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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同人文 雨沫盈霞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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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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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r_Mond

本文由 吾乃小霞 原创。未经许可,请勿擅自修改,转载请注明出处并附带链接。

不知名的深谷两侧,是崎岖不平的乱石和荒芜的野原。空气中弥漫着紫色的雾气,地上的砂石荒草无风自动、随着紫雾弥漫在空中,白日如夜,目之所及,尽是土黄暗紫交织的诡异景象。远处的山影若隐若现地藏在雾气中,显得狰狞可怖。谷中深不见底,漆黑之中,唯有隐约的水声回响。 女侠独自站在深谷旁边,眼前一片浑浊。 谷的对面,似乎有个人影。那影弯曲模糊,若隐若现,就像一条蛇,又像阴间的鬼魂。 女侠心中微动,似乎识得此人,她欲呼又止,一股无名惧意却迎上心头。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忽然眼前一黑,对面的诡异人影好像突地腾空而起,跨过深谷向她飞来!

第一章 江湖疑案

从噩梦中惊醒的吾乃小霞女侠,只感到满头细汗,身上的內襟已经湿透。蜀地的晚风顺着窗口,蹭入薄被的空隙划过她的肌肤,那一阵凉意不仅让她打了个寒战。 抬头望去,眼前哪有深谷浓雾,自己分明置身于烟霞山宅邸的留霞轩内。清冷的月光一如既往,伴随着初秋寂静的夜色,撒在自己的榻上。 有几年了呢?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自踏入止境,女侠心境日臻成熟,即便是东方朔、诸葛等强敌当前,每战亦能泰然处之。然而在梦中,她却依旧束手无策,别说罡气,就连力气也是不上半分。那种如同砧上鱼肉,任人宰割的无助感,令她心生惧意。 “霞姐姐?霞姐姐?”住在偏房的柳如意匆忙披着薄衣赶来,显然也听到了女侠的惊叫声。 “如意,是我吵醒你了?” “没事姐姐,我还没睡呢,在读师傅的书。”柳如意摸了摸女侠的额头,担心道,“姐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柳如意脸上挂着忧虑,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女侠,递上一碗温热的茶水。 “霞姐姐,最近发生了很多大事,我知你放不下心,既然咱们回家小憩,就不要再迫着自己了,来,我用通络归元的法子给你疏通一下气息。”说着,她也不顾女侠劝阻,直接坐在女侠身后,两掌贴在女侠背上。 女侠只觉得药王谷心法所蕴含的独特暖意迅速遍布全身,尽管这股内力相较于她自身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但那温柔的内力却如同春日暖阳,缓缓引导着她的内力在经脉中游走一圈,令人倍感舒畅。 一周走完,女侠舒了口气,笑道:“让如意费心了,我舒服多了,如意你快去休息吧,我去外面转转。” “霞姐姐,你不用我陪着吗?” “没事的,我去看看大家。” “那你披上外衫,蜀地夜凉,千万不要受凉了。”

告别如意,女侠漫步在自己的庄园里。离她的主宅最近的是商昊乾的乾坤轩。她决定去那里看看。自她入世以来,老商是她最早认识的伙伴之一,她现在还记得因为一点小误会,自己和这个商家堡的少主在洛阳城门大战三十回合,双双被押进衙门罚了不少银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老商助自己剿灭了玄水堂,杀穿了天一教,共闯武神殿,真所谓生死与共,肝胆相照,如今他又要义无反顾地陪自己战诸葛长空,可以说,女侠的今天,就是这些伙伴一起陪着走来的。 乾坤轩内,一向整洁的屋舍此刻竟显凌乱,酒壶滚落地上,淡黄色酒液斑驳了地板。床榻上的被褥胡乱卷起,老商人粗心细,被褥从来都是叠的整整齐齐,谁见过这么邋遢混乱? 女侠一惊,还以为老商和田鹏,薛龙城等人喝得酩酊大醉呢,于是进屋一看,只见商昊乾在席子上盘腿而坐,正在运气练功,他的脸颊浮上一股红黑之气,肌肉似乎都拧紧在一块,豆大的汗珠自额头如雨般流下,眉头紧皱,肋间一鼓一鼓的,看得出来内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商兄?你没事吧?”女侠知道,这并不是走火入魔,而是商昊乾在强催内力,研习血魔经。 商昊乾没有搭话,而是又走了一周天的气息,才睁开眼睛,只见眼中满是疲惫。 “哦,是女侠啊,你怎么来也没跟俺招呼一声,俺去给你拿酒。” “商兄,血魔功真如此棘手?瞧你苦练数月有余,进展却如此艰难。” “没啥,女侠,只是老商我是练浑天功的底子,内里都是混元气,血魔功这法子确实邪门,纯阴无比,老商这口气,要转成阴功,属实不易。再者这功法不以气转,化血养血,讲究的是以血动气,练过了容易炼成嗜血魔头,哈哈哈,老商到时候可不愿被女侠大义灭亲,斩妖除魔了。” “商兄,强转气型,最少也要忍十倍痛,受百倍苦,既是阴功,让无幽和逸尘练,岂不是更容易?你又是何苦呢。” 这时商昊乾忽地站起,扶着吾乃小霞的肩膀道:“女侠,确实让夜兄和姜兄练,也许更容易,但老商也有私心,在你最艰难的时候,老商要的是自己站在你的身边!” 吾乃小霞确实感动,她拍了拍商昊乾的肩膀,为他整理家务。老商想要阻止,她只是笑着安抚了他,走之前,还从乾坤轩的小院中,采了几株玉兰,插在桌上的花瓶中。 走出房门,吾乃小霞信步走到了中庭,降铃亭中仍亮着几盏小灯。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位玉人。南知意正在和苏念雪对弈,萧佩吟在抚琴,桃花在和凌烟习舞。 “怎么?大家还没休息?”女侠来至亭中。 倒是桃花先住了舞,将头转进黑暗中,“女,女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看你进了屋吗?” “你在练舞?”女侠甚是惊奇,不久之前,此女还曾是杀人见血的阎罗刺客,而今却于亭中翩翩起舞,令人啧啧称奇。 “我……那个……我在练习西子剑法,剑法招式虽拟西子景,却处处……那个,处处糅合舞势,就比如听荷和夕照两式,就暗合凌烟姐天魔舞的舞姿,练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桃花叽里呱啦地说着,旁边萧佩吟和凌烟仍然自顾自地弹跳,只见凌烟闭目转身,风姿绰约,妩媚动人,宛若仙子临世,她边转边笑道:“桃花妹妹,莫偷懒啊,快来继续练这旋舞,你不是说要于女侠生辰之日,献舞以贺吗?” 萧佩吟掩面而笑,桃花一跺脚,跑出了亭子没影了。 这边南知意一只脚踏在石凳上,一只脚踏在地上,脸都快趴到棋盘上了。 “苏姐姐,你是不是多走了一步?我明明看着的,这颗棋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苏打了一个哈欠,“知意,姐姐才没耍那些滑头,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哈。” “不可能!我明明盘算得很好的,姐姐你不是学的狂风快剑吗?是不是你手太快了挪了我一颗棋子?” “拉倒吧,你还学的天元落功呢,那不是要练棋的吗?” “那……那不一样嘛,棋子又不会走,还得你动一下,我动一下……我施展天元落口诀的时候,一下子连走十几步绕得对方头晕呢!要不你让我先走十步再说!” “让十子还打个什么!知意啊,咱们从下午下到现在,你一盘都没赢过,虽说你棋艺平平,我故意让子你却偏偏还能察觉,怎得如此执着?啊,霞!你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帮我陪陪这小妮子!” “奉陪不了,告辞告辞。” 吾乃小霞可知道南知意的脾气,估计今晚苏苏都睡不了了,赶紧推脱走人。 “对了,其他人呢?”女侠问。 “哦,薛哥拉着秀才去见酒友了,灵儿和小蛮说想去青城山转转,拓跋和小飞去成都买菜了,田大哥,鹭姐在外游历呢,说是下半月回来。” 转眼间,自己的伙伴就有这么多人了,就此归隐也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主意虽不错,但天却不遂人愿。第二日一早,女侠收到一枚飞鸽传书,只见上面写着: 女侠近日可好,成都有新戏上,我在酒铺等你。聂枫。

成都,酒铺。 公孙仪正靠在柜台里面,歪着身子和聂枫聊天。 一见女侠进门,聂枫哦了一声,公孙仪居然也没站直,只是依旧斜靠着,点了点头。 “好家伙,看见名满江湖的女侠到场,你们就是这态度吗?”女侠打笑道。 “女侠,老熟人了,还用客气嘛。”公孙仪道。 “可是有人在泠月门口等了半个月就为了见我一面呢。” “那是她们没缘分,咱家的酒美,女侠可不得常来。” “算你小子会说话,怎地聂大捕头,今日竟有空暇来见我?” “我来成都办事,要是不请女侠喝上一杯,倒是显得我不懂礼数了,怎么?女侠你日理万机,是没空陪我喝几杯呀。” “你少打趣我,哪次你来了,不是和我痛饮一回,哪回空落你了?” “哈哈,好!公孙兄,今日我要和女侠痛饮美酒,把你这最好的酒,来上几坛!” “来咧!” 酒上桌,人不动。 “怎么着,聂大捕头,你们衙门是义务劳动,从不发俸禄吗?这次还是我请你?” “说什么话!女侠,这次不是要请你看戏吗,咱们酒钱你请,戏钱我请!” “真的假的,你转性了?” “哪里的话,说笑了女侠!本官再囊中羞涩,请你看戏的银子还是有的!尽管放心便是!”

戏楼门口,聂枫提着几坛剑南春,招呼女侠:“女侠,走啊,戏快开始了。” “……” “怎么了?” “今天这戏不写着酬谢客户,一律免费吗?” “啊。” “……”

戏园今天人不多,苏小小似乎和正班去接了专场,副班在台上表演《红梅记》。 女侠和聂枫在桌上吃着瓜子喝着酒,也是惬意。 “女侠,近来怎样?你回四大派看了吗?” “无甚,我有点事忙,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女侠你不是流转弟子吗,顺便问问你有没有回门派看看。” 流转弟子是在七煞之变后,各派为了应对魔教卷土重来,故每派出了十名弟子,前往各派习武,各派均应倾囊相授,不得以判门对之,故名谓流转弟子。习得各派武功后,流转弟子可自立门户,或成江湖散人,抑或归入某一门派均可,但只有一条,就是在魔教起势后,必须全力奋战。虽说加入各门各派没有限制,但出于习惯,少林和泠月还是分别只接受男女弟子,除了吾乃小霞,也没人前往极乐谷学武。四大派所谓集武之大者,到头来还是半句空话。 设流转弟子后已过三年,其他弟子快的已过一个门派,慢的还在研习上乘武功,各门各派的镇派武学均是集门派高手之众长,经由数代人,几十年甚至百年传承才发扬光大,又岂是几年时光便可掌握? 然只有吾乃小霞,仅用三年,就掌握了各派所教的所有武学,甚至以残破之身提前入止,可谓数百年难见的天才。 “我倒是没想好,也许最近要回泠月一趟。” “好!”聂枫一拍手,“正合我意!” “果然你小子一定有事,到底有什么事,速速说来,不然我哪也不去!” “哈哈,好好!别急啊女侠,实话说,我来成都,确实是办案的。” “哦?什么案子?” “女侠,你贵人多忙,没有关心江湖大事,你可知道最近各地发生了几起大案?” “别卖关子了,快说。” “首先是今年一月,扬威镖局的罗老镖师,在送最后一趟镖的时候,死了。” “什么?罗老镖师?” “对。” 罗老镖师乃是吾乃小霞的熟人,她初涉江湖时,正是罗老镖师陪她走了几趟镖,为她打通各个山头的关节,让她赚些日后闯荡的银两。在镖局中,罗老镖师的武功仅次于万青山,虽已年迈不复当年之勇,但他的威望犹在,即便是四大派的人,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怎么死的?” “……从肩头斜着一剑斩下,深二寸五分,宽一寸,长二尺。”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直到心头。 “……倚天剑诀。” “对,看着像。” “虽然是泠月武功,但剑法本身并无太大难度,也不一定是泠月宫人所用吧。” “你先别急,女侠,三月的时候,武榜第八,铁掌震天杨铁川,死了。” 杨铁川,铜皮铁骨,金钟罩铁布衫练得炉火纯青,更有铁砂掌的底子,绝招金蚕掌一出,无人能挡,一旦挨上,非死即伤。他一手转掌,配合着精妙绝伦的步法,让人防不胜防,打也不是,躲也不是,确实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此人我有耳闻,怎么死的?” “心脏处被连攻七拳,杨铁川不知怎的,没防住。” “……七星聚会,少林的偏花七星拳。” “女侠果然见多识广,佩服!” “少拍马屁了,还有下一个吧。” “没错,一个月后,沈万钧。” “铸剑山庄的那个沈万钧?” “对,早年间出外游历,这两年才回来,据说掌握了甚么东瀛秘籍,武功不下于天刀门的胡小刀。” “这么厉害的人物,是怎么死的?” “三剑,一攻腿,一攻心,一攻喉。腿为佯攻,入喉一寸五分,穿胸而过。” “……” “女侠?” “三清剑,只是该剑法在太乙门中不算什么绝世武功,如何能将铸剑山庄高手一击而死,我想不到。” “武功无分高低,道愚掌门凭两仪剑法,亦能斩将夺旗。” “……你想暗示什么?” “不,只是提醒女侠你,不要禁锢住自己的想法。” “虽然各派有嫌疑,但也可能只是个案吧,你确定相互之间有联系?” “确实也有可能,但你听了下面这个,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要是真有联系,我想也轮到了……” “这个月,孔雀山庄秋明月。” “此人我记得不是庄中歌姬吗?” “女侠说笑了,孔雀山庄的人怎么可能只会唱歌,此人只是入世不深,你可知道武榜第十的千手观音?” “那是她?” “没错,我和她在武馆切磋过,她那一手梅花镖差点没给我打死。” “此次又是如何?” “秋明月夜半毙命闺中,我因此而来,若我所料不差……” “怪不得你来找我,你这老滑头。” “哈哈,若真要追查这几大派的事,试问还有谁能比女侠更了如指掌?有女侠在其中斡旋,真相想必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唉,我这又得请你喝酒,还得给你断案,你干脆给我发个捕头的标牌算了。” “诶女侠,你要不嫌弃,我这三年没洗的腰牌,你先挂着!” “别贫嘴了,赶紧动身吧。”

几大门派,除了少林,女侠全都待过,此刻她的心情极其复杂。虽说目前为止凶手使用的武功并不高深,但正如聂枫所说,高手杀人不一定要用镇派武功,像谢星云,也不是只会使用星云剑诀。 来到孔雀山庄,只见庄内乱作一团。秋超凡坐镇正厅,看到聂枫和女侠,站起行了个礼。 “庄主客气。”女侠回礼。 “聂捕头,这次明月遭袭,我第一时间报官,还请官爷明察秋毫吗,为本庄做主。” “庄主,您客气,请问这秋公子平日是否有仇人?” 秋超凡低头沉思,沉吟道:“明月虽为本庄歌姬,但我早已视为己女,明月生性坦荡,快言快语,而且涉世未深,纵使在平日里得罪了谁,我却不记得谁会对她有如此深仇大恨。” “最近秋公子有和什么人争吵吗?或者与什么人走得近?” “特别的人倒是没有,最近她一直在庄内,为老太太的寿辰做准备。要说和谁走得近的话,那就是你了,聂捕头。” “什么?”女侠瞪大了双眼。 “上个月她去凤鸣集散心,遇到了你办差,顺便和你在武馆切磋武艺,回来高兴了半天,说打得可痛快了呢。” 聂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好拱手道:“贵庄公子武功高超,本官确实不是对手。” “多亏官爷手下留情了。” “事不宜迟,我们可否尽快看看案发现场?” “好,我马上派人带你们去,只是……小女死得太惨,官爷和女侠还请……” “放心,我们会慎重。” 闺房内鲜血四溅,满目凄凉。一名妙龄女子如同断线的木偶,瘫软在地,粉色的裙裳被鲜血浸染得通红,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女侠和聂枫分别验尸和检查现场。女子自胸口被横斩一刀,深可见骨。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痕,看来是一刀毙命……是偷袭?不像,仔细感受的话,女子浑身还散发着孔雀山庄特有的真气残余,这是用来控制暗器激发力度和方向的。看来确实是出过手的,既然已出手,那怎么会空手而归呢? 等等……手腕处有一个黑点,不似剑伤,没有出血,这是……痣?认真感知也感受不到真气的存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饶是女侠见多识广,这也算是一桩悬案了。 “女侠,如何了?”聂枫那边看似已经查完了房间。 “龙啸之罡刃,死者身上有两道伤口,一道是刀伤,一道是刀气所伤,刀气比刀伤长一寸,是天刀门的天罡仞诀,哼,没我使得好,如果是我的话,刀气便可杀人。你有何收获?” “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这点确实很奇怪。” “你是指那刀伤的蹊跷?” “对,杀手用这么犀利的刀法,怎么房间没有被真气摧毁呢?如果是天刀门人或者女侠出刀,恐怕一刀已经把这床劈两半了吧。” “确实奇怪,没有别的痕迹了吗?” “还有一点,我在床下的地板,窗框和房顶上分别发现了三枚梅花镖。” “什么?!” 女侠赶忙查看,果然如聂枫所说。 “看来秋明月果然出手了,但被那一刀刀风扫落,否则梅花镖落点不会这么分散。” “如此看来……”聂枫沉吟,“此次的凶手确实武功奇高啊。” “对了,我在死者手腕上发现一个黑点,你在以前的案子里见过吗?” “这个点?没注意,似乎不是剑伤,女侠你认识吗?” “不认得,只是感觉怪怪的,你回去还是查查案宗,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这个痕迹,也许以后会是个线索。” 与秋庄主告辞后,二人离开山庄,在回成都的路上,二人继续讨论案情。 “女侠,你现在还认为这四桩案子是巧合吗?” “难说,虽说使用的并非高深武学,但若说是一人所为,无异于说犯人是……” “……流转弟子?” “不,这反而不太可能。” “哦?何以见得?” “四派流转弟子合计四十人,为了防止这些人透露本门派的机密信息,所有门派都对这些人看管甚严,我现在从所有门派都已学成归来,但其他弟子犹在门派中修行,就算是初入江湖,通常也会有门派弟子陪同,要他们犯案,着实不太可能。” “那……难道真的是四派中人?” “现在还不好说……咦,聂枫,你看前方是否有一位老者?” 女侠远远看到成都城门口有一老太正坐在路边,旁边摆着包袱,正愁眉苦脸的四处张望。 “老人家,你怎么了?是迷路了?” “唉,这位闺女,我从峨眉郭家村来,到成都见我孙儿,我这老胳膊老腿,走到城门口走不动了。” “老人家,不要着急,我是官差,你孙儿在哪,我带你去。”聂枫也走了过来。 “这位官爷,我孙儿托信给我,说这两天他外出办事,让我先住在客栈,两位好事做到底,能送我这老婆子去客栈吗?” “好说。”聂枫言罢,随即背起老妪,一路前往客栈。 一路无话,二人将老婆子送到客栈门口。聂枫争着要找小二给老婆子安排房间。 “可不敢!老婆子我给二位官爷添了这多麻烦,怎么敢再耽误二位的差事,我自己去找掌柜的就行,两位好人家,老婆子我谢谢啦。” 盛情之下,二人不便再留,遂向老妪道别,奔向客栈旁的马厩。 “女侠,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你所言有理,此案疑点重重,我恰正欲返泠月谢师恩,正可顺道探问一番,看是否有人知晓此事。” “好,那我就去少林和天刀,泠月和太乙就有劳女侠了!” 二人分别,各奔东西而去。他们没想到,此事牵扯之广,敌人之阴险狡猾,均是他们前所未见,这桩疑案,又将会引起武林一场血雨腥风!


第二章 泠月疑云

如意这几日没有睡好,女侠自入止以来,她的武功确实突飞猛进,但总感觉她总是心神不宁,似乎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晚上惊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纵使自己师从药王,可这病因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她甚至还特地求教于师兄李长青,学了那悬丝问诊之术,却不料女侠见状只是哈哈一笑,道是她在与自己玩笑呢。 这是心病?柳如意不清楚,但她看最近一阵,女侠和拜妮娜姐姐常常有说有笑,也常常夜谈。于是她也去问拜妮娜,得到的消息是女侠在问她西域门派的事。 倒是也有理,诸葛长空此番计败,难免要勾结西域门派,反攻中原,拜妮娜身为拜月教弟子,与碧游教等西域大派都有往来,如果以后要攻打碧游教,和她请教就是必然的事。 唉,看来即便是拜姐姐,也难助我了。 这不,女侠接到聂枫捕头一封信,就又出去了。 柳如意在家急得团团转,可也没办法。

再说女侠,赶了几日路程,到了明月山明月峰。 在山口茶摊喝了口茶后,女侠随即上山,拜入宫门。 泠月宫隐藏在群柏之间,雾气缭绕,偶见一两个穿锦裙的女子背剑而过。这便是女侠初入江湖,拜入的第一个门派。可以说她和众姐妹一同长大。当初她被选为流转弟子,众人有嫉妒,有羡慕,有敬佩,有不满,但更多的是对她的骄傲和期望。门派不大,论实力在四大派之中只能算末梢,但如今这十个人,却承担着将门派发扬光大的重担。 “月霞,你回来啦?”听到守门弟子禀报,赵月芙领着月烟第一个跑了出来。 “月芙,我回来了。” “月霞,你看看你,个子竟长了这么多,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你们也是啊,数年未见,出落得更加好看了。” “讨厌月霞,刚回来便打趣人家,我整日忙前忙后,事事都得操心,都快变成黄脸婆了。哈哈,别说闲话了,掌门急着要见你呢。” “好,待我拜过赵师傅和梁师傅,这就去见掌门。” 赵南菁和梁嫣仍在教弟子剑法拳法,看到女侠,也都是交口称赞,让座下弟子都以月霞为榜样,勤学苦练,为派争光。 辞别两位师傅,踏入天凤殿,泠月宫掌门周清澜正坐在正殿中央,与贴身弟子低头商议,见女侠上殿,也是高兴地起座迎接。 “月霞,你可算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掌门,不辛苦,月霞回来谢师恩了。” 周清澜牵着女侠的手,将她引到自己座旁,握住她的手称赞道。 月霞这几年之努力,师傅们都看在眼里。谁能料想仅三年光景,于流转弟子之中,月霞便崭露头角,非但历经各派试炼,尽得其精髓,更破止境之关,荣膺泠月宫第四位破止高手,实为泠月宫大增光彩! “有师傅和门派打下的好底子,我才能进展神速啊。”月霞仍客气道。 尽管其中不乏客套之言,然女侠确有光大门楣之志。若日后大战再起,仅凭素尘师太一己之力,恐难保全泠月宫之安危。 “月霞,泠月有你这等年轻一辈的好手,本宫甚是欣慰,泠月真的后继有人了。今日你且去休息,明日早早来找本座。” 回到自己的旧卧室,女侠只见早已有新弟子居住,赵月芙特意给安排了一间雅室,旁边就是小姐妹月萝。房间虽精致,但女侠仍然怀念自己的旧房间,挂在床顶的挂饰,那是自己的童年小姐妹月盈做给自己的,还有在木桌上的那个木头小兔子,也是月盈为了安慰罚抄典籍的自己,用小刀削了一个月才做成的。月盈比女侠大两岁,早一年入门,两个人从泠月剑法学起,经历了这么多的寒暑春秋,飞雪落花,后面自己学拳,月盈学剑入了云韶苑,两个人分开居住,才慢慢地远了些,而后自己被选为流转弟子,本以为月盈会为自己欣喜,然而她却心事重重,时常难觅踪影。自己出发那天,月盈也没有到场送行,总是心中有点寂寞,这也成了女侠三年来的遗憾。 听月萝讲,此次月盈在年初被掌门派去中原办事,并未回山,自己也不知道能在山中留多久,还是希望可以见见这位儿时好友。 女侠躺在榻上,明月峰的皎洁月光伴随着薄雾在屋里缓缓流动,仿佛月影本身都流了进来,似有如无,若隐若现,月华如水,看着这一切,似乎想起了过往岁月的那般温柔。 第二日一早,女侠早早赶到掌门处,只见掌门带着自己来到了后厅,遣退了贴身弟子,对女侠道:“月霞,闲话少叙,为师想看看你施展几门武功。” 果然,这些掌握了各派高深武功的流转弟子,也同样是各派了解其他派别武力和功底的最好的渠道,虽说在设立流转弟子之时,各派已经约定,不允许向流转弟子探听别派信息,但恐怕早已成一纸空文。 女侠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各派的镇派武功和心法,很多是要经过独门修炼方式以及长期的积累才能修炼的,展示一番也无妨。有一些关键的法门和诀窍,自己也会判断是否透露。 “师傅,你想看什么?” “来为为师展示一段太乙的化玄神剑诀。” 女侠点点头,化玄神剑诀为太乙的镇派神功,剑法灵动迅疾,招式恍若鬼魅,令人无从闪避。然而太乙众多年轻弟子已多次施展此招,掌门想必已有所洞察。此番恐怕意在考验我玄微真道心法与九曜移星步法的融合,探究内外轻功相辅相成,互相催动之秘。 女侠取得一柄木剑,摆了一个起手式,运起玄微道法,一剑破空而出,化身十一剑,剑影交错,织就一张光影之网,剑锋所向,剑气缭绕,剑锋过处,剑气残留成影,瞬息间,空气中繁星点点,恍若银河倾泻。脚下移星步转瞬之间已走了贪狼、禄存、文曲三个方位,步法之绝妙,配合漫天剑影,直教人眼花缭乱,无从分辨。只见女侠忽然施展左辅右弼,步法归一,一步踏出,十一剑合而为一,带千钧之势,一剑扫来,正是剑荡四方之招。虽只短短两招,看似却已使过千招万招,如是一般江湖高手,恐怕早已成筛子了。 “好剑法,太乙真传,果然绝妙!前三剑为剑法延伸,后七剑由移星步带起剑势一飞冲天,配合玄微真道那浑厚的内力流转,剑气长久不化,锁敌不动,最后一剑万剑归一,雷霆一击。正可谓一式化千剑,千剑化万招,比之我派舞殇剑诀,确实更为精妙,最后一式倒有我花谢殇情之威了,月霞,你认为如何?” “掌门,这最后一招借着九星连珠之威,一步跃起出剑,实是为了弥补化玄剑伤害羸弱之缺点,若论轻功,我派踏月留香更为灵活精妙,配合剑法使出,威力和精度应在神剑诀之上。倒是化玄剑讲究一出百出,随机而变,并无定式,仅这最后一式,也可后撤,也可旁移,也可撤剑,也可再起,不可一概而论。” 掌门点点头:“那我们如何对应呢?” 女侠笑道:“太乙教以道学为基,八卦九星为引,即使是止境高手,如果不熟悉太乙教的道学精要,施展出此剑法也无须多虑。此番是弟子使用,加上了止境的玄微内劲,剑气方可残留如此之久,一般的弟子,剑气本身就似有似无,别说封锁对手行动了,凭借泠月的身法,前面的几剑单独躲过亦非难事。此外,若对九宫八卦的相互关系不甚了了,九曜移星步即便再精妙,也难以与剑法相辅相成,实现四面楚歌、八方风雨皆能应对的境界。哪怕是最后一式,我亦在剑法中融合了天刀门的一击万钧之势,一般的寻常弟子更不可能使出,他们使出十剑甚至九剑就已经势竭。我派舞殇剑诀精妙之处,在于对情绪的控制,只要心静如水,剑法自然能达到很高水平,而我派弟子从小便习泠月心法,配合影月清心功,不仅易于达到静心之境,即便未至掌门弟子之列,提前施展舞殇剑诀,亦能展现不凡威力,所以我派年轻一辈弟子,一定比太乙同辈弟子更优秀。” 掌门满意地笑了笑,点头道:“所言极是。不过月霞,我之前曾见过玄虚前辈施展过此功,那威力确实惊如天人,但比起剑法,玄微真道功的施展似乎更加深厚,那十一剑在内功衬托下,威力倍增,每一剑似乎都能贯穿天地。” “是了,师傅,玄虚前辈的功力自然深厚,然还有一个原因,月霞从小习泠月心法,内功是阴性的底子,太乙教派全派均研习的都是混元内功,内功属性各异,致使内力在经脉中的流转方式大相径庭,想强行使用,威力自然骤减,若想强行转化经脉习性,只怕很容易走火入魔或者经脉破裂,武功全废。” “月霞,你说得有道理,我以前也曾尝试用辉月神功催动化玄神剑诀以及天刀三式,然其威力犹不及玄虚前辈与楚门主之五成,即便止境高手能以内劲补缺,然阴阳混元三功属性迥异,强行转化,无异于难如登天,据我所知众多流转弟子也正是卡在这里,就拿我派来说,天刀和太乙流转而来的几个女弟子学习外功轻功还算容易,于内功修炼之时,她们便显相性不合,更有甚者,研习素女周天功亦难突破瓶颈。 对了月霞,为师听说你曾前往极乐谷,那恶人谷的内功为师听说都是阴性,不如你施展一套来给为师观看。” “好,师傅,待我调息一回,便使给你看。”女侠说罢坐下调息半晌,再睁眼时气息已变,方才那浑厚气息荡然无存,一股诡谲伶俐之气自女侠身体弥漫开来。 女侠思索如何演武,虽说掌门如此吩咐,但在这名门正派中公然使用魔典恶功还是不妥。故女侠只催动了五阶斩煞的道心种魔功,更以内力压制魔种,不让其发芽显现,外功则没有选择阴险诡谲霸道的太阴绝命手和鬼啸阴风刀,而是展示了浊天南谷主的绝技:灵犀宝鉴。 只见女侠身形跃动,十指交替刺出,每一刺,指尖都露出黑色魔气和红色血气。灵犀宝鉴虽为疗伤功法,但本质是催动阴功,利用汲血控髓之术,强行控制对方体内真气血液流转,激发某些关节经脉大穴,达到治病疗伤激发效果。随着天外天化身法的虚幻步伐,女侠的身影如陀螺般旋转,十指如鬼魅般从诸多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指尖所到之处黑气缭绕,那黑气逐渐包围,黑红气旋交织,彷如女侠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浑身柒佰二十个穴位尽被覆盖,尤其心、肝、脾、肺、肾等几个重要器官竟在团团黑气中显露出血红之色。 即便周清澜身为掌门,阅历丰富,极乐谷的神秘武学亦非她能轻易见识。目睹这几大精妙绝伦的武功,即便是武功高手,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便是极乐谷绝学吗?我听师父说谷主浊天南有一成名绝技,一指定生死,一指破阴阳。如今看来,果然是神乎其技,纵道是万般变化也不为过。还有这股霸道真气,想必便是传说中的衍魔典所记武功道心种魔了,只是我对这种武功一窍不通,等之后月霞你好好和我说说这种武功的修炼和运行法门。” 女侠淡淡一笑,她当然不可能告诉周清澜,如果告诉她修炼方法和原理,自己估计当场就被当作魔教恶人杀灭证道清理门户了。 “不论如何,果然极乐谷的阴性武功,更适合咱们门人发挥。只是,月霞,我有件事却想问你。” “师傅,什么事?”女侠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月霞,如果照你所说,你发挥泠月和极乐谷武功,都能得心应手,然一旦使用阳性或混元内功,就会威力骤减,但你的混元功几乎能发挥到九成甚至十成,这又是何缘故?你刚才使那化玄神剑诀,威力绝不亚于太乙止境高手,丝毫没有看出功力衰退之势,月霞,你可是有事情瞒着为师?!”周清澜忽地一拍背后墙壁,只见墙壁轰的一声,塌了半壁,尘土飞扬。 “师傅……月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少林寺玄慈方丈指导弟子,道我半路学艺,根基本就不牢固,又在十三岁那年误入长白山冰火窟,那时为了活命,强行运作纯阳纯阴两套心法,改变了自己的真气流转轨迹,后又遇到何方高人的干尸一具,从他手中寻得一朵奇花,服下后修成净尘琉璃体,这番机缘才让徒儿可以活用阴阳内功。徒儿不知真假,但却也没有其他线索……” 周清澜沉吟片刻,叹气道:“既然玄慈方丈已有此言,想来这便是你命中注定的机缘了。” 当下掌门又叫女侠打了几套武学,对其中的不明之处,皆悉心询问,时而还会提笔记录要点。 天色渐晚,女侠确也累了,看掌门也已心满意足,便行告退。 “等等,月霞,为师还有一事问你。” “何事,师傅?” “你现在作为流转弟子,已学成所有门派绝学,那你之后会回泠月吗?” 女侠一怔,这件事她确实没有想好。现在诸事繁多,大敌当前,她也没有心思考虑此事。 “师傅……” 见她犹豫,周清澜失望地叹了口气。“罢了,为师累了,你且去休息吧……” 对于此事,女侠其实并无多少想法,如今的江湖局势危如累卵,早已不是独门独派可以解决的了。自己现在是江湖散人、恒山掌门的身份,自然可以办好很多正派无法光明正大去做的事,再者以后不管回不回泠月,她自然会全力照拂这些小姐妹。

离开天凤殿后,月芙体贴地吩咐伙房为女侠精心准备了数道佳肴,其中包括取自邻近荷花池新鲜捕捞的鲤鱼制成的清蒸鱼,清新爽口的莲藕汤,更有那历经一番波折,自猴儿手中巧夺而来的香蕉制成的泠月特色名菜——拔丝香蕉。女侠也是好久没吃了,如意她们的料理手艺确实不错,但川蜀之地,多重麻辣,明月山离川蜀不远,口味却偏清淡,属实难得。 “果真是咱这山中溪水滋养出的鱼儿,味道之鲜美,别处难有。”女侠吃得津津有味,不过须臾,半条鱼便已进了肚中。 “呵呵,女侠在外走南闯北,四海的美食一定没少吃,偶尔也回来尝尝咱们明月山的清爽口味啊。”月芙在旁作陪。 “对了月芙,咱们派年轻弟子武功怎样?” “月霞你还想着派里的小辈,真是太细心了。你放心,咱们派近年来吸收了很多新弟子,除了附近村落的姑娘,更有众多女子远道而来,慕名投奔。此外,派里的流转弟子也吸纳了不少半路出家或拥有他派功底的求学子弟,当然,因为仰慕月霞你而加入门派的更多,现在咱们门派可属实壮大不少呢。” “这是咱们门派人杰地灵,名望所致,再加上师傅和诸位师姐悉心教导,我派该当此报,月芙,咱们门派中,习得倚天剑诀的弟子数目几何?” “倚天剑诀吗?那人可不少了,这一辈弟子里,除了小青衣和六位掌门师姐,云韶院三代弟子也全都会使,瑶光苑里也有月贞月缘两位师姐,是通过了掌门考验,可以学习互通武学的,哦对了,还有两位流转弟子,她们进展的比较快,也已经学了一段时日了。” “那这里使用最熟练的谁?” “哦,大家用得都不错呢,要说最熟练的,除了小青衣,也就是月盈师姐呢。” 盈儿……?听到姐妹的名字,女侠心底里升起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是啊,月盈师姐进展神速,掌门说她的倚天剑诀已经炉火纯青,即使用寻常兵器也能发挥巨大威力,单就这门剑法来说已不逊于小青衣和梁嫣师傅的舞殇剑诀了,掌门也希望她以后可以继承梁师傅衣钵,做云韶院的苑主呢。” “月盈是去中原了?具体去哪了?” “应该是洛阳附近吧,我记得掌门令她去拜见白马寺弘明住持呢。” 洛阳……女侠心头生起一股不祥之兆。 “此去已近半年,还未回来吗?” “我们也奇怪,按往来路程,应该回来了,传话弟子也没有消息,也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 女侠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愿相信那可怕的猜想。 “……月芙,你有咱们门派弟子的入派名簿吗?” “女侠,你要查什么吗?名簿在玄素阁一层,女侠可自行前往查看。” 女侠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了玄素阁,找管事曲思菡寻得入派名簿,她记得名簿中除了记载弟子名录,也记载着众弟子入派时的家庭背景。 她迅速翻阅到月盈的名录,只见上面写着。 “月盈,原名刘书盈,承圣二年生人,洛阳郊外刘家铺人氏,年幼时家境贫寒,父母被逼入毒龙帮行劫掠之事,彼时毒龙帮为非作歹,甚至拦截洛阳镖车,杀人劫财,罗武才镖师携镖局武师剿灭毒龙帮洛阳分舵,刘家父母亦因此遇难。书盈年幼孤身,一人困苦,难以为继。毒龙帮虽为悍匪,扬威镖局众人仍由罗镖师带头,看望各家匪徒家属,给予补偿财物。轮到刘家时,镖师们见小女孩孤苦无依,心生怜悯,欲将其收养于镖局之中,然书盈再三拒绝,众人无奈,只得留下些许银两以助其度日。后被其叔骗光后,女孩幸得邻居接济才可过活。于承圣九年入派。” 后面是一张入派的小纸,写着各人入派的志愿,只见月盈的纸上,歪歪扭扭只写了两个字:报仇。 女侠叹口气,翻过页来继续看到。 “月盈初入门派,拼命练功,后经无月及月烟、月芙以及各位苑主的劝解,终放下仇恨,后又与迟一年入门的月霞交好。” 此页最下面有陆灵云批示:“月盈资质甚高,练功刻苦,尤其善于倚天剑法,为人沉稳低调,行事不喜于色,虽望大成,然心性仍需磨砺,望勿再为仇恨所累。” 女侠读罢,叹了口气。早年间天灾民怨,百姓多难,众多人为糊口无奈落草,杨威镖局彼时初建,为扬名立威,必须保证镖路安全,剿灭山匪也多是无奈之举。然盈儿家境本就穷苦,又在年幼时父母双亡,纵罗老镖师作出补偿,这几岁的小女娃也怕走上极端。 只是自己作为月盈长久以来的姐妹,对于这些事竟然一无所知,却还埋怨月盈未送自己出行 ,真是大大的不该…… 然从案件考虑,月盈如今武功大成,确实有实力也有理由击杀罗老镖师为父报仇,待老镖师走完最后一趟镖,回家调养,那时不管从哪里看来,都没有理由再前往报复的了,难道真的是…… 女侠想及此处,连连叹气。忽听门外有喧闹声。 女侠急忙推门而出,行到山门处,只见一伙人在门口叫嚷,个个手持武器,为首一人女侠认得,是洛阳镖局的周镖师,旁边也有一两位镖师在劝阻。两位苑主带着四五位弟子,在与众人解释。 见女侠现身,劝阻的镖师急忙趋前,压低声音道:“女侠,您竟身在泠月?” “这是怎么回事?” “唉,今年年初,罗老镖师走最后一镖,途中被歹人一剑杀害,衙门派聂捕头来断案,虽然捕头没明说,但我们也都能看出来,歹人使的是……那个……” “倚天剑法。” “对,我们常日走镖,见过贵派高手用过此招,而且年初那时,有镖师在白马寺见过贵派女侠。当时众镖师就想去贵派讨要说法,可被万总镖头压住了,过了这许多日月,结果趁万总镖头外出,几位镖师再也忍耐不住,说甚也要来贵派,我们劝也劝不住啊。” 女侠点头,罗老镖师身为扬威镖局元老,威望卓著,如今忽然身死,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岂有不怒之理? 只见梁嫣道:“诸位稍安毋躁,杨威镖局与我派素来交好,我派中人对罗老镖头甚为敬重,断无可能谋害老镖头。” 周镖头怒声道:“梁苑主,我自然知晓我镖局与贵派交好,但你派弟子众多,又添了许多流转弟子,你能否保证她们之中,无一人与我镖局有私仇?” 梁嫣道:“周镖头,我派弟子入派时,会对弟子背景做细查,品行不端的一律不要,有些恶劣的也早已门规严惩或逐出门派,泠月立派近百年,还从未出过大奸大恶之徒。” “那贵派月盈女侠呢?早年是不是与我镖局有仇?听闻贵派在年初派女侠去洛阳,如今怎样了?可以的话请女侠出来,询问一二便知!” 这一语,泠月众人皆闭口不谈,面面相觑,女侠也是冷汗直冒,书盈入派后赐号月盈,前几年在派中苦修从未出山,除非她自己报出本名,否则怎么会有人知晓她的过往?再者入派名簿是派中重典,绝不可能轻易让外人知晓,这几个镖头一开口就指名道姓,难道这里还有蹊跷!? 梁嫣只得道:“诸位镖头,且勿急躁。月盈是外出执行任务,尚未归山,此事尚有蹊跷,请诸位容我派进行调查。” 众镖师一听这推脱之词,哪里肯干,吵着要见掌门,要求泠月交人,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有几个粗汉子推搡女弟子,双方有人已刀剑出窍。 “诸位请等下。”女侠大喝一声,带入内力,震得双方均是一愣。 “女侠……”周镖师声音颤抖,显然底气不足,“你……莫非是要庇护门下弟子?” “我现在非属泠月,何来护短一说,月盈我确实熟识,纵与贵镖局嫌隙,但这么多年的往来,我对月盈的脾性了如指掌,月盈为人低调,但心胸宽广,行正坐直,绝不会做此等杀人报复一事。” “你能确保吗?泠月诸位英雄武功高强,我们自然打不过,还不是你们上下嘴皮一碰?仅凭你几句话,怎能信服?” “诸位镖师,如信得过我,请诸位今日暂且收手,在下正与聂捕头一同侦破此案。在下承诺,定会尽快查明真相,如若真是泠月门人所为,诸位请看……”女侠出剑,剑气将旁边巨石削成齑粉。 “……既然女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盼着女侠给个公道!”周镖师知今日已只能到此为止,便招呼众人收兵。 然而在离开的人群中,女侠似乎看到一个人影,颇为熟悉,却一时难以分辨。 看来此事非轻易能解决,女侠无心久驻,决定先往太乙寻求线索。

第三章 太乙寻踪

乌云蔽日,一线微光在紫色的雾霭中摇曳欲灭,挣扎扭曲。幽谷之底,暗流湍急,却如阴川之水般死一样的寂静。 女侠在此岸,那人在彼岸。 身形比上次明显些,是个女子,然其面庞仍被雾气包裹,不能见得。 “你……”女侠犹豫半晌,伸出手想去探缥缈的身形。 “你……”那人身影忽隐忽现,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你为何缠我不放!为何,为何!”对面忽然怒吼,身影急剧扩大,仿佛地狱煞影,向女侠扑来。 “啊!”女侠惊醒,夕阳的暖光透过马车车窗洒在薄毯上。 “女侠?做噩梦啦?这太乙山马上就要到了,女侠咱们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准备下车了!” 女侠微一点头,取了些南阳渡名酒独山玉,又食了两块一合酥,掀开帘子,金色光辉瞬间洒落身上,窗外便是那巍峨轮廓,云雾缭绕的太乙仙山。 驾车老汉扬鞭快行,正所谓满目青山叠翠浓,柱峰云绕鸟无踪,栈道蜿蜒云际过,松间幽静听啼声。

下得车来,已至山脚,青石小径蜿蜒而上,松涛阵阵,沿途古木参天,鸟鸣幽幽,不觉间已行到山门处。 莫灵武道:“女侠?多日不见,女侠竟回来了!”旁边玩耍练剑的小道看到女侠,都凑了上来,围了一圈又一圈。 “女侠,你此番出山,又去哪里游历啦?” “我听说女侠在幽州惩奸除恶,大逞威风呢!” 小道们叽叽喳喳,犹如群鸟喧哗,将女侠围成了说书场,好不热闹。 “呦。”远处一声招呼,女侠望去,只见三丰坐在草丛中,背后靠着楚休狂,向女侠招了招手。 数年不见,此子还是这么放荡不羁,逍遥快活。 女侠轻笑,告别众道,前往紫霄大殿,恰见道玄掌门与程灵素正低声交谈。眼见女侠进来,道玄眉开眼笑。“小霞,你回山了?” 程灵素亦喜道:“师妹自离山之日起,掌门便时常挂念,总说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又叹你离山过早,太乙山诸多绝学尚未传授于你呢。” 道玄大笑:“小霞天赋异禀,身怀神功,早已超越我等预期。太乙山虽大,却不及你心志之广啊。”说着,他握住女侠手腕,捋髯道:“气息丰沛,丹田深不见底,果然已达止境,我派止境高人虽不少,像小霞你如此小小年纪就已达此境界者,实属罕见,果然是我教百年难遇之奇才啊。” 女侠谦逊而笑,答道:“掌门谬赞了,弟子不过勤学不辍,略有心得罢了。”道玄点头,笑道:“小霞你此番归来,就不急着走,好好休养,众师伯师侄也都想与你叙旧呢。”女侠默默点头,却深知此次归来,责任重大,须臾不敢懈怠。 “掌门,弟子我想求见清虚师祖。” “师祖他今日有事外出,你且休息,明日我自会安排他老人家与你相见,灵素,给你师妹安排餐食住处。” 女侠随程灵素前往往日住所,却见设阵台有几张生面孔在修炼阵法。 “师兄,这几位是?” “哦,是咱们新一批流转弟子,天刀与我教内功相性相合,进展快速,之前与你同期的王云扬和柳逸云也已经功成前往少林了。” 女侠点头:“师兄,不知我派年轻一辈弟子武艺进展如何?” “哈哈,也许是受了你那时的提振,一个个都进步飞快呢,就如灵雪她,不仅道学飞涨,能自己开坛授课,她那梯云纵的功夫也十分了得,我看也不比师妹你差呢。更不用说星云,自悟了他那惊世剑诀,便时常与师祖切磋,每次都搅得天摇地动的,不得安生。还有春风,自从上次受了师祖点拨,修炼紫阳万道拳法竟然连破瓶颈,师妹你这次可以与他切磋看看,恐亦不能轻胜。” “太乙七子,果然各有绝技,名不虚传啊。” “师妹,你还和我们客气什么呢,在太乙教一年有余,就学成本教全部外传功法,此等不可思议之事,年轻一辈的弟子恨不得给你立座雕像呢。” “师兄,你知道咱们与铸剑山庄关系如何?” “铸剑山庄?”程灵素偃声“师妹,你,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果然有隐情。 “我自然是有消息才来的,此番也是为了解决这桩事件。怎么?是发生了何事?” “唉,此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确实瞒不住师妹。铸剑山庄的沈万钧沈大侠,前两年外出历练功成而返,庄主欧潭林本欲委以副庄主重任,并借此机会让其结交四大门派,故于今年早些时候派遣其至我教,共商下批刀剑订单事宜。然而,谁料……唉……那沈大侠在半夜宿于我派迎客厅时,竟遭人暗算,以三清剑法一招毙命。那之后我教虽也已报官,并积极追凶,却毫无线索,铸剑山庄与我教结仇,解除了所有刀剑订单。尽管我教与天刀门及周边铁匠铺紧急订购刀剑以弥补损失,但此番事情,对我教声誉终是毁损。道简师姑虽竭力斡旋,却仍旧难以抵挡外界的冷嘲热讽,教内同门最近也有些疑神疑鬼了。” “那沈万钧身手如何?如何轻易就能被三清剑杀死?” “沈大侠来我教时,春风曾技痒与其切磋,那沈大侠武功属实不差,手握飞镖落地生烟,他人在烟中身法极诡,拳打不着剑刺不着,一把短刀,出刀不见刃,寒光都不曾见就取人咽喉,步法也极怪,分明往东走,却三两步绕到西边,春风初战失利,再战才占了个平手。” “和春风师兄打平?”女侠吸一口凉气,此等高手竟然被人用初级剑法一击制敌,对手武功该有多匪夷所思。 “我教中,唯有师祖有此等实力,然师祖断非滥杀之人,岂会无故伤人?” “……对了师兄,你可否有看过尸体?” “看过,怎么了?” “你可见尸体手腕处,有无一个小黑点?” “……容吾细想……啊!确有此事,彼时吾等同门皆惑此伤口之谜,既无伤亦无血无真气残留,苦思冥想亦不得其解,清师祖与凌师祖观后,默然离去,至今犹未知其所以。” “……”女侠心里疑惑更甚,但想到明日要找清虚师祖请教,便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女侠在程灵素接引下,来至太和殿,清虚真人正在静坐蒲团,手持拂尘,一手却把玩着一片叶子。 只见那叶子凭空被真气一丝丝地削掉,叶丝围绕叶柄以太极之形旋转。 “吾乃小霞参见师祖。”女侠叩拜。 清虚颔首,站起身来,牵住女侠手腕,半晌道:“果然已入止境,你那时虽丹田受损,如今气息竟比正常入止要更稳更强,果真是遇得一次好机缘。” “多谢师祖。” “你本次来,多半是有事吧。” “正是,师祖,我是来向您请教三清剑一事。” “三清剑?哦,是数月前那沈居士一事吧。” “是,我正与聂捕头一同侦破此案,本次也是想调查清楚,还咱们太乙一个清白。” “嗯……” “师祖,您该不会嫌弟子多管闲事吧?” “哈哈哈哈。”清虚大笑,“年轻人就该学以致用,见义勇为,我教这么多弟子,也没几人像你一样,为护教付诸行动,我这是高兴啊。” “那师祖,您也看了那晚沈居士的伤痕,您看出有何线索吗?” “嗯……”清虚沉吟半晌,忽然前往楼边,折下一根树枝。 “我确实有想法,但尚未成型,与其由我告诉你,不如你直接见识一下,拔剑!” “师祖,您这是要亲自指点弟子吗?” “呵呵,实话说,与你过招,一方面是验证我心中想法,另一方面,你如今技艺大成,我也技痒啊。什么功夫都可以,不许留力,全力应战!” 女侠知只能动手,便躬身作揖,随后拔出流光长剑,刹那间寒气袭人,剑身泛起淡淡蓝光,剑尖不动轻颤,似有灵性。 “好剑!这是何方兵器?”清虚目光一亮。 “师祖,此剑名流光,是弟子在一次机缘中偶得图纸,后委托天山隐者,铸剑大师剑王君子陵他老人家由陨铁,雪骨以及不折之花就天火神泉之水铸造一年而成。” “果然是把神剑,这也是你的造化,好,来吧!” 女侠不敢怠慢,全力而出,脚下移星步,步步生风,口念神剑口诀,一剑化十一剑,只见十一道剑锋裹着锋锐剑意同时从四面八方向清虚袭来。 “不错,纵使教中高手,使这十一剑也只能循序渐进,而你却能同时以一化多,果真后生可畏,你看这招!” 清虚手中树枝往前便刺三下,鸿浩内力随着树枝倾泻而出,每一击都足以将女侠的数道剑气打散。 好个三清剑气,凌厉非凡!太乙三清剑在止境高手手中施展,犹如龙腾九天,足以毁天灭地。仅仅三剑,便轻易破招,女侠一击既失,身形一闪,施展轻功后退。 “步法伶俐,剑招高超,但你这样可是胜不了我的。” 女侠流下一滴汗,捏了一个剑诀,提气,笑道:“师祖,请接招。” 招字声还未落,人已消失,魅影中蓝色剑光袭来,却未见剑身。 清虚以玉清剑一格,那疾如闪电的一刺之剑竟忽的凭空消失,紧接着又是两道剑光自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劈向清虚双腿,寒光闪烁,令人心惊。 清虚变招下格,却见眼前一抹红色,吾乃小霞腾空而起,连出四剑,连劈带削,从四面八方围住清虚。 “好个七截剑阵!”清虚并不慌张,仍是三剑击出,挡剑,刺头,砍肩,树枝后发先至,眨眼间已抵住女侠要处,女侠无奈收招。清虚简单三剑便破女侠剑招,女侠转眼已后撤数步,摸着颈部淡红的痕迹,疼的直哎哟。 “哦?没砍上?”清虚惊奇道,“好快的身法。” “师祖,现在才开始呢!”女侠提剑再上,这次竟变招改砍为刺,其破空声大作,流光之剑锋芒大露,清虚欲格,却只觉得剑招中蕴含剑气锋利无比,只得侧身避过,手中树枝按住剑身,借力打力,欲将女侠攻势化解。女侠却反手一砍,长剑又以万钧之势反劈清虚手臂,清虚只得再避,二人身影交错,剑气纵横,眨眼间已过了数十招。 “这剑法够霸道!我怎么记得似乎是以前华山的剑法?” “是,师祖,弟子使得正是五狱剑诀!师祖,你只使三清剑吗?” “三清便够。” “好,那师祖你小心了!”交锋之际,女侠猛然挥剑,身周剑气纵横,数道凌厉剑气伴着流光剑的蓝光,以覆天之势向清虚压去。清虚手中树枝舞动如风,三剑复三剑,从纵横剑气缝隙之中穿梭而过,又是点剑,刺胸,砍颈,脚下步法腾挪,便已离开剑气覆盖范围。 “师祖高招,好个连打带撤,面对这纵横五狱剑气竟不挡反攻,弟子佩服!” 清虚这次却没回话,只是自顾自地用树枝刺来刺去。“唔……不太对……应该是这样?这样才更像一点……嗯……” 看着师祖试招,女侠乖乖地抱剑在旁。 只见师祖招式虽未变,但内力竟然越来越少,每一击却显得愈发轻灵。 “嗯,差不多了。接招!”清虚微一点头,忽然发难,又是三剑砍来,这次剑势虽轻若无物,女侠却觉无处遁形,勉强招架两剑后,肩头已留下一道红痕。 清虚点点头,笑道:“来罢,使出你的绝学!” 女侠咬紧牙关,大喝一声,提剑攻上,只见女侠剑招诡谲,围而不攻,转身只见却在对手不可见之处连刺数剑,剑气如丝,绕过清虚防守,直取其要害。 清虚眉头一皱,身形微动便已躲开,又是一剑上清剑。女侠连打代削,一剑震在树枝上偏离其剑路,随即又连攻数招,剑招连绵不绝,每击都意在攻其要害,迫其防御。 “这是什么剑法?虽上不得台面,却着实实用。” 女侠不好意思说,这便是拘魂阁的幻影无形剑。 “虽是杀人剑,却也无妨,武术本就是杀人技,光摆架势有什么用。”清虚笑道,身法却越来越习惯的躲开剑招,手中树枝只管点刺要害,步履轻盈,仿佛游丝穿针,逼的女侠也不得不提剑防守。 二人又攻五十余招,女侠身形渐缓,身上香汗淋漓,喘气声甚重。 “哦?你累了?也不错了,可以和我酣战至此。”清虚满意地点点头,手中剑再刺出。 女侠忽地消失! 剑意倾泻而出,铺满天地!此刻清虚只觉天地异变,地动山摇,周围密而无光。 只见在一片漆黑中,一股剑意以闪电之势袭来,只一剑,迅疾无比,超越往昔所有招式,如风之掠影,光之瞬息,剑锋所向,犹如白驹过隙,闪电之击,直指清虚眉心! 星云极剑! 极快,极快,快极无匹的一剑!比之谢星云本人使用,其剑势之凌厉,其剑速之无敌更甚! “啊!”清虚皱眉,一剑刺出,树枝瞬间化作一道青光,精准点在剑尖,正欲拨挡,女侠剑招又变,她一转身,两眼放出精光,流光剑反手砍来,一条巨龙随着剑刃倾泻而来,同样是无可匹敌的速度,剑招之锋锐势不可挡,这一招便会决定胜负! “哈!”清虚大喝一声,三剑刺出! 破龙!刺喉!刺胸! 二人定了,女侠的头和胸又多两个红点,而那斩龙之势,却被清虚在胸前惊险一转,挪至别处去了。 女侠汗流满面,缓缓收剑,恭敬作揖。 “师祖果然神功盖世,弟子不敌。” 清虚也拿出帕子擦了擦汗。 “使得好,使得好啊!我原道你方才使那诡谲之招,只道是你已力尽,未料那竟是诱敌之计,只为在我疏忽之时,使出那星云绝技。” “弟子明知不敌,唯有用此等招数,请师祖赎罪。” “无妨,打得很聪明,如若只是星云剑招,后四剑我便可轻易化解,我未曾想到你竟然可以直接使用斩龙之击,只是你这最后一击,无论速度和力量均倍于星云,这是如何?难道使用了别派武功?” “师祖慧眼如炬,弟子借用了泠月派的辉月神功与踏月留香之技。” “原来你竟临时变招。” “是了,辉月神功中有一招‘无双’,可于极短时间内增加弟子身法与聚气,因为无双之招,弟子才可在星云剑诀首招后直接使用斩龙式。踏月留香中有一绝招‘望月飞云’,乃是需要调息甚久,可以抽形换影飞云摘月之招式,星云剑诀配合这招使用便能提升速度,令威力倍增,再加上流光剑轻薄迅捷,是以能增加徒儿招式威能。” “原来如此,哈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清虚大笑,扔掉树枝,负手而立,那树枝离手瞬间,断成碎末。 “那三清剑,你可悟了?” “这……弟子有奇怪的地方。” “勿言,勿言,你自行领悟即可。这三清剑之谜我虽破解,但这次的敌人确实难以捉摸,武功也超乎想象,恐怕是你一劫,如果你需要太乙协助,尽管开口!” “多谢师祖……”女侠行礼。 清虚抽出女侠的配剑,看着上面闪闪剑锋,道:“你这流光长剑,果是极品,于一般武者,乃是巨大助力……” 女侠见清虚欲言又止,有些奇怪。 “对了,你且过来这里。”清虚忽地招呼女侠过去,他牵着女侠的手,又扒开她的眼皮看着。 “师……师祖,您这是为何?” “唉,原来如此,以前我便觉得奇怪,你为何使用我教混元内功能有如此成就。” “师祖……?” “我给你一句话,你定要记着。” 清虚看着吾乃小霞的眼睛,低声道:“舍武论心,才见本真;合而为一,方可破敌。”

得道祖真言,女侠若有所得,谢过道祖后,便乘车前往铸剑山庄。 这一日,至龙泉古镇,女侠在镇上稍作休息,第二日便前往湛庐山上。 闲话少叙,不多时,女侠已至山庄大门,只见山门紧闭,平日于几里外都能听到锤炉锻造之声,如今却噤若寒蝉,一片死一般的孤寂。 女侠扣了门环,等了好久,才见护院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门缝中,露出的是护院那苍白布满胡渣的脸 “女侠?您怎么来了?”护院急忙开门,引女侠进入山庄内院。女侠这才发现别说打铁声,便连烟火气都空了些,杂草横长,眼见要没落了。 进入正厅,庄主欧潭林坐在圈椅上,手拿一壶酒,正无精打采地灌酒。 护院正要招呼庄主,女侠止住,默默地坐在欧潭林旁边,从怀里摸出一瓶竹叶青,为欧潭林满上一杯。 欧潭林感激地望着女侠,点了点头,一饮而尽,女侠也自饮一杯。 护院退出,偌大的房子,只有这位庄主与女侠对饮。 “女侠……说实话,我现在还想得起我大哥。”欧潭林没有放下过酒杯。 “我大哥是做了错事,他却只是想让山庄像以前一样,他是个活在过去的人……我现在还能梦见那堵墙,梦到大哥哀号着锤着,那墙却纹丝不动。” “那是七煞贼人诓骗你大哥,不是你大哥的错。”女侠安慰道。 “不,他错了就是错了,我认的。”欧潭林又饮一壶。 “女侠,在我和大哥都还小时,我们的爹爹收留了一位食客,便是沈大哥了。” “沈万钧大侠?” “是,沈大哥长我们一些,早年因为心直口快得罪官府,躲在我们庄子内,虽然爹从小就告诉我们山庄不掺和江湖是非,但他不知为何,还是收留了沈大哥。” “你们从小就和沈大侠在一起吗?” “是啊,沈大哥从不出庄子,故外人也不知我们有此食客。”欧潭林叹了口气,“沈大哥心地善良,尽管武功平平,却总乐意传授我们几招拳脚功夫。闲暇时,他还喜欢去铁匠铺帮忙打铁,每当爹责罚我们时,他还会悄悄溜出庄子,给我们带回一些小食。” “后来,爹没了,大哥他跟了七煞门,现在想来,沈大哥恐怕早就知晓此事,才会无缘无故愤而离庄的,他只给我留了一封信,写着让我好好保护自己,守住家业。”欧潭林望着天井,似乎想起了故人。 “他说爹收留了他,于他有再造之恩,他武功卑微,没法保护我和大哥,也不想将来他的事东窗事发,便独自出庄。他告诉我,待他将身外事了结,学了本事,无论多辛苦也要回来找我和大哥。” “唉,这一走,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大哥没了,我继承了庄子,待沈大哥回来,告诉我他已经清白了,也学了本事,终于可以保护我们了。当他闻听大哥噩耗,悲痛欲绝,一连哭了三日三夜。” “他说自己要在江湖上多做几件好事,不求扬名,只为给铸剑山庄留个好名声,可谁知,却被太乙贼子所害!”欧潭林怒不可遏,猛地一挥手,将手中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庄主,你先莫急,为何你肯定便是太乙门人害了沈大侠?” “女侠,我知你曾在太乙学艺,故不相信自己的同门会行此恶事。” “不,我并未这么想,我来是想寻得真相,如若真是太乙门人,我自然不会轻饶。” “女侠,我信你……说实话,我没证据,但只要我想到……想到沈大哥……”欧潭林紧攥双拳,数滴鲜血从掌心洒落。 “庄主,我在来之前,已去过太乙,沈大哥虽被太乙三清剑所害,但此事属实蹊跷,沈大侠武功与太乙七子谢春风持平,杀他之人武功自然不弱,但为何要使三清剑这初级招式?我曾与太乙道祖清虚道长喂招,若要以三清剑杀沈大侠这般高手,太乙教中恐怕非掌门道祖而不能。” “女侠,我道你不知内情,你离开太乙山门已久,不知太乙有一位武功高手。” “哦?谁?” “太乙二代弟子中,有一人武功奇高,却从未出山,姓李,名李丰林。” “李丰林?未听过此名。” “此人乃非常规弟子,早年罹患奇疾,畏惧日光,故而长年幽居回龙台山洞密室之中。太乙高人悯其遭遇,欲授其健身之法,然恐其涉世太深,遂仅传其内功数式,外功则赐三清剑法。他匿于洞府,终日无所事事,唯以练剑为伴,或许因那山洞幽暗阴冷,养的他性情如此古怪极端,哼!”欧潭林的眼中布满血丝。 “待他长大后,不知怎的,毛病没了,便偷偷溜出山玩,原先还是偷鸡宰羊,后来便以杀人为乐,那日沈大哥前往太乙商议刀剑订单之事,却没想到晚上正好被那疯贼人碰上,可怜我沈大哥被残害致死!我不报仇,誓不为人!” “庄主息怒。”女侠疑惑,“庄主,之前我因为巧合,也曾去过回龙台所在山洞,里面虽大,却无生人痕迹。要说里面有贼子生活,我却未发现线索。” “回龙台山洞众多,女侠你说不定进的不是那洞。” “原来如此,不过若真是这人,太乙自然有人知晓,为何没见他们出手调查?” “哼,我本想道他们护短勾结,但平心而论,之前培养此子的,是太乙一位隐士高人,就连清虚道长他们平时都少有往来,故一般弟子应该不知,后来高人出洞,再无人知晓此子存在了。” “此子若真的藏在回龙台山洞,一般弟子均不知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唉,不怪女侠怀疑,我却也不知道,彼时我只知沈大哥惨死在太乙,便想去太乙讨说法,太乙派人来向我赔罪,道他们会负责找到真凶。我本也就信了,太乙名门正派,与本庄也交往已久,若说他们的弟子或老祖胡乱杀人,我确实也有所怀疑,只是……” “只是?” “只是有一天,我桌上出现一封飞刀传书。我打开一看,里面写的便是上面我对女侠说的了。我本想着是谁污蔑太乙,然那书将来龙去脉,那贼子身形特征,武功特质,生平过往说了个明明白白,还写了那山洞位置。我后来夜探太乙,确实找到了那山洞,里面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只是那贼估计已经跑了,没有寻到,否则我必杀此贼!” 女侠震惊地听着,太乙可能确有此人,传艺之事也可能为真,但是何方神圣,竟能将此事调查得清清楚楚?难道是太乙门人自己受不了良心谴责,向欧潭林告密的? 女侠沉静心神,对欧潭林缓声道:“庄主,信中言辞,或有不实之处,此事颇多疑点。若你信得过我,可否稍候数日,我定当寻出真凶,还你公道。” “女侠,你是说凶手不是那厮?” “我未曾亲见此人,对其武功路数一无所知,难以断言。但依目前所闻,此事疑点重重。庄主,我自当竭力为你复仇,只是在此期间,还望你暂且忍耐,莫与太乙再起冲突。” 欧潭林愣了一愣,叹了口气:“好吧,我原本以为太乙可能另有隐情,后来那信让我血仇血报,我便一时昏了头,那我等……” 忽地,一柄飞刀飞到!女侠眼疾手快,手中酒壶一撩,砸飞暗器,没想到那暗器竟砰的一声爆炸了,冒出一股紫烟。欧潭林内功低微,直接被炸的昏迷。 “不好有毒!”女侠掩鼻,抓起欧潭林一个箭步窜出窗外,一回头只见远处有一团小小身影。 “哪里跑!”女侠一把将欧潭林甩入院中,被护院抱个正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施展轻功追去。没想到那人轻功甚高,在树梢房顶飞速而过,简直一眨眼就要不见。女侠轻功天下无双,自然不会轻易被甩,只见二人身形顿挫,你隐我现,辗转腾挪,从铸剑山庄一路追到龙泉农场。 农场一马平川,无处隐藏,女侠提气,一个箭步窜到那人身后,才发现那坨“东西”只有她一半身高。 那东西直接回身,一股寒光朝着女侠腹部袭来。 女侠不及抽剑,直接一掌格开,觉得手掌生疼,才发现那“东西”戴着一副黑色手套,似铁似布又似玉,不知材质,却坚硬异常,要不是自己练过硬功,只那一下怕是自己手都要碎了。 女侠双掌击出,势大力沉,那人一个转身躲开,女侠掌风又到,残影重重,便是泠月天暮残月掌的飞月散花之招。 那“东西”身手敏捷异常,脚步飘忽不定,时而东时而西,即便偶尔难以闪避,也仅凭奇异手套轻松抵挡,未知那手套是何等奇材,竟能抵挡女侠这双足以摧金断玉的铁掌而丝毫无损。 天暮残月掌擅长追击反制,然那“东西”常用偷袭之招,身形瘦小,身法又诡,女侠每次出手反击,竟然十不中一。 二人战至一处,那“东西”虽伤不了女侠,女侠却一时半会也占不到便宜。 忽地,天上轰隆一声,雷声大作。 那“东西”一停,向后一稍,虽戴着面具,女侠却仿佛能看到“它”在笑,稍后大雨倾盆,“它”一退女侠便再也找它不着。 “你!想!得!美!”女侠右掌击出,那人想格,却发现女侠右臂隐现七星!浑身散发白光,一股北星之气冲破手臂,巨力袭到,如天威下凡,如啸天霹雳。轰隆!一声巨响,此招竟引得天雷落下,巨雷翻滚,顺着女侠磅礴真气,以九天之威压向敌攻去。 梵天一击,天!罡!剑! 以指为剑,此招便要将那东西斩杀当场! 那“东西”骤惊,双手护头,白光猛然炸裂,无敌手套瞬间化为银白粉末,随风雨飘散。“它”则如断线风筝,旋转着远远飞去。只见那人于空中掷出数枚小球,爆裂间紫气弥漫,再望时,已杳无踪迹。 “切,若不是那诡异手套,此招便分胜负了!”女侠凝视着空中飘舞的银粉,透出不忿之色。 空中有鸽儿落下,女侠解信一看,上写着: 女侠,有重大发现,盼来洛阳太白酒楼一叙。聂枫。 案子有进展,嫌疑人接连出现,又有神秘敌人更添阻碍,女侠誓要破此奇案,打定主意,便乘车往洛阳而去。



第四章 峰回路转

洛阳太白酒楼,二层有一个雅间,专为了女侠留的。 女侠踏进雅间时,聂枫正认真地记着笔记。 “咦?你竟然没有喝酒吃肉?真的转性了?知道为我省钱了?” “女侠,哪里的话,我脸皮再厚,也不能总占女侠便宜啊。再者案情要紧,我也无心吃喝了。” 女侠对聂枫改观不少,正欲夸奖,忽见小二手托数盘佳肴,臂夹三壶美酒,稳步而来。 “聂捕头,您久等了,盘子酒壶太多,我们得花力收拾一番,第二波这就来啦!” “……” 女侠气笑,坐在桌旁,拿起一壶酒先喝了起来。 “女侠别喝了,案情紧急,咱们办案要紧啊。” “去你的,你是吃饱喝足了,我可饿了一路,什么天大的事,等我吃饱再说!” 风卷残云,待女侠餐闭,笑道:“聂大捕头,说吧,你那案情有何进展。” 聂枫也刚喝完一壶酒,呆呆地看着窗外。 “啊?” “好小子,你喝晕了?快给我清醒点!”女侠打了聂枫脑袋一下。 “哦对,说起案子……女侠,我确实有线索了” “哦?说来听听。” “女侠,你且听我说。早年间在少林有一判僧,乃罗汉堂过江罗汉,脾气火暴,曾是罗汉堂未来首座的首要人选。” “呦,听着耳熟。” “此人入寺之前,已练就一身不凡武艺,常年在双王镇武馆中,与各路江湖豪杰切磋较量,声名鹊起,威震一方。一日去了一个杨铁川家的门客,二人脾气相冲,切磋前便相互口角,切磋时,此人便下了死手,幸得武馆馆主阻拦,否则便会闹出人命。馆主本欲报官严惩,但杨铁川性情憨厚,胸襟宽广,哈哈笑道:‘刀剑无眼,江湖之事无需过于计较。’遂将此事压下,不予追究。而彼时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玄慧大师云游至双王镇,看此人戾气深重,便度化了此人,带入寺中,赐法号清仁,后面几年这清仁倒是老老实实学习佛法,也为寺里做了诸多贡献,数年后荣升过江罗汉。然就在今年,过江罗汉前往双王办事时,恰遇到当初的那个门客。那门客道罗汉出家多年,已磨炼心性,遂上前搭话,谁想那罗汉心胸狭隘,时隔多年,心中仇恨仍旧未消,竟不顾佛法慈悲,施展少林拳法,三拳便将对方毙于拳下,随后慌不择路,逃回寺中藏匿。杨铁川哪里肯忍,追到少林讨要说法,那过江罗汉怕玄慈方丈行寺规,竟然连夜而逃,至今杳无音讯。接着,便是今年三月,杨铁川在家中惨死。” “原来如此,此人确有重大嫌疑,那明月山庄秋明月一事,想必你也查到线索了。” “正是,长话短说,秋明月在江湖游历时,遇到了天刀门胡小刀的师弟,齐景雄。” “齐……景雄?我在天刀门学武时似乎听小刀说过这个名字。” “他们确实亲近。齐景雄与小刀少侠皆是风度翩翩,不拘形迹。然而,小刀少侠心怀大义,此人却不顾大义,亦失小节,实乃好色之徒,自命风流。也是那秋明月年轻美貌,又没见过世面,这就稀里糊涂地与他相好了。” 后面秋明月回孔雀山庄,那齐小子不服,偏要拉着她私奔。秋明月虽然年轻,但却不傻,自然不同意与他私奔,那齐小子看秋明月不从,便又想与其成鸾凤之好,那明月恼他辱她,便出手伤了他,头也不回的回去庄里。” “后来就……” “没错,凶手闯进孔雀山庄,偷袭了秋明月,一刀致命。女侠,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女侠叹了口气,将月盈及李丰林之事告知了聂枫。 聂枫沉吟半晌,说道:“果然如此,这四大派居然都有嫌疑人,武功和动机都合适。只是这时间,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女侠沉吟道:“如果确是个案,天下倒也有此巧事,只是铸剑山庄那个黑影,却告诉我事情不简单。” “没错,而且,这几件事其实尚有疑点。” “哦?怎么说?” “依我看,疑点有三。一,女侠你认为月盈女侠像是记仇之人吗?” “不,我和她朝夕相处,虽然她为人低调,但外冷内热,绝不是什么记仇之人。” “那这李丰林,有能力在太乙杀人吗?” “不可能,我与清虚师祖切磋,更确定了,如是清虚师祖那样的武林奇才和江湖巨擘,才有能力用三清剑杀死春风一般的高手。这种高手太乙里不会超过五人,更何况是在太乙内部杀人,十有八九会被门人听到。” “这就是了,这几人看似都有动机,但很难想到他们可以成事,杨铁川自门客丧命,一直组织家丁,协同官府追捕凶手,少林也派人从外协助。此时凶手竟胆大包天,逆流而上,居然刺杀杨铁川。那过江罗汉,纵是心胸狭隘,却岂有此等胆量与能耐?再说这齐景雄,我问小刀少侠的时候,他也连连摇头,说他这师弟是好色淫浪,却根本没胆量得罪孔雀山庄。恐怕我们了解到的这些事实,只有一半是真实的。” 他顿了顿,整理笔记,说道:“第二个疑点,不管是泠月的门簿,还是太乙秘室,都不是轻易让人可以知道的事情。过江罗汉和杨铁川之仇怨,你道我是从哪里知道的吗?少林藏经阁,方丈根本不准别人观看,是我软磨硬泡,又以官府要挟,好言相劝才勉强同意给我一观。而这孔雀山庄一事,秋明月看重女子清白,万万不可能透露,整个天刀也只有胡小刀一人知晓,他对我说的时候还隐去了很多细节呢。我心道既然无人知晓,或许犯人真是他们,然而月盈女侠的遭遇,洛阳镖局的人竟也了如指掌,想来他们也同欧潭林一般,有神秘人在背后透露消息。”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可真是神通广大。”女侠饮了一口酒,“这各门各派的隐秘事件,他们竟然全都知道。” “是了,第三个疑点,如若这些个案只想寻仇,那么逐一隐秘击杀倒也不难,可偏偏在半年内连续击杀,嫌疑人还是每派一个,而且这些嫌疑人,现在居然全都不见了。这似乎就是在提醒四大派,这事有疑。四大门派定会派人彻查此事,此人莫非意在吸引众人目光?” “你的意思是,这凶手故意引四大派有动作?那也难怪这些受害者,或者嫌疑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共通点。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这四件事,恐怕并非巧合,而是一人所为!” “难道是那天与女侠战斗的黑影?” “不,那人武功确实诡谲,身法也快,但却不可能身负那四派的精妙武功。” “那就是说……”聂枫目光凝重起来。 “背后一定尚有黑手。” “……” 二人沉思,忽然从窗口飞来两只鸟儿。一只飞至女侠处,一只飞至聂枫处。 “哦?你我同时有信?”女侠奇道。 “我们拆开看看吧,我有不好的预感。”聂枫面色铁青,缓缓拆开信,一边读着,手却渐渐发抖。 女侠也拆开心看,看到一半,只觉两眼发黑,心惊肉跳。 两人沉默良久,目光交汇,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女侠。” “你先说。” “过江罗汉死了。齐景雄死了。” “……” “女侠,我猜……” “李丰林死了……月……月盈……” “女侠,节哀顺变,至少月盈女侠绝不应该是凶手,我们一定要找出凶手,还他们清白!” “嗯。那聂捕头,你还是去少林和天刀,我便再探泠月太乙!” 一路上,女侠几乎没睡。如今想来,月盈似乎不太说自己父母的事,自己曾经问过她: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吗?那时的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星,小声道:“我当然也想我的父母,有时候,也会恨害他们殒命的那些人。但我知道,错在乱世,如果我们能吃得起饭,他们自然不会去做什么强盗。自然,那些运镖之人,他们运送的也许也是不义之财,也许也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但贪官横行,天下不公,这不也是这世道吃人吗。因此,我投身泠月。霞,我欲以所学之术,扭转这世间的不公,如果要再造就一个只剩复仇的家庭,我更愿这世间能少一个我。”应该是从那时起,女侠便知道月盈绝不会是执着于复仇之人。 可她不得不承认,在寻找凶手的过程中,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心想会不会是她。可现在,斯人已逝,一切都晚了,就似鱼不重游。她再也找不回那些记忆了。 泠月宫内的氛围骤变,昔日繁花似锦、宛若仙境的景致,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与沉寂之中。 以掌门周清澜为首,派中长老们和一众弟子围在天凤殿大厅,争论声在殿外便可听见。 “这不明明白白是天刀下的手?咱们月盈怎么招他们了?” “就是,还自称大派,就这么滥杀无辜,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弟子们义愤填膺,甚至这就要冲到天刀门报仇。 “众人稍安勿躁。”掌门止道,“本座自会查清真相,任何人不许私自去找天刀门寻仇!” 见女侠来了,掌门点了点头,让众弟子退下。赵月芙路过女侠时,上前扶着女侠肩膀,只见她眼睛红红的,恨声道:“女侠,你一定要替月盈做主啊!!”其他弟子也拉着女侠的衣角纷纷点头。 女侠也点头,来到掌门面前。 月盈的尸体就躺在地上,下面铺了一张毯子。少女紧皱眉头,脸上却仍留红润,尽管闭着双眼,却似乎仍然在世。女侠只觉的她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待噩梦消散便会醒来,再次陪伴自己在泠月山中漫步,于望月亭中对弈,在荷花池中垂钓。 女侠看着月盈,并不害怕,只觉得心中酸楚,她跪在地上,摸着月盈的手。 “月霞……为师会为月盈讨个公道!” “师傅,盈儿她……是何时的事。” “月盈已去世五日了,我用神水池的玄冰之水击入其五脏,配合本派药丸,可暂时防腐,只等着你来,再行下葬。” 女侠不语,她想检查伤口,判断死因,却只是不由自主地看着月盈的脸。 掌门没有催促,一时之间,偌大的天凤殿却寂静如斯,只剩下微风划入门窗,将蜡烛上的微火吹得摇曳不停,发出微弱的撕拉撕拉的响声。 “……师傅,当时盈儿是怎么发现的。” “月盈前往洛阳时日已久,联络的弟子又不见踪影,而此时杨威镖局的罗老镖师出事,我虽不怀疑是月盈行凶,但自然认为洛阳有事发生,正好彼时许清在洛阳附近,我便传书过去让她调查。就在数日前,她传回信来,说发现月盈不知被谁,囚禁在洛阳东市附近一间废屋的地下仓库。她正待营救,忽地被一个瘦小黑影发镖偷袭,许清被那黑影引出屋去,缠斗许久,忽听一声哨响,那瘦小黑影放出毒烟跑了,再回去时,便是这般模样,我便急派弟子,去把月盈的尸……身子接了回来。” “师傅……你给我的信中,为何也告知了太乙李丰林死亡之事?” 你走后不久,太乙道愚掌门书至,言你赴太乙山探铸剑山庄沈万钧之死因。初时,我等以为诸江湖大案皆为孤立个案,然见你与聂捕头遍历四派,我等方觉其间或有勾连。太乙来信告知,你走数天以后,他们在山脚云来村附近树林中发现了被砍的李丰林。” “有反击吗?” “没有反击,凶手用的是舞殤剑法,一击穿喉。” 女侠似乎已料到,她静下心神,仔细查看月盈身上的伤痕,只见一道可怕的刀痕从肩斜下到胸,深可见骨。 “……一刀穿骨,刀身颤,刀尖固,刀路灵动,刀势终点却始终如一。确实是天刀三式的无我快刀,任谁都看不错,怪不得师妹师姐们会愤怒至此。” “吾亦召派中天刀门流转弟子,彼等皆言使刀者之技艺,不输核心弟子,且应已涉猎派中刀法秘籍。 “那师傅,你认为真的是天刀门人所为吗?” “虽说目前天刀门确实很有嫌疑,但为师以前见过楚门主施展的刀法,如今看来总觉有哪里不对,月霞你既然来了,那你如何看?” “怪,天刀三式的招式虽重要,但以极意驱使刀意,达到无我境界的啸风之威才是刀法根本,这刀招什么都像,却偏无这气势,这便让我想起了孔雀山庄秋明月一案中的天罡仞决,似乎也是徒有招式,而刀意不足。” “难道这行凶者内力匮乏?” “怪,怪,怪。师傅,上次秋明月一案,我虽察觉此点有些诧异,但我只道凶手领悟刀意未达境界,但却未怀疑。这次凶手却用了此招,要知道比起天刀门的其他招式,天刀三式尤其需要与刀意结合,讲究的是战意入刃,极意催动之处,便无定式。这招式一板一眼,却反而暴露了刀意不足的弱点。” “会不会是月盈武功高强,逼得对手行此凶招?” 女侠仔细探了月盈的脉道:“盈儿这身体,我感到她的大横,腹哀,期门,天突众脉有阻塞现象,想必是动手前被人制住了这一脉穴道。月盈如果动手,真气自然调用不顺,身法也不会协调,虽然我不知盈儿武功进展,但我想对付穴道被制住的盈儿,应用不到天刀三式这等杀招。” “依你之见,这又是何意?看似嫁祸天刀,却又留出破绽?” “弟子尚且不知……师傅,这个痕迹是之前就有的吗?”女侠托起月盈的手臂,上面有个熟悉的小黑点。 “这痕迹在我们为月盈验身的时候便发现了,为师以前没见过类似的痕迹,月霞你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没,只是感到奇怪……咦?”女侠忽地一愣,按住月盈身体各穴,仔细感受。 “月霞,你有何发现?” “这……”女侠犹豫良久,反而问道,“师傅,太乙来信告知李丰林死讯,您是如何看的?” “李丰林毙命于泠月武功,他们若起疑心,前来问罪亦在情理之中。但那信件中并无责备之意,仅是陈述死者死因及详细伤痕。如今想来,太乙清虚道人,凌霄子道人等均非等闲之辈,自然能看出尸身疑点,依你所述,李丰林虽命丧泠月多情之招,但想是少了舞殇剑气的辅助,威力大减,故而被众真人看出蹊跷,才没有怪罪我们。” “应是如此。” “对了月霞,各派掌门就此事邀我于南阳渡口云露山商谈,你是否和我一起前往?” “嗯,但师傅,此事弟子不便与您一同前往,以免别人觉得我偏袒泠月,您便先去,我自去便是了。” “好,为师明日出发,你舟车劳顿,便休息两天再去吧,只要在十五之前到便可。”

回到住处,赵月芙已准备好饭菜。 “月霞,累了吧,快吃吧。” “谢谢,我吃不下……” “唉,月霞……我知你与月盈亲近……” “……” “但月霞,你难过我们都知晓,只是有一点我们希望你知道,我们绝不信月盈是害死罗老镖师的凶手!” “嗯,谢谢月芙和师妹师姐们了。” “……月霞,月盈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什么?!” “是我们在月盈身上搜到的,她放在内衣衬里,我们没有看,给你……” 赵月芙拿出那封白白的信封,上面写着月霞的名字,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正是月盈的味道。 “唉。”赵月芙叹气一声,轻轻掩上门扉。 房中忽地静谧沉寂,一种淡淡却复杂的情绪在房中悄然弥漫,烛光摇曳,影映空壁,四周唯女侠的呼吸轻响。 信封被缓缓拆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霞: 自君别后,时光荏苒,不知霞于远方可安好? 我时常忆起童年那段无忧的时光,你我二人在山间嬉戏。我们在草丛间斗蛐蛐;在山林里玩捉迷藏。记得在凤鸣集的布庄,你用辛苦攒下的俸禄为我买了胭脂;记得我们偷偷溜到双王镇上,探寻那拘魂阁的入口……还有练功之时,你偷教我拳法,我偷教你剑法……那欢愉岁月,恍若隔世,却又历历在目。每当夜幕低垂,我便仰望星空,想着你在哪,又交了什么伙伴,又战了什么强敌,又展开了什么冒险。 我出身寒苦,父母从小被人所害,进入泠月本来想要报仇雪恨,哪怕与敌人同归于尽。然唯有霞对我关怀备至,让我知道在这深山之中,我仍有你们一群家人。这一切,都让我深切地感受到,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自你被选上流转弟子之时,我又喜又愁,喜的是我们的霞终于出人头地,前途无量,愁的是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相见。自我入门以来,还从没和你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你走后,我常向在外闯荡的姐妹打听你的消息。得知你破七煞,闯王府,灭魔教,夺武经,终成一代大侠,你不知我有多为你骄傲。只是我时常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否与你一起行走江湖,我们到雪山,到大海,到很多我没去过的地方。我多希望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在你出发之际,我想为你准备一件礼物,花了很长时间,却最终未及相送…… 我想彼时,你一定很是失望,我无法亲身与你道别,直到今天,这也是我心中的憾事。 霞,你我命途迥异,我不过是泠月派中一名平凡弟子,而你,则注定要成为那翱翔天际的龙凤,成为这江湖中不可或缺的支柱。但,我知道你不管在哪里,也同样不会忘记我,不会嫌弃我,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姐妹。 如果有一日,你会回到泠月,我会把这封信,还有这件礼物亲手送给你。希望你能带着这礼物,我们在一起闯荡江湖,携手遨游! 愿霞保重玉体,勿忘远方还有我,时刻挂念着你。

月盈 承圣二十二年秋

信中夹着一件玉器,在这昏暗的房间中,被闪烁的烛光映得一闪一闪,忽明忽暗。那是一件玉佩,纹路细腻如丝,却又深邃如海,应是月盈每天都在用她的内力在琢磨滋养,才变得如此温润厚重。 女侠的泪水滴落在玉上,映出上面的纹理。她紧紧地握住坠饰,贴在胸口,那上面似乎还有着盈儿的温度。自己一直在埋怨她为何不送自己,原以为是自己选为了流转弟子,她心生不满,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地为自己高兴。这样的字迹居然还怀疑她,真的是罪无可恕。 晚风轻拂窗棂,带来丝丝凉意。女侠凝视着这熟悉的房间,一切都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却谁能料到,昔日共处的伴侣,如今已成永诀。那张床上,永远不会再有那人在梳妆打扮,那桌前永远不会有人陪自己秉烛夜读,那院中也永远不会有那人在刻苦练剑。 院中水井映着苍白的月牙,水面之上漂浮着几片秋叶,动也不动,像是在静静的看着这庭院物是人非。正所谓半盏清泉沉月影,楼台倒挂疏秋庭。露凝枯叶敲寒井,孤影空阶照旧棂。

也许这就是江湖,身不由己,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却不得不憋住眼泪,咬牙前行,却只剩得一声叹息。

过了二日,女侠收拾心情,别过众人,前往南阳渡。 她一路穿行于山峦水路间,穿越林海,踏上蜿蜒的竹林小径。林间鸟鸣稀疏,竹子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熟悉的路途,这次她却没有坐车,她想从泠月山下,用自己的脚步去走自己与月盈走过的土地。 这一日,来到双王镇郊外,距离南阳已不远,只见夕阳余晖洒满田野,金黄麦浪随风起伏,远处已可见镇子的虚影,今晚应可到镇子住宿。 女侠以前在这片麦浪中,与月盈一起追逐嬉闹,一起放风筝,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好久的事了。 对面走过来一位老大娘,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臂上挎着一个菜篮子。老大娘抬头望见女侠,先是微微一惊,随后笑道:“姑娘,老婆子我居然在这双王镇又能与你重逢了。” “大娘?您怎么在这?”女侠也认出了老婆子。 “老身就住在双王镇上,上次在成都府,幸亏有你和官爷帮助,我才见到了我孙儿,后来他送我回来,我还后悔没有见到你们当面道谢呢。” “大娘言重了,令孙近况可好?” “托二位大侠的福,我孙儿身体健康,事业有成,也让我这老太婆和他享了几天福。” “呵呵,那就好。” “女侠,这次你我相遇实在是难得,说什么你也要来我家里,老婆子我别的没有,粗茶淡饭山菜野味给你准备一桌,一定要赏光啊。” “哦,可以呀。”女侠平日不喜客套,今日却答应了。 “那我们走吧。”老婆子伸手过来牵女侠手。 忽地电光一闪之间,老太婆翻掌,闪电般向女侠胸口击去!女侠也一掌打出,直击老太婆天灵盖!二人对掌,砰的一声,老太婆向后飞出十余步。 “好个小丫头!”老太婆之前的和蔼面色全无,脸色阴冷无比,“居然一击未能得手”。 “想偷袭我,你却不是在做梦。”女侠负手而立,冷笑道。 “看来你这小姑娘不懂得尊老让贤呢。”老太婆也冷笑,身形却在慢慢靠近。 “你这老妖婆,屡次加害于我,莫非以为我认你不得?” “哦?你是如何看出的?” “你再蜷缩身形,你那腿脚和臂膀因练那怪功变得修长弯曲,我却不可能认不出。再者……” 二人闪身,又是闪电一击!对掌后,老太婆又退出十步远! “你上次说你是峨眉人士,现在又说你住在双王,以为我记不住吗?可笑!” “好记性!果然要瞒你还是太难了,不该轻易现身。” “呵呵,不如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凶手,却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送上来了。” 女侠冷笑一声,周身气势陡增,内力犹如汹涌海啸,在体内翻腾不息。其发梢衣角,无风自颤,周身白光闪耀,仿佛有龙吟之声隐隐回荡。 “上次不知你使的是什么诡异武功,居然躲过我一击天罡剑,这次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付!” 女侠气沉丹田,扎稳马步,猛地双拳齐出,拳劲虎虎生风,势大力沉,身形一闪,以九曜移星步法欺至老太婆身前,拳迎面门,掌风呼啸,这一招打上,老太婆非死即伤。 只见老妖双腿一动,以诡异至极的身法后撤一步,转到了女侠身侧。 “好个紫阳万道拳!可惜你想碰着老身,还早呢!” 女侠自不搭话,又是横臂扫出。老太婆再想躲,臂未着身,却感觉霸气先至,一股无比劲道的内劲扫到她的肩膀。 老太婆一愣,随即猛地俯身,身形宛如灵蛇游动,轻巧地翻滚而过,内劲紧贴其面颊呼啸掠过。两招过后,老太婆也流出了两滴冷汗。 “哦?躲得过我的紫阳烈劲?你们果然对各派武功了如指掌。”女侠冷笑,后撤一步,摆起架势,身上紫气缭绕,一股股气劲围绕臂拳旋转缠绕,正是日沉月陨的起手式。 “拳法自然霸气,但太乙紫阳拳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速度不快,你这只是白费力气罢了!”老太婆冷笑。 “多言无益,接招!”女侠出招,一拳先发,数拳后至,每一拳都裹挟着紫阳烈劲,凶猛至极。然那老太婆果然身法奇快,左躲右闪,拳风不但碰不到她,甚至还能抓住空隙反击。幸亏紫阳万道拳以道学为基,倚仗八卦阴阳之阵变招防守,也能防得滴水不漏。两人瞬间交上百手,掌风呼啸,拳影交错,犹如狂风骤雨般交织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身边麦穗纷飞,染着夕阳红光,似是一阵金雨围绕二人飞舞。 二人在田地里你起我落,斗得难分难解。 又过百招,老太婆忽地后撤,微微喘息,看女侠身上紫气更盛,气息愈发沉稳,剑目圆睁,不怒自威,气势丝毫不减。 “怎,怎会!紫阳万道拳需以玄微真道真气驱动,消耗极大,你怎可能越打越盛!” “哼,差不多了。”女侠冷笑,抱元守一,调动全身真气,只见猛烈真气直如潮水般在体内汹涌,止境罡气在自浑身穴道猛烈迸发,气势缭绕身周,麦穗都被震得四散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浑厚的气息。 “啊!我道你为何总用那慢腾腾的紫阳万道拳法,原来是激发紫阳归元,积累真元和拳势!” “你知道得太晚了,呵呵,你身法这么快,用寻常武功破你虽不难,多少费些气力。看你这回还怎么躲!” 女侠大喝一声,气势如虹!身上紫气忽变为白光闪耀,如烈日当空,气势爆体而出,形似闪电,将女侠衣角发丝凌乱激起,正是太乙凌冽第一的霸道武功——天罡剑指诀! 老太婆面色骤变,上次交手女侠尚未集气,只使一招就将自己的乌蚕宝甲如纸片般击得粉碎。此甲自那人赐予后,从未受损,刀劈斧砍皆不留痕,却在女侠招下脆如薄纸。此番女侠运足全力施展,剑指威力只怕更胜往昔! 女侠一指击出,破空之声如天雷炸响,拳势如破浪惊涛,可称蕴含天地之力,比上次对招强数倍不止。老太婆想躲,可拳势如巨浪般压顶而来,一时之间竟然难动分毫! “嘿!”她怪啸一声,鼓足全身力气,拼命勉强撤了出去,只是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碎了一角。 女侠再攻,又是两指齐发,这次身上白光化为雷击,照女侠所指之处如刺芒般猛烈轰至,朗朗白昼竟然惊现雷鸣之声!任你身形再快,又怎可能快的过闪电,那雷电瞬间击穿空气,刺入老太婆左臂,老太婆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数丈远,重重摔落,尘土飞扬。她像蚂蚱般猛地跳起,血沫已从嘴角滑落,眼中全是惊惧之色。 “咳咳……怎么……怎么可能……白日惊雷……” 雷殛之势已成。女侠身上白光全数化为闪电。数道闪电围绕女侠身体交织闪绕,女侠头发根根竖起,双目精光爆射,周身雷声轰鸣,宛若玄女下凡,雷神降世。老太婆颤声道:“知你厉害,却没想到强至如此境界,简直霸如天威,非人力可抵挡。你果然是个最大的变数!为了主人,我即便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你今天命丧于此!”老太婆脸上青筋爆射,全身骨骼咔咔作响,拔地而起,一看就是鼓动了催命真气,全力一搏! 女侠冷笑,却不怠慢,数指击出,每一击都夹带雷殛烈势,电光如龙,刹那间雷光四射,女侠一指快过一指,一招烈过一招,老太婆身法虽比之前快了倍余,却仍只能勉强躲避,更别说接招反击。躲了十数招,老太婆已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衣衫褴褛,身上全是焦痕,饶是如此她也没被击中过一招。 “怎会……招式越来越厉,越来越难躲……” 女侠不答,天罡剑指诀神技,并非只有凌厉攻势,如果招式一直被躲,女侠便可累积天罡指劲。指劲越积越强,当积满之时,什么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 “这是最后一击了!我会留你条命,还要你老实交代呢。”女侠指尖雷光闪烁,天罡指劲已达巅峰。 “还不快来!”老妖忽地嘶吼。 “什么!?”女侠只觉身后劲风忽至,击中自己后心。 哇!女侠口吐鲜血,猛然转身,将浑身指劲全力挥洒而出!霎时间,一指划破长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天罡剑招瞬息间化为五雷剑指,雷霆万钧,漫天雷光如同暴雨倾盆般倾泻而下,每一道雷光都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威力无可睥睨。只见三个黑衣人如破布般被击飞,身体在空中就折成数段,化为灰烬。杀招过后,目之所及之处全被女侠指劲摧毁,身旁麦穗化为粉末,地面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焦灼气息。远处,麦穗竟被雷光击中,燃起大火,火势迅速蔓延,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吞噬。天色也随之黯淡下来,在这昏暗之中,四处麦田中隐约传来口哨之声,紧接着,数十道暗器如同暗夜流星,猛然间向女侠袭来。女侠赶忙施展步法,勉力躲开。刚才自己全力运气,被偷袭要害,罡气护体不及,实力大为受损,纵施展神妙步法,也难免脚步踉跄,实力不如之前四成。 口哨又响,又是十几道暗器攻至,然而随之而来的,是跟在暗器后的十数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刀枪棍棒都有,虽然杂乱,各人却能成为别人的补足,一刀闪过,一棒紧随,一拳被格,一脚偷袭。女侠的剑指诀失了气势,便只得用紫阳万道拳勉力支撑。 不对,如果这些杀手是各自为战,怎会如此默契?女侠忍住身上剧痛仔细观察,发现黑衣人之间眼神交流频繁,一招一式似有配合。 这是阵法!女侠这才发现,这些人内力相差不小,武器各不相同,速度和招式竟然一板一眼,配合得当。女侠心中一凛,她遍历心中阵法,却仍不得要领。通常,阵法需要同门弟子或师徒间默契配合,招法和内力需保持一致,才可发挥威力。然而,这些黑衣人所展现的武功招式各异,似乎并无共同之处,却不知是哪里的高手,竟能洞察这些武功中的潜在联系,将它们的节奏融合,创造出如此精妙的阵法。这简直是旷世奇才的杰作!女侠不敢怠慢,提一口气,继续用紫阳万道拳迎战,拳风炽烈如焰,拳影密布若星,勉强与敌手持平。 “啊!”女侠肩头又中一棒,右臂一麻,已无法集气,左腿跟着也被砍了一刀,虽然勉强躲过,却未躲开刀气,鲜血直流。 她这才发现,对方不止配合默契,所使的杂糅招式,竟好像处处克制自己的太乙武功!天罡指法爆裂凌厉,他们便让你无法凝力;紫阳拳法刚猛无匹,可攻可防,他们则以柔克刚,以快攻慢,一时之间自己竟无法发挥。女侠心中愈发惊疑,她咬紧牙关,知道自己伤势加重,体力急速流失,再这样勉力消耗,恐怕不久便会力有不逮。 “嘿!”女侠大喝,掌法忽变,钢拳变柔掌,一掌推出,击中一名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闷哼一声,手腕竟折成两段,骨骼碎裂,筋肉模糊,血溅当场。这正是极乐谷阴损招式:化髓销魂之招!刹那间一股邪风自红黑之火中渗出,吹向女侠体内。女侠面染黑气,招式诡谲,掌法飘忽若鬼魅,蜿蜒似灵蛇,指风阴毒如蛇牙。触及黑衣人之处,无不皮绽肉裂,筋断骨折,瞬间白骨爆裂,于火中犹如纷飞雪花,甚是骇人。 “大伙小心!是极乐谷的化髓掌!”黑衣人眼见又有六七名同伙倒地而亡,打一口哨,众人瞬间避退,隐入草中。 女侠正想喘息调气,众黑衣人猛地再次逼近! “她的混元内力不适阴邪武功!变阵!” 黑衣人开始围绕女侠快速旋转,前后变换位置,招式再至,便不是之前那快攻之招了,而是硬刀硬枪,刚猛无比。这招式恰又完克化髓掌式,女侠心头更添几分惶恐,自身内力转换不暇,所施展的化髓掌式威力不足全盛时期十之一二,他们究竟从何得知!而且这些人虽然各个都有武榜前十一般的武学功力,却怎会如此精通阵法与克制之术?背后那黑手真的有如此恐怖?女侠心神稍散,瞬间又遭三掌一剑重创,鲜血如泉涌般喷出,衣衫尽染,宛如身披血袍。浑身剧痛,便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内力也难以为继。 看来,我今天便要死在这里了……如意……苏苏……女侠深知败局已定,无奈轻叹一声,眼前一黑,双腿如绵,终是颓然倒地。 “杀!”二黑衣人逼上,一刀一斧,朝着女侠就砍,誓要取女侠性命。 便在此时,女侠眼角瞥见一抹青光。 “霞!”一声熟悉的呼声。只见苏念雪如风般飞掠而至,手中紫阳剑青光闪烁,刹那间击出十余剑,逼退众人。 “姐姐!”如意也紧随其后,保住女侠身体,用长生劲的养血归元内力为女侠疗体,眼中泪水直流。 众黑衣人一惊,却没有退,而是奋力攻上。 女侠见状,知道苏苏一人难以对抗如此多的高手,强撑着要站起。 “姐姐,不要!”如意惊呼。 “不行,我……” “女侠,躺着即可,俺老商来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转瞬之间,商昊乾已矗立于黑衣人面前,他一手紧扼其颈,轻而易举地将黑衣人悬空提起。那黑衣人先前身形高大,远超女侠,此刻却如稚子般被老商轻易提起,双脚晃晃悠悠,离地数尺。咔嚓一声,老商扭断他的脖子,随手一扔,黑衣人尸首落地。商昊乾环视四周,缓缓抽刀,手中赤血狂刃如毒龙般闪着血光,在火光的映衬下恐怖异常。 “你们,死!”一声低吼,众黑衣人又退十步。 有两个不怕死的,想从老商身侧偷袭,还没到他三丈之内,人头已飞。不知何时,桃花面戴黑色斗笠,一袭黑衣,如鬼影般站在田中,手中黑泷阴暗如幽冥黑玉,斩断二人头颅却未沾滴血。 “不可活。”曾是阎罗刺客的桃花声音毫无感情,却如寒霜般冰冷,仿佛这不是威胁,而只是告知一件无比寻常之事。 “商兄,桃妹……”女侠顿感安心,心头一热,吐出一口浓血,晕了过去。


第五章 极乐密事

深谷两侧,紫雾弥漫。 女侠再次来到这里,又见到了那熟悉的人影。 只是对岸那人,虽身在雾中,此刻却可清晰见得。 那张脸,正是女侠自己。只是,表情愈发冷峻,面色如纸般惨白,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不甘与嫉恨。 “你受伤了。”对面的女人道,声音与女侠一样,却冷酷低沉。 “……” “你早晚会害死自己。” “即使换了你,也未必会有好结果。”女侠也叹口气。 “我知。”对岸的人影背过身去,声音低沉,“你是否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因为有我在,你可以掌握运用阴阳混元气,你道这便是无敌了?” “……” “今日之败只是告诉你,你太过狂妄自大了。”人影转过头,那半张与女侠一致的脸庞被长发遮住。 “你在人前显贵,我却如坠地狱。”声音愈发低沉冷酷,“在那无光的地狱里,我身不由己,无能为力,我施展道心种魔,我施展辉月神功,可我却连盈儿的命都拯救不了。” “这不怪你。”女侠此刻也心如刀绞,“你又何必难为自己?” “不!这怪你!”人影转过身,那眼中充满恨意与不甘,却又偏偏噙着泪水。 “大仇未报,你却狂妄轻敌,如今果有此败,你又如何能为盈儿报仇?当初若不是你非要装模作样以天罡剑制敌,如若换了我上,我只管以太阴绝命手将那贼人一掌击毙,又怎会让那贼人卷土重来,伤害到盈儿?!” 女侠此刻也掩面而泣,她虽知即使用了太阴绝命手也未必可一击制敌,但此刻却也无言以对。 “盈儿之死,你难辞其咎!我恨你入骨!”对面人影嘶吼如裂帛,身形骤胀,宛如夺命鬼差,直扑女侠而来!

女侠再次转醒,只惊得一身冷汗。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桃花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如意则趴在自己脚下睡着了。 “哎呀……”女侠一动,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酸软无力,但之前那些致命伤口和残留在体内的敌人刀气掌气却都不见了。 “你醒了?”桃花一见女侠动了,赶紧过来轻轻扶起女侠。 “……嗯?姐姐?”如意迷迷糊糊起来,看到女侠,也是手忙脚乱地泡了一杯温茶给她。 “桃妹,如意……” “呵呵,女侠,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我们可担心死了。不过好在看你气色不错,这次真的多亏了如意,运用长生诀,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为你全力医治,这才不仅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恢复得如此之快。” 如意害羞地挠挠头,但女侠看得出她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内力透支,体力贫瘠,虚弱无比。 “如意……谢谢你了。”女侠感激地捏了捏如意的脸蛋。“对了,我这是在哪?” “咱们此刻正在逍遥武馆的偏房。”桃花说道,“女侠受伤后,我们本欲就近带你去回雁客栈。但那里人杂事多,恐走漏风声,遭人暗算。幸而无双的父亲祁馆主,其逍遥武馆就在附近,我们便直接带你来了此处。正好这里深宅内院,戒备森严,我们也可以让你放心休息。” “哦……商兄和念雪呢?” “他们去给你抓药了,虽有如意为你救治,但仍需吃药补身,双王镇没有医馆,他们便去凤鸣集的药铺找郎中开药去了,算算日子,应该很快就回了。” “原来如此,你们怎会到此?” 如意伺候女侠喝茶,为女侠扇风,道:“江湖上这几场案子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在庄内,也听说了女侠你的消息,探太乙,回泠月,我们心想着你可能需要帮忙,于是就都过来了。” “都来了?” “是啊,萧姐姐和凌姐姐去附近办事,稍后就到,知意妹妹在客栈中打听消息,我这就叫她回来。” 伙伴齐聚,女侠只觉得心头一暖,千斤重担亦卸下身去,端得轻松无比。 过不多时,老商和苏念雪抓药回来,南知意,凌烟和萧佩吟也陆续赶到武馆。凌烟和萧佩吟还知道关心女侠身体,南知意倒是吧唧一下蹦到了女侠身上,又把女侠疼得一哆嗦。 “你呀,真是淘得没边。”凌烟把小女孩拉了下来。 “人家这是关心姐姐吗,这么多天不见,没想到姐姐出了这场意外,要不是苏姐和商哥,桃姐姐和如意姐早些赶到,我还真怕……” “别乱说,你个小丫头!”凌烟敲了一下知意的脑壳。 “没事的,霞吉人自有天相,不可能大事未成就偃旗息鼓。虽遇此劫,但我们赶来也是命中注定。霞,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们全程跟随,大家一起把这个案子破了!” “咦?苏苏你不劝女侠回家吗?”萧佩吟道。 苏念雪看着女侠,笑道:“我与霞最早相识,最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要是不给幕后黑手一点回报,恐怕睡都睡不好呢。” “没错!诶呦呦……”女侠一激动,又疼得直哎哟。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柳如意道,“不过姐姐你伤的虽重,我药王谷长生诀却可增肌壮骨,对治疗内伤有独到之处。再加上我已将你体内的敌人真气尽数卸去,如今不过些许皮外伤与真气损耗,姐姐自行运转数个周天,再辅以草药调养,很快便能恢复。但切记短期内不可再动气,否则阴阳失调,姐姐仍会气血不足,难以速愈。 “如意你才是,此番治疗动了你的真气,还不知何时能恢复,你就好好休息,切莫再乱动了。” “好,姐姐,现在案子是什么情况?” 大家都在,女侠便将案情和大家说了。 “也就是说幕后主事尚不明确。”老商沉思道。 “对了商兄,那伙贼人如何了?” “别提了,俺与桃花杀了几个,其余人逃了,我们活捉了两个,正要审问,那两人却咬破口中毒药,自尽了。” “果然是狠辣敌人,此番幕后黑手恐不简单。”女侠颔首道。 “女侠,”桃花道,“那两人以及其他死人我们都摘下面罩仔细辨认了。脸部似乎都经过整形,我们都不认得。” “整形……”敌人做到这个地步,女侠只觉背后冷汗直冒。 “不过……倒是有一个敌人,老商倒是认识,”老商道。 “怎么?是谁?!” “女侠莫急,你且听俺说来。这些敌人的脸虽然都已不可认,但其中有一人,在十余年前和俺老商动过手。” “哦?” “那时俺还在商家堡,年纪尚小。” “年纪小?噗~”南知意捂嘴一笑。 “去你的,小丫头片子。”老商一扬手,吓得女孩蹦蹦跳跳躲在了凌烟身后。 “接着说,女侠,那人当年在我们这儿小有名气,是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后来有一天,他竟想劫俺,跟咱家里要钱。可俺也不是吃素的,一双穿山掌直接把他打跑了。” “真的?这么厉害!” “可不?”老商扒开自己衣领,只见肩头有道不长不短的疤,“当初那厮还给俺来了一刀。” “哇……”南知意扒着老商衣领看。 “虽然他没截走俺,可俺也不能饶了他,打听来打听去,得知他来自极乐谷,于是俺便独自去了。” “极乐谷?唔……”女侠沉思,“不过你一人,当时还是个小孩,就敢闯极乐谷?” “那有啥怕的,头掉了不过一个疤。虽然最后俺也没进去,但是打听到那家伙已经被逐出谷去,于是俺一路追踪,找到他的住所,偷着去一刀给他劈了,可惜就是没劈死。” “那这么说……” “没错,这家伙就是当初极乐谷的弟子:黑手快刀吕颂,俺那一刀劈的他腰受了伤,转身不便,就在那些黑衣人中,俺和其中一人动手的时候,便感到有个人身体转动时有些僵硬,于是这次直接一刀劈成两段,再看此人腰部,果然有一处刀伤。” “极乐谷的弃徒吗……”女侠微微点头,“商兄,你的消息很有用,我心里有了些判断。对了,今日几月几号了?” “今日吗?已经十三日了。” “坏了!十五日四大派要在南阳渡口商谈,我必须要参加。” “啊?姐姐,你刚醒,不歇歇吗?”知意关心道。 苏念雪默看半天,此刻便道:“无妨,霞,我知你一定会去的,我去给你订车,在车上这两日你还可以调息休息。”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苏念雪已经租了一辆车并五匹马,如意和女侠乘车,帮助女侠调息恢复,食补药补,其他人骑马护卫,一众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十五日的午时赶到南阳云露山脚。 只见山脚下已有四大派弟子驻守,各自还有数人迎接女侠。聂枫远远看见女侠车队到来,赶快远远迎来。 “诸位侠士,好久不见!”聂枫一拱手,随即快步来到车旁。 “聂兄,好久不见!”女侠掀开帘子道。 “女侠,你可急死我了,我们左等右等,不见你来,于是楚门主发动门人找你,这才听说你在南阳遇袭,本想差人看望你,不过好在你身边已有同伴,这不各派掌门商议要延后几日去迎你呢!” “各位掌门客气了。”女侠礼道,下得车来,和同伴们点头确认,带领大家急忙上山。 云露亭,本是一处悠闲场所,可尽赏山峦美景,此刻却被四派弟子围得结结实实。 不大的亭子中,坐的却是如今正派武林的支柱,分别是泠月宫宫主周清澜,天刀门的掌门楚休狂,少林寺方丈玄慈和太乙教掌门道玄。四派上次聚会还是针对魔教的华山大会,在那会上四派战魔教,诛杀东方朔,恶斗诸葛长空,可谓一举改变了江湖局势。如今一事竟然又惊动四派聚会,恐怕江湖又难逃一阵风波! 周清澜掌门见女侠到来,急忙上前握住其手道:“月霞,你终于来了!我与各派掌门早已在此等你,未料竟有贼人敢偷袭于你,早知如此,便该让许清陪你同行了。” “师傅,不用挂心,都是小伤,各位掌门前辈来了很久吧,晚辈来迟一步,深感抱歉。” 楚休狂上前,轻拍女侠肩膀,笑道:“小霞,你来了便好!我等平日里深居山门,难得相聚,此次正好叙旧。再者,这几桩案子由你与聂捕头主导,又与我各派门人息息相关,自当共商对策,岂有私自做主之理?你若不来,我等便只得推迟几日再议。” 玄慈道:“楚施主所言极是。我寺中‘过江罗汉’一事,尚存诸多疑点,还需女侠与聂捕头协助查明真相。””道玄亦点头道:“我太乙教待江湖朋友一贯热情好客,此次案件虽犯人已伏诛,然亦有悬而未决之事,正好我们这次商议,或能拨云见日。” 女侠点点头,请诸位掌门落座,道:“既然如此,那免去客套,诸位掌门是如何看待这一系列事件的呢?” 楚休狂道:“此次疑犯齐景雄,乃是我派弟子胡小刀的师弟,二人平日关系甚笃,此次小刀外出执行任务未归,不能参会,我便向他问了消息。齐景雄此人虽确实心术不正,见色忘义,但此人平日交往女人不少,虽举止轻薄,但对女人好歹没有粗俗举止,我也因此暂时没法以门规处置于他。况且此事还有可疑之处。聂捕头到我门中,详细描述了孔雀山庄秋女侠的死相。齐景雄此人武功虽不错,但刀气凌厉,难以收放自如,以往我派他执行一两次刺杀任务,皆因他压制不住刀气而失败。秋女侠的死相,据女侠分析如何。” 女侠沉吟道:“刀气伶俐?依我看却是刀意不足……这么说,楚掌门怀疑不是齐景雄犯案?” 楚休狂点头:“确实如此,手法上有疑问,动机上来讲,齐景雄交往女子不少,被甩也很多,此人愈败愈战,愈战愈勇,虽说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人还算乐观,很难想象他不知轻重地为了一个女人就去挑战明月山庄。” 女侠点点头,看向道玄掌门。 道玄略一沉吟,道:“我教李丰林一事,门内弟子知之甚少。女侠上次拜访铸剑山庄庄主欧潭林后,我们也去拜访了他。见女侠后,他平静不少,对我们没了敌意,这才详述陌生来信一事。李丰林一事,只有本教几个内门长老得知,我本以为是有谁写了那信,问了一圈却无所获,这是一个疑点。其二,李丰林此人虽然确实被我教长老传艺,专精于三清剑,但其因为没有从小练习太乙内功,根基很差,所以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剑法虽快,却肯定不是沈大侠的对手,即便偷袭,若非一击制敌,让沈大侠有余力反击,恐怕结果也是十死无生。” 女侠道:“如此看来,确实与我和聂枫的判断一致了。方丈,贵司这过江罗汉一事,却难道也有疑点?” 玄慈颔首道:“女侠所言极是。说来惭愧,我寺教化多年,不料这过江罗汉顽性不改,确与杨施主一家结仇,武功也胜其一筹。我本也以为,杀害杨施主一家的凶手便是他。可是有一事却是可疑。须知此人斗杀杨施主家奴后,逃回寺里,我们当然要以寺规处置,只是因为当初是玄慧教化的此人,此刻他杀心不死,玄慧当然是悲愤交加,于是在我们行寺规之前,便私自动手,将其武功尽废。” 女侠惊道:“什么?武功尽废?” “没错,因为其武功尽废,故我也没有再安排人看管他。谁想到他往日习惯在皮肤中藏一把小刀,此时竟然抽出,斩断绑他的绳,逃了出去。所以此人若无帮手,绝不可能再去找杨施主报仇。须知此事除了我们五人,再无他人知晓,所以此事终露出了疑点。” 女侠沉思片刻,点头道:“多谢方丈指点,至于泠月宫月盈,我与其从小长大,便由我来解释一番。诸位请看,月盈之前有给我的信件一封,证明她根本不想寻仇。”说着,女侠递出信件,给诸位掌门传阅。 周清澜补充道:“当然,只有信件不足为信,我来补充一二。月霞回来之前,其实聂镖头来过我派,带来了罗老镖师的尸体画像和详细描述。剑法虽是我派倚天剑诀无疑,但确有些许不同。月霞你离开门派已久不知情。月盈虽是我派习剑数一数二之人,但其与小青衣剑法又有不同,走轻盈一路,能饶人处绝不会下杀手,哪怕出手杀人,也极少一剑见骨,或斩入极深处,我派弟子从小修习阴性内功,一路至辉月功,虽内力也算澎湃,但不如别派内功一样汹涌凌厉,讲究绵长婉转,虽我派众弟子众多,用剑习惯各异,但大差不差,这罗老镖师的伤,一来不像月盈的剑法,二来与我派剑法似有差异,形似神却不似。” 女侠闻言,道:“确实如此,不瞒诸位,我与聂枫也早就认为这四件案子并不是各派门人所为,是有人陷害,但没想到现在这四个疑……疑犯已死,用的还是我们各派的武功。” 楚休狂道:“是,这正是我们几个今天见面的原因。” “各位掌门可有线索?” “女侠,”楚休狂忽问道,“你见过月盈女侠的尸身,依你看呢?” “……天刀三式中的无我快刀,刀法完全没错,但刀气羸弱,比之第一案更甚,似是有意为之……难道楚门主那里发现什么了吗?” “我们之前也有通气,虽然这几个疑犯无疑是死于其他门派武功之下,但有一个共通点,女侠你也说过了,正是这些武功都未用强横内力催动。我们各派中都有一些外功是不用内力鼓动的,但奇怪的是这次的凶手却都没有用这些武功,似是在给我们引路……” “引路?” “没错,再加上给欧潭林寄的怪信,以及袭击女侠的神秘人……似乎都有一股外部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女侠你参加这次会谈。幕后人想让我们四派相残?恐怕还有更神秘的目的。” 女侠点点头,道:“诸位掌门前辈明见,其实我在月盈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端倪。” “哦?说来一听。”玄慈道。 “月盈虽身死,但浑身经脉闭塞,我在其阻塞之处探寻,发现有一丝逆缕,几近凝结成块,虽然极微弱,但仔细感知的话……像是……” “月霞但说无妨。”周清澜催促道。 “像是魔气。” “魔气?难道是?!” “对,极乐谷道心种魔功的魔种之气。” “怪不得……”道玄缕髯道,“彼时我探查李丰林的尸身,也在其丹田伤口处发现一缕死气,但太过微小,我也不认得是何,便不敢断言,如今依女侠来看,应就是极乐谷的魔种之气无误了。” 楚休狂和玄慈方丈也纷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发现了这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 楚休狂道:“看来这四人之死,与极乐谷是脱不了干系了,女侠,你还有什么其他线索?” 女侠欲答,却忽然预感到一股不祥的结果,但她仍说道:“……袭击我的一众凶人,至少有一个是极乐谷弃徒。” 啪!楚休狂一拍桌子,将桌角镇掉一块。“看来便是这极乐谷设计杀我四派弟子,离间我四派关系,我以为浊天南是个汉子,不屑用这种低贱招式,看来是高估他了,要不要我四派过去,让他们交出凶手!” “诶,楚施主少安毋躁。”玄慈方丈拦道,“依我说此事尚有可疑之处。” “还有何疑点?” “贫僧不才,曾与极乐谷谷主及诸位管事有过一面之缘。谷中并非皆是善类,其弟子行事亦难称光明,然如拘魂阁般,多行暗杀围攻之事,鲜少用此挑拨离间之计。此次几桩案子,贫僧总觉蹊跷,似被无形之手牵引……莫非棋盘之后,另有棋手?” “方丈,你也说了,极乐谷里没几个好人,我也知道他们自诩绿林豪杰,逍遥好汉,但其一直修炼魔功,心境如何变化,你我皆不知晓,何况女侠练过极乐魔功,她的判断不会有错。再深过一层想,如果这次没有女侠,你我虽有所怀疑,但谁又能想到极乐谷头上?这还有什么怀疑的。” “可是……你我四派联合一起去向极乐谷要人,无疑是战前叫阵,是否会演变成与极乐谷的大战?” “要我说这帮贼人也该消灭,不说此事,只说他们盘踞在雪山一带,杀人越货作奸犯科,到底做了多少坏事我们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幽州六扇门的悬赏板上至今还挂了好几个极乐谷门人呢。周宫主,你意下如何?” 周清澜道:“泠月门人辟邪卫道乃是本责,如果确认了真是极乐所为,剿灭其也不无道理。道玄掌门,你呢?” 太乙掌教道玄一直在沉思,此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认为应回头再行商议,既知四人非我门人所杀,便毋须急躁,待寻得凶手,再议处置之法亦不为迟。” “掌门,你这就错了。”楚休狂道,“再候月余,莫说证据,便是贼人亦早逃之夭夭,何谈寻真凶?要我说就是要趁早。” 眼见四派意见相左,女侠插言道:“诸位掌门前辈,说得都有道理,只是现在情况不明,贸然行事终是不好。如各位前辈不嫌弃,在下不才,愿前往极乐探查真凶。” “那怎么行,女侠你新近受伤,敌人又是极乐弃徒,说不定就是他们想要为难你呢。”楚休狂拦道。 “楚门主,无妨的,既是极乐弃徒,那就不是极乐的命令了,况玄慈方丈所言极是,我等若骤然大军压境,纵凶手不在极乐,亦恐难避众派混战。我曾在极乐修行,各位主事和门主也都曾是我的师傅,由我前往探查,既不致打草惊蛇,亦不致徒劳无功,实为上策。” 楚门主沉吟半晌,叹了口气,点头道:“如此,就再辛苦女侠一次了,我们会派人陪女侠到长白山地界,如果他们有什么动作,我们就在门口等着!” “不用,楚门主,”女侠微笑道,“我和伙伴们自会彼此照应。”

四派与女侠达成一致,当即便休整一番,还是由四派护送女侠至幽州地界。女侠一行轻装简行,不日间即进入仰天岭。 岭中云雾缥缈,白雪铺陈,终年积雪不化,远处的雪山顶峰隐入白云,随云雾浮动若隐若现。数条冰川自峰巅倾泻而下,纵横交织,宛若银色巨龙隐于云影,蜿蜒于群峰之间,更添几分静谧与深邃。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幽深孤独寂寞的雪山之间,藏着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女侠已经可以见到极乐门的轮廓,她又想起以前入门修炼的事。正派之间的轮换弟子制度当然不会让弟子到极乐谷学艺,自己也是在雪山遇到奇事,得到了可以去极乐谷的机缘,当初她向各派去信前往极乐谷学艺时,还怕各位师傅怨她,没想到各门派居然都同意她前去学艺了,现在看来恐怕也是为了在这恶人谷中留一个自己的眼线。 谷中好进不好走,想当年自己一进谷中便已中毒,再加上如果挑战极乐徒失败,自己就要做十年的活死人,当时死活顶着毒全力以赴终于勉强通过测试,这才可以入门学艺。后面又练魔种斩魔煞,又是九死一生。那段学艺时光,身边尽是奸诈险恶之徒,甚至睡觉时也有人嫉妒偷袭。那几年时光虽然不易,但自己终究是学成归来了。说来奇怪,那段与恶人为伍的日子,虽几乎日日械斗,但打完架后,大家总骂骂咧咧地喝酒赌博,转瞬又亲如兄弟,大家和师傅开着玩笑,谁练不好武功,师傅总是狠踹一脚,笑骂一顿,大家也回骂师傅,但后面的任务却都拼了命地干。那段无拘无束、没规没矩的日子,自己倒从未经历过,如今想来,竟有些怀念。 话说回来,虽然离谷口还远,但女侠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了,于是她安排同伴们就地扎营休整,自己要单身前往。 “女侠,不妥!”老商道,“虽然你之前在谷中学艺,但我听说那极乐谷也不讲什么同门情谊师徒之情,再加上你离谷已久,这次又是去追查凶手,只怕他们会为难你呀,不如咱们大家一块进去,甭管是哪路高手也别想欺负咱们。” “商兄,谢谢你,但你们入谷一定会打起来的,相信我,这趟还是我自己去。” “女侠,你的伤还没好,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如意急切地拉住女侠的衣袖。 “放心,如意。”女侠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毅然地向山门走去。

极乐谷不允许判谷之人返回,但女侠是学成离开,所以极乐谷的大门依然是展开的。女侠行在路上,见同门皆一一招呼,然众人或避目不视,或冷眼旁观,或恶意凝视,往日情谊竟荡然无存。 女侠心中甚是纳闷,本想到揽玉楼去找百里司询问消息,可还没到楼门,便被几个活死人拦住了。 “你们这是何意?”女侠奇道。 “吾乃小霞,狱主请您前往无间狱一叙!” “狱主?”女侠思索道,戴浪是她的师傅之一,传了她太阴绝命手和鬼啸阴风刀,他脾气古怪火爆,对下属毫不留情,自己学艺时不仅受尽辛苦,也为他做了不少脏事。本以为这次回来,就算邀请,也应该是百里司和张祭英,没想到居然是交情不太深的戴浪,女侠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不过,自己毕竟为查案而来,而戴浪也算自己师傅,不可闹出矛盾,于是女侠示意带路。 经过无间桥,来至无间塔,这无间狱还是和自己离开时一样阴森恐怖。广场中央是冒着惨淡火光的大火盆,向上冒着浓浓的黑烟。火盆四周环绕着不少戴着惨白面具的活死人,即便不见其表情,女侠亦觉看到了他们那一双双毫无生气面无表情的脸。 “女侠,见狱主请卸刃。”活死人拦到。 “这是何时规矩?我之前为何不知?” “女侠离开已久,前几日谷中死了四个人,狱主平定后要求全员在无间狱中禁止携带刀剑。” 女侠点点头,卸下流光剑,放在石台上,向殿内走去。 来到大殿,四周的柱子上点的幽暗烛光照在无间狱狱主戴浪的脸上,显得他那本就凶狠的脸更加诡异。 “吾乃小霞,多日不见,你居然又回来了。” “狱主,徒儿参见师傅。”女侠低头便拜 “不必!我门师傅教授武功乃谷主之意,且你女侠名震江湖,我何德何能,敢称你师!?” 女侠心中微疑,虽知谷中规矩,师傅轮流教授资质上乘的弟子,但自己以礼相称,躬身拜师,以戴浪那高傲的性子,本应欣喜,怎会如此推拒?似是想要撇清关系。 “吾乃小霞,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你已退出门派,与吾派已是恩断义绝,今日又回来作甚?” “狱主,此言差矣,当日我有幸入得门派,蒙诸位恩师点拨,受益匪浅。后来我有事无奈出谷,心中挂念各位师傅和各位同门,自是也有很多不舍,犹记得当年我出谷时,江老前辈对我说,极乐谷是个开放包容的自由之地,鼓励谷中弟子在外游历,只要心向极乐,处处皆是极乐,待阅尽千帆,自会回归门派。如今我外事已了,特意回来谢诸位师傅传授之恩。弟子与极乐渊源自是深厚,何来恩断义绝之说?” “胡说!我早已得到线报,你此番来是要找什么凶手,要对谷中不利。我倒要问问你了,谷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说什么大奸大恶,杀人的也有不少,你是想要找谁麻烦?以前你在谷里,有矛盾还可以在死斗台解决,现在你身份是外派人士,来我谷中找我弟子麻烦自是不便,于是前几日你便潜入进来,杀了我谷中四名弟子,现在你又再前来,莫不是还要杀谁?!” 戴浪旗下第一弟子,编号‘一’凑上前,低声对他耳语,又怎会躲得掉女侠的听力,只听他道:“请狱主少安毋躁,前几日谷中死人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论。而且吾乃小霞当初入谷学艺和出谷确实都是谷主的意思,在谷中又没惹什么祸事,再者她有着‘流转弟子’的身份,在各个门派学艺也属正常,我们如此为难她,是否……” “闭嘴!”戴浪一掌把‘一’推开,怒道,“我们极乐谷又没和那些名门正派有什么约定,什么劳什子的流转弟子,与我何干!这贼女武功忒高,杀了谷中弟子还有什么怀疑!?况且这次这贼女带着一众武林人士,让他们在谷外埋伏,打算里应外合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同门情谊!” ‘一’大吃一惊,他虽知戴浪脾气火暴,阴晴不定,但如今没来由的对女侠一通为难,实属罕见。 女侠同样吃惊不小,当初戴浪教自己武功时,虽说关系没有多好,但也算教得尽心尽力,如今相隔不久,再见面却如此剑拔弩张不死不休,到底是为何? 心中一凉,一阵鸡皮疙瘩泛上皮肤。 莫非……戴浪和那幕后黑手有联系!? 难以置信,那幕后黑手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指挥极乐谷无间狱狱主杀人灭口? 戴浪大手一挥,喝道:诸活死人听令!列阵杀敌!将吾乃小霞杀灭当场! ‘一’连忙上前阻拦:“狱主!请三思!” “滚蛋!老子已下令!如有不从者,老子直接宰了!” 转眼间,无数戴着面具的活死人已从大殿四周的黑暗中现身而出,各持刀剑,不知不觉中已将女侠围绕在其中。整个大殿阴森恐怖,犹如鬼魅之地。 女侠心中一慌,刚入谷就遭同门围杀,此间变故确实让她猝不及防。不管是误会还是有意为之,若真是动手杀人,自己恐怕就确实和极乐谷结下了生死梁子。她慌忙摆姿势,提气准备应敌,心中却忽地一疼。她知晓自己内伤虽已好,但气力损耗甚巨,体内气息虽然流转正常,但大多是如意的长生真气在顶着,如今自己运起极乐阴功,如意的真气却并不合用,导致自己真气亏空,一旦用功则浑身剧痛。 “杀!”戴浪下令,诸杀手同时向前,乱刀乱枪向女侠捅去。 “喝!”女侠运起天外天化身步法,顿时身影缭乱,如水滴化雨遁形,如雪花融雪藏躯,只见她在刀剑丛中闪转腾挪,竟是片叶不沾衣。 “果然轻功了得,可是你用我极乐谷身法,想要逃出生天,也未免太过狂妄了!”

戴浪冷笑,一声低沉哨音,众活死人迅速变阵,围成里外三层圆圈,忽而收紧,忽而放松,刀枪棍棒直冲女侠袭来。女侠咬紧牙关,打掉眼前兵械,从身旁身侧又刺出很多利刃,每当她奋力跃起,身后便冷不丁窜出银枪钢索,几次划破女侠衣物乌发,甚是危险。

女侠变拳为爪,形意合一,蕴刚猛劲道于诡爪之中,连爪带戳,招招奇诡,出手神出鬼没,碰到敌人手臂,无不分筋错骨,卸其关节。正是极乐谷秘传绝学“太阴绝命手”。 戴浪怒骂道:“哼,你个废物!绝命手本来招招打其要害,你却只用来击人关节手腕,处处留情,我可不给你留命!变阵!” 众活死人骤然提速,阵势如绞盘收紧,短刀短剑拳掌齐上。绝命手招式虽连绵不断,总归不是群战良策,女侠渐感左支右绌,身形踉跄。 只见她长叹一口,忽地使出空手夺白刃绝技,只见她两指夹住一把疾刺而来的短刀,右掌一击避退敌人,顺势夺刀旋身反劈,寒光如同月轮乍裂,对方虽持刃抵挡,那刀锋却似活物,蜿蜒扭转,一路划过,避过一刀,数刀紧随,纵躲得一刀,后面刀风却像追影缠命鬼,不砍到你魂飞魄散便不算完。这一招出,敌人手臂皆见红。这诡谲狠辣刀法,正是无间狱狱主拿手绝技:鬼啸阴风刀! “好个孽缠身!我这狱中之人,却没人使得比你巧妙了!”戴浪大笑道,“如此,更留你不得!变阵!” 随着一声令下,活死人阵势骤变,前排武者后退,后排长枪长棍参上,冲着女侠身上要害直刺而来,枪影如林,棍风似潮,她短刀施展阴风刀法,威力不济,遇长枪长棍更难以施展,几合便被逼得几无立足之地。 女侠越打越惊,她在无间狱研习数载,又岂不知戴浪怎会有如此精妙阵法,就算是整个极乐谷,大家也都是各自为战,又怎么配合如此巧妙,上一次见到将这些各持兵刃不同路数的武功结合在一起的阵法……正是上次那生死之局! 如此一来在无异议,幕后黑手果然已经渗透进了极乐谷,算准她要来,第一时间予以截杀。 好狠之人!女侠心中怒火翻涌,暗道:你害我一次可以,真道我是祖上鱼肉,任你宰割!?她眼中寒光一闪,闪电般连点自己心脉周围几处要穴,顿时体内气血翻涌,一股炽热之感从丹田直冲脑海,身上伤痛骤减,浑身气力如潮水般涌来,正是极乐谷无上绝学——灵犀宝鉴! “怎么?想要拼命?你道杀我门人试试?”戴浪笑道,示意众人加快攻势。 “狱主,看好了!”女侠大喝一声,身形忽地消失,面前三名活死人忽地像断线风筝一般飞将出去,落地打滚。只见女侠化作一道残影,左右穿插,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既不流血也不惨叫,只是躺在地上闷哼,再难起身。 “点穴!!”戴浪大惊! 女侠的身影快如鬼魅,绕过眼前兵器直入敌人怀中,只见她连戳带拍,擒拿顶撞,每一式皆不离周遭七十二要穴,中招者无不身不由己倒地翻滚。这招极为巧妙,不仅避免了伤亡,更让敌人在地上滚动,扰乱阵法变幻,既化解了攻势,又以敌制敌,借力打力。只见女侠身影穿梭间,敌人层层围困之势竟被反制得愈发混乱,眼见得出了一个缺口! “这不是灵犀一指!这是什么功夫?!哪派指法,我怎么没见过!” “呵呵狱主,我知你与那幕后黑手有所关联,那人确是奇才,能将这么多种武功融合成怪异阵法,可我上次已经差点身亡,你以为我还会吃亏吗?我早看出这阵法的厉害之处,便是针对我的功法,转化为克制之法。于是我这次使的点穴指法,乃是我这几年结合灵犀指法,少林无相劫指,碎虚指法所自创的一门指法!名唤寒星锁脉指!” “自创!?”戴浪惊道,“以前你在泠月习武时,我曾听说你创了一个什么武功,还以为是那周清澜为了光耀门楣吹出来的,没想到你竟真的有此能耐!” 女侠的动作行云流水,手到之处敌人便如触电一般僵直倒地,眼见阵法被破。女侠这才轻轻喘气。她这指法初成,还有诸多不完善之处,今日生死关头使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无路可退。这招指法不仅需要轻功配合以精准点穴,更要在每一指中将体内寒气击入对方穴内以增强效果,是以消耗甚巨。数百招后,最后一名敌人已经倒地不起,只见大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名活死人,如虫子般在地上蠕动翻滚,令人毛骨悚然,女侠则气喘吁吁,虽仍强撑着站在戴浪身前,实则四肢已麻,体内如意真气为弥补丹田亏空,几乎耗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双手背在身后,以免被戴浪看出正在颤抖。 “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女娃都对付不了,等明天我一定把你们一个个都阉了!吾乃小霞,且看某的鬼啸阴风刀,与你的如何!”戴浪暴喝一声,一拍座椅,扶手应声粉碎,一柄鬼头月牙大刀从扶手下面弹射而出,戴浪一把抄起弯刀,身形暴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女侠冲来。清冷刀锋刀气爆射,如邪祟索命而来,如地狱暗潮汹涌。鬼魅白影划破长空,直取女侠咽喉。女侠只觉浑身阴冷。刀未至,寒意已逼入肌肤。 不愧是极乐七佬之一,这成名绝技阴风刀法一旦使将出来,刀势如鬼哭神嚎,裹挟着阴煞之气如毒蛇般直逼女侠全身经脉,其霸道凶狠堪称谷中第一。 女侠知此战九死一生,不可再留手,激起全部底力,身形如鹤舞霜天,以寒星锁脉指全力应敌,手指划过之处,凝出一缕寒星真气,在空中留下道道冰痕,寒星真气与阴风刀气相撞,爆发出刺目寒芒,黑气四散,白黑之气混合,只搅得二人如身在地狱。刀光指影笼罩二人全身,转眼间二人交换数十招,女侠寻得戴浪破绽,数指点到戴浪身上,却被他以真气硬顶,自杀似的以招换招,不管不顾的只管往女侠身上招呼。女侠纵堪堪避过,身上也已经中了数道刀气。伤上加伤。女侠眼前渐黑,口吐鲜血,她拼尽全力,将指尖寒气渐凝成丝,如北斗锁魂,奋力牵动戴浪刀势微滞。女侠借势踏步,一指破空,直取其腕脉要穴,这一招中了,戴浪的大刀必然脱手。只见他却狂笑,刀锋陡转,猛地向女侠砍来。原来缓慢的刀势忽地加速,刀锋撕裂空气,将寒星真气砍得粉碎。 上当了!戴浪的刀势看似凝滞,实则是他故意配合我的寒星指力,演的一出戏码,只为此时一刀封喉!女侠心头一沉,寒星指力已被刀罡震散,再也无法凝结。自己全盛之时,与戴浪对敌还尚有几成胜算,现在自己刚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又经过数十人车轮战,早已力竭,此刻真气涣散,脚步虚浮,哪还挡得住这蓄势一击?她望着戴浪狞笑的面容,心中绝望,自知此番已无生路。刀锋距咽喉不过三寸,女侠已然一脚踏入鬼门关! 就在此刻,殿外忽传来一声长鸣,一道青光从殿外飞入,女侠头一晕,身子不由自主向殿外飞去,眼前景色飞速倒退,她这才知被高人所救,刚想看看是哪位高人,只是此刻她受伤甚巨,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已躺在一间简陋小屋中的草床上,伤口已被仔细包扎,屋内炭火微红,映着墙边一个略微佝偻的人影。 看到此人,女侠急忙挣扎起身。 “躺着吧,女娃。” 女侠只得微微颔首:“感谢姜老前辈搭救!” 姜仲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几日便觉戴浪这小子行迹鬼祟,甚是古怪,没想到他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 “你醒了?”这时,一个身着简装的小姑娘坐在轮椅上,那机关轮椅从门外慢慢行入屋中,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碗。 “意姑娘。”女侠颔首道。 “快喝吧,这是用金银花,人参,辅以血丸和寒玉珠混合而成的特效药。”意孤行道,“我看你之前受过重伤,被药王谷的长生诀治过。” “意姑娘果然慧眼如炬。” “药王谷的医术虽称绝世,却也需细调慢养,你旧伤未愈又添新创,此番气血翻涌如沸,真气几近枯竭,幸得姜爷爷以真气相护,再佐以我谷中秘制灵药,方能转危为安,令你真气渐复如初。对了,你的剑放在门口了。” “多谢意姑娘,多谢姜老前辈搭救!”女侠感激非常,谷中虽然怪人居多,但姜仲就像个大家长一样,默默地在这偏僻地方,维系着谷中平衡。 “无妨,你那点真气,耗不了老头子我什么。” “老前辈此言差矣,此番我几近必死,若非老前辈和意姑娘及时施救,恐怕此刻早已命丧无间狱。只是……老前辈和意姑娘不怕戴狱主来找麻烦吗?” 姜仲冷笑一声:“此事他做得有亏,还敢来和我叫板?再者他敢来动老头子我吗?他敢动意孤行一根手指头吗?你刚来那时,他还派人围过老头子的屋子,老头子出去走一圈,偏是一个人都没看着,早就跑没影了。后来意孤行前往无间狱去拿你的剑,他们开始还不愿意,后来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你对于戴狱主接触之人,可有线索?” “这个……倒也并无什么确凿线索,只是我瞧着他与谷外之人似有勾结,只是尚未查得分明……” 女侠点点头,心想此地虽有姜仲坐镇,终究是是非之地,自己还是得快快离开。 “好了,这几天你需静心调养,就待在姜爷爷家,莫再多言。”意孤行给女侠喂过了药,又做了些家务,过得数刻,便按例前往浊天南处。 女侠目送意孤行的轮椅碾过风雪覆盖的青石小径,远处山雾渐起,将群山笼罩于一片苍茫之中。 “姜老前辈……” “怎么。” “你是不是刚才有事想说?” “……”姜仲看看门外,不见任何人影,叹了口气。 “……老前辈,但说无妨。” “其实,与戴浪勾结之人,我已有线索。” “哦!?”女侠立刻精神起来。 “那是大约两个月前,我先是发现戴浪操练活死人的方式变了。以前他多是随意找到一个对象,或惩罚,或传功,阴阳不定,全凭喜好。忽然之间,他转而修炼阵法,还严格对外保密。咱们谷中没有阵法,你也清楚。我听说张祭英倒是在研究一套阵法,但应该还未成型。要说戴浪那脑子能研发阵法,我是不信的。于是,我便暗自观察他,虽然他藏着掖着,我也看到了一点,于是将阵法详细回来告诉孤行,她分析来分析去,发现这些阵法的变化都是针对克制各派武功的,又不像是能够群战,那么当今武林中能一人掌握这么多武功的,就只有女侠你了。” 女侠点点头,心想意孤行果然天才过人,根据几段阵法细节,便可推测出对方要对自己不利。 “后来,我更是发现戴浪偶尔会和一个神秘人物会面,每次会面后,他既高兴,又很恐惧,于是我推测,那人应该是与他做出了交易,一个是教他那神秘阵法,另一个则是用戴浪的软肋去威胁他,否则只是阵法一事,还不至于让戴浪冒着里通外敌的风险来对付你,戴浪本人行事随意,要拿他软肋也不难。至于要他干什么,看他的阵法便知道了,应该就是要置你于死地。” “原来如此,那关于那交易之人,前辈可有线索?” “嗯,我曾看到一回,那人乃是个佝偻老妪,观其身形,似是练就了一身诡秘莫测的轻功。” “!那老太数次与我为敌,看来,确实是那神秘之人了!老前辈,除此以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急,待我与你慢慢道来,关于此事,我却也有事相商,只是此事却不能让孤行知道。” “什么?此事还与意姑娘有关?” “唉……”姜仲叹了口气,“岂止有关,恐怕是大大的相关!”

第六章 真相大白

只见姜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水面微微荡漾,映着窗外皑皑白雪。 “虽然戴浪勾结外人之事,我也所知有限,但有另一事,一直令我困惑。” “前辈请说。” “你知道,意孤行这孩子七岁时,是我在雪山深处捡到的,当时她筋脉俱损,丹田溃散,甚至骨骼碎裂,才致她不仅无法习武,连行走都成问题。” “是,前辈您曾和我说过。” “这么多年了,这孩子也不是没想找到自己的身世,可每当她回想过往事情,总是头痛欲裂,我也没找到原因。” 女侠轻叹一声,这少女虽天赋异禀,却自幼被弃于荒野,无法自理,更不知自己身世,实乃可悲。 “我心疼她,想着她既然想不起来,那我就去帮她找找,于是这些年我也时不时差遣人手,去雪山周围打探消息。” 他放下茶杯,拿起旁边的一个木头小鸟把玩,那是意孤行以前给他雕的。 “最近,我终于得到一些信息。” “哦!?” “从雪山深处的一个老猎户口中,我的人打听到一件事。他记得很久以前,有一天在狩猎时,忽然发现有二人陪伴孤行在林间行走,那时孤行似乎还没受伤,陪着她的似是一男一女,但距离太远,二人脸庞没有看清,只是记得孤行小时模样可爱俊俏,于是记了下来。” “一男一女……” “是的,结果我的人刚出门,便听到猎户屋中传来惨叫,他立刻返回查看,只见猎户已惨死,身上数道爪痕深可见骨。” “动作好快。” “没错,敌人反应如此迅速,看来一直在监督着孤行和我的一举一动了。这伤够快够狠,但也很有特色,大多数爪伤落点低,集中在猎户胸部以下,而且其中有好几处痕迹都出现在猎户很难防护的乖张部位。我觉得奇怪,便叫人画了图。” 女侠听着姜仲描述,总觉得有印象。 “这几天,我将这伤势找了个借口让孤行看了,孤行便分析出,此人应属于一个矮个儿女人,体型偏瘦,步法奇特,似乎不是寻常轻功,而是专门矮身围绕目标旋转的奇异轻功。” “难道是!!……” “是的,那日我远远见了那老妪一面,便断定她便是那害猎户殒命之人!” 女侠吸了口冷气,居然有这等巧事吗?自己苦苦寻找那幕后黑手,却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居然查到了意孤行的身上!江湖仇杀,五派纷争,居然和一个隐居已久的神秘女孩相关,这其中的盘根错节恐怕并不如想象般简单。 “老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既然都是杀人灭口,凶手为何不选择使用弩箭或毒药等难以追踪的手段?” “据我分析,一是我派出的人动作极快,既已发现线索,回报我一声,我自会立刻将此猎户带回谷内,届时他们再想动手,恐也绝非易事,故只得行此险招,直接刺杀,以那杀手的身法,当可全身而退。二是长白山当地少有闹市商家,亦无其他组织,无论用何种箭、何种药,皆有迹可循。然此人武功未现于当今武林,只要此人不露面,想必无人能追查。” 女侠点点头,道:“老前辈你说有事相商,莫非与此事有关吗?” “是的,那老妪虽然行踪莫测,但她也极贪,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发现线索那活死人也一并杀了。” “什么?!” “是,我的人与猎户交谈后,用极乐谷的秘技传音入密,将信息传给了我,后面就杳无音信,我再差人去看,他与猎户二人的尸首便都消失了。” “唯一发现线索的人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仲冷笑道:“我道那老妪贪,是因为她不知道,我在所有派出的活死人身上,都抹了一把暗香。用这锦盒中之物便可跟踪。”说着,姜仲拿出一个紫色小盒,女侠打开,只见里面有个透明镯子,镯子里有数只小虫,此刻正聚集在镯子一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这些小虫唤作嗅寻虫,对气味极其敏感,就算年月已久,地方遥远,也可寻踪觅迹。那老妪单杀猎户,我还拿她无可奈何,但如今她身上已染暗香,便是如何洗澡换衣也无济于事的了。” 嗅寻虫?女侠不由得想到蝶纹锦盒,看来极乐谷的人都喜欢驱虫寻物,怎么和苗疆似的。 “前辈,你是想让我去探查明白?” 姜仲叹道:“我知此行凶险,不过女侠你武艺高超,又已身在局中,我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既然此事与极乐谷和孤行有关,我便必须留在此地主持大局,也保孤行平安。不过我也可牵制戴浪,不让他派人去追踪埋伏你。女侠,我搁下这张老脸,也只能求你了。” 女侠点点头,兹事体大,目前看来,再回去寻求四派帮助显然已不现实,自己虽然受伤,但伙伴都在,也确实是最好人选。 “女侠,你这是答应了?”姜仲大喜,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小银盒,里面是一颗银色丹丸,幽香扑鼻。“前辈,这是?” “此乃我几十年前与太乙的凌霄子老头切磋取乐时,从他手里拿过来的,据说唤为凝元御神丹,此药服一粒不仅可白骨生肌,更可加快内息融合,促其经脉通畅。服之片刻,便可自生暖流,滋养丹田,贯通百骸,虽不能增加服药者功力,但不仅可令其外伤尽消,更可助其捋顺内息,快速恢复到巅峰状态。据说此丹之效,较之太乙镇牌之宝七宝玄丹亦不逊色。” 女侠连连摇手:“此等贵重礼物,我不可收!” 姜仲执意将丹丸塞入她手中:“此去凶险,若无完好之身,如何应对?凌霄子当年让与我时,道此药虽贵重,但赤子挚诚之心更为珍贵,唯盼我给予有缘者服之,无疑你便是这个有缘人。” 女侠推却却不过,只得服下,一经入喉,她只感觉丹丸润如温玉,瞬间化开,一股暖流自喉间滑落,直入丹田,随即扩散至周身经脉,原本亏空淤塞之处尽皆通畅,四肢百骸如沐春风,旧力未竭而新劲已生。她顿感灵台澄明,如意所渡的长生气劲与姜仲所渡的魔气,竟自然地融入内息洪流之中。她深吸一口气,气息流转间,似有细微鸣响,宛如筋骨共震,周身气脉如江河滔滔,浑厚而绵长。果然是神药,不仅让自己疲累尽消,经脉灵通,甚至感到对于自己还有特殊助益…… 姜仲都不用把脉,只看女侠面色眼神,便知此药神力,满意地连连点头,紧紧握住女侠双手道:“女侠,我视孤行为亲生女儿,极乐谷也因她而旺。虽然你已离谷,但我仍视你为极乐谷门徒,是我谷中荣耀!我拜托你,替我这老头子带回孤行真相,解决我派后顾之忧!”

话不多言,女侠从密道离了谷,一路没有碰到戴浪之人,估计是被姜仲牵制住了。她回到伙伴身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伙伴们连连称奇,虽奇于此事的出乎意料,但也为女侠再遇奇缘,身体完全恢复而欣喜。 既然事态紧急,众人便连夜赶路,跟随那嗅寻虫指引,深入长白山腹地。

夜晚的长白山万籁俱寂,夜幕低垂。夜风拂过山岗,卷起片片雪浪,映得林间幽影无比诡异。远处群山如墨染,星斗垂野,寒芒点点。众人踏雪疾行,足下咯吱作响,松木的香气随着阵阵冷风,夹杂着冰雪凝霜,刮进鼻子里,只觉得浑身冰冷麻木。 正所谓万籁沉时雪满蹊,风梳林影月星低。寒香暗逐霜华起,一径跫音过岭西。

这样夜行了数个时辰,女侠只见手中嗅寻虫越来越活跃,眼看距离目的地不远,众人决定在林间停下休整,修营搭帐,埋锅造饭,篝火燃起,蓝焰跃动,众伙伴围坐取暖,就着火光啃食干粮。 “我这火里撒了特制粉末,不会冒烟,不用担心咱们暴露。”凌烟以前也是杀手出身,有心思缜密。 “凌妹,辛苦你了。”女侠点点头。 “好说,看这样子,明日午前应可找到那凶手,大战在即,咱们也得好好休息。” “佩吟,你累吗?”念雪很关心佩吟,平时她在庄内习琴,很少走这么远的路。 “无妨,我听说长白山山清水秀,正是一处灵福之地,便是这次不来,日后也定要拉着女侠前来游赏。”她轻抚琴匣,眸光温润,笑意浅浅。 “萧姐姐,来弹琴助个兴嘛!”南知意不知怎的趴在她身上。 “瞧你。”如意一把把知意拎了起来,放在一边,“咱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这般大吵大闹,再弹个琴,岂不成了给敌人送请帖?” 南知意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缩在火堆旁,啃起了白薯。 “桃花姐,你爱吃白薯不?” “我吗?还好吧,只是没有咱们庄子的烤鱼好吃。”桃花嫣然一笑。 “哇~阎罗刺客爱吃烤鱼!”如意大笑道。 “小妮子,以前当刺客的时候,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说不得还得吃树皮呢,这不是入了庄子,和女侠一起也得过些好日子嘛。”桃花说着,笑意更浓。 “女侠,喝点暖暖身子。”老商递过来一个酒壶,这个老伙计,还真是无酒不欢。 女侠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个大傻个,”南知意敲了老商脑袋一下,“我来得晚,都知道女侠的武功走快精准路子,动手前都不喝酒的。” “嗨,准不准有啥要紧,砍肚皮砍脑袋不都是个窟窿,哪儿都落不着好,哈哈!” 众人哄笑,老商也不恼,直拍着肚皮附和。女侠凝视篝火,火光映得眸子忽明忽暗。 她转过头,向老商伸过手去。 “女侠?”大家没想到,女侠今天一反常态,居然真的想喝酒。 “好嘞,该喝就喝,暖暖身子,动手才狠!”老商把酒壶递过来,女侠接过酒壶,仰头饮下一口烈酒,火线入喉,辣得不行。 为什么今天这么想喝酒?女侠的身上冷冷的,但心里却暖暖的,不知怎的,她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晚的明月山冷的就像淬了冰的剑锋,风卷着雪沫子掠过神水池,将池子中的寒气也卷起,化作风夹雪吹在两个小女孩的脸上,直割得脸颊生疼。 只见一堆篝火噼啪作响,火光将两抹小小的身影映在雪地上,忽明忽暗,宛如两幅剪影。 两个小女孩手忙脚乱地加柴护火,忙得不可开交。 “霞,你呀,反正这飘雪穿云掌你以后总归是要学的,何必现在就和梅师傅去偷学了一招半式?不如去和她道个歉,领个罚,也罚不了多少俸禄,最多扫扫地嘛。” “我才不要,清晖殿这么大,一个人扫要累死了。” ​ “唉,就算不回去,也可以在望月亭上过夜嘛,好歹有树有屋顶,何必在这池子旁边,光秃秃的风好大,冻死了。” 女侠将墨色披风解下,搭在旁侧的石上,披风下摆凝着未化的雪粒,随风轻动时,雪粒簌簌落下,在篝火的映照下,宛如点点星辰。 女侠呵出一团白气,指尖搓了搓,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 “啊?中午你让我找伙房那丫头去钓鱼,就是为了偷这鸡?” “吃不吃?”女侠笑着掰了个鸡腿给盈儿。​ 月盈用匕首削尖枯枝,回头笑骂:“谁刚吃完一整只鸡,这又来一只?”她随手从怀里取出粗陶茶罐,倒出几片蜷缩的茶叶 —— 那是去年春上两人在山阴处亲手采的云雾茶。她在篝火边支块扁平青石点火煮茶,不多时石上铜壶已咕嘟作响,水汽顺着壶嘴蜿蜒升起,遇冷便凝成细碎的霜花。 “去年在竹庐煮茶,哪想过有朝一日要在野地烤火。” 女侠挨着她坐下,嘴里还塞着半只鸡腿,忽地笑了,“不过能蹭到我们盈儿女侠煮的茶,在哪儿都一样。”月盈提起铜壶将沸水冲入小杯,碧色茶叶在沸水中翻卷,清苦茶香混着松木燃烧的气息,竟似压过了神水池的寒气。​ 风陡然掀起一阵雪雾,篝火猛地窜高,照亮月盈鬓间的银梅簪穗,虽沾了雪,却依旧在这暗中闪闪发亮。“前几日我见到了我们瑶光院的月蓉大师姐,她还把寒月令给我看了,真的是好精神!”月盈呷了口茶,眼角弯起,“月蓉大师姐已经游历了好几年吧,最近有传闻说她去了西域大展身手,与碧游教也斗了一斗,真的是为我派争光。”“是啊,那寒月令,就是我派精英弟子的信物,早晚我也要拿上一枚,那时候……嘿,威风得紧呢!” 女侠耳尖微红,脸上却烫烫的,她看着天上浑圆的明月,眼中满是期待。 月盈就在她身旁,看着她的好友。 “……霞,你很想出去闯闯,对吗?” “对呀,若能如其他大师姐一般,在江湖中快意恩仇,鲜衣怒马,岂不快哉!盈儿,你难道不想吗?” “霞,你真厉害呢,我觉得这明月山就已经好大好大了。” “这里多小啊,以后我定要带你下江南,爬五岳,上天山,去看大海!” “嗯……”雪粒打在枯枝上簌簌作响,铜壶里的水不知不觉又沸了。两人捧着茶碗,在篝火边静静地坐在一起。 “霞,我相信这些地方,以后的你定能去的。”月盈低下头,轻轻啄了一口茶水,发丝垂落,随风轻摇,“那时候,你会有新的同伴,与你同甘共苦,与你生死与共。我挺……羡慕你。” “怎么会!到时候盈儿你和我一起去,我们做姐妹大侠!” “……嗯。”月盈揉了揉女侠的头,看着她的眼睛。 一人望圆月,一人望残雪,天地静得只余雪落与松涛,还有噼啪作响的篝火。融雪顺着壶沿滴落,蒸腾起一圈朦胧的雾。 那时的自己,也是现在这样,外面冷冷的,心里暖暖的。女侠喝着酒,感觉身上一暖,回头看,却是苏苏将一件棉袄披在自己身上,坐在自己身旁,捏着自己的手。 伙伴们围坐在篝火旁,欢声笑语不断,随意地聊着江湖中的奇闻轶事,全然不见决战前的紧张。 在这偏北之地,山麓之中,繁茂林间,这一些伙伴,陪着自己,共闯龙潭。 盈儿,也许这便是你说的那个时刻。

第二日一早,晨光刺破雪岭,众人整理行装,继续前行,不到两个时辰,已到了目的地。嗅寻虫在环的四周反复游走,看来气味来源便在此地。 眼前是一座残破的庄园,断壁残垣间积雪足有半尺之厚,枯藤缠绕着倾颓的大门,那扇残存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门楣上的牌匾早已不见踪影。这大宅子,透着荒凉与沉寂,实在不像有人居住。 “霞,这地方周围没有陈旧道路,看不到往来交通的痕迹,怎么会有这种屋子?”苏苏好奇地问道,“看起来荒废许多年了,莫不是早先有人在此隐居?” “隐居多是小屋,这宅子看规模也得有十数人吧,就算荒废已久,又怎的找不到生活过的痕迹。”桃花道。 女侠虽奇怪,此刻却也没别的线索,便带头走进庄子查看。 靴底缓缓碾过半融的雪块,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众人跨过断塌的木门槛,眼前的庭院也荒废已久,长白山的雪似有千斤重,将残破的青砖黛瓦压得低低的,墙头上半截已然坍塌大半,裸露出内里焦黑如炭的梁木,宛如被烈火无情啃噬过的骨架。​ “这山庄被烧过?”苏苏看着挺严重的残破石狮子 —— 那狮子只剩半边脸,另一只眼窝空空洞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嘴角还凝着冰凌。庭院中央的石板路,裂开了数道深邃的缝隙,缝隙中塞满了皑皑白雪,偶有几株枯槁的野草,顽强地从缝中钻出,却又被沉重的雪压得紧紧贴在石面上。​ 哗的一声,一座雪堆从长廊上滑落,徒留长廊中一截朽木在风中晃悠,发出 “吱呀” 的哀鸣。左侧廊下的朱红柱子歪歪斜斜地支着,漆面剥落得斑驳,露出底下发黑的木头,柱脚积着厚厚的雪,竟分不清是雪埋了柱,还是柱撑着雪。​ “你看那屋子。”如意指向正屋,女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糊窗的纸早已烂成碎片,在风中打着旋儿,雪沫子顺着破窗肆意的往里钻,在屋内地面堆起薄薄一层。正屋门槛塌了半边,屋内蛛网密布。 “这屋子……”女侠准备抬步迈进正屋,忽觉不对—— 身旁苏苏和桃花也同时启动,向庭院两侧拔剑刺去! “有埋伏!”二人的快剑被两个黑衣人挡住,眨眼间斗在一起。 “这二人武功不低,佩吟、知意,速去支援,以防后援!”女侠一声令下,二人分别抽出墨沉枪与月澜剑,一左一右冲向战场,果然,她们刚到,院子左右两侧便又窜出数名黑衣人,与四人激战起来。 “臭老鼠!你躲这可逃不过你商爷爷的耳朵!”商昊乾忽地抽刀往主屋砍去,一个刚从桌下冲出的黑衣人直接撞到他的刀上,断成两截。血雾溅在积雪上,绽出刺目红梅。同时庭院正中地板忽地暴起,数名黑衣人从地板下弹射而出,手中刀枪直刺女侠。 “找死!”凌烟一步挡在女侠身前,双匕齐出,天魔舞步骤起,身形如鬼魅般旋转,匕刃划出数道寒光,顺势在两个黑衣人身边转了一圈,二人脖颈间同时绽开血线,扑倒在地。其余黑衣人尚未稳住阵脚,凌烟已借旋转之势跃入人群,身法奇异,伽蓝舞步,文殊舞步梦幻妙丽,宛如天人,众杀手本想动手击杀,然耳边传来莫名的旋律,身体竟然不能动。那旋律如丝如缕,缠绕于刀锋之间,黑衣人双眼发昏,看着眼前的舞女,此刻似乎化成了数个幻影。凌烟的身影在雪雾中忽左忽右,似舞非舞,手中匕首若隐若现,每一转皆带起一蓬血花,眼见几人便屠戮殆尽,只见两个黑衣人,明显是高手,大喝一声,震退幻象,提刀抵抗,身后又多了几个黑衣人,与凌烟缠斗不止,虽人数占优,但凌烟步法奥妙,众人也都占不得便宜。 屋内同时又窜出几个人,与老商战在一起。只留女侠挽着柳如意的手,在门口观战。只见老商赤血刃出,血魔经运起,未使刀法,只是横劈竖砍便似有千钧之力,刀锋过处,风声呼啸,雪石迸裂。对方便似偏要往他刀锋上凑,两眼通红,脚步虚浮,各个半疯之姿。老商下手也是极狠,也没什么招式,单单就朝着对方腰身砍去。那一众黑衣人碰上即死,挨着即亡,尽数被拦腰斩断,场面好不血腥。 “哇,商大哥这刀法也太凶狠了。”如意吓得遮住了眼睛。 “还好商兄为人憨厚正直,才能用这邪祟弑杀功法而不致入魔,这毅力我也做不到。” 女侠凝眸观察战场,眼见众位伙伴虽然以一敌多,但也不致落下风。 她望着庭院残雪碎瓦,观察战场态势,打斗之声渐渐充耳不闻,注意力已高度集中。 “女侠,你怎么了?”如意问道。 “……”女侠轻抬手示意如意噤声,屏气凝神。 “哦,在那。”她眉梢微动,流光剑出,如一道闪电破空而出,闪电般直刺入庭院中心的一块残破地砖,一剑挑飞,地砖在空中碎成齑粉,地面上露出一条地道,隐秘台阶延伸而下,下方漆黑一片,一股阴冷腥风扑面涌出。 只见为首一黑衣人惊道:“不好!暴露了!果然是个狠主,撤!”众人随之撤退,留下一地尸骸。 众伙伴聚集回来,知意擦了擦汗:“好悬,没想到这帮人埋伏的如此隐秘,要不是苏苏姐和桃花姐敏锐,咱们差一点就着了道。” 凌烟收舞伫立,气息微喘,问道:“大家都没受伤吧?” 桃花冷笑道:“这帮贼人,功夫也不见长,这几个人,杀不过瘾。” 女侠忽然注意到老商不对劲。老商背对众人,站立原地,手中刀刃滴血未落,身体微微颤抖,头顶却有黑气隐隐浮现,看来这血魔老祖的功法果然是邪祟魔功,每次用功收功,不费尽心力压制心魔,便很容易走火入魔。 “喂,商兄。”她拍了一下老商肩头。老商猛然一颤,再回头时,便又是那个老商了。 “你血魔功初成,别玩命了,也不知道变成了魔头饭量是不是会变大,别到时候咱们庄子也养不起你。”女侠打趣道。 “哈哈,女侠放心,无论变不变魔头,我这饭量都不会小。”老商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眉宇间黑气已散。 萧佩吟此时也将佩剑插入琴中,道:“女侠,你是怎么注意到暗道入口的?” “刚才众人大战,气流扰动中,我察觉到了暗道中的冷气和微声。” “果然是敏锐过人。”众人各自佩服。如今黑衣人皆已散去,这暗道似乎便是唯一入口了。众人随着女侠鱼贯而入,各自取出火折子吹亮,橙红的火光在洞口边缘跳跃,映得青苔泛出幽幽的暗绿色。 “小心些,恐有机关。”女侠带头,一步一步向前探去,靴底踩在积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石阶两侧的墙壁粗糙不平,指尖划过能触到细小的凹槽,像是嵌过烛台的痕迹。​ 暗道里格外安静,只有众人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走了约莫十余步,前方一转弯,眼见得出现两道岔路,左侧通道一片漆黑,右侧通道则亮着一盏壁灯,隐约地在墙上写着什么字。 “那是……”知意好奇要往前去。 “等等!”女侠将她一把拉住,指着地面,那地砖略略凹陷,铺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线,连着墙角的暗弩,箭镞在微光下泛着冷光,若是不小心,定会被箭雨射中。 “呵呵,用岔道和烛火来引诱我们上当,就等着我们在目的地前面放松警惕。此地主人也是足够阴险了。”女侠拿粒石子甩出挑断丝线,暗弩 “咻” 地射出一箭,钉在对面墙壁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众人行到岔道口,老商问道:“走哪里,女侠?要不要分开而行,如若再有陷阱,我们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都不可走,此地设局者,看似以人心为饵,右侧明灯引路,显得左侧为生门,然左侧有牵机毒药,中之即死,右侧有断魂香熏,闻之即迷。真正的生路,是脚下这块刻着莲花纹的石板。里面隐隐有风声扰动,还有些微人声。” “连环陷阱,果真狠毒!”苏苏咋舌道,她小心翼翼掀起石板,果然一条幽深的暗道蜿蜒而下,“暗道里藏着暗道,若不是女侠感官敏锐,普通人决计找不到生路。” 众人再度下行,一股较暗道更为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木料的芬芳与淡淡药香。女侠众人举着火折子下到底部,只见脚下忽然从石阶换成了平整的青石板,四周墙壁上也有几盏壁火,明显是有人居住,通路顶高约数丈,隔几丈便镶着几颗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冷光,将整个通路照得朦朦胧胧。​ 通路四周的石壁上错落有致地嵌着十余扇木门,每扇门都雕着不同的纹路:有的刻着展翅的雄鹰,有的绘着缠绕的藤蔓,还有的嵌着小块的玉石,门楣上却无一字标识。 “这些门,看似有人居住,但难免还有机关,我们还是不要进了,看这里布局,这条路通往主厅,我们前往便了。”苏苏道。 “莫急。”女侠忽然看到一扇小门,这扇门上毫无装饰,显得极为朴素,门把手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像是许久都未曾有人触碰过。 “我进去看看,你们等一等。”女侠轻推房门,枯旧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里面非常昏暗,从外看似乎有一张小床。女侠进屋,仔细端看四周布置,哪知门后忽然弹出一根细针,冲着女侠后脑疾刺而来!女侠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的瞬间略一歪头,只见那毒针“叮”的一声,便精准地钉在了对面的石壁上,针尾还缠着半片枯叶。那叶子忽然粉碎,散出一股粉色烟雾,向房间扩散开来。“嗨!”女侠低喝一声,单掌猛然击出,一股巨大的掌风如狂风般将烟雾狠狠压至墙角,连带着几块砖石一同被打碎,逼出屋外。 “好险,毒针加毒粉,果然是不留活路。”​ 看来屋内已经没有危险,女侠再次观察房间,却发现这里似乎竟是间小小的儿童卧房。房间不大,墙角摆着一张矮矮的木床,床栏上刻着简单的莲花纹,床褥早已褪色发黄,被潮气浸得发硬,胡乱堆在床角。​ 床旁立着个半人高的木柜,柜门虚掩着,里面散落着几件小小的衣物,布料柔软却已泛脆发黄。 再看墙上,贴着几张残破纸画,炭笔勾勒的人影模糊,不似孩童涂鸦,大块涂黑涂红,宛如暗夜持剑的侠客,又似雪中独舞的舞者,只是那舞步扭曲挣扎,颇为怪异。 忽然她发现床边有一本残书,书面都没有了,书页也是残破不堪,里面堪堪能看得几行字:夫至人处世……常秉三无之道。行则无迹,如风行水上……过而无痕……心则无意,若虚舟泛海,随遇而安……性则无忌……似朗月当空,洞彻无碍……再有就看不清了。女侠凝视残页,指尖轻抚字迹,这几页纸磨损甚重,似被人反复翻阅。 看来这里的线索便只有这些,女侠走出房间,如意早已急地问道:“女侠,你没事吧,刚才你一进门我们就听到破空之声,怕你着了暗器,我差点就叫出来了,还好苏苏姐捂住了我的嘴,好在后面听到你的声音,才料想你没事,我们也不敢进去……” “无事,这是一间儿童房,应当是山庄主人的孩子所住,只是在儿童房中还设置暗器,此庄主人果然凶狠毒辣。” 众人继续向前走,前面火光渐多,通路渐渐开阔,房间也越来越多。 女侠却越走越慢,直到她看到远处有一道木质大门,豪华坚固,与其他木门格格不入,门上雕着双龙抢珠,漆色斑驳却仍显威严。门前远远站着一个矮小人影,弯腰驼背。 “……”众人缓步上前。 “你终究还是来了。”老妪冷笑。 “好胆子,竟然不躲不避。”女侠亦冷笑。 “我不懂,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我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杀的那极乐谷活死人,他身上被抹了暗香,我们一路追踪至此。” 老妪猛地一敲墙壁,敲下一块碎砖。“原来如此!极乐谷门人果然阴险,怪不得主人让我只杀猎户,不要节外生枝,也怪我没听!” “是,如果你当时只杀了猎户,我们确实找不到这里。” “主人果然足智多谋,对吧。”老妪此刻的语气居然无比的崇拜。 “是了,”女侠的声音漫不经心,“我也是佩服之至呢,此时此刻……我倒是真想见见你的主人。” “你见不到。”老妪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凶狠,“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主人大计已成!你两次三番,三番五次的坏我主人好事,我岂能饶你!” “女侠,和这老妖婆废什么话!看我一刀劈了!”老商正欲上前,却被女侠拦住。 “你待怎样?”女侠冷笑道。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主人神机妙算,早早和极乐谷的戴浪做好交易要取你性命,虽然你最后被那姜仲老儿救走,但已身负重伤,这几天根本不可能恢复,你现在不过硬挺着逞强。” “哦。”女侠轻答。看来他们只知我被姜仲所救,却不知后续疗伤与追踪之事,想来姜仲早已派人护住伙伴与这一路的行踪,纵是这幕后黑手神通广大,也非全知全能。 “好了,废话够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你那主人在哪。”女侠语气渐冷。 “等你到了阴间,我自会介绍给你!”老妪发狠,一声口哨,数枚淬毒飞镖“咻咻”地从后面屋子的窗中射出。 “啊!”如意尖叫,好在几个伙伴并非胡乱站立,他们在庄中已经与女侠演练好各种场景下的阵型,为的就是此刻能防止意外,此时外围站的是南知意,凌烟,苏念雪和桃花,几个人的反应极快,起剑纷纷格挡,尤其是知意,那一手无瑕棍法一扫,什么暗器也被扫落在地。毒针钉入木床,青黑毒液顺着木纹缓缓晕开。​ 后面几扇门骤然洞开,数十名黑衣人已各持棍棒冲将上来,霎时间刀光迸起,寒影交错。老妪也猛扑而上,直取女侠。女侠旋身避过来势,反手一剑削去,老妪一弯腰,剑锋掠过其背,双爪齐出,抓向女侠双腿。女侠运起身法,轻松躲过,剑光如影随形,划破老妪衣角。二人交手数招,老妪惊道:“怎的!怎会如此!你怎么好像没有受伤!” 女侠冷笑,再不留情,剑锋陡转,如寒星点落,逼得老妪步步后退。没想到老妪忽然转身向着一旁的柳如意攻去,其他的黑衣人也同时攻向其他目标,柳如意猝不及防,惊呼出口,却见女侠一闪步已移到如意跟前。 “众人小心!他们想要把我们分割开,然后用克制阵法各个击破,二人一组,如意和我一起!”女侠喝到。众人随即分组对敌。众黑衣人果然绕成数圈,用克制武功打杀,好在二人一组武功特点快慢力道等全然不同,想要轻松拿下也属不易。 南知意与凌烟背靠背而立,棍影如轮,脚下天元落步法神妙,踏步成阵,每一落脚皆契合阴阳方位。她闪转腾挪,虽被重重包围,却凭借那绝妙步法,在敌阵中辟出一方进退自如的小天地。她施展出寻弊索瑕,棍影如织,密不透风,简直无懈可击,如对方露出破绽,则凝力棍端,一扫乾坤,黑衣人稍有逼近,便被凌厉棍风扫中穴道,或跌或僵。无暇棍法本就没有对应之招,除非用巨力破之,那些黑衣人又如何能有,只能围绕二人无可奈何。然而这一呆可就糟了,这边凌烟也使出了群魔乱舞的最强步法,刹那间妙乐舞,三圣舞,文殊舞,珈蓝舞融而为一,只见她身影翻飞如蝶,剑袖交缠间幻出层层残影,只杀得黑衣人眼花缭乱,棍影剑光中不断有人惨叫倒地。然敌人也不易善与,他们知道无暇棍善防弱攻,天魔舞舞步神妙,距离却不大,于是他们便以长兵和暗器从远处制敌,双方一时相持不下。 桃花与苏念雪背贴背而立,双剑如惊鸿游龙,交相辉映。只见苏苏狂风快剑已至酣处,地道中风声鹤唳,剑风裹挟寒气,剑光如狂风骤雨倾泻,狂风剑意凌厉无匹,每一剑皆直取要害,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然黑衣人早有防备,数名使软鞭者围上,暗器齐发逼苏苏回防,同时鞭影如毒蛇吐信,专寻剑势空隙缠住剑刃猛拉。幸得苏苏手快抽出,饶是如此也惊得一身冷汗。这边桃花施展西子君剑诀,剑法如挥毫泼墨,剑意绵延如烟雨迷蒙,虚实相生间暗藏杀机。数名黑衣人持弯刀围攻,个个身法如鬼魅,凭奇诡轻功缓缓围拢,伺机矮身攻其下盘。轻薄弯刀在墓道顶端夜明珠的映衬下泛着阴森寒芒。桃花青锋黑泷随腕翻出,漆黑剑脊映衬着弯刀冷光。刀光剑影,剑掠刀邪,敌人攻势虽猛,桃花却不接不架,而是反而斜掠,如柳枝摇摆,似笔走龙蛇,正是初景·春晓一式。长剑如电,直取黑衣人双目,这一招凶险万分,虽能伤敌,自身亦难全身而退,眼见剑光刺眼,黑衣人终于撤步,本以为桃花也要收招重整,谁想到她却更进一步,剑势骤转,长剑已借着旋势横扫第二人手腕。这招'秋景·印月'最为写意,剑路宛若柳丝轻拂水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令对手难测虚实,一剑下去,两名黑衣人已吃痛撒手,弯刀呛啷落地。 “这是什么武功,少主说此人平日多使血衣剑法,杀手出身凶狠毒辣,这歪歪斜斜的剑是什么,偏又如此之快!”阵外两个黑衣人低声交谈,却被桃花听个正着。 呵呵,原来如此,自己这套西子君剑本就是西子居士个人参照西湖景色所创,并未外传,自己因机缘获得后并未过多使用。自己平时多用血衣剑法这样的狠辣快剑,只因嫌这剑法不合自己冷酷人设,除非到了要命地步,否则自己还真不会使,看来这怪癖却让自己占得先机,桃花也觉好笑。​ 身旁劲风骤起,三柄弯刀呈品字形劈来。桃花足尖轻点青石,划出一道半圆,身形似断线纸鸢般骤然矮下丈许,黑泷在空中划出半轮弧线如泼墨,卷起一阵寒风,正是西子剑绝技冬景·残雪,只见其剑意骤起,剑刃裹挟着清寒之气掠过三人眉梢,一名黑衣人堪堪退后,另两名也已胸腹中招,趴在地上,桃花正欲上前补刀,忽听身后苏苏尖叫,回头一看,她的快剑剑势被鞭子打散,三枚透眉钉向她额头袭来,眼见避无可避,桃花只得收剑回扫,打落暗器。 “对不起,我拖了你的后腿……” “无妨,苏苏你小心,咱们两个轮换对敌!”二人凭借精妙步法转换方位,快剑与意剑交替掩护,剑影剑风交织如网,敌人转换不及,数次进攻也被击退。 再看商昊乾和萧佩吟一组,这组却又有不同,二人靠在通道墙壁之前,萧佩吟背倚石壁,竖起瑶琴,十指轻拨,琴声如泉击寒涧,曲调起伏激荡,清音入耳,在敌人听来便似化为千刃,在老商听来却如战鼓催阵。商昊乾一人在前,赤血鬼刃如血河翻涌,每一击皆携狂风怒涛之势,血魔神功全力运转,祭血大法催动之下,周身气血翻涌如沸,每一刀都配上无穷内力。敌人被刀风压得不能动弹,只觉身体里气血沸腾,再加上琴音搅乱内息,别说反抗,简直如被定身般动弹不得,只得被老商一刀一个,砍瓜切菜。血魔功霸道绝伦,老商此刻却并未像之前一样走火入魔,想来多亏萧佩吟那绝妙琴音在调摄心神,引血归经,方使暴烈内劲化为己用而不伤本元。琴音如丝,缕缕入窍,刀法如潮,血河奔涌。刀光与琴韵浑然一体,敌人根本避无可避,只能在远处包围,使长兵暗器偷袭。 战况混乱,女侠这边护着如意,与老妪战于一处。老妪只交手一招,便知不是女侠对手,于是她便使出诡异身法,绕过女侠一味进攻如意。如意虽有掌法护体,但始终不是这老妪对手。女侠使出步法,与老妪缠斗在一处。 “如意莫慌,此人定碰不到你一片衣角。”女侠冷笑道,只见她剑法如织,步步生莲,将老妪的攻势尽数卸于无形。 “可恶!你这恶贼!为何武功更上一层!” “哼,你的武功不过如此,先前还觉你手段诡异,如今看来,不过是仗着轻功偷袭罢了,这次还想伤我同伴?” 老妪知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得拼命攻击,可惜无论如何厉声嘶吼,却始终离不开女侠剑光笼罩。 眼见其就要命丧于此,其身后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门缝里透出一丝时明时暗的微弱光芒。同时所有黑衣人均停手后撤。 “主人!我会替你诛杀此贼!”老妪伸双臂挡在门前。 “……”门里无声传出。 “……可恶!可恶啊!!”老妪厉声嚎叫,却只得避开半身。 女侠冷笑,也懒得诛杀老妪,欲带伙伴们进门。 “其他人不许进!否则纵死也要格杀勿论!”老妪瘫坐于地,嘶声厉喝,枯手如铁钳般死死抵住门缝。 “女侠……”伙伴们再次提起兵刃。 “无妨。”女侠一挥手,示意众人退后,自己大步跨进木门。

门里是一座大厅,室内空气浑浊,却留一丝沉滞的香息,像是大雪山的红景天配合龙涎香调制而成,后调甚至混着一丝雪水寒气。房间只有几盏油灯,灯光无风自动,忽明忽暗,穹顶隐约垂着三盏鎏金缠枝莲吊灯,水晶坠子蒙着一层薄尘,却没有任何光亮,只是映着油灯射出的几缕昏黄光晕。​ 左手边立着几排掐丝珐琅博古架,架上摆满书籍,女侠一瞟,几乎全都是现在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阵法武功。大厅正中的梨花木椅上铺着整张张白虎皮,毛锋在暗光里泛着哑润的白,尾尖的黑斑像凝固的血渍。​ 梨花木椅上坐着人。​ 那青年不过二十几岁年纪,一身月白绫罗长衫,领口银线暗纹流转,衬得肤色比白虎皮更显苍白。他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虚搭着柄象牙折扇,指节细得仿佛一折即断,连垂在膝头的衣摆都如镜面般平顺,没有半分褶皱,活像个养在深闺、风一吹就倒的贵公子。​​ 离着三丈远,女侠便觉出那少年周身透着异样——那气质,全然不像个年轻人。他的呼吸轻得像柳絮,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那双眼睛极黑,黑得没有半点光,唇角微翘,但仿佛没有年轻男子那阳光明媚,而是阴冷孤寂,像暗夜里的深潭,让人浑身发寒。 “女侠大驾光临,在下失迎了。”男子拱手道。 “看外面这阵势,我看你并未失迎,而是早已恭候多时呢。”女侠并未回礼,而是冷笑。 “女侠,请坐我身旁,这里有上等雪茶,刚用清晨雪水煎成,何不共饮一杯?”少年唇角微扬,指尖轻推面前的青瓷茶盏。 女侠落座,袖袍划过茶碗,却没有喝。 “女侠,这茶不合你口味?是不是我应该准备一壶梨花酒?”男子笑道。 “哦?连我爱喝梨花酒都知道了,果然你工夫做得不错。” “女侠乃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名声远扬,在下久仰大名,自然事事留心。” “无需多言,请问幕后黑手如何称呼。” 男子轻摇折扇,异香扑鼻,笑道:“无迹无踪,无忌无求,无心无意,便唤我无意公子吧。” “无意公子?你倒是真会取名。”女侠笑道。 “名字不过虚妄,如风过耳。”无意公子轻晃折扇。 “你叫我进来,不是和我客套吧。” “不急,稍后在下自会与你相杀,不过不妨先详谈一番,想必你亦有许多疑问。” “你若有意,我倒也无妨。那不如说说,你为何要行此等之事。” “其实此事甚是简单,在下欲灭极乐谷。”无意公子淡然一笑,毫无隐瞒之意。 “极乐谷?!”女侠愕然。 “没错,我们从开始的四个案子开始吧。” “你是说洛阳扬威镖局的罗老镖师,大侠杨铁川,铸剑山庄的沈万钧,孔雀山庄的秋明月一案?” “没错。” “那些人都是你的人杀的?为了什么?” “是在下亲手所杀,为了什么……自然是要让武林四派与各民间门派组织间酿成仇怨,引动内乱。虽然要动欢乐谷,但先把武林搅浑,以后才好浑水摸鱼,方便嫁祸之事。” “皆是你所为?你竟会如此多武功?” “简单至极,女侠,想必你已察觉,诛杀这些人的武功在各派中皆为基础武功。” “我发现了,倚天剑法,偏花七星拳,三清剑,还有天罡仞诀,你用不了高深武功?” “女侠说笑了,那些狗屁门派的功法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狗,什么高深武功,引人发笑。我用这些武功,无非是要制造假象,倘若施展了高深武功,嫌疑人的范围岂非会大大缩减,而且各派高手使用同种武功尚有各自痕迹,倘若我贸然施展高深武功,让人察觉是顶替作案,岂非自掘坟墓?如今这般,众人自会怀疑凶手以低微武功行凶,是否另有特殊身份或隐情,如果找到了这个特殊人选,岂不是会明确罪证,加深怀疑。” 女侠吸了口气:“莫非那四个嫌疑人,也是你事先确定?!” “那当然,”男子笑道,“若非如此,岂有如此合适的人选,武功动机均如此合适,且行踪不明,简直是死无对证,哈哈哈哈。女侠,我此招是否巧妙?” “你布局之深,令人叹服。可是这四个案子后来也在四派聚会中被澄清,你也失算了吧。” “呵呵,四派后知后觉,识破了有什么打紧,我早有后招。可是女侠,如果说失算,我确实没算到你的存在。” “哦?” “虽然你是武林翘楚,但我的计划中本没有你。本来杨威镖局,铸剑山庄,杨家庄,甚至孔雀山庄,都与四派闹掰,几乎彻底割席。甚至于扬威镖局,都已经闹上了明月山。” “……原来那杨威镖局上山找事,也在你计算之中?” “自然,只要在那些血气方刚的镖师耳边煽动几句,那些人自然按捺不住,上山寻仇。泠月宫女子素来高傲惯了,岂容他人挑衅?届时刀剑一交,血溅三尺,自然仇怨更深。可没想到你,居然凭自身武功魅力居中调停,下了保证,化解干戈,竟使双方握手言和。” 他拍掌笑道:“女侠,好呀,好手段,这是你第一次坏了我的事。” “即便没有我,这四起案子也漏洞百出,譬如铸剑山庄那神秘讯息。” “无妨,待各派混乱猜疑之时,自有能人试图破案自证清白,那时我正好实施第二步计划。” 他喝了一口杯中茶水,继续道:“不过,没想到女侠你上了太乙山,找了清虚老头。本来他置身事外,你却让他破解了三清剑之谜,让他意识到了另有凶人,于是我只能提前出招。女侠,又是你。” “我上山找前辈指教之事你也查到了?” “哼,不如说从你出山以后,我就全程跟着你。” “说说你的第二步。” “第二步,自然是杀掉四个嫌疑人,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将真凶痕迹湮灭于混乱之中。” “那便是你杀了过江罗汉,齐景雄,李丰林和月……月盈……” “没错,这第二步,我用了四派各自的武功,自然又可以让他们混乱一阵,届时四派互生嫌隙,就算想要自证清白,凶手尚未找到,岂不是也难以自圆其说?” “可是四派已经知道第一波的四个案子不是本派人所为,而是有人嫁祸了,岂能如此轻松随了你的意。” “然也,那嫁祸的可能,正是我留给他们的破绽。若他们相互猜忌,无法自证,自相残杀则妙;即便最终摒弃前嫌,联手追查,亦已入我彀中,我自有后计。” “好个毒计。” “可是这毒计虽好,女侠,又是你碍了我的事。” “如何说起?” “你仅凭信用,便消了四大派对刘书盈的疑虑。我不解,你并无实证,刘书盈给你的信,那分明是你的一面之词,他人何故深信不疑?” “哼。” “彼时,我便知你留不得,遂派嬷嬷取你性命。本已得手,不料你那些部下,坏了计划救你一命。” “他们是我的伙伴,不是部下。” “……于是你参加四派聚会,再次打消了四派疑虑,令其联手御敌。” “你失算了?” “也算,也不算。本来我的第三步,便是要将嫌疑人引入欢乐谷中。我这些黑衣门人,全部都是与极乐谷有仇之人,他们有的是极乐谷弃徒,有的是被极乐谷追杀之人,有的是被极乐谷门人杀了亲朋,为了剿灭极乐谷,他们愿意拼命,他们若赢,便让极乐谷背上血债,他们若死,只会把线索导至极乐谷。” “哦……原来老商杀的那人是极乐谷弃徒,是有这层关系,我早该想到。” “你岂会想到,我筹谋已久,步步为营,岂是你一腔热血便能破解?我刻意在第一波案子中留下破绽,便是为了此刻。你知道吗,极乐谷中有这么一个活死人,以前是泠月弟子,她在随周清澜游览太乙山时,偶然间发现了隐秘洞窟的所在,并和李丰林相识,后来二人多次秘密相会,甚至行了苟且之事。偏偏丑事被山下村民看到,李丰林发狠杀了那人,却不知怎的,劝说她为自己顶罪,因此她被逐出门派,进了极乐谷,她为人极端,对李丰林和泠月极为愤恨,在极乐谷中每日都渴望报仇,呵呵,我估计周清澜早就忘记这个弟子了吧。” “你,你的意思是……也有人和月盈有仇?” “不错,你们的刘书盈女侠,早年间行侠仗义,可是没少做好事。那时落霞镇旁有个团伙,专行坑蒙拐骗之事,甚至于他们仗着在天刀门中有奸细,三番五次进到门中盗窃。楚休狂为此大发脾气。正好那时刘书盈有事前往落霞镇,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清缴了那帮贼人,可没想到那伙贼人中有个老婆子,被送到官府后,被刑讯逼供而死,你猜那人是谁?” “莫不是……” “没错,正是天刀门那奸细的母亲,后来此人判出天刀入极乐,咬牙发誓必要杀刘书盈为快。如何女侠,我找的这第三批人,全部知晓第二批死者底细,且有动机,更兼习各派武功,简直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 “就是极乐谷中死的那四个弟子?” “是啊,他们除了完全符合条件,也都是平常和浊天南接触较近之人,杀掉他们,所有线索便都会做实。不过,女侠你参加了四派聚会,让我灵机一动,既然你信用地位如此之高,不如我便借花献佛,推你入局……” “……” “我特意在第二波那四具死人的尸体里,藏入了一缕道心种魔的魔气,除了你,没有人能察觉得到。而你,女侠,果然如我所愿乖乖查到了谷里。” “玩弄我,你很高兴吧。” “哈哈哈,不错,名满天下的吾乃小霞,此刻却成了我的提线木偶!”无意公子仰面大笑。“你孤身前往极乐谷调查,我自然料到了,只要让戴浪诛杀了你,凭你的名望,你那些部下和四大派自然会马上进攻,极乐谷被四派围攻,必灭无疑。” “你怎么就确定戴浪能杀我?他武功可不及我。” “你的受伤程度我了如指掌,包括你那部下柳如意的治疗。只要把你那流光剑卸了,再加上我传授的阵法,你自然不敌戴浪,就算事情有变,现场还有我的嬷嬷暗伏,到时候一并上场把你杀了。” 他猛地一拍桌面:“可是我没料到,那一只脚踏入坟墓的姜仲老儿,还有那意,意,意!孤!行!居然把你给救了!” 眼前男子忽地如此激动,倒是出乎女侠意料。 “他们!又一次坏了我的事!戴浪无用!老太婆更是废物!他们让姜仲不仅治好了你,还把你带入了我这里,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呵呵,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布局再深,终究逃不过天理昭彰。” “哈哈哈……”男子忽然笑了,慢慢起身,从椅子旁边拔出一把淡蓝长剑。那剑极细极轻,剑身微颤,泛起幽幽寒光,映照着他那俊俏的脸庞。 “无妨,你来这里,除了姜仲无人知晓,我杀了你,自然还有很多机会行事。”


第七章 最终决战

女侠也微笑站起,流光剑出,幽光闪烁。 “你的计划里没有我,你的嬷嬷杀不了我,你,更是杀不了我。” 无意公子持着一柄蓝色细剑,剑身流转着幽邃光华,似寒夜深海中潜行的冰魄。那长剑几乎比他那瘦弱的身子还长,这样一个年轻公子偏偏持这样一把怪剑。 他右手持剑,左手却负于背后,浑身全是破绽。 “好大的自信。”女侠笑道。 “来,进招吧,女侠,十招之内,我不杀你。” 女侠也不多言,掐了个剑诀。“嗨”的一声暴喝,眸中精光乍现,左脚猛地踏碎青砖,如电光石火般人影消失,只见她身形借势旋出半弧,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似一道银虹直贯长空,流光剑如蛟龙出海,剑尖破风之声尖锐如裂帛。此一剑便快若惊鸿,甚至将萤石之光都折出了阴影。快!快!快!似流星坠地,如闪电破空,若星河倒悬!见剑不见人,见光不见影。此招正是之前与清虚对决时使出的最强招式——星云剑诀,这斩龙一击加上了泠月无双内力,比之前与清虚进招时更快更厉。当年面对前辈恩师,她不能使尽全力,如今则调用了全部真气,剑势轰然迸发,天地为之变色,誓要取敌项上人头! ​ 无意公子唇角噙着淡笑,看似僵直的身躯却在这天地一击及身的瞬间微微侧身沉肩,流光剑尖竟然被瞬间偏折了方向!女侠一愣,无意公子低语如风过松林:“清虚当时就是这么破的吧。”他微微一笑,持剑的右手看似随意一旋,蓝剑竟贴着流光剑的剑脊滑了上去。这一滑快若流星,却又柔如春水绕石,似一缕烟云轻拂青石,剑脊相触竟不发半声铮鸣。不仅恰好避开了“斩龙式” 最刚猛的剑势锋锐,更是借着女侠冲击之势,直取女侠咽喉。 女侠瞬间收招,连退三步,只觉浑身冒汗,脊背发凉。这星云剑诀乃谢星云所创之最强杀招,初使时天地色变,风云失色,虽然剑招简单,但此剑之速度绝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拆解。 “女侠,可认识此招否?此乃天山流云派的祖传剑法,奔流剑法的“流影回澜”。要是谢星云知道这招,估计他这星云剑得改改了。”无意公子笑道。​ 一击未得,女侠心中大惊。眼前的年轻人看似弱不禁风,动作也没有自己快,但怎的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使何招。 “再来再来,”无意公子剑尖点地,负手而立,与刚才别无二致。 女侠咬牙,再度腾身而起,剑光如瀑倾泻,剑气纵横,剑影层层叠叠,如寒江雪浪,怒潮奔涌。她将泠月轻功踏月留香催至极致,身形在空中连折三折,流光剑划出九道弧痕,攻敌头胸腹,正是绝学回风舞柳剑的杀招:杀气诀! “呵,烂招”无意公子摇摇头,也不顾寒江雪浪般的剑光涌至眼前,他不退反进,左脚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竟迎着层层剑影旋升半尺,蓝剑大大地转了一圈,这道圆形剑圈看似松散,却恰好将九道弧痕尽数圈入其中,杀气诀剑气撞上剑圈,竟如积雪遇暖阳般消融,连尖锐的破风声都变得绵软。​ 女侠又是一愣,但她并未停下,运起有凤来仪剑势,再使出一招回风舞柳剑的绝技:孤独式,只见流光剑影由繁化简,剑尖轻颤如秋叶离枝,孤影掠寒潭,剑身上的幽光凝成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剑尖微颤,却无声无息刺向无意公子心口。这一剑之肃杀,竟连周遭的风声都似被吸进剑刃。​ 无意公子皱眉,叹气,持剑的右手骤然沉肘,蓝剑贴着身侧斜斜上挑,剑脊恰好对准那道银线般的剑尖。他手腕极轻地一旋,蓝剑剑身竟如弓弦般震颤起来,“嗡” 的一声低鸣,剑脊精准撞上流光剑的剑刃侧面。这一拨打得极偏,恰好卡在剑意凝聚的临界点,女侠只觉剑尖传来一股刁钻的横劲,原本凝实的剑气涣散,剑尖不由自主地向左侧偏斜半寸,擦着无意公子的衣襟划过。 “让你别使这回风舞柳剑了,如何,蜀山风门派这一招星垂平野,专克那剑。当年你斗那玉面仙子,差点斗的两败俱伤,我的探子告诉我时,惹得我直发笑,若是我去,一剑便要了她的狐狸头。” “你都是从哪知道这些小门派的。”女侠驻剑,离他五步远,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他的破绽。 “女侠,天下武功相生相克,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却不知这些不过十人的小门派,却恰恰暗藏克制你们的绝技。可见你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徒有虚名!” 名字未结,女侠又栖身而上!流光剑出招如暴风骤雨直逼咽喉、心口、丹田三处要穴,剑势未至,剑气先行,就连周遭的风都似被剑风牵引。无意公子向后一步,女侠剑招又变,只见她一翻手腕,长剑在胸前划出半圆,剑脊与空气相撞发出低沉嗡鸣,一剑刺去,直取对方要害,如风扫落叶,如疾雷破空,剑势从流水化作风雷,正是剑王阁大梁剑典的成名绝技,倚剑破燕然!​ “哼,剑王阁避世多年,就研究了这个?”无意公子哼道,他蓝剑轻颤,以剑身外缘斜削流光剑背,欲将女侠剑劲引入地下。 “哦?”他一皱眉,感到从流光长剑上传来的强劲内力,大梁剑气如怒涛拍岸,连绵不绝。女侠猛然跃起,剑身借势翻旋,凌空三转,刹那间化作数道剑光,如泰山压顶般向无意公子头顶倾泻而下!这一招剑歌浸水寒凶狠无匹,配上女侠的剑王经内力,剑气便似鱼龙狂舞,刹那间令青石地砖龟裂如蛛网蔓延。 无意公子横剑一挡,长剑如蛇般灵动颤动,剑气欲聚即散,虽能开碑裂石,却终被蓝剑悄然化解于无形。女侠体内剑王经全力运转,剑刃霜劲如剑,龙藏渊劲入体,如今的她可谓人剑合一。只见她时而以大梁剑气引剑尖如溪水绕石般缠向无意公子剑身;时而又激起麒麟剑气,令其刚猛剑意骤然爆发,时而借腰腹旋身,引阎魔剑歌的赐死剑气从剑身而出。剑王阁三股剑意交织成网,持续压制无意公子。​ “好!聪明了,知道以内力攻我!”无意公子以七星步上前,持剑大战。只见二人剑影纵横,浮光掠影,二人翻腾间,青石碎屑纷飞如雨。那无意公子见招拆招,每每未使用内力便将剑王阁的三大剑招化于无形,甚至还有反击之机。每个对应之招均风格不同,看来不知又使了哪派招式。 二人斗得数十招,难分高下,忽然无意公子风格一转,剑法也突然刚猛,剑势时而沉凝如岳,时而如风卷残云,时而如雷霆炸裂,似是要以猛破巧。女侠急忙应招,却越打越惊。心想:剑王阁无上内功剑王经,需以丹田之气为引,将真气凝练附于剑身,讲究内力流转之精妙,却最忌那横冲直撞的刚猛剑势。既然招式上讨不得便宜,便以内力克制取胜!我若使出拘魂阁的玄冥经,以玄冥二气引幻影无形剑攻他,岂不是正好克制! 于是女侠一边提防着无意公子的长剑,一边悄然转换内力。几息之后,她剑风骤变,矮身从刁钻角度猛然刺出两剑,正是幻影无形剑的无缘无故之招。 没想到无意公子一个闪身,竟退后数步,离开战场。 女侠愣在原地,看着无意公子笑吟吟的负手而立。 “还打不打?”女侠也起身。 “此招一出,我已知你非我对手,在下便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弃剑引颈受缪,在下便放你那些伙伴离开?” “真的?”女侠问道。 “自然,只要你不让你那些伙伴为你报仇,我又何必要为难他们。” “……” “如何?女侠,人贵有自知之明……” “不用了,我的伙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你让我投降,不可能。” “呵呵……可惜呀女侠,你那些伙伴明明也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就此陨落岂不是太过可惜。” “无须你担心,看招!” “三息。” “……什么?” “女侠,我知你有过人之处。那些狗屁流转弟子,学与本门属性不同的内功时,无不进展缓慢,施展起来也极为滞涩,然女侠你,不管是阴阳还是混元内功,居然全都能全力使出,当今武林绝无仅有。须知每门内功的内息流转,经脉路径皆不相同,不同属性的内容更甚。如若强行转换,不仅毫无增益,稍有错乱便如逆水行舟。我不知你为何天赋异禀,但我料你就算可使用全部内功,也需要时间转换。之前我的人偷袭你成功,便是因为你无暇转换内功属性。呵呵,我方才以裂穹阁的擎山破岳剑试你,果然发现了,你转换内功需要三息,是也不是……” 女侠不语,三息,分毫不差。 “可是为什么呢?我知你部下商昊乾从原来的混元内功转为血魔功,几乎废了半条命,可你为何能独树一帜?我读了这天下武学典籍无数,却未见有什么武功特质能让人随意转换内功心法……”他干脆不打了,把剑一扔,边看着女侠边左右踱步。 “啊!”他忽地拍手叫道,“我知了,我知了!”他手指女侠,“有两个你!” 女侠大惊,流光剑差点掉在地上。 “一般武者不可能随意控制经脉气息,不管怎么控制必会引内息冲穴,而如果你的魂有两个,那就可以不知不觉倒转经脉路径,内息逆流!一人双魂,分掌阴阳,难怪你进退自如,刚柔并济!你运转阳劲时,另一魂已在凝练阴息,在外人看来浑然天成。哈哈哈,好个女侠!果然与众不同! 女侠心中的影子逐渐明晰了,那正是她的双魂。十三岁那年,她偷习阴阳内功并用,差点走火入魔发疯,那时又阴错阳差地进入了冰火窟,取得奇花,那花虽可压制心魔却剧毒无比,两股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险些将她的经脉彻底撕裂。就在生死一线之际,那奇花剧毒竟与内力相冲,逼得魂魄短暂离体,而后在冰火二气交织下重凝,自此一分为二,她成了双魂之人,一个使用阳性和混元内力,一个用阴性内力。时至今日,竟然被此人发现了。 “现在的你,是哪个你?记忆是否共享?我砍你一刀,你再换回另一个你,看看疼不疼?”无意公子好奇地凑上前来,就好像女侠变成了他手里的青蛙。 女侠也不搭话,冲上抢攻,刚才她又转为青蛾阳劲,以烈火焚天、炙浪燎原之势攻向敌人。 无意公子重新拾起剑来,再打起来已然没了兴致。 “虽然双魂之人少见,可惜你性子太烈,没法听话,要不将你制成人gun,实在又有点太过恶心,算了,大局为重,还是杀了你吧。” 他的剑锋骤然转冷,如霜雪覆刃,每一招不仅破敌,更可顺势反击,未过十合,女侠已汗流浃背,显然对方已看透她的所有招式。 女侠越战越疲,通常剑招恐已无法获胜。她猛地变招,右手使太乙的化玄七剑,剑剑回旋如月轮流转,左手使出天雷破招式,轰出奔雷掌劲。既然单一招式难以敌他,那就双式并施,看他有何招架之能!无意公子哦了一声,剑光忽如寒泉静流,不知从何处将剑一挑,竟生生地将双式尽数封住。 “果然是武学奇才,第一次使这并行之招,居然还使得如此有模有样。虽然我知你是为了让我手足无措,但可惜,你催动这两式,用的皆是玄微真气,且不说玄微真气本就不适合催动奔雷神掌,你再用多少武功,我仍会针对玄微真道予以压制,你也破不了这层桎梏,无非螳臂当车罢了。” 女侠瞳孔骤缩,眼前这少年看不出已突破止境,也未见用什么高深内功,居然仅凭招式就将自己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体内内力被压制得滞涩如泥沼困身,内息流转如陷入泥沼,动作也逐渐迟缓,每一招皆似负山而行。“不可能!”女侠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继续以左右手互搏之术强撑,誓要撕开一线生机。无意公子招式渐诡,不仅持续压制女侠真气,更能在破招之际反击,终于在女侠使出一招业镜台之后,他用剑一架,将女侠的剑引向一旁,并在女侠肋下狠狠砍了一剑,随后又在女侠胸前重重印上一掌。女侠只觉腹部如被火灼,踉跄后退两步,喉间一甜,鲜血如泉喷涌,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无意公子冷笑一声,持剑逼上,女侠又勉强接了数十招,其间已中上数剑,伤上加伤,身上血流如注,鲜血顺着手臂滑落,凝成血珠,一滴一滴坠入尘土,绽开如红梅。女侠喘息着,没想到自己所学的招数都已被破,自己双魂之谜被解,不转换则被他用各种奇门妙招压制,强行转换则会被他抓住机会猛攻,鲜血浸透衣袖,她的意识却愈发清明。

悬崖两旁,雾气弥漫,对岸女侠坐在地上,冷酷地看着这边。 “这样不行。”女侠惊叫。 “你待如何。”女侠冷声道。 “我要你来帮我!你我本是一体!” “什么一体,这悬崖不是你造成的吗。” “那是因为走火入魔……” “哼,刚开始时确实走火入魔,你我应运而生,但我们两个共享记忆,纵成双魂,经过调养其实也很容易归一。可是你!” “我……” “你轻视我,不愿直面自身之恶,将所有阴霾倾泻于我。你憧憬未来,却将回忆与思念悉数留给我。你怀抱希望,却将恐惧、绝望、失落与痛苦一并推予我承受。这道裂痕,因你而生,深邃无底,宽广难越。有了我,你是可以用全部武功的天之骄子!没了我,你便是完美的你,我是你的瑕疵,我是你的污点,是你想要亲手割舍却又贪而不舍的残影,不是吗!” 这一侧女侠泪如雨下,那一侧女侠冷面如冰。 人无完人,她虽是名震江湖的女侠,却也是双魂分裂的残者,她无法接纳自身的阴暗,宁可自断半身,也要守护那清白的名誉。她逃避地太久太久,心魔深植,终至枝繁叶茂。 女侠斜靠在墙上,剑尖垂地,血痕蜿蜒如蛇。无意公子低头看着她,笑中带着几分怜悯与嘲弄。 “差不多了吧,我解决了你,就去把你的伙伴们都杀了。” 伙伴们…… 想起与自己一起奋战的伙伴,女侠心头一颤,她猛然攥紧剑柄,欲上前再度交战。 “呵呵,还站得起来?十招早就过了,再来,我就斩了你。”无意公子笑着靠近,准备给女侠最后一击。 “女侠,俺来了!”木门轰然碎裂,一道魁梧身影跃入,商昊乾浑身带伤,手持赤血刃冲了进来。 “商兄!?你怎的这副模样?”女侠惊道。 “女侠你进去不久后,这厮不知道使了什么暗号,外面的敌人忽然偷袭,他们倾巢而出,我们血战至此,俺寻思这厮如此卑鄙,你在里面恐要吃亏,故杀出重围前来接应。” “其他人如何了?” “女侠放心,其他人虽被围攻,但可以自保,稍后歼灭敌人,他们马上过来!” 女侠愤怒地看着无意公子:“你这骗子!刚才还说什么只要我一人性命,便放了他们,竟然让人偷袭围攻?” 无意公子大笑:“哈哈哈,江湖险恶,本就是尔虞我诈的戏场,女侠你是老江湖了,怎的如此幼稚。” 商昊乾猛然冲向前,刀光如匹练横劈而出,起手便是那招‘刀饮八荒血’,刀锋所向,血浪如潮翻涌,刀气似狂龙破海,所过之处卷起一股腥风血雨。 “不错,血魔刀法,商昊乾,你这刀用得极好。”无意公子借力使力,顺势翻身后撤,剑尖轻拂刀锋,竟将那狂暴刀气巧妙引向墙角石柱,‘砰’的一声,石柱应声断裂,碎石如箭激射,烟尘骤起。商昊乾怒吼一声,再度以‘黑煞缠孤城’刀势横压,持续猛烈进攻,只见他头上青筋爆裂,周身黑气如深渊涌动,双眼通红似火。血魔邪功配上血魔刀法,虽然威力倍增,但反噬亦是剧烈,他的经脉如被烈火灼烧,眼看马上就要走火入魔,丧失理智。 然而这搏命之招似乎压制了无意公子的剑招,只见他不停后退,左右腾挪,袖脚都被刀风撕裂。 “能行!女侠,能行!”商昊乾嘶吼一声,刀势愈发狂猛,似血瀑倾泻,势不可挡。 “不对!商兄你住手!”女侠忽觉不对,持剑夹在了二人之间。 “哼。”无意公子嗤笑一声,飞起一脚将女侠踹开。 “你这无耻之徒!”商昊乾怒目圆睁,刀锋如雷霆般直劈无意公子。可没想到无意公子身形骤变,不再避让,反而迎面而上,剑招愈发诡谲,剑尖如毒蛇吐信,不仅轻松避开他的血刀,更能穿透他的护体真气。只十合,商昊乾便中了十数剑,勉强护住心脉,却再也无力反击,颓然倒地。 “女侠,没想到你虚弱至此,竟还能坏我好事。这莽夫一味自伤猛攻,妄图与我同归于尽,只要我再缠斗二三十回合,他定会失去理智,届时自取灭亡,岂不有趣?你又何必扫我兴致?” “你这畜生……”女侠几乎咬碎银牙。 “女侠!”桃花,苏苏和如意也冲了进来,看到二人惨状,惊呼出声。 “不可独自对他,要合力击之!”女侠喊道。 三人闻言立即散开站位,剑风棍势交错成网,将无意公子围在中央。 三人合击如潮水般连绵不绝,无意公子左右接招,却未见其阵脚慌乱,在三人围攻中竟然辗转腾挪,游刃有余,他的剑光如影随形,不疾不徐,似在月下穿花,左架右支,左突右刺,竟是不落下风。” “西子君剑,无暇棍法,狂风迅剑诀,胡乱组阵,杂乱无章,破绽百出,一塌糊涂!”无意公子发力,身形如鬼魅流光,在三人攻势间隙中穿梭,将三人攻势拆解得支离破碎,轻松击伤苏苏与桃花,仅剩知意苦苦支撑。无暇棍法毫无破绽,铺展间如牢笼,她守了百招,终无力支撑,重重挨上一掌,长棍脱手,滚飞而出。 “一,二,三,四……”无意公子收剑,数着倒在地上的众人,“我记得你带了七个手下吧,外面还有三个,我去吧。” “不要!”女侠怒吼,却双腿一软,站不起来。无意公子轻笑一声,衣袂翻飞间已至门外。只听到门外传来三声短促的惊呼,随之是刀剑交击之声,紧接着一片死寂。片刻后,他缓步归来,靴底沾血,指尖垂落的剑锋滴着鲜红,只见他像破布一样拖着如意,如意受伤很重,却仍有气息。 他一把将如意甩至女侠身前。 女侠赶紧护住如意,颤声道:“其他人呢?你,你杀了他们……?”女侠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哑了。 “放心,女侠,你那些手下有些本事,居然把我的手下全都杀干净了,还把那没用的老太婆打得七窍流血,算是有点能耐,所以我赏他们最后才死。等你死了,我割了你头,放在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的杀了他们。”他蹲下来,用手揪着如意的头发,“这个女娃身负长生劲是吧,你便让她为你治疗好了。” “你……你待如何……” “呵,你们这群废物,自诩正人君子,每次交锋却总以多欺少,以众凌寡,实乃卑鄙无耻……我自幼孤身拼杀,从未依赖他人,乃有如今成就!我今日便以一己之力,破你这所谓正道联手!”他向如意背后猛击一掌,吼道:“还不快治!”如意痛哼一声,口吐鲜血。 “你!”女侠怒要站起,如意却揪住了她。“别冲动,女侠,机会难得,我便来为你医治。” “如意,你已伤重至此,再动真气你会死的,不可!” “不,听我的,姐姐……”如意勉强坐起,给女侠输送真气。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活着,才有江湖的道义,你活着,才能带着我们走得更远!女侠,我信你,我们都信你!”真气如涓流汇入经脉,可女侠竟然觉得外伤内伤,毫无治疗之处,真气也未受任何补充。 “这个废物。”无意公子笑道,“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女侠,如果她敢为你治疗,我一剑杀了她,你岂不是会更绝望。可没想到她居然连治疗都做不到,不如撞墙而死,免得自取其辱。” “你这混蛋!”女侠双目赤红,如意忽然脱力趴在女侠身上,女侠赶紧扶住。 “姐姐……”如意的声音微若游丝,“你只管放手一搏,我已为你埋下了一颗种子……” “种子……?” “姐姐,信我……你一定会胜他……”话语未结,如意便脱力昏迷过去。 “怎么样,心愿可了?来受死吧。”无意公子坐了许久,有些厌烦,催促女侠道。 女侠松了口气,勉力站起,摆起架势,她外伤虽重,体内内息虽乱却未断绝,丹田深处尚存一缕真气游走经脉。 “来吧,与我决一死战!记住,你若败亡,他们,一个一个地陪葬!”

伙伴们…… 一个个伙伴,此刻似乎出现在悬崖边上,陪伴着二人。 女侠出道以来,屡遭风险,正是这些伙伴陪她闯过刀山火海,护她周全,信她如初。 “我想,我找到了和你的共同点。”女侠道。 “什么?” “记得吗,如意刚被绑架时,那时是你去救的。” “……” “助书生复仇时,亦是你冲锋在前。还有与苏苏共闯地宫之时……是你挺身而出,为我挡下了那致命机关毒箭。” “……” “我们也许性情不同,经历不同,也许视同水火,可……伙伴们自你我诞生以来,便围绕在我们身边,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们二人所说,他们每一次在山庄门前等候,也都是等着我们一起回家。” 她缓缓伸出手,刹那间,地动山摇,云开雾散,两位女侠间的缝隙悄然弥合。 “他们从未真正看清你,可他们一直记得你,一直感受得到你。因为你从不曾真正消失,你只是被我的一半心跳,我们一起守护着这份情义。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他们受伤。” “……” “算我欠你的,这些心债,我定会偿还。我不再光鲜亮丽,不再完美无瑕,而你,也无需再藏于阴影。我们一起面对,从此不再逃避,我们是老商的女侠,我们是如意的姐姐!” “……切,你这自私的家伙,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对面这伪君子更是惹人厌!要杀这假仁假义之徒,我便陪你疯一回!”裂缝合在一起,女侠试着伸出了手。 “可以吗?” “你觉得呢?” “练武,是为了磨炼自我,是为了守护我们的武道,是为了守护那些不可割舍的羁绊,也是为了诛杀此等邪妄奸佞之辈!” “说得好!”


女侠撑剑站起。 “哦?你居然还有力气站起来。”无意公子皱眉。 “想杀他们,你做不到。” “什么?” “我说”,女侠摆出剑势。 “伤我同伴者,死不留命!”剑光如虹,一剑划破长空,女侠双眸燃火,激起辉月神功,舞殇剑诀再出,花谢殇情之招裹挟着无穷内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敌人席卷而去。 见对方用了阴性内功,无意公子微微一笑,剑招上挑,一格一转,用了太初派的混元一气剑招。二人剑锋相撞,女侠的剑本应脱手而去,没想到她身形一转,再使出来便是麒麟剑经的一记西狩获麟!剑势骤变,刚猛无俦,无意公子皱眉,左臂被划了一道的口子。 女侠再接再厉,施展麒麟剑经又攻数招,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染红了剑锋,随着剑招甩的如血雨洒落。 无意公子又使烈阳剑法,欲将流光剑震飞,没想到女侠的下一招便是剑指九霄,与无意公子双剑一碰,便将其震退两步。 无意公子紧皱眉头,沉吟道:“碧波神功?你前一式还使得是剑王经,怎可能瞬间转至阳性内功?” 心魔已除,女侠虽浑身痛得要死,却目光如炬。 “终于不见你那令人讨厌的笑容了,你这卑鄙小人!”女侠如箭般冲上前,使倚天剑诀,一剑指向敌喉咙。 无意公子欲格,谁知女侠剑到半路,忽地转了一圈,猛然转为星云剑诀!剑势如漩,逼得无意公子只得退步变招,这才勉强破招。 女侠受了重伤,此刻却似有神助,二人在大厅中闪转腾挪,剑影交错,激斗数十招,无意公子也在不能轻易变招,那些小门小派的诡异招式也少了很多。 二人在大厅中闪转腾挪,剑影交错如织,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女侠的剑招极杂,内力转换再无间隙,每一次变招都快如闪电,逼得无意公子渐渐落入下风,先前那些从小门小派学来的诡异招式再也无暇施展。全力防守间,无意公子的呼吸已有些急促,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剑光纷飞间,女侠忽然后撤一步,手腕一转,剑锋划出一道弧光,剑气又至,如风翻白浪花前片,怒海滔涛吞云海,正是寒汐剑法的绝招:一剑寒江! “够了!”无意公子怒道,他举剑一挥迎上,脚下踏星步,身形一斜,在剑气及身前瞬间避开,可女侠忽然变招,剑锋一转,从下向上挑去,又化作幻影无形剑中的无知无觉之招,剑锋轻颤,如雾中探花,无声无息掠过无意公子咽喉三寸,将无意公子的鬓间发丝消去一段。无意公子面色一沉,怒喝一声,一剑直砍流光剑剑脊。剑脊受击,他长剑一转腕,女侠剑气散尽。剑花轻旋,天意四象剑诀骤起,风电雨火四招凝于一剑,四象归一,以贯通天地之势直逼无意公子中宫,他却一改往日招式,剑锋斜劈,掠过流光剑三寸处,此处正是四象剑招流转的枢纽所在,只见他偏转间竟化出一缕绵劲,反震女侠手腕,女侠反应如电,收剑后撤,无意公子亦未追击,二人抱剑对峙。 “呵呵,果然你还藏有后招。” “不错,不错!”无意公子拍手赞道,脸上却再无笑意,“虽不知你用的什么秘法,竟能让自己内力转换再无间隙,但你逼出我的克敌之法,终是不错。” “你能洞悉各派武功的破绽所在,亦能将那些武功兵器繁杂的江湖人士编排成阵,将他们的招式化为己用,化繁为简,制成克制我各门武功内功的法门,实乃当世罕见之奇才。依我看,你必已窥破武学障,踏入“无相”之境,若你不能无招胜有招,不能以无法为有法,又怎有可能担这“奇才”之名?你道我真信你那些小门小派的奇门诡招,可破这些大派数十年数百年积累的武学根基?” “女侠果然明见。我早已从那些招式中,参透各派武学的破绽所在,凡武学精要皆有其理,凡招式招数皆有迹可循。只要循其理、察其势、破其隙,再高深的武学也不过是纸老虎。女侠你败局已定,识时务者不如放弃虚望,弃剑就谬!”

悬崖已合,两位女侠牵手,她们眼前悬崖已合,两位女牵手,她们手紧握如铁铸,眼前是无意公子那巨大的黑色阴影,压顶而来。 “这厮已踏入无相之境,如何应对?” “管他娘的,我们习的是武林大派的镇派武功,如何能叫一些诡功淫技轻易破之?!” “说得好,若敌人太弱,我们这仗便打得太过无趣!何以能堂堂正正地破他邪道?妄称英雄俊杰之名!” “呵呵,你真是越来越像我了。若敌人真能以无招破万法,那我们便以万法困其无招!” “我们便以有法缚无相!” “我们上!”

剑锋相抵,星芒迸裂,二人在大厅内激烈交锋,周遭珍贵家具皆被剑风波及,打得粉碎。女侠招式越变越快,无意公子却总能一剑破之,仿佛早已看透她剑路尽头。每一次碰撞,他的剑总在最精准的时刻切入破绽,不急不躁。二人你来我往,脚下步步生莲,身形如梭,剑影纵横间,裂风如啸。双剑相交撞击声连绵不绝。只是女侠的剑招内功虽杂,终究差了无意公子一头,其无招胜有招之境,无论女侠怎么变招,始终可以一招破其招,是以剑势虽急,却如陷泥沼,数百招过后,无意公子累得呼呼喘气,女侠却也新添了两道伤口。 双剑相撞,二者忽地停手。女侠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喘息。无意公子亦坐于椅上,整了整额发与衣衫。 “你确实厉害。”女侠笑道,“不过,也非无敌之辈。” “无非让我多花些力气罢了。”无意公子冷笑,“能一窥我无相之妙,却仍未死在我手上,你可是活得足够长了。” “呵呵……你的无相之境,倒也并非完美。” “……” “从打斗到现在,你处处克制我招式内功,但你自己却未使过内功,如若你内外兼修,恐怕我没有一战之力。你空有无相之形,却无破境之力,还敢说自己完美吗?” “……”无意公子怒目而视,杀意渐起。女侠却横眉冷对。 “好,不愧是火眼金睛!”无意公子忽然转怒为笑,“既然你已看破,我也不必藏拙。要说此事,我便要给你讲个故事。你可知我为何痛恨极乐谷?” “哦?你我动手太急,还未来得及问,不如公子来解释一番?” “呵呵,好,你可知十年前,极乐谷收留了一名女孩在谷内?” “女孩?你是说意孤行?” “意!……呵呵,正是此女。我便给你讲讲此宅之事。” 无意公子站起身,背对女侠,慢慢道: “此女已不配用回旧姓,我便称此女为意孤行吧。此女本是我的亲妹妹。” “你,你妹妹?”女侠惊道。 “呵呵,没错,我们的父亲是个世外高手,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他一生研读各派武功,却几乎未与其他人交手。后来我父亲带我母亲一家在这长白山深处隐居,老来得子,有了我和意孤行。 我们家族没有什么祖传神功绝学,然我父亲从小便叫我们识招破招,认遍天下武学,并要从各门武学中总结规律要点,他常道‘万法归宗,不在形而在理,不通其意,纵得招式亦为徒劳’” 女侠心想,怪不得意孤行在极乐谷中可号称奇才,识遍天下武功。 “我和意孤行同时学艺,她……我承认,她天资聪颖,悟性略高于我。可我也不遑多让!我在阵法研究上远胜于她!”无意公子的声音忽然愤怒,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可那天杀的父亲,却不知如何想的,犹豫再三后偏要将家中大权与她继承!?我是长子,难道不应继承家业,得其真传?难道不应由我执掌门户?! 那一夜,大雪封山,父亲将《万法归宗录》亲手交予她时,我跪在堂前,磕头如捣蒜,血流满面,他却不为所动,让我跪了整整一夜!天下可有这般荒唐的父亲,这般不公?!” 无意公子逐渐怒吼,咬牙切齿。 “我怨!我恨!我不知道意孤行到底使了何种妖法,竟能蛊惑父亲心智!” 他的声音忽然又轻松了,言辞间带有笑意: “于是,在她七岁那年,我毒死父亲,杀了母亲,火烧全家。我把她经脉尽废,毁她丹田,断她腿骨。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侠简直不敢相信:“她是你妹妹啊!你还有人性吗!” “此乃天意!天若不公,我便代天行罚!我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眼前的无意公子哪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此刻宛如被仇恨扭曲的厉鬼。 “我将她弃于大雪山,任其自生自灭,未料那极乐谷姜仲老儿,多事收留于她,且她竟受惊失忆,忘了这所有。” 女侠道:“既然她已经被你摧残成废人,难道你还不能放过她吗?” “绝不能!天欲其亡,她岂可在极乐谷中逍遥度日,受万人宠爱?而我却如过街之鼠,在这鼠洞中苟活于世!她若失忆,这世间,还有谁知我半生隐忍、昼伏夜出?此等不公之事,我自要代行天职,剿灭恶人!不仅是意孤行,而且连同照顾她的极乐谷,我也要一同剿灭!” “你简直是个恶鬼!你尚有那嬷嬷在,她岂非你等至亲吗?” “嬷嬷?哼,无非小时照顾我和意孤行生活的老佣罢了,只是客气才称她嬷嬷,其居然看不透意孤行的虚伪和懦弱,对其照顾有加,待我们大了,其不仅不能给我助力,甚至还在我打意孤行时护着她。于是灭门那日,我故意留她一命,将其全身骨骼打断,再按我设计的武功让她重新修炼,可惜她终究不堪大用,连你都杀不了!” “她……一直陪伴于你,拼死也要为你杀出血路,你居然如此对她?” “女侠!我乃天选之子,圣人之才!杀掉意孤行与极乐谷,我便可施展抱负,解救武林!” 女侠只觉得反胃至极,哇的一声,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无意公子退后两步,嫌弃地拂袖捂鼻。 “你知道我为何吐吗?”女侠擦擦嘴笑道。 “……为何。” “只因我从小到大,斗过地痞,战过枭雄,却从未见过你这般卑鄙无耻、下流懦弱的废物,竟还敢自称天选之人?哈哈哈哈!”女侠捧腹大笑。 “……”无意公子脸上黑气更盛。 “你以为我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能被你的谎话哄骗?意孤行自小绝对比你聪明许多,你父亲传她家位时,定是从未犹豫,而是早已看破你的品行,知你是狼心狗肺之徒,故早已放弃你这心术不正的孽种!” “……住嘴!” “呵呵,孤行单纯心善,绝不可能加害于你,而你只是因为嫉妒愤恨,就行此大逆不道的损德之事,还美其名曰替天行道?无非是借天道之名,行私欲之实,你那腌臜事人神共愤,背离人伦。你嬷嬷全心照顾你们,却因照料孤行,被你打断骨头,折磨得疯疯癫癫,你罔顾人伦,残忍至极! “天下枭雄,无不果断残忍,岂是你这等平庸之辈能度量?” “我呸!什么枭雄?你一生使尽阴毒伎俩、猪狗不如的内斗手段,也配自称枭雄?明明你武功已入无相,却还用暗杀投毒的偷鸡摸狗之招。脾气暴躁如五岁孩童,你和孤行到底谁是姐姐?” “住口!我不许你说我不如她,不许你说我是小孩!我这一生光明磊落,毫无阴霾之处,所行皆为正道!” “还是你住口,否则我又要吐了。”女侠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茶杯倒在地上,茶渍蜿蜒如蛇,瞬息腐蚀出缕缕青烟。她冷笑:“你虽看似光风霁月,实则满腹砒霜。我早知你这卑鄙小人不会堂堂正正与我决战,果然如此,还狡辩什么光明磊落?那儿童房是你的吧?你在里面应有诸多回忆,却连那里都要布上致命陷阱,可见你连片刻天真都不愿留存,阴险卑鄙早已刻入骨髓。” 无意公子浑身发抖,却逐渐冷静下来,笑道:“女侠果然牙尖嘴利,市井鄙语随口就来,在下不及万一。””他转了过来,重新拿起蓝色长剑,“我还未回答你的问题,你问我内功如何,既然咱俩已经交心交底,我便告诉你。” 他耍了两下长剑,剑身嗡嗡作响。 “我父亲博览百家之长,深谙天下内功相克之理,遂专心授我们克制之道,却未教我们如何融会并举。”他双手轻抚长剑,“天下武功,讲究内外兼修,内为根基,外为锋芒。少林易筋经、苍狼虎狼双势功、拘魂阁玄冥经、万象魔尊万象魔功,若我能融会贯通,岂不真正天下无敌!这老匹夫阻我修炼,我偏要逆之,结果各门内功在我体内冲突,经脉寸断,丹田尽毁,虽尚存各派内功,却如蚊鸣般微弱。” “原来如此,所以那些死人身上虽有各派内力痕迹,却几乎细不可闻。”女侠笑道,“此事在你,你父亲早知道你门中关键所在,你却自作自受,自取灭亡,岂不可笑?” “不,他错了!”无意公子吼道,“你的存在便是明证!你何等内功、何等武功皆可使!凭什么!一个双魂半残之人,竟有如此好运!我若拿你研究,稍加改良,定能天下无敌!父亲……那老头实乃井底之蛙,错得离谱!” 女侠摇摇头,撑剑站了起来:“本道你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谁想到底还是因为嫉妒二字,不仅嫉妒意孤行,还嫉妒我。”她笑道,“你心思如此狭隘,作为对手,让我恶心。” “你!”无意公子脸色红一阵黑一阵,杀气爆发,咬牙切齿道,“我便是嫉妒你了,而让我嫉妒之人,我定要将她的心肝切来下酒,把她的皮剥了当坐垫!”剑光骤起,他怒吼一声直刺女侠咽喉。

幻景中,二女侠携手,眼前的黑影虽然仍然恐怖,却不再深不见底,而是逐渐扭曲,原本的坚不可摧似乎也出现了些许裂痕。原本的绝望与恐惧,此刻却似乎让人心生怜悯。 “看来,无敌的无意公子,似乎也不是毫无破绽。” “只是……他的武功仍然深不可测。” “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以前你遇见的强敌亦不少,卫鹿子,白鬼魅影,东方朔,风林火山,你不都是找到他们的弱点,各个击破的吗?” “此番敌手,真的有弱点吗?” “他有执念,执念即弱点。我们有信念,信念就是破局之道!此刻,正是我们突破自己的时刻!以信念为炬,照彻幽暗!” “以信念如焰,灼破幻影!” 剑光与信念交织,如龙蛇共舞,刺破迷雾,幻影轰然崩塌。再出手,女侠速度更快,变招更多,各式剑招连绵而至,如江河奔涌,攻势如狂澜迭起。无意公子纵仍占优势,可破尽女侠剑招,却也无暇反击,二人在屋中剧斗,剑气纵横间,瓦砾纷飞,梁柱寸裂。 “够!了!”无意公子再度击中女侠剑脊,女侠剑锋一偏,擦着他身旁刺空。“你到底还有多少力气!” 女侠冷笑,忽地反转剑锋,以柄为拳,直击无意公子面门! “啊!”他仓促后仰,鼻梁擦过剑柄,剧痛骤然袭来,鲜血顺着他俊挺的鼻梁滑落。“这是……玄阴掌!?” 紧接着,女侠剑势一转,猛劈三剑,这三剑快如惊雷,一剑斩其左肩,一剑削其右臂筋脉,第三剑直取咽喉!无意公子砍向女侠剑柄,却感到无比强烈的啸风刀意,凌厉无比,无坚不摧,凛冽如狂风刮骨。三刀之后,无影快刀接踵而来,刀势如云雾般无缝不入,锋锐如针,啸咤爆裂之气如刺骨寒霜,几要劈开虚空! “无我快刃?你为何能用剑使出天刀招式!!” 女侠不语,再度攻来,此时手中流光长剑又似变成挺拔长枪,她双手紧握剑柄,舞动出漫天枪影,如狼牙般尖锐凌厉,似群狼围猎般直扑要害。每一击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枪影闪烁间,竟隐隐有龙吟之声相伴。“诛!”女侠吼道,长剑如枪般贯云而来。枪尖直指眉心,无意公子横剑格挡,却被那股巨大威能震得连退三步。 “苍狼……锋牙枪?”他颤声道。 女侠又再抢攻,无意公子找准缝隙,弹开女侠长剑,三剑刺来,女侠身上又添三道伤口。却见她双眸炽若烈焰,战意愈发高涨。血染青衫,她却面无惧色,长发根根直立,破衣随风狂舞,攻势不止,宛如浴血修罗。 “你,你进入心流了?”无意公子大惊。 女侠心中已无惧无畏,唯有武艺通明,此刻她手中长剑仿佛化作十八般武艺,千江汇流,万刃归宗,手间唯此一剑,似化入天地,万物皆虚,万武皆允。她以心驭技,不拘形式,生平所学武技信手挥来,体内内功转换再无阻碍。只见她横剑一架,以肘击出,身边凌厉枪意转瞬化为风雷之势,屋内雷声轰鸣,风声呼啸,大奔雷手裹挟奔雷激电轰然砸向无意公子胸膛!无意公子此刻已来不及拆招化解,只得急旋身避让,饶是如此肩头仍被雷霆扫中,衣衫迸裂,皮开肉绽。女侠乘势跃起,剑引雷光,宛如苍天降怒,雷击破长空,轰然斩下!真正是绝对杀招,天罡剑指诀五雷剑!只见剑未至,雷霆已裂空气炸响,无形威压将无意公子定在原地。他瞳孔骤缩,纵再有破招之法亦难脱此境,眼看就要身死当场! 忽地他双目似化作一缕流光,不知怎的,女侠居然长剑脱手,砰的倒退着飞了出去。 “唔”……女侠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腕。无意公子持剑站在原地,丝毫不动,目光如渊,强大威压如剑圣显灵。 女侠只觉右臂一麻,全然失去知觉,丝毫动弹不得。 “女侠!”众伙伴此时陆续转醒,可他们也完全没看到无意公子如何出招,只见女侠倒飞数丈,撞断梁柱方才止住去势。 “你……你还有底招?”女侠惊道,她看自己手腕,只见上面有一个小白点,虽未留滴血,却似被无形剑气洞穿,一股微弱真气如楔子般刺入其中,致使血脉凝滞。她欲强行运功冲开阻塞,却发觉那道真气如无形之墙,看似脆弱却坚不可摧。 烟尘弥漫中,无意公子一步步地缓缓靠近。 “女侠,如今世上有何高人?” “……” “清虚,邱白,诸葛长空……在我看来他们全都狗屁不如,所谓武道,无非徒有虚名。我站在此处,便已是巅峰,我已勘破无相,入天地之境,他们那些武夫,虽现在有些境界,不过等我掌握了你那千招变化之技,他们不过就是蝼蚁攀天。而你,女侠,你今天竟然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我甚至愿称你做天下第二。” “……住口,你无非是一个井底之蛙,武功虽然不错,但你那狭隘心眼,却如何能达巅峰之境?别说邱老前辈,便是那诸葛正我,你也绝非一战之敌,休要在此笑死我也。” “哼,女侠,死到临头还有闲情打趣,待会儿你死时,不知是否还能挂着这张笑脸!” 无意公子步步紧逼,宛如夜叉现世,其招式诡异莫测,若女侠无法破解,恐怕无力回天。 看来,命尽于此了。 “女侠!没关系,老商俺去替你探探底。”商昊乾身受重伤,地上血迹斑斑,他强撑着用刀支撑起身,紧握刀柄的双手颤抖不已,身形踉跄,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不可!”女侠叫道,“此人武功诡异,你现在重伤之体,不可强撑!” “女侠,”桃花也强撑着来到她面前,“他再怎么强如鬼神,终要出手,我们绝非白白送死!牵制他,你便可观察他的出招,我们相信凭借女侠的眼力,一定可以找到获胜之机!” 二人打算上前血战,女侠欲起身助战,却浑身乏力,显是刚才重伤之下进入心流,真气几近枯竭,现在惨遭反噬,气息紊乱,难以凝聚。 “无意公子!”她猛然喝道,“论武功,你确是个劲敌,但我岂会屈服于你!有种便杀了他们!我纵使拼尽最后一丝心血,也要将你拉下马!想让我这些伙伴向你求饶,简直是痴心妄想!” 无意公子冷笑:“女侠,就凭你们几个残兵败将,还想着拉我下马?未免自信过头了。我现在便偏要让你这些伙伴跪着和我求饶。你不是他们的领袖吗?我便杀了你,再拿着你的头让他们一个个跪地投降,那场面岂不美妙!哈哈哈哈!” 商昊乾猛冲而上,举刀便劈,看似招式简朴,实则蕴含血魔刀法至高精髓的狂暴刀招——血饮狂刀斩!刀锋未至,血气已如狂潮般汹涌而出,无形的煞意撕裂空气,这一劈便要将敌手劈作两段!却见那无意公子不知怎的,剑尖一抖,后发先至,精准点在商昊乾的手腕上,赤血刃当即脱手,飞出数丈,无意公子旋即两剑劈在商昊乾胸口,再补一脚,将他踢出老远。 “老商!”桃花旋即扑上,长剑翻飞,西子君剑的‘晨景·流霞’一招如落英缤纷,以柔克刚,欲将无意公子的节奏彻底打乱。然见那无意公子又是斜身一剑刺出,那剑快的几乎看不到影子,又是以迟打早,一剑刺在桃花手腕之上,桃花闷哼一声,长剑脱手,无意公子一剑砍在桃花肩头,鲜血喷涌,她踉跄后退,却终究无法坚持,晕倒在地。 这时凌烟从无意公子的背后凄然而上,手中匕首翻出,直取其命门。匕首未至,无意公子似背后生眼,反手一剑回撩,又是刺在凌烟手腕,匕首当啷落地,再补一脚,她整个人被踢得飞出数丈,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再也动弹不得。 “桃妹!凌烟!”女侠感觉心头都在滴血,唯一宽慰之处,便是刚才以言语相讥,让无意公子没有下死手。 “如何,女侠,你可看破了我的招式?”无意公子淡然道。 “……” “我如何不知道你们的小伎俩,我的招式非常简单,你可瞧仔细了?” “……若我未猜错,你仍然用的是无相之招,然而你却从以招破式,变成了以意破招。你可以针对此人出招的身形出剑,洞悉战局,预判动作,于电光石火间捕捉其劲力走向,一招破其要害,使其不能再战。” “哦,不错。” “还有,你每击其要害,都会选择对方内劲流动之所,以你那微弱内力,注入其中,就像一枚楔子,这小小的克制之流,便可完全阻断其经脉内息流动,使其瞬间力竭而溃,无法再聚真气,任你宰割。” “哈哈哈,不愧是女侠!”无意公子拍手笑道,“确是如此,你们的动作在我看来缓慢无比,每道内息流动的关节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将剑往那里一刺,你们招式必断。再以相克内力往里面一注,不管你们武功多高,都要变成废人一般。” “……原来如此,我在那几个案子里发现受害者的手腕上都有小白点,便是你注入楔子的痕迹。” “呵呵,他们的武功远不及你,注入楔子,不过是我懒得费事,可是女侠你却有趣,只因你是真正把我逼到无路可退,才使出如此绝招,你该自豪才是。” “……” “如何,我这小招,你可有解决之法?” “……没有。你一剑破近千万招,我不是你对手。”女侠苦笑,“不过,纵然身死,我却仍要与你一斗!” “有趣,可惜你没有机会!”无意公子逐步逼近女侠身前,女侠鼓起全身真气,大喝一声,再出招便是五狱剑诀的纵横五狱,周身剑气纵横,女侠以重重剑气,欲逼无意公子不得不防。无意公子冷笑一声,一剑刺出,长剑就像能拐弯一样,偏偏从层层剑气中穿身而过,点在女侠右腕,女侠只觉手腕如剑钻心般剧痛,顿时麻木,长剑脱手,但她咬牙强撑,左手接剑,顺势一削,施展心音流刀术的冥王密剑,这刀法自傅九三从东瀛带回,从未使过,故而女侠赌无意公子并未见过此招。 无意公子哦了一声,剑尖微颤,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影,轻巧避开刀锋,反手一挑,正中流光剑剑脊处,只见啪的一声,流光长剑竟应声折断! 由陨铁、雪骨和不折之花以天火铸造的宝剑流光,竟然断了! “呵呵,你赌我未见过你的招式,却不知到了此等境界,我已经无须辨别你的招数,你一扬手,我便如阅千招。这下挑断你的剑,任你什么心流奥义,没了剑,如何抵挡我这绝技之极?”无意公子一声冷笑,再一剑直取女侠左腕。女侠痛叫一声,流光剑脱手飞出,左右两臂全部瘫软垂下。可她丝毫未停,双腿一蹬,径直扑向无意公子怀中,双膝如斧,猛撞其肋下,借势抬腿,狠砸其面门,此乃江湖武学开碑腿法之杀招——五岳为开,腿势沉猛,乃女侠最后杀招!此招祭出,便要定了无意公子的命!既然你破人手腕易如反掌,那是否能防得住这双膝如斧劈山岳之势?却见无意公子半步未退,任由双膝撞来,剑锋轻划大腿,女侠立时失去重心,前扑之势骤然落空,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地石之上,无意公子再出一剑,正点女侠双足腕,女侠顿时如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双腿剧痛钻心,却无半分力道可提。 “死!”无意公子似是失了兴致,最后一剑直点女侠前胸,这一剑便要穿胸而过! “女侠!” “姐姐!” “……” “……………………”

悬崖之上,女侠倒在地上,紫雾弥漫,寒风凛冽,吹动她散乱的发丝,另一位女侠已经失去踪影。 她望着灰暗的天际,唇边溢出一丝血迹,意识到大限来临,这一剑自己再也无法抵挡,已到了万死绝命之刻。 这……便是死去的地狱模样吗? 可惜,还有更多事业未竟,还有太多牵挂未能了结。 伙伴们一一现身在这意识的世界,围在她的身边,仿佛在与她逐一告别。 “霞,你很累了,便歇一歇吧。”苏苏道。 “女侠,你先走,老商随后便来,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商昊乾道。 “谢谢你拯救了我,江湖这许多恩怨,是是非非又有谁说得清理得顺呢?”桃花道。 “我为你弹琴,你便好好地睡一觉吧,下辈子,不会有那么多苦难。”萧佩吟道。 “女侠,下辈子我不做杀手,我陪着你,对了,过几天是你的生辰吉日,我和桃花还打算为你献舞呢,你且休息片刻,待来年春风拂面,桃李花开时,我与桃花必为你舞上一曲。”凌烟道。 “女侠!我还希望你带我多看看名山大川,看遍江南烟雨、塞北黄沙呢,不过没关系,你就休息吧,我会替你走遍山水,走过这江湖中的每一个角落,将你未尽的足迹一一丈量。把沿途的故事都记下来说给你听。”南知意道。 也许……就到此了……我破七煞,灭魔教,闯了这江湖这么多年,也值得。 “霞……”隐约的声音,在风中飘来,微弱却执着。 “霞……你这便想睡了吗?”那是一缕熟悉的声音。 再睁眼,便是故人。 月盈跪坐在女侠身边,揉着她的秀发。 “别睡,霞,你看,我给你带了暖炉,手都冰凉了。” 一转眼,自己已经在明月峰神水池旁,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寒冷午夜。 “月盈……” “霞,明月山留不住你的心。现在的你,可看遍了这江湖了?” “月盈,你可怪我就这样走了?也许当初不离开这座山,就不会有这些恩恩怨怨,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怎么会怪你呢,霞,我明白你那心中的江湖梦,那是你一生的追求。你踏碎晨曦,逐光而行,历遍风霜,是这条江湖路,带你走了这很远很远,让你遇见了这些兄弟姐妹,他们为你而战,是你亲手点亮的星火,是这苍茫江湖中最真切的回响。你走过的每一步,也都刻成了江湖的印记。” “月盈……” “看着现在的你,我怎能不理解?又怎会怪你?甚至都有些嫉妒你。你活得那样纯粹,像雪落青山,不染尘埃。而我困在明月峰上,守着一池寒水,心却早已随你踏遍千山。只是……” 月盈握住女侠的手。 “我知道你已经身心俱疲,却自私地不想你休息,我还想陪你走更远,还想在你那些伙伴的陪伴中,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你会怨我吗?” “盈儿,我怎会怪你?只是我历经无数风浪,看了太多太多,我怕……终有一天,会忘了你。” “傻瓜,你何曾忘过我?看看你的手心。” 女侠张开手掌,在掌心的,是月盈曾经给自己的那颗珍贵的温玉,如今,已经碎成数块。温玉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她那熟悉的体温。 女侠泪流满面:“盈儿,你护了我这一剑!你真的没忘了我!” “霞,我们都没有忘记彼此!”月盈笑道,“如今,你不再需要那半魂,只因你的那些痛苦和悔恨,在心中的我会一直为你承担。” “可是你会痛苦吧……” “怎么会,霞,我便是你,是你内心深处最坚强的影子,我承载着你的软弱与执念,我会一直陪你在这江湖里走下去!” “盈儿!” “别说话,霞,你听……” 周围的伙伴声音,逐渐地响亮温热起来。 “女侠,坚持住!” “女侠,你的路还远未到尽头,坚强起来!” “女侠,我们与你同在!” “霞,由我们陪着你,你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倒下!” “女侠!我还没倒下,你怎么可能就先走了?” 可是……我的流光剑已折…… “舍武论心,才见本真。”清虚老人遥远的化声传来。 可是……我已无破敌之招…… “合而为一,方可破敌。”清虚老人的声音愈见清晰。 可是……我全身真气已枯竭,再无御招之力…… “姐姐!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如意先前埋入体内的种子,此刻终于生根发芽,一团微弱却浑圆的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流转,逐渐壮大,如春泉破冰,如微光愈燃愈烈!那团浑然内力冲破一切阻力,体内再无任何阻滞,各派内息如江河汇海,尽数归于一心,浑然一体,真气贯通八脉,仿佛天地共鸣。女侠缓缓睁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体内内息混合成一片七彩光晕,如彩虹的虹光缠绕周身,宛若朝霞破云,直照得屋内一片通明。她起身,如天女下凡,衣袂无风自动,袖脚翻飞如云卷霞舒,脚下青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踏步,七彩气劲冲天而起,似要撕裂屋顶;一伸手,衣袖轻拂间,卷起漫天气劲,化作霞光万道。 “怎,怎会如此!”无意公子叫道,“一个濒死之人,怎会有如此气势!” 自女侠胸前,月盈曾经给予的玉佩,如今已碎成粉末,如雪晶般纷纷落下。 “你中我一剑,为何未死!” “盈儿的玉佩,挡你一剑。” “你剑已断!如何是我之敌!” “使剑,不论何种武功,皆有其形其势,如今武意在胸,何须有形之铁?”女侠走到一旁,从地上捡起一条凳子断腿。 “你……你!竟然敢以此等废物对我!?”无意公子已气到疯狂。 “看招!”女侠轻踏步,手中木棍化作流霞之影,一式挥出。无意公子冷笑一声,笑此招竟如此粗陋,不堪一击!然而笑意未尽,却忽然一怔——那招数虽巧,后面却似藏有一个后招,如若女侠改为横扫,自己难免吃亏。然此招也不难解决!他手腕翻飞间,已同时防着女侠后扫,同时刺向女侠手腕。果然女侠改刺为扫,无意公子正笑女侠动作正中下怀,却忽然瞳孔收缩,那扫势竟在半空骤然回旋,如凤尾轻甩,后面竟又藏了三个后招。无意公子再破,未及剑身,女侠一式三变,隐十数招;再破,再变!后招似又倍增;再破,再变!后招竟如无穷无尽!无意公子越斗越惊,他的无敌剑法需要见到女侠招式以后,后发先至才能破解,可此刻女侠招式浑然天成,每一式皆藏无穷后手,环环相扣,如天地自成循环,招招无始无终,仿佛大道化形,剑意已不拘于形迹。他昔日所仗之“破尽”,此刻竟再也寻不到半分破绽。冷汗自他额角滑落,双臂震颤,那以慢打快的剑法也不由得越来越快。斗着斗着,二人身法已快不可见,仿佛动如鬼魅,脚下如星轨交错,残影纷叠,屋内砖石崩裂,梁上尘灰如雪洒落。二人身影如电交织,攻势连绵,数百招未见兵刃相接。然而二人招式之复杂,纵使止境高手看了一招,也要闭眼琢磨半天。 两位高手,在这地下的方寸之间已斗至物我两忘,剑意化作无形风暴,卷动尘埃成旋,瓦砾悬浮如星。七彩气劲在空中凝出淡痕,如虹霓初绽,朝霞裂空。二者剑棍之变如行云流水,无始无终,一剑一棍在虚空中勾勒出层层叠影,宛如天工绘就,天地灵气皆被牵引,每一招皆蕴含万象更迭之理、四时轮转之机。 二人斗了数百招,数千招,女侠的剑法丝毫未见滞涩,反似愈战愈纯,仿佛心与天通,其意已超脱形骸。内力与天地共振,流如渊涌,仿佛无穷无尽,永不停息。 无意公子的剑尖终于开始颤抖,那并非力竭的征兆,而是心神剧震——体内内力随剧斗逐步激发,他引以为傲的“洞悉”已然失效的恐慌。女侠手中的木棍每一次挥动,剑意都似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涟漪,将无意公子牢牢困在一个由纯粹“意”与“势”构成的囚笼之中。 他的剑,快如鬼魅,却总碰不到那看似轻易可触的脆弱木棍,女侠的每一次变招都让他不知所措,丝毫无法预知女侠的招式路数。他引以为傲的“预判”彻底颠倒——不是他预判了女侠,而是女侠的“意”早已笼罩了他所有的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无意公子面容扭曲,嘶吼着强行催谷,剑势陡然暴涨,试图以更快的速度和更多的角度去撕开这片霞光剑意。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带起的罡风将悬浮的瓦砾、尘埃尽数搅碎。然而,无论何种剑招,皆如泥牛入海,被那层层荡开、绵延不绝的“意”所吞没,竟无从着力。 “哇!”不知斗了万多招,无意公子剑势愈急,忽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随后七窍出血,长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不能!不会!!我不会输!!!”无意公子倒地抽搐,看女侠的眼神仿若看见恶鬼。 “为何不可能?”女侠俯视着无意公子,如天神鼎立天地之姿。 “因为你以前的恣意妄为,致你丹田亏损,虽然仍保有各派内力,那却已然是你的极限,如今与我激斗至此,你体内不由自主地激发真气,已然超出经脉负荷,终使丹田崩裂,经脉寸断,气血逆行,爆体而亡。”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可以融各派内息!为什么只有你能驾驭万象而不为所困?为什么你这么特别!我明明才是!我明明才是……” “无意公子。你道你无迹,无忌,无意,却不知那无迹者,非匿形藏踪,乃与道相融,动而不扰;无忌者,非纵放妄为,乃心明坦荡,行而不疚;无意者,非漠然无情,乃弃私去执,应而不滞。三者相生,方得澄明之境。你道无意,实则有意,你道超脱尘世,实则仍绕不开尘世烦恼,不管你如何解释,你那‘无意’,难道不是要与意孤行为敌之意吗?” “意孤行!!!意孤行……?意……孤……行……意…………” 无意公子瞳孔骤然涣散,口中喃喃着意孤行的名字,仿佛在追问着眼前那看不见的人。只见他身躯猛地一震,又缓缓松弛,最终归于死寂。 风停了,剑意散去,女侠手中木棍碎成粉末,在空中飘散。女侠轻笑一声,身躯轰然倒地,鲜血自全身流出。 “女侠!”房间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聂枫率六扇门众捕头疾步冲入房间,小心翼翼扶起女侠。 “女侠,你没事吗?”聂枫急着叫道,让六扇门的兵头去照看其他伙伴。 “报告,众人伤重,但气息稳定,并无大碍!” 女侠听到众人报告,终于笑着低语:“聂捕头,你怎么来了……” 聂枫急道:“女侠你孤身赴险前往极乐,我始终忧心,便私自潜入,得知你被姜仲前辈所救,遂前往前辈处详询,他告知我此处,让我接应你,我便匆匆赶来,女侠,你别再说话了!” “……聂捕头,我可是说到做到,给你破案了……” “好!好!女侠,成都所有酒楼,一年的酒钱,我全包了!” “呵呵……咳!咳!你这个骗子……”

三个月后,成都酒铺,聂枫在给全身包满绷带的女侠倒酒。 “女侠,这酒是这铺里最好的剑南烧春,可是老聂我赊了三个月的俸禄买的。” “算你小子有良心,哎呦哎呦!” “伤口又疼了吧,你说你,身体还没好就喝这么多酒。” “唉,这三个月在庄里不沾荤腥,天天都是花草药汤,人家难不成是兔子吗,再不喝两口,我这嘴可还不如缝上了。” “行,那女侠你尽管喝,喝醉了我通知你庄里人接你。” “呸,你敢!要是被苏苏和如意抓住,非把我绑在床上喝药不可,哎哟痛痛痛……” “女侠,你喝慢点嘛,又没人跟你抢。对了,说起这个案子,我和六扇门也都已经了解原委,并分头告知了四派,四派也表示不会再追究旧怨,共护江湖安宁。” “如此甚好。” “不过女侠,极乐谷那边呢,你要告诉意孤行实情吗?” “她年幼时便遭长兄伤害,若骤然得知真相,只怕心中会种下执念,以无情之道立世。此事我已告知姜仲前辈,他视孤行为亲女,自会待她最好。如何处置,便看他吧。” “嗯,此事既已告一段落,女侠你后面又有何打算呢?” “这个嘛……”女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望向窗外飘起的细雨,雨丝如织,斜斜飘进窗内,远处朦胧云雾将窗外一切笼成一片烟雨江湖。 “恩怨未平,江湖路远,当然是一路前行!”


正所谓 金鞍辞故驿,霜刃裂寒衣。 雨沫盈霞蔚,潮随赤骝飞。 惊涛吞日月,危岫隐玄机。 纵有千重浪,云开万舸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