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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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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18李月尘
聽--風

本文由 李月尘 原创。未经许可,请勿擅自修改,转载请注明出处并附带链接。


忆蜀(柏寒)

承圣三十四年,九月初九,重阳节之日,成都三丰村一户柏姓农家生下一子,时正值正午时分。

但此婴却是浑身发热,体温高出他人不少,却好似对己身无影响般,一会儿后又自行降下,怪哉,怪哉,实属怪哉。

路过一名青色道袍的中年道长,轻轻瞟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急匆匆跑到抱着婴儿的中年男子前,不由分说就把手搭上了婴儿的手腕,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后又将手轻轻按在肚子的一处,然后把手缩回,嘴里不停念叨着:“纯阳......”二字,然后是连连叹息。

旁人皆认为道长如此,定有其缘由。待其探完,男子忙问何意。

道长周围扫了一眼,指了指一旁,示意男子与他单独说话。男子犹豫了一阵,将襁褓中的幼儿交给娘子后,跟着道长朝那竹林里走去。再回来时,手里提着袋碎银,失魂落魄地走出,别人问他发生何事也不回应,只是执意要将此子取名为“柏寒”。

五年光阴一晃而过,由于柏寒身强体魄,年仅五岁便跟着父亲每日劈柴、喂猪、上集市,偶尔还要去成都的青羊宫里上香,说是求保佑。

今日上街时,遇到了个奇怪的中年人,一身打扮极像是青城教的道士,上来就问认不认得他。

青城教位于青城山深山老林之中,是为与太乙齐名的蜀地道教。

“道长,我并不认得你......还请让让路。”柏寒背着几捆柴火,对眼前的中年道士拜了一礼,说道。中年道士只是上下打量了一般番,口中说道:“不愧为纯阳体脉,若是习武定事半功倍,只是......诶,也许入我教还有活得长久些的法子。”

“道长,你说的话是啥意思,纯阳体脉又是啥......”不等柏寒继续问下去,中年道士打断了他,在他腰间系上一枚平安结:“不懂就别问了,日后你自会知晓,你与贫道也算是有缘,这东西送你了。”

“道......”柏寒刚想拒绝,中年道士便已融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不见其影。柏寒见状也只好加快脚步去卖柴火。

......

下午,柏寒手中提着两包药材回到三丰村,推开家门,就见一个中年汉子坐在桌前。“怎么这次去那么久?”父亲问道。“爹,今天遇到了个奇怪的道长,听那茶摊先生说那装扮是青城教的,上来就问我认不认识他......”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汉子皱了皱眉,拿过柏寒手里药材就去煎煮起来。 待药煎好后,汉子似乎注意到了柏寒脖子前的平安结,询问来源,柏寒便讲了遍事情经过,汉子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对柏寒说道:“明天给道长送回去,咱不乱拿别人的。”

“好,对了爹,那道长说我的体质适合练武......”

“练武?练来干嘛,向那说书先生口中的侠客一样去江湖上闯天闯地?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懂。”汉子瞟了一眼,等药吹凉后端进房间里。“有练武的那时间,不如多砍点柴拿去卖了,给你那怪病当药钱。”

柏寒低下头看着那枚平安结,抿了抿嘴,拿起扫帚打扫起房屋来。

“咳咳,你不是说,寒儿出生那天,青城教的道长来过,说愿收寒儿为弟子,助他......”房间里,木榻上,一名妇人侧卧着,话说一半,见汉子叹了口气便止了嘴。“道长也说了,法子是有,但也可能会使寒儿本就三十年的寿命再少个五年十年这样子。我......有点不敢赌。”汉子兀自搅了搅碗里的中药,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

......

再次遇到那名道长时,是在柏寒跟着父亲外出去凤鸣集时,在金龙湖边遇到的。

中年道士盘腿坐着,手里握着一根竹竿,旁边一个木桶,还有名站着的小道童,背着一个包袱。鱼钩落入平静的湖里,泛起几圈涟漪朝四周散开,湖下隐约可见几条鱼儿游动。

“道......”话还没说出口,中年道士一把将不停晃动的竹杆拽起,伴随着一阵水花溅起,一条草鱼顺着竹竿飞出水面,被一旁道童解下丢进木桶里。

待鱼儿进桶后,中年道士放下竹竿,带着笑意看向柏寒:“哟,又见面了。”“道长,我来还东西。”柏寒说着,将腰间的平安结解下来,双手捧着送到道士面前。

“你这孩子,怎么还还回来了。”

“爹说了,不能乱拿别人的。”

中年道士捋了捋胡子,沉吟了一阵笑出声来:“罢了,我亲自去与你爹说说,会钓鱼吗?”

“跟我爹学过。”柏寒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道士便将平安符重新系回柏寒腰间,又问道:“你爹呢?”

柏寒指了指怀仁药铺,道士便把竹竿甩给他,转身走向药铺。柏寒看了眼捡起地上的竹竿走到刚刚道士钓鱼的位置上坐着,将鱼钩甩进湖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桶里多出了两三条鱼。同时自己父亲也提着一袋荷包拉起柏寒的手就往回走。“爹,这平安结......”

“道长送你了,拿着吧,保个平安。”汉子交予车夫铜钱后,带着柏寒上了车,眼睛却一直盯着车帘外,咬着嘴唇,脸上似对某事有些许犹豫。

官道上,无论柏寒向他爹问什么,对方都一言不发。直至家里,汉子煎药时,柏寒忽感全身发热,忙说道:“爹,又来了。”汉子见状便吹凉喂了药,原地待了一阵后,炙热感才逐渐散去。

“寒儿,你想练功习武吗?”

“爹......想,但爹说,有练功习武的时间可以多砍点柴,就能多卖点钱,可以给娘买药......”柏寒抿嘴片刻,挺起腰杆回答道。

“那你想解决身上的这个怪病吗?”汉子又问。

柏寒点了点头:“但习武跟这怪病有什么关系?”“你说的那名青城教的道长名叫余天成,在你出生的时候见过一面,说有法子治你怪病,就是拜他为师,入教习武,但危险也大。”

汉子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至于有什么关系,你跟他走了自会告诉你,待会儿就来了,你跟他走......”

“那娘......”“道长说了,每周都会派人送药材来,况且你爹我还没老,没准家里少了张嘴我还能多省些钱。”汉子脸带笑意地说道。拿起一旁的柴刀拍了拍柏寒的肩走出门外:“我去外面等他,你去不去青城教都由你。”留下柏寒独自一人在大厅里低头坐着。

......

临近黄昏,一身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身后跟着一名手提木桶的道童,木桶里装着五六条活鱼。两人走到院子外,第一眼便看见院内砍柴的汉子,而后是柏寒提着一个麻布包袱,扶着旁边的一名妇女走出屋外。

“走了,就要听道长的话,不要懈怠......”妇女一步一扶的走去,边走边说着。柏寒两眼通红地听着,鼻子一酸,赶紧抹去了眼角的泪珠,挤出一抹笑容,不停地点头应是:“知道了娘,您还是回去歇息吧。”

“你身体不好,怎么还......”汉子放下手中的柴刀,急忙去扶那名妇女。“没事,就是想多看寒儿几眼。”妇女望着走向道长的柏寒,眼中满是不舍,说话的时候也止不住地咳嗽。

“想好了?”

“嗯。”柏寒点头回应道。走出院外,朝着站在门前自己的父母拜了三拜,起身说道:“爹,娘,孩儿走了,保重。”再看时,父母已经进到屋里,传来断断续续地抽噎声和安慰声。

清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为二人送行。

......

“师父,所以我这怪病怎么治,又和我练功习武有什么关系?”临近青城山时,柏寒问道。

“怎么说呢,你过来。”余天成走到路边捡了跟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太极图。“还记得你师父说过拥有纯阳之体的你适合习武么?”

“嗯。”

“如若把人体比作这阴阳双鱼,那么寻常人便像这太极图般,体内阴阳两气几近平衡。但这道平衡是可以打破的,分为先天和后天,常见的一般是后天依靠功法打破,而先天则是像你这般自生下来便打破了的。”

“先天打破这道平衡且见得多的只有两种,玄阳之体与九阴之体。前者阳气略多于阴气,后者阴气多于阳气。不过二者的好处皆是让你修习武功可以事半功倍。”

“那与我那怪病又有何......”

“急什么,但打破了平衡得到了好处,也会付出代价,玄阳之体虽打破但尚且在可控之内,代价不大。但九阴之体的人体脉至阴至寒,体内自存有一股阴寒内力封于丹田中。幼年会伴随各种疾病缠身,易早夭,可若活过了八岁,症状会逐渐退减,此后益大于弊。”

“再来说说你这怪病,这怪病来源于玄阳之上更为极端,更为稀有的纯阳之体,与九阴相对。纯阳之体体脉至阳至刚,不仅先天阳气比玄阳更多,丹田间也封锁着一股纯阳内力。纯阳内力使得你这般年纪便比常人都要身强体壮,不易生病。”

“但这道纯阳内力过于阳刚,会不定时突破封锁于四处经脉间横冲直撞。”

“所以这就是为啥我会时不时感到全身滚烫发热么?”

“嗯,你年纪尚小,纯阳内力也没那么猛烈,可若到二十五岁之后,不仅突发的频率增多,且会随着年龄增长愈加猛烈。最终于三十岁时,内力破脉而出,直冲五脏六腑,暴毙身亡。”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柏寒一脸惊愕地听着道长讲话,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所以......我活不过三十......”

“不错,不过你放心。我教曾有位纯阳真人,和你一样是先天的纯阳童子之身,生死间掌握了纯阳内力的控制之法,成功悟出一本镇派内功《纯阳功》。只是可青城教内仅留下了一半的残本,而另一半在太乙教内。不过放心,我教内的残本虽无法彻底解决,也可助你压制体内的纯阳内力,至少不会三十便亡。若要完全解决,还需你之后去往太乙教将两本残本合二为一。”

“所以别愣着了,赶紧走吧,跟我回教。”余天成拍了拍柏寒脑门,往前走去,柏寒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立马跟了上去。

青城教往事(一)

后山添了处特别的弟子精舍,从里头透出一股寒气环绕在精舍四周,房门两处各有一名弟子坐着,其中一人侧躺着,正眯着眼小憩。

“何师兄,还有多久到饭点啊......”房门左侧的女弟子对右侧的男弟子说道。

“唔,我看看。”何久平站起身来,用手挡在额头上,往天上看了眼:“快了快了,午时就快到了,别急啊扶香。”说完,何师兄便回到原来位置上侧躺下来,又眯上了眼。

“这不饿了嘛,纯阳体脉就是麻烦了点,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呆在屋里,还得我们看着。”扶香嘴上嘟囔着,身子又往墙壁上靠了点,两手撑在脑后:“但待在这里也挺凉快的,师兄,这里面放着啥呀,整个屋子像个冰窑一样。”

“寒玉床,据说是寒师弟被带回来的时候,掌门便派人跟着余师父出去找回来的,说是靠它的寒意抑制纯阳内力。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八年过去了,寒意是一点儿也没少。”何师兄一边说着,把身子扭向了一边。

“就是......咳咳,入冬的时候稍微凉了点。”房门打开,柏寒扶着门框探出头来,语气有些疲弱。

“师弟,身子还有什么不适么?”听到声音两人“嗖”的起身,问道。

“没了,内力压下去了,就是有点饿,还没到饭点么。”柏寒靠着门框坐下,手里拿着个竹杯喝水。

“不会吧,早上俩白面馒头还饿啊?这压制内力要的体力那么多么?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师兄,午时饭点到了,咱赶紧吃饭去。”扶香看了看天上又说道。

“你俩这,对吃饭这事咋都急成这样?”何久平伸了个懒腰,摇头道。“因为人是铁饭是钢啊,师兄。”柏寒放下竹杯,扶墙回到寒玉床上,开始打坐起来。

“就是嘛,流水的人,铁打的胃。好啦好啦,赶紧吃饭去,别打搅师弟靠午时的阳气练纯阳功。师弟,待会儿再拿饭来给你昂!”扶香一边拽着何久平离开,一边回头喊道。

“八年了,还有十一年我就得彻底窝在这屋里,不过若这纯阳功真能帮我突破三十岁这个坎儿,就能多活一阵了,不能的话......这么凉的精舍拿来当棺材也不错,诶不是,我在乱想啥啊,练功要紧......话说今天中午吃啥,爹娘他们要是也能吃到这么好的伙食该多好咳咳咳,诶,话说何师兄和扶师姐能成嘛......”柏寒用手猛的拍了拍脑袋,盘腿打坐起来。

......

承圣五十年,魔教攻蜀地前。

青城教山脚下,一名中年剑客孤身站在原地,望着山门,在他身后,是一群身穿白衣劲装手执利剑的剑客,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一阵风自前方吹来,再看时,青城教掌门余玄安已经站在了面前,身后全是身穿青色道袍的弟子。

“原来你还真去了那蜀中王阁,还当了剑王,但你原来的剑呢?”余玄安看着眼前的李如梦,浅浅笑道,又瞥了眼李如梦腰间的长剑,问道。

“留在成都了,连带着归元剑意一起,等后世有缘人自去寻。”李如梦握了握剑柄,回道。

“怎么,不给你那长子了?”

“大的做官去了,想给小的,但小的也不晓得跑哪了,没个讯息。叙旧的话等这一茬过了吧,他们快来了。”李如梦眼神忽的犀利起来,紧紧握在了剑柄上。

“说的也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拔出了长剑,雪白的剑锋在烈日的照耀下闪着光辉。

两人身后的王阁及青城教弟子也都握紧长剑,目光凝视前方。李如梦似是想到什么,对身后一人做了几个手势,目送他带着一部分弟子从一旁离开后,带着王阁弟子各自隐在山林间。

不一会儿,昆仑山方向上,魔教黑压压的一片已朝众人袭来......

“咳咳,师兄,不是说太乙教同我们常有来往吗,怎么......”后山精舍里,体温逐渐褪去的柏寒走下寒玉床,倚靠在门边,问道。

“那边出了点事,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封山闭教。再说了,魔教的主方向在中原,攻蜀地也是为了配合夹击中原。”何久平想了一阵,回答道。

“师父他们全都去了么。”

“除了师父和包括我和扶香在内的一部分弟子看家外,全都去了。”

“原来在这!”伴随着这一句话从远处传来,一名弟子胸口血红地飞至何久平眼前。围绕屋子的几人瞬间戒备起来,只见地上那名弟子胸前衣襟绽开,往里凹陷了好几分,何久平用手探了探,已是毫无生机。

抬头一看,来人两鬓略微灰白,身穿灰衣,手执两柄赤红硬铁长鞭,眼中满是杀意。只见那人脚步猛地往地上一踏就朝这边奔来。

“葛病——”两字脱口而出,何久平脸色大变,急忙与另两名弟子拦在面前,丝毫不敢怠慢。葛病率先扫出一鞭挥向一人脑壳,那人立剑抵挡间便被猝不及防的另一鞭打在腹部,往后倒去。

何久平从另一侧一手撩剑斩向葛病手腕,被葛病反以长鞭挑开,另一鞭平举就要向何久平胸前捅去,另外一名弟子急忙双手握剑下劈,劈在长鞭上断了此招。

葛病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抬起一脚踹开何久平同时挥起双鞭打在那名弟子手腕上,待其吃痛手中长剑脱手落下时将其扫开,直冲精舍而去。

“轰——”的一声,葛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双鞭砸在门上,瞬间将大门轰开,然里头却不见柏寒的身影,只有一扇窗户向外打开。葛病

走到窗边往外瞧去,眼角瞄了一会儿双手挥鞭往后一扫,空中想起一声“铛啷”,似是击落什么暗器,柏寒从衣柜滚出后甩出一枚无形无影的东西退出门外。

就在葛病提步双鞭朝柏寒挥去时,一柄宽厚重剑疾驰飞来,葛病双手架鞭挑开同时也被震退几步,而后共五名白衣蓝衫剑客走在了自己与柏寒之间。

为首一人拔出掉在地上的重剑立于身前,吸了口气沉声道:“奉剑王之命,前来护青城教弟子柏寒。”

话音刚落,剩余四名弟子亦是走动起来,似在成阵。待最后一人落脚,为首那人双手紧握重剑,真气附于皮肤表面,宛如麟甲。

“剑阵,起!”

十七(一)

今年长白山雪下的很大,尤其是山脉一带的黑风口,风大,雪大。

天地一片苍白,大地仿佛披上银装,刺骨寒风裹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一中年男子带着一孩童在黑风口一带奋力跑着,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人。

“嗖嗖嗖——”数十枚铁针从黑衣人手里掷出,朝眼前在铁索桥上的一男一少飞去。那中年男子眉头一皱,左手把那约莫六岁的孩子往前一推推到桥的尽头,右手持剑回身一扫,扫落大半铁针,虽仍有六七余枚刺入体内,但并没有多少大碍。

“诸位,真要把我父子俩逼入这般境界么。”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眼身后惊恐得呆呆站立的孩童,看向黑衣人问道。

眼前是五六名身着黑衣的杀手,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眼前男子。“也是,当年犯下的血债是该偿还了。”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神情严峻,又再回头看去。那孩童看着父亲回头朝着自己做手势,示意自己往后方跑。“去一间草屋里,找朴望北。”在说出这句话时,孩童分明地见着那几个杀手也同时朝自己父亲杀去。

男孩不要命地往后跑去。刚迈不出十步,就听得后方一声巨响,扭头就见几滴鲜血溅到面前,父亲大半身子已如炭黑,连带着那几名杀手,与几根尚飘着血的残肢断臂,从炸裂的铁索桥间坠入桥底。

万般骤然寂静,男孩瞪大双眼,瞳孔抖动,嘴角微颤却说不出话来,似乎是忘记了哭喊,只是在原地不断地大口喘气。良久,刺骨的寒风让他回过神来,男孩双手紧紧攥着棉衣,咬着牙,转过头继续往前面走去。脚下似绑有千斤铁块,踏出一步都非常困难,几滴清泪从两颊飘落,结成冰晶。

雪越下越大,风确是减弱了些。不知走了多少步,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间茅草屋。走上前,里头隐约有血腥味从门缝透出,让男孩心生不好的预感。

门并未紧合,男孩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大半,只见眼前朴望北半靠着墙,眼前一个高丽人正用匕首抵在朴望北心口上,若再深入些便可刺入心脏。朴望北一只手抓住匕首的刀身,另一只手紧紧掐住那个高丽人的脖子,死死地盯着他。双方僵持不下,但随着匕首的刀尖一点点地没入,怕是在朴望北掐死高丽人前就先没力了。

男孩不敢出声,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这时,朴望北余光瞧见门口的男孩,忍着痛把目光转向了他,又瞥向男孩脚边,那里放着一柄长剑。顺着目光过去,男孩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举起长剑,悄声靠近那个高丽人。

朴望北将视线挪回高丽人,刚刚的松懈又让刀尖逼近了半分。虽说被掐住了脖子但丝毫不见半分担心,反而格外的兴奋,就连后面有人也丝毫的不在意。

也是这一丝不在意害死了他,等到身后男孩举剑之时,朴望北忽然松开了手,任由刀尖刺入,瞬间,疼痛感涌上朴望北脑门,自己的气力在迅速流逝,眼前也逐渐模糊。但他还是在刀尖没入的那一刹那,死死地用手抓住高丽人的手臂,也是那一刹那,那个约莫六岁的男孩闭着眼睛,大吼着将剑刺入了眼前高丽人的胸膛。

锋利的剑刃穿胸而过,不偏不倚地穿过了高丽人的心脏,然后从另一头探出直直钉入地面,鲜血沿剑刃滑下,滴落地板。

朴望北艰难地拔出心口的匕首,将自己挪到一旁,笑着望着眼前的男孩,用尽气力说出最后六个字:“司马千山......活着......”

风又大了,吹得屋顶茅草猎猎作响,墙上的火炉里燃烧着薪柴,即使呆在一旁,男孩还是感到了寒冷。一旁两具尸体和滴着血的剑刃格外醒目。

按父亲的话说,住在这里的朴望北欠自己父亲一个人情,本来是想着找他还了,照顾自己一二,等风头过了再送回幽州。但人生无常,发生了这么多事直接搅乱了所有的打算。

肚子传来的响声令司马千山意识到,自己与父亲从泰安镇逃到这为止,一直都未曾吃过东西。“还是先找东西填肚子吧,希望朴大叔还留有。”司马千山一咬舌尖让自己回过神,开始翻箱倒柜,最终除了柜子里那一壶没有冻住的水,火炉上摆着的三片片熏肉以及一小个烂白菜外,再无他物。

最终,司马千山撕下了一小块熏肉,用水送着菜梗下肚,拾起地上的匕首在墙上竖着刻了一刀,心里默念着:“第一天。”后直接躺在了角落的床上——说是床其实仅仅是在地上铺上几沓干草,用兽皮代替被褥而已。加之今日之事,司马千山蜷缩在一起,手紧紧地抓着干草啜泣着,拖延了好一阵才入睡。

......

第二日,司马千山哆嗦着起了身,尽管着身上有一件棉衣,又有兽皮干草,但对于那夜又刮起了的冷风来说还是不够看。推开门,司马千山将棉衣又裹紧了些,快步着朝前走去。 断桥边,下了一夜的皑皑白雪,将桥下的尸体全部掩盖起来,连残肢断臂都寻不到,好似从不在这一般。

司马千山大喘着气,不信邪地继续往下望着,但除却愈吹愈冷的狂风还有映入眼帘里的一片白外,什么也没有。过了许久,长长地吐出了口气,跪下来磕了三响后,才红着眼眶抬起头来:“爹,若孩儿能活下来,定要为您与胡叔复仇。” 剩下的一半的铁索桥,靠在崖壁上。“两崖间并不算太远,若我这一跳能跳过去,兴许可以抓住铁链再爬上去,但若没抓住就......算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掉头走回了茅草屋中,拿起刀在昨天那一划旁添上一刀。

十七(二)

六日正午,司马千山抿了抿嘴唇,在墙上划上第六刀,看向大开的柜子一脸忧虑。

火炉上散落着细小的熏肉残渣,早上,司马千山吃下了最后一小口熏肉,柜子里也仅留下小半壶水。靠着三块熏肉和烂白菜渡过了六天,那这小半壶水呢,半天?还是一天?

“不管怎样明天必须找到能吃的东西。听父亲说过,当一个地区闹饥荒,粮食来不及供给时,那个地区的灾民就会挖树皮,掘草而食。更有甚者,会对同伴的尸身下手,毕竟人肉也是肉。到那时,这个人就跟一头野兽几乎没什么两样了。野兽么......”念想至此,司马千山不经意间看向那两具尚未处理的尸体,眼前好似浮现出了灾民啃食人尸的场景,不禁一阵后怕,冷汗直冒。

“自己真能忍住吗......不管了不管了。”司马千山使劲摇头让自己停止再想下去,将棉衣裹紧,又走到断桥边,往下看了眼:“要是雪堆再高点,说不定......”躺回了角落的干草上。

第七日,司马千山拿起匕首在墙上多划了一痕走出茅草屋外左顾右看,最终停在一颗树皮翘起的树前,用匕首扎进翘起间的空隙,刀柄微微往下压,稍稍用力便撬出了一块树皮,拿手中观摩了好一阵。冰冷的触觉从指尖传来,司马千山长吸了口气,掰下一小块丢进口中。

在嘴中废了好大劲才勉强嚼动,干硬的程度叫人难以下咽。刚一嚼,苦涩的味道就在嘴里散开,夹杂着的土腥味不禁让司马千山了眉头,最终仰起头掐着鼻子吞下,原地干咳了一阵才缓过来。司马千山又蹲下身来,在地上刨了一阵,用冻得发红的双手搓出一个雪团塞进口中,虽说比较涩,但没有前者那么难咽。

不知干了多久,司马千山注意到四周的昏暗,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扫了眼周围,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也不管粗细就立在雪地上,草草地用雪围起使其立住,又在数字影子所对的位置上划了一线,捡起周围的树皮回了茅草屋。

茅草屋里火炉正旺,司马千山往火炉里头丢入树皮,看了眼旁边两具尸体,他已经习惯了其散发出的腐臭味,又转过头来看回火炉,自言自语着:“应该移走的......”

......

第十二日,司马千山看着手里那断裂的匕首一阵苦恼,这对他来说着实不算个好消息。好在这几日已经弄了不少树皮下来,应当还能撑住一段时间,大不了搓点雪球咽下。

除此之外,这一带似乎也有了些动静。至少对面不再是只有一头梅花鹿与自己隔桥干瞪眼,偶尔能见到几名黑白衣服的人手持兵刃跟一群带着怒目面具,身穿红黑相衬棉袄的人厮杀在一起。

直觉让司马千山不要露面,等没声了再出来。

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山崖有个带黑铁面具的人正一瘸一拐地走到崖边,抓着一处藤蔓滑下,然后扒开堆积的雪进入到一处山洞内,又将门口的雪重新堆积起来挡住洞口。

那一夜又下起了大雪,刮起狂风,脆弱的树枝不堪重负,往旁一倒在雪地里,被大雪掩埋。

......

第十六日,昏暗的天上已经下起鹅毛大雪。

随着茅草屋前传来的“咔嚓”一声,似是有人踩断了树枝,吓得司马千山汗毛直竖,躲在了树后面。

猫眼望去,一名带着黑铁面具的男子,面色铁青,嘴唇略微发紫,捂着胸口站在茅草屋前,甩手扇了扇里头散发出的腐臭的气味,在门口四处张望了好一阵后才进到屋内,抱着那几沓树皮走进一个树林间。

司马千山急忙跑回了跑回了屋内,合上木门。屋外漫天大雪,用于当柴火的的树皮已被全部搬空,火炉里那燃烬后的一点儿余温也散去,只得裹紧身上的衣物,再把干草叠厚点。

半夜,风雪呼啸不止,冷风从木门四周内吹入,整个屋子里没有一点温度,身上的棉衣与地上的干草也无法让司马千山安稳入睡,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还是决定起身。

“轰——”的一声,木门被风吹开,而后灌入大片冷风。司马千山一个抖擞抱紧全身,咬了咬牙,决定去找找拿走那堆树皮的人那碰碰运气。

屋外,雪越下越大,夜空中仿佛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呼呼倾倒着鹅毛大雪,还有呼啸不止的冷风。

视线内一片白茫,目光所及之处不过前方的几丈雪地。暗幕之下,憧憧树影似狰狞活物。细细看向那人走的方向,传来一抹暗黄色的亮光闪烁着。

那或许就是转机了,司马千山拖着脚步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上,朝那靠近。脚下踩到树枝,发出的声响的那瞬间,亮光也随之消失,不过好在已经记下了大体方位,找起来不难。

走在雪松下,结霜的落叶,为视线里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添上几分惊悚。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白茫中逐渐显现一栋木屋,旁门侧开,没有锁。木门岌岌可危,怕是稍用大点力就会倒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司马千山急忙走进后合上。寒意稍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屋内没有火炉,但在地上被人为堆起一处火堆,或许刚刚的光亮就是来自它吧。

底下的余烬说明火堆已经熄灭,可把手放在上方时还是可以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温热感,看来是刚被人熄灭不久,那么......人呢?

火堆旁放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衣,衣服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同时衣服底的草堆上还有一大块干涸的黑色血迹。

“咳咳,还以为是他来了,没想到是个小孩......躲风雪?”从房梁下跳下来一个人,一手举着火折子,另一手扶着胸口,带着黑色面具,双眼处镂空,看了眼门外漫天的大雪,问道。

微光下,司马千山点了点头,咽了下口水坐下。那人便拿起一旁的树皮树枝丢进火堆里并用火折子点燃,然后靠着墙盘膝坐下,双手掐诀,不一会儿,鼻息间淡淡黑气流出,离开身体后漂浮在周围,一呼一吸间,似把房间内的温度抽走。

火堆旁躺着的司马千山将衣服又裹紧了些,一会儿后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