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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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更新
最新编辑: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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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3-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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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你们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谁的故事?”
“我啦,顾长歌,一直被那个鸽子精遗忘的女主。”
“不好意思我们只想听男主的故事。”
“那我讲另一个女孩的故事好不好?”
“没有男主,差评!”
“哈哈,来不及了,除非你点一下右上角,不然就看下去吧~”
楼台飞檐,乌衣瓦巷。
璞头长袍,绣鞋襦裙,腰间香囊鬓间花,薄施粉黛染朱唇。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江南之地,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耳畔满是吴侬软语。
鱼米之乡,果然不同于京城。
紫阳书院本应该笼罩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在不济也应该安安静静的读书才是。
可眼前的情景却让紫阳先生气不打一处来——
“书院本就是男孩该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
“娘亲和祖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会读书的女孩子肯定嫁不出去!”
说话的是一群杭州城中的官家娃娃,各个趾高气昂的。
“不.....不是的......”
被围在人群中的小姑娘糯糯的开口。
“我喜欢读书......我想和我爹爹一样!上京城做官去。”
“胡说!入京做官是男孩子的事!你们女孩家就应该好好相夫教子!”
“哎呀,顾家丫头是个没娘教的,她怎么会懂这些!”
“对对!顾长歌是个没娘教的!”
“没爹亲、没娘疼的野丫头!”
“都在这里围着做什么——”
随着紫阳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官家娃娃们众鸟兽散,顾长歌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羊羔,眼眶红红的,但强忍着不叫眼泪落下来。
“顾家丫头,你的课业呢?”紫阳先生叹了口气。
“在......在这里。”
长歌连忙回自己的位置找作业,可是别说作业了,她的笔砚都消失了个干净!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群男孩做的!
“......我.....我忘家里了.....”长歌支支吾吾。
“没做就是没做,寻什么借口!”看着一团乱糟的学堂,紫阳先生有些愠怒。
“身为女子,本无资格来书院上课,老夫念你求学心切,顾大人对书院有恩,这才破例!”
“谁知道你别的没学会,竟学会撒谎!”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紫阳先生重重的放下书卷,长歌也连忙跪在地上。
“先生,是长歌错了,求您原谅长歌一回!”
小姑娘眼里含着泪水,真教人担心稍稍一眨,眼泪就会掉下来,紫阳先生有些心软。
“下不为例!回座位去吧!”
长歌耷拉着脑袋走向座位,周围的学生看着她,偷偷嗤笑。
这时,一个温柔的女声道:
“是那个小调皮,将作业和笔砚一同忘在厨房了呀?”
立柱回廊之间,出现一个身影,青衣墨发,冰肌玉骨。
连早春微冷的空气,都因为她优美的步伐,渗出淡淡的香味。
她存在的每一个地方,都如一株芳草在暗处悄悄舒展,不经意间轻轻扣动人的心弦。
长歌的心里泛起了一层涟漪。
这不是墨儿姐姐吗,她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自己课业?
她又为何会来此处?仿佛知道自己有难一般。
“顾丫头的课业怎么会在你这?”许是刚才错怪了小丫头,紫阳先生口气温和了许多。
墨儿微微一笑:“估计是小丫头来厨房找我玩,把课业落在我这了。”
“原来是这样......”紫阳先生捋了捋胡须,转头歉意得朝长歌到:
“顾家丫头啊,刚才是老夫错怪你了......”
长歌有些木木的,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误会解开了,倒也是件好事。
不过......她啥时去过厨房了?
“奇怪,那臭丫头的课业我们可是故意扔掉的,怎会被那贱婢捡去?”
“呸,定是那小贱婢偷偷捡起来还给她的!”
“明明是个厨房的打杂丫头而已!”
“我们定叫她好看!”
这天,墨儿正抱着一大盒人参,小心翼翼的朝厨房走去。
都说七两人参八两宝,颠颠了手中的分量,啧啧,可不一般啊。
这些都是前来拜访书院的少侠赠与紫阳先生的。
少侠说,说临近会试,拿去给儿郎们补补身子,指不定未来的状元郎就在其中呢!
少侠还说,自己可要提前“讨好”状元郎!莫让那些老顽固们抢了先!
一番话逗得先生哈哈大笑,自己在一旁也是忍不住弯了嘴角。
三十个人参,三十个举人,承载着三十个家庭的希望......
自家少爷也在其中呢......
少爷要是能一举夺魁,老爷会不会重视大少爷?
虽然现在的夫人不喜大少爷,总认为大少爷会争夺她儿子的地位......
但老爷可不一样,毕竟父子一场,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是让大儿子漂泊在外,也不太好......
更何况少爷自身也争气,先生都说少爷是文曲星下凡,连中三元都不是问题!
回姑苏本家也是迟早的事情嘛!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想到这,墨儿稍稍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个贵族少爷狠狠将她推倒在地,手里的人参“哗啦”一下撒了满地。
几个少爷顺势狠狠上去踩了几脚。
“哎哎,你们别踩啊!”墨儿着急大喊。
“一个厨房杂扫丫头!哪来的钱买人参!”
“怕不是偷来的吧!”
“快把她扭送到官府去!手脚不干净的下人用不得!”
一阵噼里啪啦,人参很快被踩得稀烂,墨儿无法阻止他们,只能暗暗红了眼眶。
“住手!”长歌看到这一幕,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上前去扶起墨儿,笑着拾起破碎不堪的人参。
那几位纨绔子弟心里有些毛毛的,还是梗着脖子问道:
“臭丫头!你......你笑什么!”
“只是想到你们被先生打手板的样子,就很有意思。”
“胡说什么!这人参......明明是她偷来的!被我们发现所以自己踩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我胡说?”长歌一挑眉,指着人参盒子上的私印道:
“有哪个笨蛋小偷,会偷客人送给主人的东西!尤其是还带着私印的东西!”
“有哪个笨蛋小偷,会带着一大把人参,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刚好被你们捉住?”
“又有哪个笨蛋小偷,会穿着这么大的云丝绣鞋偷东西!”
长歌指着盒子上的鞋印,振振有词。
“墨儿姐姐是女子,怎会穿男子的鞋!”
周围鸦雀无声,男孩们彻底没了气焰,只好灰溜溜的找紫阳先生认错,又把老先生气了个半死。
后来回想起来,长歌只记得那天戒尺的声音格外响亮。
就连深夜,都能在朱门大院里里听到男孩的哭声和家长的训斥!
好一阵鸡飞狗跳!
(包子OS:30个人参啊......就这么踩了,写着写着我都心疼,消灭逆子,人人有责。)
自从那件事后,前来寻麻烦的纨绔子弟少了很多。
但他们只要看到长歌,纷纷绕着道走,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她是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互相嫌弃,互不干扰,这样的日子,长歌自是求之不得。
知道他们瞧不上自己,所以从不去自讨没趣。
只要书院课业不多,长歌就会溜去厨房找墨儿玩,教墨儿读书写字。
只要厨房杂事不多,墨儿定会在书室附近,等着长歌下学,偷偷塞给她一些桂花糕。
在这段难得和平的日子里,她和墨儿,两个备受排挤的女孩,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越是和墨儿深交,长歌越是发现这个柔弱女子的可贵之处——
她和其他杂扫丫头不一样,她喜欢读书写字。
有的时候长歌溜出去找她玩,她没有笔砚,就用木炭在地上写字,一笔一画,格外认真。
她喜欢在书室旁浇花、扫地,做各式各样的杂活。
这样可以偷偷听到先生授业解惑,也不会因为干活懈怠而被总管责骂。
她就像一株顽强的小草,拼命汲取四周的雨露,在一众姹紫嫣红中,这抹翠色格外动人......
只是看着她,静静的相处这,什么话也不说,心下都会漾起了水波。
“墨儿姐姐,‘墨’从土从黑啦,可不是从士从黑......”长歌咬着桂花糕,指出了她的错误。
墨儿俏脸微红,慌忙改去。
半块挂花糕下肚,长歌嘿嘿一笑:
“得亏是我发现了,要是先生发现了,啧啧......指不定要罚你抄个百八十遍的!”
“小长歌你可别打趣姐姐了.......”
“不过我的好姐姐......”长歌咽下最后半块桂花糕,朝一旁的墨儿挤眉弄眼。
“你为什么总写‘墨者非墨,瑜者非瑜’这句话啊......”
“哪......哪有.....”墨儿红透了脸。
“哦——是嘛.......”长歌故意拉长了尾音。
墨儿看着刚才只知道吃的小丫头,得意的像只偷吃了鱼的猫,突然心底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而她的预感马上成了真——
“墨儿姐姐前些天一直要我教《淇奥》这篇诗文.......”
墨儿眼角动了动。
“我想想怎么背来着.......”长歌故作思考状,“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墨儿情不自禁的接了下句,猛然发现自己着了这丫头的道!顿时又气又羞!
她慌忙背过身去,把一颗热气腾腾的小脑袋埋在胳膊里,露出个后脑勺对着长歌!而那没心没肺的丫头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更是得寸进尺!
“所以啊,姐姐心中的那位‘君子’,他的名字是不是也在这句话里呀~”
长歌点了点地上那句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臭丫头丝毫不顾自己好姐妹的大红脸!
墨儿只恨自己为啥不多拿一些挂花糕来!好堵住这丫头的嘴!
她羞得恨不得一头扎进莲花池!
长歌看着好姐妹越来越红的双颊,更是兴奋!
“所以姐姐真的喜........”
墨儿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连手都来不及擦,就捂住了长歌的嘴。
“喜欢就喜欢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长歌嬉笑着躲开了墨儿的手。
墨儿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羞涩,在印日的荷花中,更显清丽动人。
“所以好姐姐,告诉我他是谁嘛,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小子,把我好姐姐的魂勾走了!”
墨儿被她的模样逗笑,过了好半天,才偷偷附在长歌耳畔。
她轻声喃喃到:“是我自小侍奉的公子——”
“他姓李,字非瑜。”
落日的余晖快要消散,晚风温柔的拂过女孩们的面颊,留下一阵清甜的气味。
女孩最后一句话伴随着晚风渐渐消失在了夜空中,化为点点星辰......
莲花欲语含羞,莲叶簌簌作响。
墨儿突然很想化作那捧莲花,伴着夜风奔赴他的怀抱......
借着一点微风,擦过他的肌肤,偷偷吻上他的唇......
“非瑜?”长歌扑哧一声笑了。
“都说美玉应无瑕,这‘非瑜’二字,可是不那么纯洁无暇的意思啊......”
“听着不是个好的表字啊。”一身红衣的俊俏丫头顽皮的眨眨眼,墨儿只看着地上的诗句脸红。
不能靠近他,即使只是写他的名字也会忍不住脸红,哪怕只是一个表字,相思好像也有了寄托。
一个害羞的女孩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种模样吧?
怕被知道,又盼着他知道。
即使是一句并不出众的诗,因为自己的名字和他有了联系,也能让她铭记许久。
“你这臭丫头,可不准拿少爷的表字取乐。”墨儿轻嗔到。
“这是夫人在少爷十三岁那年,亲自为少爷取的表字。”
“男子的字不应是父亲在冠礼上取得吗?怎么你家少爷十三岁就有了字。”长歌有些诧异。
“嗯......少爷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墨儿有些吞吞吐吐。
长歌善解人意的笑笑,并没有问下去,反而岔开了话题。
“非瑜......非瑜.....墨者非墨,瑜者非瑜,这其实是个很好的表字,你家夫人定是对你家少爷寄予厚望。”
“小长歌,这又是何意?”墨儿有些惊诧。
“这世间呐,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白璧无瑕的人,没必要苛求自己如圣人般品质高洁。”
“世人皆有自己放不下的执着,忘不掉的念想。”
“这人世间的爱、恨、嗔、痴,不似千篇一律的洁瑜无瑕,反倒各自有一番滋味。”
“所以,‘非瑜’其实是个很好的名字,你家少爷的母亲,倒比这世间大众通透的多。”
墨儿听了这番话,怔怔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突然很想把眼前这个笑魇如花的女孩引荐给少爷。
让少爷知道,有一个女孩子,心有七窍,八面玲珑,她能晓旁人不晓之事,解旁人不解之惑。
如果自己有她半分聪慧,是否可以在午夜时分,能抚平少爷蹙起的眉头,替少爷分忧?
墨儿自诩聪慧机敏,但面对着长歌,自卑的阴影还是不自觉的落下。
“可是,只是这样写他的名字?真的可以么?”长歌随手折下一只荷叶,拿在手中把玩。
墨儿一怔,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你应该和你的少爷讲啊,不说,他永远都不知道。”长歌歪歪脑袋。
她依旧用力摇了摇头,拉过长歌的手,坚定的说道:
“不配。”
长歌愣了愣,随机严肃起来。
“起码要让他知道啊。”
这回换墨儿愣了。
“姐姐你自小就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奉了他母亲的命,一直侍奉他左右对吧。”
墨儿点了点头。
“即使大夫人刚逝世,你家老爷就把大夫人的妹妹从平妻抬为当家主母,你也对你的大少爷不离不弃对吧。”
墨儿不可置否。
“所以这就对了啊!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个人都有感情了吧!”
“更何况姐姐你生得冰肌玉骨,又聪慧好学,是个男人都会喜欢你!”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你也勇敢的为自己的感情争取了啊!”
“躲在暗处偷偷把他的名字写千万遍!还不如在他劳累的时候送上一杯茶!”
“我所认识的墨儿姐姐,可是个不甘依附男子,执拗坚强,独立而美丽的女孩子!”
“她可不是个胆小鬼呀!”
看着长歌振振有词的模样,墨儿也坚定下来.......
这天,长歌找了个借口从书室溜了出来,在书院的后花园里发现了墨儿。
她一闪身,躲在了花丛内,二人的谈话便一字不落得传入她的耳朵里。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那个男子逆着光,长歌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一句话,如清茶上泛起的阵阵涟漪......
可他却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
“但这份感激之情,永远不会变成男女之情。”
???!!!
愣住的不止有他面前脸色惨白的墨儿,还有一个躲在花丛中偷听的顾长歌。
“......为何,难道少爷您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不,没有。”
“也许,也许以后会有呢?你怎么知道以后的事呢?”墨儿不死心的问道。
“未来也不会有。”男子摇了摇头。
“你怪我无情也好,无义也罢,在这件事上,我不想欺骗你。”
“墨儿,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我希望你不要被情所困。”
“待我殿试归来,就替你赎了这奴籍,还你自由。”
“您不要我了?!”
“少爷,我读书写字,是为了离您近一点,若您觉得我出身低微,我愿意.....自甘为妾。”
“墨儿。”男子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了一丝严厉。
“你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你觉得女子不应被男子所束缚,女子亦可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自甘为妾,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赎了奴籍之后,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我定会助你。”
“.......可是,你不愿意娶我是不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受到我母亲曾经受到的苦。”
.........
后面的话,长歌听不清了,明明被拒绝的是墨儿,她却比墨儿还要难过。
最后还是墨儿来安慰了她一番。
“呸!你家少爷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姐姐你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拒绝了!”
“墨儿姐姐别伤心!我一定帮你追到他!”
“什么人啊!”
长歌狠狠的咬了一口桂花糕,一旁的墨儿哭笑不得的为她顺气。
天知道她废了多大劲,才忍有从花丛中跳出来,狂抽那男人的怒气!
非瑜......非瑜.......
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
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少爷喜欢上她的那一日.......
殿试在即,墨儿姐姐被孟员外的侄子看上,执意要买来做妾。
那员外侄子品行恶劣,墨儿姐姐便是死了也不愿嫁的!
平日里有她家少爷护着,紫阳先生也不是那贪财之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得意门生受了委屈。
岂料,那恶少见墨儿的少爷执意不肯卖人,紫阳先生也是处处维护,竟趁着少爷参加曲水流觞之时,带着人夜里偷偷去书院强抢墨儿!
先生自是拼命维护,那恶霸气急之下不慎将先生活活打死!
恶霸害怕东窗事发,竟然反咬一口,说是墨儿挑唆他私奔,被先生发现之后失手打死了先生!
县官当然不敢折了孟知府的面子,将墨儿捉了去,连带着墨儿的少爷一起,说是身为主子,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婢女,也要将他投下狱去!
高悬的匾牌下,两人等着最后的判决。
长歌不管不顾的冲进来,高声喊到:
“我有证据!墨儿姐姐没有杀人!”
“大人,请仔细看先生的遗体,先生的后脑勺有多处致命的击伤,手指甲中还有不少皮屑!”
“孟少爷说是先生发现了墨儿姐姐同他私奔,后脑勺的致命伤是墨儿姐姐造成!”
“且不谈墨儿姐姐没有先生那般高大!”
“敢问大人!您在盛怒之下!会背对着可能加害您的人!让他在您的脑袋上砸一个大洞吗!?”
“还有先生指甲里的皮屑,证明先生死前一定和凶手进行了激烈搏斗!凶手身上一定有伤痕!”
“而墨儿姐姐身上没有一道伤口!”
“这些发现!小女子相信在仵作大人的尸检里都能看到!”
“住口!!!!”
惊堂木被重重拍下。
看着堂下的小女娃,县官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她明明是跪着的,可说出的话却又千斤重,直直将他不堪的一面撕个粉碎,他突然感觉无地适从,羞耻、畏惧、震怒、惊讶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只换来惊堂木重重的一拍!
“哪来的野丫头!擅闯公堂!给本官赶出去!”
“小女子所说句句所实!大人尽管找仵作对证!”
“一个毛丫头!也敢在公堂大呼小叫!简直不可理喻!”
“贱婢同人私奔不成,反而害死主人!本官可是有证人的!”
说罢指向那几个所谓的“证人”。
长歌看着他们,冷笑一声。
“你们真的看到了?”
“我们…确实看到了。确实是墨儿打死了先生……”
“先生生前最憎恶寡鲜廉耻的人!圣人书你们都读到哪里去了!”
长歌大怒!
几位书院的纨绔子弟羞愧的低下头,那县官反倒颇为得意。
“看到没!本官可是有证人的!你这丫头再胡闹!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情面?”
长歌冷笑一声。
“你为了讨好孟知府!为了包庇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霸!宁可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去死!”
“您又何尝给了我们一丝情面!”
县官气急败坏!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女娃娃竟敢当庭污蔑本官!来人!拖下去!杖二十!”
周围的书院弟子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女娃娃?”
长歌站起身,不屑的扫视一圈。
“在场那个不是堂堂七尺男儿!”
“你们却凑在一起!黑白颠倒!是非不分!血口喷人!”
“只有我一个小女子敢站出来说真话!说实话!那满口谎言的你们,又算什么?!”
“为官者,当清!当慎!当勤!”
“我看你们倒是蛇鼠一窝!”
“大胆!”
一声怒吼,县官似是气急。
惊堂木几乎被他拍碎,整个大堂的气氛诡异又可怕。
“来人!给我往死里打!!!往死里打!!!”
“我看谁敢动我家小姐!”
千钧一发之际,陈元封出现,一棍扫开长歌身边的衙役。
陈元封?
县官心里冒过一丝古怪。
这个百夫长不是死在边关了吗?怎么还活着?
又是谁救了他?
不管怎样,他背后一定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电火石光之间,县官还是阻止了想要反击的衙役,命令他们退下。
“陈大人?别来无恙啊。”县官阴阳怪气到。
“一个已死之人,难为大人记挂。”
陈元封冷冷开口。
“不知顾首辅的千金所犯何事,竟惹得大人如此不快,在下定回去好好和顾大人说到说到。”
顾首辅?!
县官心里一惊!
曾经听闻内阁首辅顾君平携家眷赴杭州守孝,结果没想到,“携”的竟是这野丫头!
可这李夫人,孟知府……
他们交代的事,自己也不敢不办啊……
县官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小长歌,不用说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儿起了身。
“是我杀死了先生。”
她惨然一笑。
长歌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上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痛骂狗官,骂他妄为父母官。
她想告诉墨儿,不是自己做的就不要认。
可是她动不了了,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
“贱婢何墨儿,枉读圣人书,”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私奔在先,杀人在后。”
“幸得大夫人垂怜,实乃墨儿三生有幸。”
“如今铸下大错,不求公子原谅,只求先生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墨儿愿以死谢罪!”
下一刻,触柱身亡!
那个言笑晏晏,仗义执言的女孩子;
那个聪颖好学,以水写字的女孩子;
那个眉目含情,欲语含羞的女孩子;
此刻静悄悄的躺在地上,大朵大朵的血花,在光洁的额头上绽放——
最终归于尘土。
“墨儿姐姐!”
长歌目眦欲裂。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柔弱的女子,居然以这么激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县官更是恼火。
蝼蚁尚且偷生!
本以为这贱婢会为了活命,会不顾一切的把责任推卸到她主子身上!就算顾首辅来了又如何!他还能管着自己判案?到时候他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那李一尘丢下狱去,好吃好喝养着,关个十天半月,刚好误了殿试!不就了了李夫人交给他的事吗?还能顺便为孟知府分解了忧,这样一来,何愁不平步青云?!不过想来也是奇怪,李公子可是最有希望拿状元的人啊,他高中了,不也是给姑苏李家争光吗?这做母亲的怎么趁着李大人上京,就一直给儿子使绊子?
看来这李家也不太平啊……
不过他现在没空想李家那些事,现在墨儿以死谢罪,当着那么多人把她家少爷撇的一干二净!
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个不知底细的顾首辅!拘着大公子的事肯定是办不到了,这可怎么和李夫人交差!他的乌纱帽呢?他好大一顶乌纱帽呢?就这么眼睁睁的飞了!
县官恨不得把惊堂木扔在那贱婢的尸首上!
这贱婢是一死了之一身轻松了,他到手的官位找谁讨去?!气得他猛喝一大口茶!
一大口西湖龙井下肚,人也清醒了不少,县官也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初次收到消息的惊喜惶恐,计划被打断的震怒消散,他反倒多了分后怕。
若是真的听从了闺阁妇人之言,将李大公子下了狱,误了殿试,保不准李大人上京归来,就要找自己麻烦。虽说李夫人言之凿凿,自家夫君不会找麻烦,她到时会和夫君美言几句,定让自己平步青云,节节高升......但归根结底,李家怎么勾心斗角,那都是李家的事,万一到头来李夫人反咬自己一口,李大人是信自己的夫人?还是信自己一个小小的知县?
到时候自己就算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电光石火之间,这个被权欲熏晕大脑的知县终于反应过来,暗自为女人的歹毒心思脊背发凉。
看着墨儿的尸体又多了几分思虑......
这丫头死得好啊,生前是个做奴才的命,死后能为自己添官加爵,也算没白活这一遭。
“来人!将这贱婢的尸体拖去乱坟岗喂狗!”
动静闹得这么大,肯定逃脱不了贵人们的眼,孟知府对自己这番作为肯定是没有意见的,就是李夫人......不过李夫人呐,不是下官不想为您分忧,怪就怪在这贱婢性情刚烈,坏了您的计划,这不,下官让这贱婢死无全尸、粉身碎骨,也算是为您出了一口气。
县官拿过茶盏,得意的吹去表面的浮茶,一次不够,还吹了又吹。
就算是姑苏李家的李大人回来了,也没法找自己的麻烦了,李大公子动不得,顾大小姐伤不得,他堂堂一个县官,还不能拿一个“杀人犯”的尸体,跟孟知府、李夫人,表一番忠心了?
“墨儿!墨儿姐姐!”
长歌本想追出去,可被陈元封紧紧拉住。
陈元封低头,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原本激烈反抗的长歌冷静下来,只剩下悲恸的大哭。
为什么?
她明明找到证据了,却依旧留不住好姐妹的命?
为什么?
赤裸裸的证据摆在眼前,还是比不过狗官手中的惊堂木?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看着姐妹被逼迫致死,她什么也做不了。
到最后,
连全尸都没有为她留下。
一旁,听着顾长歌凄厉哭声的少年。
长衫下的手已紧紧握起。
他逼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
不让自己的这颗心为那哭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