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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清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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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8更新

    

最新编辑:佐小伊的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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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胤驱
佐小伊的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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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万灵之前我已经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人物了,七煞门见我牙痒痒,碧游教对我恨之入骨,朝廷对我投鼠忌器。 然而我其实只是垂涎他们手里的武功秘籍罢了,好事都是顺带做做,当然,人走留名雁过留声,我还是留下了些好印象,谁见了我都愿意尊称一声少侠,我挺喜欢这样他们这样叫我,显得我意气风发。 大家都说人是得经历的一两件事忽然长大的,我是遇见万灵之后才逐渐明白这个道理。


那天是个久违的下雪天,我一如既往在大雪山闲逛,说真的我还蛮喜欢这个地方,或许是故人的影子,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景色宜人。 我站在大昭寺下的雪地边,用脚碾过土堆里的雪,一男一女从我身边经过,看样子是一个男子在追着一个女子死缠烂打,隔的不远,因此我听得很清楚。

“登徒子,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万灵小姐,这段雪路很难走的,我常年在此地混迹,对路线十分熟,你不妨跟我走一程。”

“谁要你跟你?你从跟上我开始就一直缠着我,还一直不怀好意看着我傻笑。”

“那是因为我喜欢小姐得很,实不相瞒,我是萧家二公子,我们萧家在成都也算颇具声望,我绝不是不怀好意啊。”

“松手!这大雪原上,鬼知道你是那里的骗子,走开,我要走了!喂!有没有人啊?”

那姑娘似乎是执意要走,然而自称萧公子的人紧拽着不放,于是她焦急地呼救,并对在场唯一一个活人拼命使眼色。

其实我并不想插手这状闲事,萧玉尘再怎么说长得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他说他是萧家二少爷我都信。反观我,我摸了摸有阵子没打理的胡须,如果我从背后抽出刀他们应该会大惊失色觉得碰到雪匪才对。

怎么说也轮不到我去英雄救美啊?

我还是站了出来,倒不是觊觎这姑娘的美貌,而是我这人耳根子软,总是帮人做好事,即使武功不俗也愿意帮人修修屋檐送封信这些小事。

她挣脱萧玉尘扑进我怀里,抓紧了我的手。说实话,这姑娘当真气质不俗,即使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奇女子,她也能算独一份的存在,一对灵动的杏花眸子如春水飘落花,小脸红扑扑十分可人,还有一阵似有似无的兰花香。

“你放开她。”萧玉尘见姑娘对我如此亲昵气急败坏,双掌激起一股灼热的内力。

万灵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我对这小子的敬佩,只能说勇气可嘉。

总之我双手一推,这小子直接在雪地里载了个跟头。

万灵看这小子倒地不起,赶紧拉着我往一边跑,虽然我不知道她还在害怕什么,反正就是跟着可劲跑。我刚刚那一掌已经收了力道,这小子顶多昏迷一阵,根本不会有危险。

跑出老远她才剧烈喘息着看向后面,然后撩起她那有些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这下他追不上来了,刚刚真是多亏了你呀。”

“举手之劳而已。”

“你看样子很轻松诶,是不是总这样帮助其他有困难的女孩,就是,就是,刚刚那个武功,就这样。”她做出摆拳的动作,然后“哈”一声挥出去。

我仔细一想……好像还是挺多诶。

不过那都扯远了,我轻咳了两声。

“哦哦!”她貌似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哦。” 我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谢。

“对了,我叫万灵,十七……就快十八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相当自信的报上名号。

“诶,没听说过……”她用手抵住下颌沉思了许久得出结论。

我顿时觉得颜面扫地,正想解释,就是最近风头正盛那个……

“不过没关系啦,我常年和师父住在山里,没听说过很正常,师父在我眼里已经很厉害了,况且师父说她的武功还不是最厉害的。” 我心说算你师父识相,不然我就把你丢燕王府让你好好打听打听。

“可师父已经死了。”她的小脸上忽然又浮现落寞的神情。

我忽然想起腾冲道人,心想这年头当师父的人真不负责,个个撒下徒儿不管,还得我来安慰。

我说没事啦,没事啦,你师父武功那么高升,说不定羽化登仙了。

“可是师父是中毒身亡。”

我一时语塞。

“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得赶路了。”她背起画卷,匆匆忙忙迈起步子离开,能很轻易的看出画卷上是个女人,那应该就是她的师父。

虽然万灵总叽叽喳喳,但一下子少了她的烦扰讲真我还挺不习惯。 看着她一个人融入雪山,渐渐落寞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我突然觉得有点伤心,她一个人又没什么认识的人,被人揪着了咋办,其实萧玉尘说得没错,雪山嘛,很危险啦,还有雪匪什么的,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万一迷路了咋怎……

没错,我一向这样好心,决定好人做底,“喂,等等,我陪你一起啊!”

“好哇!”她停下步伐,回头招手,小跳起来说。

我一路把她送到雪山脚下,还递给她一笔银子,这离青城山已经不远,不远处还有客栈马车什么的,他们收了钱个个都是热心肠,帮忙拿行李还跟你讲奇闻异事解闷。

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我,我想了想说,或许在成都,又或许在青城山,也许从此就不再碰见了,江湖就是这么个地方,说大也不大,花不了几月就能走遍,但想再遇见从前的的人就不易了。

而且我最近挺没空的,因为幽州出了个叫米昆鞑的家伙,天天叫人挑战他,幽州府上上下下的人个个都看着我。

她把肩上的狐裘给我带上,然后搓着我的耳朵说,这样就不会冷了。

她说以后请我去迎春谷找她玩,迎春谷,应该就是她一直住的地方吧,我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然后朝马夫的方向走去。

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雪山了,江湖嘛,不就是儿女情长,今天我们聚在一起喝酒,明天又提上刀剑去边塞骑马,结交这个,结交那个……偶尔再伸张正义。




今日马夫的动作真是慢呐,也不知道幽州药铺老板有没有留白芍给我……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

周边的人开始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似乎是雍布堡方向发生了什么,我和他们还算有点交情,反正没事,正好跟着走过去看看。

门口一阵嘈杂,似乎是一波中原人和雍步堡的佣人围在一起。

我走近了瞧,他们围着的人分明是被我送下雪山的小姑娘万灵,她被两拨人推来推去,抱着脑袋委屈巴巴。

“少爷哪去了,说!”

那是一个耻高气昂的侍女打扮的人,她揪着万灵的衣服,一再逼问。

还有雍步堡的桑珠,她是雍步堡的二女儿,身份尊贵。

“你快说啊,萧郎到底在哪儿,现在雪下这么大,雪山上又那么危险,万一遇上雪匪怎么办。”

“危险就危险呗,活该他遇上,反正是登徒子一个,有心情调戏别人就不怕危险。”万灵被她们围在中间,本就势弱,反复逼问下也失去了耐心。

“你!大胆!”侍女大怒,领头的伸起手作势就要教训他。

我坐不住了,急忙从人群中抽出来拔剑拦住。

“你是谁?”

侍女并不认得我,但桑珠清楚。

“少侠,你是要帮雍步堡的敌人吗?”

我收剑入鞘,万灵就躲在我的身后,抓着我的衣角,眼里晶莹剔透,委屈的泪水随时要掉下来 。

我抓了抓脑袋,“其实也不算了,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大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嘛,比如说,谈谈今年的收成,唉,听说今年洛阳饿死了不少人嘛,我们要适当的抒发一下慈悲之心嘛,阿弥陀佛……”

“少爷,萧玉尘是我的未婚夫。”桑珠红着眼说。

“桑珠小姐,少跟此等人说废话,敢对少爷不敬,我来教训她!”为首的侍女向前一步,她身后的侍女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 我转过身去,桑珠本想劝说,却被我的剑拦在一尺开外。

“看来你们是不想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没办法,我只能帮你们体会下洛阳百姓的不易了。”

几息之后,侍女们为她们的无知付出了一点微小的代价,我对女孩子一向很温柔,所以仅仅只是削断了她们的兵刃好让她们消停一阵。

我看向万灵,万灵又看向我,像有什么依仗似的,说话都变得大气起来。

“什么萧二公子,都有未婚妻了,还带这么多侍女,这就算了,还勾搭别的小姑娘,分明是不要脸的泼皮。”

“住嘴!”看得出来,桑珠也是彻底怒了,她身后的仆从们个个凶声恶煞,恨不得为小姐讨个公道。

我确实没想到这个桑珠对萧玉尘那小子用情如此之深,这下估计很难脱身了,但万灵这姑娘孤家孤人的,我也不好意思让她独自面对。

“哟这么多人都在等我呢?”萧玉尘驮在那匹黑马背后,看样子是这匹骏马带他从山林里走出来。

“萧哥!”桑珠第一个迎了上去。

“诶,居然是白天那位姑娘!你果然是放心不下我,特意在此处等我吗?”

萧玉尘第一时间爬起来直朝万灵奔去,迎他下马的桑珠接了个空。 “滚啊,谁等了你啦,我等……我等……”

万灵绕到我身后,把目光抬我身上。

“我当然是等少侠啦,谁都和你一样,到处勾搭女人,有未婚妻了还不够,还要一大堆侍女来服侍你。”

万灵指着桑珠和侍女们,意思很明显。

“不管你信不信,这的确是个误会。”萧玉尘扭头,“我和桑珠……没有那层关系,我心里只有万灵姑娘你一个而已,桑珠的亲事是我们小时候家里订的,我们那时候不懂事,不能作数。”

他转头对着桑珠,“桑珠,我也明说了吧,我心里只有万灵姑娘,我以后娶也只会娶万灵姑娘,今天来雍步堡正是来退婚的,望你理解,至于侍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遣散她们,不信到时候你就来成都看 我萧玉尘是不是在信口开河。”

萧玉尘说得很认真,说实话他要真这么干也算个情种了。

侍女们都跪下他面前祈求,而桑珠听了这话更是丢了魂魄,捂着头站都站不稳。

“桑珠,对不起,打心眼里我是把你当妹妹的。过不了多久,家兄会那更多礼银赔礼道歉,我……先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快滚吧,雍步堡不一定领你的情。”达瓦多吉从雍步堡里走出来,他是雍步堡的主人,是个威风凛凛的雪山汉子。 还有扎西次仁,他是桑珠的哥哥,他总向我请教武功。

“少侠。”达瓦多吉朝我点了点头,我和他交情不错。

萧玉尘领着侍女好歹是走了。

万灵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用剑柄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一天净惹事,我该离开雪山了,没下次了。”

她瞪着我似乎还挺不服气。

马夫已经到了,我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我。

“少侠,万灵小姐晕过去了!”

我猛地回头抱起她靠在我肩上,小脸已经绯红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迷过去了。

我赶紧抱着她,冲进雍步堡。



“她好多了,我去给她拿酥油茶。”达瓦扎西说。

我眉头紧皱的看着她,是想责问来着。

万灵从毛绒绒的披肩里探出脑袋,她的脸依旧红扑扑的,鼻孔发出恬静的呼吸。

“是你抱的我吗?还是那个雍步堡的坏女人?”

我说你大难临头了还关心这个?

她有些懊恼的嘟起嘴,“当然关心啦,没准是雍步堡的那个坏女人给我下毒,平常……我病症没那么快发作,我以为起码要走到青城山……”

“来,说说谁是坏女人?”桑珠端着酥油茶从门口走进来。

万灵赶紧用披肩蒙住脑袋,“不是我!”

桑珠撩开她的被子,噗嗤一下笑了,坐在我身旁,“放心,少侠,我们雍步堡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何况你为雍步堡做过那么多事,禅子的事我们的听说了,你是雪山最值得尊敬的人。”

“他……他这么厉害呀?”万灵探出脑袋,她好奇的向桑珠打听。 “嗯,没错,他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和你一样是在一个下雪天碰见的,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太阳。”

“太阳?”万灵疑惑地看向屋外。

我掀开帐帘走了出去,此时天空还有一点残阳。

我伸出手,那点最后的阳光就轻抚在我手心。是啊,太阳,他已经变成太阳了,只燃烧一次的太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在雪山,在北迦山脚下转个不停的习惯呢,或许是还期望有一天能碰见他吧,我不喜欢去大昭寺,我更讨厌礼佛,只是因为我有一个朋友,总伫立在十方地狱门口,囚禁他的罪恶。

不知道站了多久,万灵跟了出来,她身体很虚弱,不能在雪地上久留。

“是啊,我们是朋友。”我喃喃而语,万灵似乎看出了我的悲伤,于是挽着我的手,尽管她冷得直跺脚。

“天真冷啊,我们去喝碗酥油茶吧,达瓦大叔和桑珠吵个不停,一会儿说要把萧玉尘绑回来,逼着他和桑珠成亲,一会儿又说算了算了,言而无信的家伙随他去吧。扎西不理他们,坐在凳子上一直嘀咕少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向他请教武功,可好笑了。”

万灵眉角一弯,盈盈笑着。

看着她那么天真烂漫,我觉得如释重负,疲惫的心得到一丝放松。 “回去吧。”我会心一笑,“如果桑珠愿意的话,我替她把萧玉尘绑回来。”

“就是就是,要逼着他给桑珠姐姐认错,我早就觉得他是个登徒子。”

“不是喊坏女人吗,你这么快就改口了?”

“桑珠姐姐给我酥油茶,还给我吃东西,怎么是坏女人呢,你快住嘴!”

雍步堡灯火通明,大家似乎都在等着我。

“时候不早了,少侠就在雍步堡歇息一晚吧,我吩咐下人去收拾一张床。”扎西开口说。

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雪又开始纷纷落下,我根本走不出雪山。 脱下外衫,将兵器放在枕下,我已准备睡去。

“少侠,少侠!”屋外有人敲门,凭身影我看出是扎西那小子,该不会大晚上的要我请教武功吧。

我推开门,他焦急的说,“少侠,你快看看去吧!万灵,万灵姑娘好像出问题了。”

甚至没来得及带兵器,我赶忙冲进万灵和桑珠所在的侧屋。

只见里面两人正坐在一起泡脚,说悄悄话,被我撞见,赶忙轻咳两声。

“扎西说……你们这儿出问题了,我来看看。”

“有什么问题?无非热水不够了,扎西真是的,偷懒居然轰动了少侠,我去好了。”

桑珠穿上鞋走了出来,见我一直停在门扉,“进去坐会儿好了,明天就要告别了。”

我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在桑珠的位置坐下。

侧屋说实话还是有点小了,热气汇聚在空中,我额头居然有些出汗。

“桑珠说,你明天就要走啦?”万灵紧咬着下唇问。

“是啊,幽州府被一个嚣张的家伙闹事,请我去教训教训他,还有西域那边有个叫夜天子的,天天不消停,你知道嘛,我总在行侠仗义。”

“那救我也是咯?”

说实话我一直不敢看她,不知道是害怕看到她那对楚楚可怜杏花眼的缘故还是怎么,见鬼,我行走江湖多年,内里深厚,我居然会怕一对眼睛,难道能勾人心魄还是怎的?

“也是。”我没有隐瞒。

“没有别的原因,比如见色起意?”

“我靠,那我不成萧玉尘那流氓了吗,况且我当流氓那点比他强了。”

万灵捂嘴盈盈笑。

侧门门框突然被人压断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桑珠和扎西。

桑珠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朝我们走来。

“真是急死我了!”桑珠揪着万灵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万灵明天要去青城山,她没武功修为,青城山又有贼匪,需要有个人护送,没错就是你啦!”

桑珠不由分说给我安排了个差事,我刚想说扎西不闲着呢吗? 扎西站了起来,“我明天送货只能陪万姑娘走一段,后面不同路。”

我到这儿意识到是几人给我下的套,我不钻不行。

眼看没辙,我扭头一不留神看到万灵那对怜惜中带着一点娇柔的眸子,一只手还拽着我的衣袖。

“好吧,我活我接了。”

万灵和桑珠拍手,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默默退了出去,心想没什么,送人估计也就和运个镖车差不多,运镖嘛,我熟。

时至今日我仍不肯忘却那个夜晚,我走在侧屋和我房间的路隙,抬头望去,星星真是漂亮,扎西和桑珠还庆祝计划得逞,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她们还谋划什么。

在这茫茫大雪山,我好像又多了几个可以患难的朋友。




第二天清晨,我们坐上扎西送货的马车,不得不说扎西赶马的技术不错,一路上都没什么颠簸,甚至我还有点打瞌睡。

可惜万灵是个不省事的主儿,非得把我摇醒,看着看那的,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早就被我掘地三尺看个遍了,那潭水边洞穴还有个挺厉害的老头,为了找他讨点东西我被落霞镇那俩铁匠夫妇教训惨了。

扎西走到一半就同我们道别,万灵下了马车更似撒泼的小驴一个劲儿的拽着我乱跑。

我不想跟过去,躲在水井边拿草帽盖住头躲起来睡觉。 “哝,给你做了个花环!”

“哦,谢谢啊……万灵你神经病啊,拿夹竹桃给我做花环!有毒你知不知道?”

我抄起黑泷追着她打,也许是中毒的缘故我居然脚步虚浮起来,头也昏昏涨涨,一时间还追不上这个小妞,最终我磕碰在一块岩石上摔倒,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我恢复知觉,就见躺在老霄顶的温泉岩石上,身边没有万灵,羊绒华服被脱去,露出常年习武的健硕上身,奇怪的是身体居然没有任何不适,我回头望去,一道曼妙的身影在温泉里漏出大半洁白如田后背,哼着我听不懂的调调。

好在我自诩清流名士,从不屑于做偷窥之事。

我静下心来穿好衣裳闭目养神,尝试用内力驱毒,老霄顶上竟然不止我和万灵二人气息。

我捡起石块,积蓄内力朝察觉到的方向扔去,岩石果然被我凿穿。 我打量这个藏在岩石后面的女人,她带着黑色面纱,看不清容貌,一袭夜行衣很像拘魂阁的风格。

“身份,来历,目的,一字一句交代清楚,别让我亲自审问。”我眯着眼,举起黑泷,气势汹汹。

“少侠快住手!”万灵见我清醒,穿上衣服赤着脚站到我们中间。 “她是我师姐!”

师姐?我想起来万灵的确有个师父,但从未和我提起有这么个师姐。

“不错,我是灵儿师姐柳魅,我路过青城山,正巧碰见你和灵儿,顺手喂了你颗解毒丹,带到这老霄顶休息。”柳魅不急不缓的解释,清冷漆黑的眸子看也不看我。

她们一通解释并无纰漏,我便打消了怀疑。

万灵和她坐在温泉旁像又聊不完的话,万灵提到师父死前场景,又谈起自己是怎么出迎春谷走出来,遇上萧玉尘那个登徒子。

“还好碰见了这个猪头,虽然笨笨的,给他使半天眼色都不动于衷。”万灵揪着我的耳朵,像是在炫耀什么宝贝,“不过还好武功高强,三两下就把那个登徒子撵走了,还把我带到雍步堡疗伤,就是不开窍……”

不待她说完我就坐不住起来反驳了。

“谁是猪头啊喂!拿夹竹桃做花圈,还是我从萧玉尘那家伙手里把你救了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分明就是!”万灵涨红了脸,试图胡搅蛮缠,朝我吐舌头。

“行,是就是,猪头才不陪你去成都了,你自个儿走吧。”

“不去就不去,我有师姐,师姐我们俩去成都找认识师父的人”

“成都?”柳魅抬起眸子,“你们要去成都干嘛?”

万灵解释说,“我记得师父说自己早年在成都峨眉一带游历,就像找找看有没有认识师父的人,我把画像都带上了。”

万灵从包袱里拿出那副一路上小心看护的画卷。

柳魅打开画卷,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倒是知道有人认识师父。” “真的?”万灵欣喜万分。

“嗯,峨眉山吴英婆婆,她认出了我的剑式,想来也是认识师父的。”

“那太好了,师姐我们快去找她吧。”万灵将画卷收起来,穿上鞋,即刻就要启程。

“等等灵儿。”她将手背贴在万灵额头,“我猜得不错,是又发作了是吗?”

“也没有很严重啦,比起以前好多了。”万灵含糊不清解释着,“再说我还有这个笨蛋陪着,就算出了事也不怕哦。”

我郁闷万灵这么又给我换了个称号,这样下去我还记得住吗?

“那师姐就放心了,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我还有事要做。”柳魅脸色凝重。

我看出柳魅身份可能没那么简单,又不想给万灵解释江湖上还有很多不能透露身份的秘密组织。

“没事,师姐,有我呢。”我拉着万灵笑眯眯向前走,“我保证没人能伤万灵一丝一毫的。”

万灵被我拉着离开,匆匆一别后,我们就走上了前往峨眉山的路程。



翌日,我们马不停蹄赶到峨眉山脚下。

“吴英婆婆是峨眉派残存的几个弟子,脾气可能不太好,你要小心说话。”

万灵郑重的点点头。

随后我带着万灵来到吴英婆婆常去的洗象池。

“婆婆。”

吴英婆婆回过神来,她还是如我初见是那样,仙风道骨,有昔日峨眉派的桀骜卓绝风姿。

“是你啊,你身边这个小姑娘是谁啊?长得真俊俏。”

“她啊,是我顺手捡的的一个小姑娘。”,我坏笑着说,然后用手抵住脸色不对的万灵,“我们有一副画像想让你瞧瞧,看看认不认识画中人。”

“好哇,老婆子我正好没事。”

万灵把她那宝贝画卷递了过去,吴英婆婆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又发青。

“拿走,你是那个败类的徒弟,不要来见我!”

“败类,是谁?”

“一个罪人而已,死不足惜,想知道?”吴英婆婆立马换了一副尖酸刻破的嘴脸,指着金顶之上,“那先去昔日峨眉墓前先磕一千个头,偿还她犯下的罪孽。”

说完她就摔下画卷拂袖离去。

万灵很是心疼的把画卷捡起来,擦拭泥尘。

“线索就这么断了,那现在怎么办?”她舔了舔嘴唇问。

“先下山,再想办法吧。”我漫不经心说,“没准还有转机。”

我带头大步朝下山的路前进,回头一看,万灵紧咬嘴唇正看向金顶的方向。

入夜,我用轻功攀上万佛顶,万灵果然跪在峨眉弟子墓前磕头,嘴里数着,“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

“喂,你倒机灵,晚饭的不吃就为了爬了上来。”

“你来啦。”她扭头看向我,脸上没什么血色,声音还很虚弱。

“当然得来了,我答应过你师姐要护你周全嘛。”我端出从老乡那儿煮的蜀南米线,“吃点吧,别饿坏了。”

万灵听话地小口小口吃了起来,我轻轻笑了,摸着她的发辫,觉得她安静的时候和小猫小狐狸一样,让人安心,说不定有个来个人和她抢吃的会被咬手指头。

她几下吃完后把碗递给我又开始她的磕头大业。

我微微叹息,“一千个诶,磕到明天早上都磕不完吧,跟我下去吧。”

“呜,不行的,那婆婆说是师父生前应该偿还的,现在师父不在了,我这个当徒弟的不能让师父蒙羞,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她故意刁难你呢,那老婆子一看就没安好心。”我小声嘟囔着。 “没想到那个绝情人儿倒教出个有情有义的徒儿来。”

身后传来一身长叹,一盏煤油灯出现在我俩身边。

“说吧,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吴英婆婆说。

“万灵她师父是?”我拉起万灵,给她额头包扎。

“峨眉弟子……”

似乎每个峨眉弟子都有一段孽缘,非得喜欢上谁家公子,闹得要判门啥的,我心说太乙少林弟子要个个这么痴情烟波楼都得在十方集开上分院,每年在给朝廷交不知道多少税银。

拂晓,我们离开峨眉动身前去成都,我看着万灵,心想这峨眉的该死传承不知道会不会在万灵身上应验,也不知道谁怎么好运,会让万灵死心塌地。

我脑子里飘过一个人的名字,萧玉尘。

我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他绝对不行,我默默打算如果萧玉尘以后再纠缠万灵我就给他手剁下来。

“喂,笨猪,你又在想什么,一路上心神不宁的。”

“没什么,寻思用什么刀把萧玉尘手砍下来。”

“什么?”

“哦,不是,我是说这要去成都了,萧玉尘老家在哪儿,给他准备什么礼物。”我赶紧改口。

“你什么时候和萧玉尘关系这么好了?”

“桑珠托我带,哎呀桑珠小女人家家就是麻烦。”

撒了谎的我心神不宁,决心以后去大雪山都要绕着雍步堡走。 成都街上热闹非凡,我带着万灵,周围摊贩挑夫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我觉得手里头牵的那是姑娘的手啊,简直是价值连城的美玉。

可怜我身上宝剑黑泷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路过成都多少次,竟没有一个识货的人。

路过蜀锦纺我顺手给万灵买了一顶白纱斗笠,省得路人一直朝我旁边瞅,不过我发现并没有鸟用,因为万灵身上的兰花味太明显了,即使带上斗笠也能想象出这种身段气质的女子,绝对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

顺着吴英婆婆给的线索,想要根治万灵的顽疾得找到她师父曾经的想好,阳泽道人,阳泽道人不知去向,只有他一个师弟在成都痴心炼丹。

“师哥早些年就隐居了,你们想找他恐怕有些难,不过……”

来到青羊宫,元吉道人说到一半又突然收嘴,继续捣药,简直要把人急死。

“不过什么嘛道长。”万灵焦急的询问,几乎要爬到柜台上把元吉道长的脑子掰开。

我受不了这元吉这老家伙卖关子,爽快甩了五十两到桌上。 元吉道长嘿嘿一笑,将银子收进袖中。

“唉,我也很想告诉你们师哥下落,尤其是这小姑娘身世坎坷,不过道馆内原有一只玉鼎,被我手头紧给贩卖了,现在流落到蜀订拍卖会上,没这东西,老道一时半会有些回忆不起师哥的下落啊。” 我心中怒骂奸商,咬牙抑制想要拔剑宰了这老道的欲望。

没办法,万灵和我又火急火燎跑去客栈打听蜀订拍卖会,得知这拍卖会还得有门路才能进。

元吉老道,欺我太甚!看我不等个月黑风高夜烧了你青羊宫! “是万灵姑娘吗?”

一个身穿蓝缎蜀绣的人凑到我俩身后,来人正是萧玉尘。

“少侠也在啊。”他抱拳,脸色略有不快。

“你应该庆幸我在,还能警告你一次,否则有人再把手放在万灵肩上我就拔剑砍了。”我脸色阴沉,发出骇人的低语。

“你!”萧玉尘识相缩了缩手,不过很快他语气又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听说你们在打听蜀订拍卖会?”

我咬了咬牙,心说不好,萧玉尘这小子在成都还真有点份量,搞不好他真有去蜀订拍卖会的途径。

萧玉尘看出了我的纠结,走到我身旁,悄声说,“借一步说话?” 我跟着他走了出去。

成都大街上,我交代了吴英婆婆给出的线索,还有元吉老道的刁难。

萧玉尘一拳砸在酒肆的柱子上,“该死,元吉道人简直畜牲不如,万灵要是没遇到上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我疯狂点头,“是啊是啊,”

“事到如今,万灵遇上危险了,我萧某一定倾尽全力帮助她。”

“太好了,萧玉尘我果然没看错你,虽然你武功低微,但心地实打实的善良,我和万灵什么时候可以出发那个什么狗屁拍卖会?”

“你?我什么时候说有你了?”萧玉尘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事是我帮万灵出面,自然是我带万灵去,和你沾那门子关系。”

我一时语塞,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行 我怎么能让你和万灵亲自冒险,万一有什么贼人。”

我在街道上急得来回踱步,强行给自己找了一套说辞。

“不是说我说到底在瞎操心个什么?拍卖会又不是要万灵去抓坏人,能有什么危险,我看你根本不是担心万灵,是离了万灵根本不行!”

“你再说一遍!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那次不是一个人挺过来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用得着你来教训我?”,揪着萧玉尘的衣领,几乎是吼出来的,黑泷就停在他脖子边缘,即刻见血,那针线活精裁出来的蜀锦衣裳被我活生生撕开。

“我跟你去。”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客栈门口响起。

她拨开我的手,对我眨了眨眼。

“放心,不会有事的。”

萧玉尘看了看天色,“那好,就由我带万灵姑娘去拍卖会吧,少侠你先暂且在天府客栈住一晚,任何开销都算在我头上,一切按最好的规格来。”

“现在就得去吗?”我十分不悦。

“是啊,拍卖会不能让官府查到,所以晚上就开始了,万灵姑娘的病事不宜迟,得抓紧才行。”

“万灵,还有一件事……”

“我知道。”万灵嘿嘿一笑,从背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纱斗笠。 我没什么可以嘱咐的了。

万灵依依不舍的抓着我的手,迟迟不肯走,我使了个眼色,萧玉尘已经走远了,她才肯追了上去。我望着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似乎挨得太近了……我又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因为万灵平常都是直接挽着我的手恨不得贴在我身上。

我回到客栈,向小二要太很多酒,说实话我酒量很好,不太容易醉了,可现在我就想把自己灌醉才好。

喝了不知道多少,我睡到第二天晌午,是店小二把我叫醒的,因为我占着他客桌了,萧玉尘又给了他很多钱,导致他不敢对我动粗。 “诶,你听说了吗,萧二少爷这次一掷千金,买下来那尊秋千霜小姐势在必得的玉鼎。”

“我说你,不懂了吧,萧二少爷这次带来那美人才是,看半张脸我就知道倾国倾城,男人嘛。”

“为的是博美人一笑?嘿嘿,我知道了。”

我拿起酒盅砸向他,“你知道个屁!”

那人被我撒了一身酒想动手,我从桌角抽出黑泷,一时间剑拔弩张。

一个八字须,头戴白纱斗笠的人走进我们中间,一边给我们倒酒,见我们不动,自己站到中间,拱了拱拳,猛饮一口,不过很不幸,她可喝不懂烧刀子这样的烈酒,咳得不行。

我抓住她,使劲拍她的后背。

“好些没?”

酒客也诧异得不行,“这人是?”

“这不就是萧二公子带的那姑娘吗?快走快走,惹上事了。”

那两人一溜烟就跑了,我并未过多在意。

“你这胡须?”

她摘下假胡须,像是炫耀似的,“怎么样,你说不放心,我这个点子好吧?”

我冷哼一声,“是啊,人刚刚路过的酒客都知道拍卖会出了个大美人。”

“那是本小姐倾国倾城。”

“那是,你这等姿色,都可以送去宫里当妃子了,正巧我有门路可以给你送进去,不过皇帝老儿都四五十岁了,可惜了你这花容月貌的年纪。”

“呀,笨猪你混蛋啊,我才不要去!”万灵疯了似的捶打着我。

我抱起她,身后还多了一个人,是萧玉尘,他一开始就是跟着万灵一起来的,看我和万灵在这里打趣半天,脸色相当难看。

我把万灵放下,轻咳两声。

“玉鼎已经派人送了过去,我们也赶过去吧。”萧玉尘强压脸上的不满,转过拐角先一步去了青羊宫。

我和万灵相视一笑,她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她是一开始就故意没和我说萧玉尘在。

到了青羊宫,元吉道人信守承诺递给我们一包麝香,说在青城山焚香就能寻到阳泽道人。

走到青阳宫门口,萧玉尘突然将我拦住。

“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吧。”说实话我现在已经不太在意萧玉尘的心思,如果他还想撇下我带走万灵去找阳泽道人,那就要问我手上这把黑泷愿不愿意了。

“别再插手万灵的事了,算我求你。”

“为什么?”我推开他。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带万灵找到阳泽真人之后呢,你该怎么办?”萧玉尘不知好歹又挡在我面前。

“我……”

“你不用讲,我来替你讲,我听说过你的事迹,你注定是要走南闯北的,那万灵呢,她也要跟你一起吗,我说实话她现在根本离不开你,她身子骨不好你是知道的,没关系,我知道黑泷锋利无比,可能防得住暗箭吗,你能夜夜不合眼吗?”

“那你想怎样?”我有些恼了。

“趁早放手,或许还有救,让我带她去找阳泽道人。”萧玉尘十分认真的说,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

黑泷从我手上滑落,我不清楚是我心智真的动摇了还是我手脚被冻僵了,可我嘴上还是不肯认输。

“休想!”我抬起头,执拗的说。

“喂喂,笨猪,我从元吉道人这儿给你弄了好多丹药,都是对你修炼有帮助的,那坏老头收了我们那么多东西……”

像是在验证萧玉尘说的话似的,身后一排箭矢朝万灵的方向飞去,射向从青羊宫奔来毫无防备的万灵。

“小心!”我果断冲上去,替她挡下箭雨。

锋利的箭头从我背后穿胸而过,我根本没时间调动内力护体。 嘴角溢出鲜血,很久没有人能让我有这种疼痛的感受了。

倒下之前,我看见……看见,万灵疯了一样抱紧我,不断喊着我的名字,“喂,醒醒,我知道你武功高深的,骗我是吧。”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不会醒来了。

我梦见自己很老了,梦见自己是个坟堆,就葬在忘忧谷的后山上,用石头垒起墓碑。

面前站着一个人,不是两个,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不过我认得,一个是万灵,她高一些了,难怪。不过仍那么温柔,挽着旁人的肩,对了,她怕冷,迎春谷估计很冷吧,所以她老依偎在别人身边。 另一个人,好陌生,我不认识,我讨厌他,想必那家伙就是和阳泽道人一样的货色吧,我想爬起来,宰了那家伙,黑泷呢?黑泷! 坟头那块黑色铁块,不……不!



“笨猪,你醒啦!”

“万灵?我这是在哪儿?”我挣扎着坐起来,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不是客栈。

“在我家啊。”萧玉尘无奈的摇头,“放心吧,萧家戒备森严,不会再有刺客闯进来了。”

万灵趴在被褥边,两只杏眼通红,像是刚哭过。

我抓起她的袖子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无声的笑。 “运气不差,没死成。”

万灵也跟着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萧玉尘走了出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萧玉尘走后,一个熟悉的黑影从房梁走了下来。

“你被暗算了。”柳魅波澜不惊说。

“师姐!”万灵像头欢快的小鹿凑到柳魅身旁。

“你一定能救笨猪吧,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万灵委屈的说。

柳魅轻轻抱住万灵,答应得十分爽快,“当然可以,正好我所学功法对毒性有一定了解。”

不多时,柳魅把手贴在我后背,一股从未见过的陌生内力里被送进我任督二脉,刚好与体内紊乱的箭毒相冲,互相抵消。

“好了。”柳魅摸着万灵的头,“你没事就好,我得走了,要乖乖听少侠的话。”

万灵嘟囔起小嘴,“知道知道,我一向很听话啦。”

支开窗户,柳魅混进了夜色当中,但如果她真这样走了那才显得奇怪。

我攥着手心的纸条,待万灵睡着时打开,上面写着“凝翠院,子时见”

“你来了。”柳魅从嫩竹上跳了下来,老实说她隐匿很好,我越来越觉得她像是拘魂阁的人。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柳魅直接了当说。

“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好了,你救了我两次,再加上你是万灵师姐,按理来说只要你找我天大的困难我都会去帮。”我拍着胸脯保证。 她眼神飘忽,看起来还是很不确定。

“这件事,很难……”她看向我,再次征询我的同意。

我受不了这么吞吞吐吐,“什么事你说嘛,只要不让我把万灵拱手相让给萧玉尘那小子我都能同意。”

她咽了咽口水。

“让我带万灵走,她快要死了。”

……

世界突然安静了,三丰村的鸡不打鸣了,河水被冻结了,我藏在背后的黑泷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我抱着头,瞳孔剧烈震动,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几乎是颤抖着嘴唇在问。

“小妹时日无多,你们只知道她身子骨弱,却不知道她其实打小经脉堵塞,活不了多长,我和师父都在想方设法帮她延长性命,可现在她脉息已经几乎停滞,再不干涉,她恐怕活不了几日……”

她焦急的看着我,目光是那样冰冷。

“好,我答应你!”

她疑惑的看向我,“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不,我不会。”我双眼充血,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燃烧起来,“带她走,抓紧,无论如何让她活下去,无论如何!你要不救好她我会找你麻烦。”

我捡起黑泷,往回去的方向走。

那是我待过最难过的一个夜晚,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我几乎是半瞎的摸索着走回萧府。

房间里,已经没有熟睡的万灵,柳魅动作很快,她们现在没准已经在回迎春谷的路上,这样很好,相思不如不见。

我迈出门,朝着护院的下人问,“有酒吗?”

“什么?”

“我问你有酒吗?”

那下人看上去挺诧异以为我疯了,好吧,我现在看上去确实挺邋遢的,丢成都街面上都以为我是活不起的乞丐。

“有……有,大公子不让府里存酒,不过我现在去酒肆给你买。” 好在下人认得我是贵客,不敢怠慢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这个夜晚怎么熬过去。

次日,萧玉书,萧家大公子将我唤醒。

“少侠,你昨天这是喝了多少?”

“我……我记不清了。”

我揉着脑袋从床上拍起来。

萧玉书递给我一封书信,我接过信封。

“往大雪山送货的下人飞鸽传书,二弟好像遇上什么贼寇了,他把你请来萧家,我以为你们是朋友,想请你……”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我这人就听不得唧唧歪歪,合上信纸,拿起黑泷夺门而出。

青城山的路线我了如指掌,几乎是几个轻功我就逛遍,除了翻落的马车,我根本找不到那小子的踪迹。

青城山通往大雪山的路口,一匹黑马驮着一斗笠姑娘,我抓起缰绳,这匹马我认得,是萧玉尘那头得意的黑马。

我掀开斗笠,那人我再熟悉不过。

是万灵!

树丛后,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

我掀开灌木,一堆雪匪装束的人倒在血污当中,是柳魅被萧玉尘打得旗鼓相当,柳魅在内力上显然不如名师教导出的萧玉尘,不过萧玉尘也状况也说不上好,他好像历经鏖战,几乎力竭。

“住手!”

我分不清来由,于是上前一剑将二人劈开。

“少侠,我终于来了,欲带小妹送往迎春谷,不料萧公子不由分说将我们拦下,小妹的病症本就不能耽搁,我不想与他争执,他竟联合雪匪对我们一路穷追。”

我转向萧玉尘,怒目而视。

“妖女,你血口喷人,若不是我送货碰巧听到你与雪匪密谋出卖万灵,我怎么会阻拦,你与雪匪勾结,几乎将我萧家下人屠净!我今天非杀你不可。”

他说完直接无视我举剑再杀向柳魅。

我一把手将他推倒。

“萧玉尘你够了!”我脸色阴沉,“你想私自带万灵去见阳泽道人,我本想放过你,现在万灵病情十万火急,你还想怎样!”

萧玉尘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你……放开我,你这假仁假义的混蛋,万灵不要你救!”

柳魅走到我身侧,“少侠,既然事已至此,我先带万灵去迎春谷,再与你会和。”

“你放心去,这里有我。”

柳魅却要退下。

“慢着!”我大喝,黑泷由下而上猛的一斩,顷刻间,隐藏在树荫上伺机而动的死士咽气落地。

柳魅回头的时候,第二剑已经刺来,我本以为在这种距离她已经必死无疑,可我还是太小看她的轻功。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柳魅的声音回荡在树林。

我观察着树林之间的间隙,试图看穿她的位置,“你不是拘魂阁的人,因为给我下毒的是你,青羊宫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但我以为你是萧玉尘的帮手,可我还是太轻信你!”

“少侠果然英明神武,我那可怜的师妹眼光真是好啊,不像我这般人,居无定所,只能靠欺骗用毒之样的卑劣手段活下来,可她还能活多久呢?哪有人一直命好哇!”

柳魅婉转的声音逐渐走低,还发出森然的笑声。

我咬牙切齿,“别让我有追到你那天!”

不过回应我的只有山林的鸟叫,根本没人在乎我的狠话。

“她昏过去了。”

满是血污的萧玉尘靠在树枝上,他手里紧握着剑。

我伸手去拉他。

“滚开。”他厌恶的拍开我那只手。

“对不起,利用了你,我本以为我能杀掉她的。”

萧玉尘忽然怒不可遏,他跳了起来,拔刀斩向我,被我黑泷一剑挑飞。

他再度站起来。

“你总是你以为,你以为你保护得了万灵,能做到让谁都好的结局。你当然打的赢我了,你这混蛋,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万灵,到头来……”

我无话可说,任凭萧玉尘骂着,甚至打算待会他再来一剑我绝不抵抗。

“你知道吗,在拍卖会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我问她,雪山的时候为什么唯独向你求救。”

“为什么?”我一愣,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一直搞不懂,只是每次问万灵的时候她都用别的古怪理由搪塞我,比如我耐看啊,像个好人,还有那天她出迎春谷的步数是双数,对,就是这么没道理的理由,倒也符合她的性子,阴晴不定。

“因为她早就想见你了。”

“什么?”

“她迎春谷有一堆你的江湖杂谈,关于你的每一刊她都买了,包括你的那些红尘知己!她还抱着那些话本睡觉,听说你在雪山转悠,她就迫不及待出来找你了,即使她活不长久。”

萧玉尘咆哮着。

其实我觉得他声音忽然小了,因为我看见初见万灵的时候,她背起画卷,迈着很小的步子,宁可一个人走下去,也不回头让我送她。 “我叫万灵,你呢?”她搓着手问我。

我说,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哪个!她傻傻一笑,说我不知道哇。

她骗了我?不,万灵怎么会骗我,她顶多捉弄我两下,我得等她醒了亲口告诉我。

“好热,笨猪,笨猪,你在哪儿……”万灵昏迷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句梦呓。

萧玉尘松开刀,仰天长叹,“看吧,她睡着了都在想着你……我们这等人又算得上什么呢。”

“得赶紧带她去找阳泽道人。”我把手放在万灵的鼻翼,气息愈发微弱,我的心绞成一团。

“去找阳泽道人吧。”萧玉尘从怀里掏出那包麝香。

“她是你的了。”过了很久,萧玉尘说,“快走啊!知不知道她现在很危险?”

萧玉尘声音浑厚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怒吼。



我马不停蹄施展轻功几个起跃便来到老君亭,随着麝香点燃,一只仙鹤从五龙沟翩然飞下。

我心中瞬间燃起希望,抱着万灵跟了上去。

淌过五龙沟,尽头是一片密林和故山构成的隐世峡谷。

白鹤在空中飞了几个来回,悠然落在一垂钓的白发老者身边,我清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道长。”我喊了一嗓子。

白发老者并未理会我,白鹤扑腾一声叼起鱼饵,然而腾飞而去。 “畜牲,你知不知道那是在后山挖出的唯一一条蚯蚓,你给吃了,晚上我给你吃了!”

白发老者暴跳如雷,看我背着一女子,又捋了捋白须。

“原来是有客啊。”他轻轻撇我一眼,然后甩下鱼竿。

我分明记得他杆上已没有鱼饵。

我背着万灵,又从兜里抖出银子,是我全部家当。

“我没带包袱,只有这么点,回头我还可以送来,我还可以帮你钓鱼,我很会钓鱼!”

白发老者还是不抬眼正眼瞧我。

我只好拿出万灵的宝贝画卷。

“道长,认识这人吧。”

花卷上一女子负剑而立,潇洒怡然,眉目清秀。我曾想过万灵以后的样子,或许就和她师父一样,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不喜欢看见很多像萧玉尘甚至比萧玉尘更恶劣的公子哥拐走万灵。

“我背后这姑娘,就是她的徒弟,她身子骨不好,他们说只有你能救我她。”

阳泽道人看着画像上的人愕然,许久才张口,“她人呢?”

“她死了。”

阳泽道人没如我料想中痛心疾首,懊悔得说带我去找她,反而是很安静,他还是静在原地许久,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画卷,直到白鹤又飞回鱼篓找鱼饵。

“她真的很固执。”

“对。”

“和你身旁那姑娘一样。”

这次轮到我愕然了,我心说你们这些世外高人不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还天天装谜语人,能救救,救不了把我惹急了待会别怪我的黑泷不认人。

“把她抱进来。”

我背着万灵,往前走了两步。

“不,让她进来,你不要动。”老者看也不看我,指着道路间那条隔断的五龙沟,像是刻意给我划的一条分界线。

我勃然大怒。

“臭老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忍你们很久了,你今天给我救,救不了我一把火给你这谷给烧了!再一剑给你这山谷平了,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我双眼充血,宛如疯魔,黑泷在我手中会发出剧烈的剑颤,毫不客气说,那臭老道敢说个“不”字今天必让他下地狱去见他朝思暮想的画卷之人。

“原来你和她一样固执。”他看向我,眼睛仿佛充满了疑惑。

“有些事,我在这儿想了很多年都没想明白,或许那时候我和你一样,结局又会不一样了。罢了,你进来吧。”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阳泽道人好歹是把我放进来了,我也没有放火烧他的院子。

替万灵诊完脉,他脸色不太好,说了一堆我听不明白的话,反正是关于经脉之类的,我一向听不懂这些老道叽叽咕咕。

他抖搜着屋里的药娄,然后看向我,

“去帮我取一味药。”

我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把又一把奇珍异草。

“够了。”

他抓起一把,背对着我磨药。

“孩子,你有想过把这女子救活了之后的事吗?”

“我不知道!”我相当不耐烦的回答,“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现在我还是答不上来。么……我现在根本不关心那个,那是万灵活了之后的事,现在我只要万灵活!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吗?”老道停下手里的动作,像是在沉思,在追忆,“决定是一颗种子,年轻的时候我们肆无忌惮种下很多种子,后来他们长成了,我们终于脱不开身了,无可奈何,只能守着。”

“老道你不要一直讲些奇怪的话,我听不懂也懒得听,你现在赶紧给我磨药,我好脾气,但不是好糊弄。”

我开始头痛不止,等待煎熬简直是把我揪成一团的心架在火上烤,浑生解数没地方使。

“好了。”老道站了起来,“我还需要你习的我所学功法,辅助我为她疗伤。”

老道在我额头上简单划了两笔,我气海当中神奇的多出一份内力。 “十二时辰内修炼圆满,切记一刻不敢停歇,她时间不多了。” 老者的最后一句像是忠告。

我没有犹豫,打开包袱,加速修炼的丹药像囫囵吐枣大把大把往嘴里塞,有些还是万灵从元吉道人那个抠门王哪儿得来的,想到这儿我不禁流下泪来。

片刻,我推开门,阳泽道人在屋外替我守门。

他摸着我脉搏,“好了?”

我点点头,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

“你比我想象中要执拗一点。”他微微叹息,带我走到万灵床前。 “上床,运功。”他简单吩咐我后,施展了一堆我看不懂的秘法。 总之,一股磅礴的内力里倒灌进我的气海。

吞食大量药物的我身心疲惫,强打起精神运功。

良久,几乎是快我坚持不下去了,阳泽道人才出手打断我。

“好了,接下来还需泡十二个时辰药浴,你在此处守着。”

我十分困了,但看着药桶里的女子,却心生暖意,疲惫一扫而空。 “上次我被人暗算了你也这么守着我的吧,这回算我还你的,两不相欠了,下次不能拿这个嚼舌根。还有还有,丹药都吃完了,你得赔我,去南阳药铺给我炼,我跟你讲,扇炉子,热不死你,别想赖掉,我又不是第一天这么计较。”

“……还有,再让我多说两句,你知道我并不是一直这么絮叨,所以,找个好男人,至少得是我这种级别,当然我知道你喜欢好看的,但别像你师父一样,阳泽道人什么人呐,小气得不行,为了救你我求爷爷告奶奶,什么法都使过了。”

我嘟囔着,还是困得不行,最后想了个法子,就是把自己吊起来,刚好能看到万灵脸的位置,一想到她要被无数个萧玉尘一样的大小子拐走我就恼得不行,这样警惕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十二个时辰在我这种坚持不懈的方式下总算熬到头了。

迫不得已我只能讲她送回床上,盖上被褥。

阳泽道人准时出现在门口。

“呜,这是哪儿啊?”万灵睡眼蒙眬的睁开眼。

“啊,太好了,你在啊。”她习惯性搂着我的脖子,将头轻轻埋低。

我心中浮起一阵不由分说的心酸。

“啊,是啊是啊,我们命都大,没死成。”

“咦,怎么会呢,心好痛,越靠近为什么就越痛。”

我赶紧放下她,“是药效没过吗,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不是的,不是的,只要一想起你就会痛,可是为什么呢,我怎么能不想你呢?”

万灵没撒谎,她嘴角溢出鲜血,我惊恐的替她擦拭。

“老道,老道,滚过来!”我怒骂着,却手足无措。

“没用的,她中了毒,与身俱来的毒。”阳泽道人看也不看我。

“什么毒?”我扭头看向他。

“相思断肠散。”

“相思断肠散?万灵她师父就是因为这个而死的。”

老道点点头,“对,或许是缘分吧,这是她们师徒二人殊途同归的宿命。你和我不一样,你热诚,勇敢,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去想,但那又怎样,我自始至终都觉得,拨下种子的那一刻就是错误的,无论做什么,怎样做,结局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你放屁!”我怒目圆睁,“解药呢,我知道你有解药快给我。”

“此毒无解,若真有解药,那我何不给她师父服下呢?”

我呆滞在原地,因为我知道他说得对。

万灵仍剧烈的咳嗽,我擦不完,但我就是执拗,老道说得对,我最执拗了,我当然可以一直擦,可是万灵可以一直吐吗?不,她不是河流,血吐干了她会死的……

我走出屋外,把黑泷插在房门上。

“解药,告诉我哪儿可以弄来解药,不然,你死。”

“我只有一味解药,就是你们分开,永不相见。”

黑泷“磅”的一声掉在地上,我悬着的心终于摔个粉碎。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吞了吞口水,鼓起我全部的勇气这样问。

“等什么时候万姑娘记不清你了,连模样都回忆不起来,即使是在大街上听到你的声音都不会回头,那么此毒就算解了。”

“不可以!”里屋万灵听到谈话出声阻止,她又咳出一滩血,“让他留下,求你了,让我陪他死在这儿。”

她少有的没叫我笨猪,这样让我感到心慌。

“后生,你最好早作打算,我话只能说到这儿。”老道背过去,不在理会我。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言不发。

“别走好吗?”她抓着我的手腕,一脸渴求的看向阳泽道人。

阳泽道人不说话,我抿着嘴,把离别前的道别词憋了又憋,因为我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了。

她又开始咳血,我不敢给她擦,我必须把自己逼成铁石心肠。

“我在饮春谷呆够了,一个陪我的人都没有,后来我出门了,好不容易算遇到个不错的人,就是调皮了点,从此以后我就跟定他了,他走哪儿我跟哪儿,他修炼我就给他炼药,他坐在海湾我就给他唱歌,那怕只待一天也好……”

她说到最后,完全不能抑制泪水,哭泣的声音整件屋子都为之倾泪,屋外的白鹤像是能通人性,呱呱两声飞走了。

“喂喂,我看你是睡昏头了吧,谁要你啊,屁大点小妞就学会煽情了,你以为我会信?”我强忍着泪水,因为我怕一哭就会露馅。

“使唤我使唤惯了吧。跟你说,要不是桑珠求我,我才懒得理你,要怪只能怪我心肠软。我什么漂亮姑娘没见过啊,比你漂亮的女孩我见得多了,也不打听打听,反正你也是个累赘,这儿不挺适合你吗?”

“我还想过,把你甩给个男人就跑,反正你就是这么随便的人,看到路上有个人就求救,也不管是好是坏,你比我笨多了。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被另一头笨猪拐卖……我不想很老了还得帮你这个麻烦精仗义出头,因为……”

我关上门,终于再也看不见她,我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不想让你记得我。”

老道一直静静在门口等候。

两只白鹤在五龙沟里戏水,调情。

我坐在门口,口渴得厉害,但我不想喝水,想在酒肆里喝个宿醉。 “你说她什么时候会把我忘了。”我没有倾诉的对象只好对着这个我讨厌的老道说。

“不知道,或许会很久吧,但一定会。”

“我是问你什么什么时候,那年那月,那时那刻!”

他没有我的逼问被震到,而是微微蹲下身,轻飘飘的回答,“重要吗?”

“对啊……不重要,根本就不重要……去他妈的!”

我快要被这句不重要折磨疯了,我丢下兵器,脱了衣服裤子像个野人一样跑到山上。

“去他妈的不重要!哈哈哈哈……”

所谓等待,就是你强撑着最后的气力,那么吊着最后一口气,只有等到种子开花结果了,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而无疾而终不一样,你今天浇水吗,浇,明天浇吗,也浇,可这盆花已经死了诶,你还要浇吗,当然……浇了,而且一直会浇。 ……



雍步堡给我飞鸽传书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达瓦多吉被人抓走请了,我去帮忙。我把他们当雪山最后的朋友,也乐于把他们的忙。 但每当桑珠问起万灵时都会选择沉默,并心想这个女人能不能老是提,我明明都快忘了那阵子的事了,我逐渐有些理解万灵为什么称呼他坏女人。

抓走他们的是蝠王,那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我甚至已经是忘了他使的招式,后来我救下了达瓦多吉,没想到萧玉尘也在。

他问起清源谷的事我也如实告诉他,他说他要去找万灵,还问我要不要去,好吧原谅我不能再回忆这个名字,不然我脑子真吃不消。 我说我当然不去了,我最近在闭关练功,练“不想万灵功”,而且这对我的修炼大有裨益!

劝说无果这小子居然自己去清源谷了,一时间我有些恨得牙痒痒,心里盘算砍他一只手一定便宜他了,一定要砍他一条腿才能少往清源谷跑。

很多年后,我在万仞洞窟樊宇交流武学,他跟我讲境界什么的不重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武道的人才厉害。

我一向听不懂这么神神叨叨的话,不过后来我路过青城山,不知不觉就走到清源谷了,于是我站在窗外观察。

她坐在屋里好像一点没变,还在织些什么,说什么“他喜欢站在雪山脚,肯定怕冷。”

我嘟起嘴说最好不是给萧玉尘,不然我可能会去找他麻烦。

还有一次是在下雨天,米昆鞑简直不是人,天天给我耍他那十年功力的一刀,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又碰巧幽州在那天下雨,我走到她窗外,听见她在里面捣药,还说什么坏老头,不让我出去,看我不做一锅泻药给你闹翻。

我一个人走到成都酒肆,萧玉尘也在,他刚从清源谷回来,打着伞护着一碗长寿面。

他坐到我旁边,看我鼻青脸肿就知道我在别地儿惹事了。

“少喝一点,今天是万灵生辰,她煮了一锅面在等你,可你一直没来。”

我咧开嘴笑了起来,其实蛋煎得照我比差远了,但我觉得就是很好吃,狼吞虎咽就吃完了,汤都不剩,没汤了眼泪就吧嗒吧嗒掉进去,我又舔一圈。

米昆鞑败在我手上的时候大概也不会知道他的对手是个只会舔面碗的窝囊废罢了。

是的,武道嘛,去他妈的的武道!老子只想找到相思断肠散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