人都等不及了,甘露,你怎么还在这听春雨沙拉说那些无聊的故事?」
  
   「哎呀,不是还有伊达卷在嘛~我这就下去……喂!春雨!你怎么又要跳楼了!!」
  
   半个身子刚探出窗子,甘露便一把将我拽了回来。
  
   比起摔在榻榻米上,她那惊人的手劲更让我吃痛。
  
   可她似乎是怕我再寻死,怎么也不肯放手。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疼了。
  
   「别管我……反正,我的故事都是『无聊的故事』……」
  
   「无聊怎么了!世界上需要有趣的故事,也同样需要无聊的故事啊!而且,你不是还得留着命去看从未看过的风景嘛!」
  
   甘露的话让我如梦中惊醒。
  
   她说的没错……
  
   纵然我是连一个故事都写不好的废物,但是……
  
   也要亲眼见过耀之洲的风景后再死。
  
   见我卸了力气不再挣扎,门外的星鳗寿司也再度催促起来。
  
   「甘露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伊达卷还得跟我回厨房,你……」
  
   「哎呀好啦好啦,我这就去……唉,『安喜庄』还真是没了我一刻都不行啊~」
  
   「难道不是只有你有事没事儿就理直气壮地翘班吗?」
  
   「我哪有!那是老板娘说的劳逸结合!劳逸结合你懂不懂啊?老古板!」
  
   ……
  
   躲开二人似乎一时难以停歇的争吵,我回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房间角落里放着个近一人高的柜子,柜门打开,里面却空空荡荡,仅有一个小巧的木盒。
  
   我望着她,轻声笑道。
  
   「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御侍。」

春雨沙拉


  
   春雨沙拉被召唤之时,他的御侍已经被送到游廓,因不服管教而强制禁食了三天三夜。
  
   几片剩菜叶再拌上泡涨了的粉丝,便是她不再逃跑,或者说已经无力逃跑后,获得的「恩赐」。
  
   三日来的折磨让御侍憔悴不堪,仿佛老了十几岁,但也因此得以休息一日再接客。
  
   她蜷缩着身子卧在薄薄的被子上,气若游丝地向春雨沙拉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春雨沙拉直觉自己应该把这个故事记下来,不然……
  
   不论如何,他得把这个故事记下来。
  
   记下他的御侍是如何被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欺骗,被像货物一样关在箱子里,漂洋过海来到异国,再被送进这个老鼠洞一样的地方。
  
   「可怎么会呢,他怎么会骗我呢……」
   「他说他爱我啊?他说他爱我啊……」
  
   就算在游廓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春雨沙拉的御侍似乎也始终相信,那个只不过剃了头,再穿上不属于自己的僧服,好以此消除少女们的防备的男人,其实是爱着她的。
  
   他应该爱着她,不然她不就成了这世上最愚蠢,最活该的人么。
  
   春雨沙拉也希望那个男人是爱着她的。
  
   他倒是不觉得御侍愚蠢甚至活该。他只是心疼。
  
   心疼这个哭着说想家,哭着喊妈妈,哭着骂自己,却不曾骂过其他任何人的少女。
  
   所以在他改写后的故事里,是一个更坏更恶毒的富商骗了所有人。
  
   僧人同样被欺骗了,少女献出的真心并没有遭到背叛,而且即便僧人不再是个骗子,他也竭尽了自己的生命来赎罪。
  
   春雨沙拉并没有给予少女一个美满幸福的结局。
  
   因为他不想让看故事的人因此忘记少女曾经的苦难。
  
   他不想让少女一直如此寂寞,也不想那些苦难变成轻飘飘的,美好却虚幻的泡泡。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少女在讲完自己的故事后便去了彼岸。
  
   她躺在污秽的「老鼠洞」里,满身恶臭,却也干干净净地去了。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屈服甚至怨憎过。
  
   只是……
  
   那鲜红的血落在了春雨沙拉用以记录的本子上,触目惊心。
  
   滚烫的液体剥夺了春雨沙拉再次写作的能力,一见到白色的纸页,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朵朵「红梅」。
  
   但他还是想把这个故事讲给旁人听。
  
   他不想自己的御侍就这样寂寞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于是那几日的他如同孤魂野鬼,在游廓之中四处游荡,蓬头垢面,见人便滔滔不绝。
  
   他一刻也不曾让自己的嗓子停歇,以至于到最后,声音甚至形貌,都宛若老人。
  
   但没人愿意为他驻足。来游廓的客人都是为寻开心的,谁会想听那样悲痛的故事?
  
   直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叫住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走。
  
   「去……哪里?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回去……带她回去……回耀之洲……」
  
   「对于现在的樱之岛来说,这个愿望还有些困难……不过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终究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不论什么样的客人都可以获得安心与喜乐……以及安息的地方。」
  
  
  
   安喜庄。
  
   被永不凋零的樱花团团簇拥的旅馆,古朴却也气派,长久地静谧地坐落在山顶。
  
   花香之外,更有诱人的饭食香气四处飘荡。
  
   潺潺水流,啾啾鸟鸣,共同谱成一首惬意舒缓的歌儿。
  
   直到被一长串儿的怒吼打破。
  
   「春雨沙拉!你还敢抱怨自己晚上睡不好觉?今天你隔壁房间的客人都来投诉了!说房间里闹鬼,总能听见哭声……」
   「你大半夜不睡觉鬼哭狼嚎什么!」
  
   「我睡不着……所以难过……」
  
   「……………………………………………………你神经病啊!!!!!!!!」
  
   春雨沙拉看着怒火冲天的伊达卷,眼里又慢慢涌上泪来。
  
   伊达卷的愤怒明显慌了一下,忍不住嘁了一声,然后便嘟嘟囔囔地走了。
  
   临走还没忘把春雨沙拉的午饭好好摆在门口。
  
   春雨沙拉叹了口气,抹抹眼泪,将饭端到桌上仔细品尝起来。
  
   「嗯?今天的饭好像……」
  
   「不好吃吗。」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春雨沙拉疑惑地望过去,见是星鳗寿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下毒了?」
  
   「……没有。新菜式。」
  
   「诶……谢谢,很好吃。」
  
   「作为上次说你的故事无聊的赔礼。」
  
   「唔?你说什么?」
  
   「没什么。以后别跳楼了。要是真死了,就没有客人敢来了。」
  
   春雨沙拉这才意识到星鳗寿司的来意,放下筷子,转头对他露出微笑。
  
   「请放心,在能离开樱之岛去耀之洲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只是……」
  
   他望着窗外已然不见半点雨迹的风景,轻松地叹了口气。
  
   「若我忍不住再冲向窗边,请一定要拉住我哦。」
  
   「……为什么,你那不是想死的意思吗?」
  
   「只是暂时撑不住了而已……但只要有只手能拉住我,不论如何,我应该都能再坚持下去。」
  
   他想起在那晚的游廓,那个叫住自己的温柔声音,还有那只拉住自己的温暖的手。
  
   当时的他是多么后悔,当初没有牢牢抓住自己的御侍,没有挽留住那个可怜的灵魂……
  
   所以如今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
  
   希望不论何时何地,何人的身旁,都一定会有这样一只手。
  
   他希望自己能被这样的一只手拉住,也能用这样的一只手,拉住别人。
  
   「所以,要赶快完成我的故事啊……」
  
   「你的故事……不是从第一天住进安喜庄就开始写了吗?」
  
   「嗯。」
  
   「那现在写到哪了?」
  
   「……」
  
   「……」
  
   「……我吃完饭就写。」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