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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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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0更新
最新编辑:肥猫都是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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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1-09-20
最新编辑：肥猫都是呆呆的
佳期如梦
长虞觉得阳铃最近有些奇怪，看自己的眼神中总透着些意味不明的神色，还经常望向自己周围，不知在找些什么，然后捂嘴偷笑。在阳铃第七次打翻了护养牡丹的灵盘之后，长虞终于忍不住敲了她的脑壳。
“这些牡丹若是因着你遭殃，待到公主的寿诞当日，就把你送上去，如何？”
阳铃当然知道，长虞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况且公主又不会仰仗皇家欺人，不过想想，若是真的直面公主……阳铃拾起掉落的灵盘，还是乖乖的伺弄好这些牡丹吧。
眼前这片花圃围起不久，据说是聂家远渡东洋，从异国收集到的新种——乌金耀魁。这乌金耀魁随船在海上颠簸了大半月，好不容易才带回来，植进地里，国色庄的管事告诉阳铃，这花儿一直都是聂灵在亲手照料，但她总担心聂灵不懂如何照料牡丹，还是得依托神一道天的法阵才好。
阳铃将符纸澄清过的清净之水注入，滋养土地，再按照长虞所教的布阵之法，将五支“戒歧枝”分插入土，对花丛呈包围之势，插到最后一支时，突然发现，牡丹根部的土壤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国色庄绿植遍地，有些小虫并不稀奇，但寻常小虫哪里会动弹得这么大。阳铃刚伸出手去，土下的蠕动便停止了，阳铃抓起一把土，湿润绵软，确是花农们说的新土，养分充足，又足够透气，对新移栽的花草最好不过，只是这土里似乎还掺了点别的东西……
“奇怪，是我看错了吗……”
阳铃驻守片刻，再也没有异样，只好将“戒歧枝”勾连，起阵。阵中灵力如泉水流淌，叮铃作响，乌金耀魁的花叶打了个激灵，抖擞几下后，高高仰起的花盘转向了太阳的方向，原本初绽开来的花瓣也更加舒展了。
“聂家小姐是开了什么窍，这些乌金耀魁被养护得多好啊。”
“这乌金耀魁来了之后，我的玉楼点翠在旁边倒是失了光彩，哼，一定是它把玉楼点翠的养分都吸走了！“
“嘻嘻，分明是你的心思都扑到礼泉村那书生身上了，放在玉楼点翠这儿的不过十之一二，这样冷漠，它当然也不开心啦~”
“什、什么书生，你休要乱讲，我明明每天都……”
两个花农打着趣儿从阳铃身边跑过，不知为何，听到“乌金耀魁将玉楼点翠的养分吸走”时，阳铃又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下的乌金耀魁。墨色花瓣毫无晦暗之色，反倒迎向日光神采奕奕，中心的金色花蕊耀如金龙，似乎马上就能伴着黑气腾空而起……
等等，哪里来的黑气？
乌金耀魁的枝干上亮起团团淡紫色的光斑，沿着枝干向上，从花蕊中腾升起丝丝黑气，向四周扩散开来。那黑气十分细微，若非阳铃这种修道之人仔细观察，寻常人家可难以发现。阳铃跟着一缕黑气的方向跑去，发现它恰好落在离乌金耀魁不远的玉楼点翠上。
那缕黑气落在玉楼点翠的绿蕊上，绿蕊的颜色竟褪去些许，白色花瓣也失了水分一般，边缘变得干枯，蜷缩起来，黑气飘飘忽忽盘旋两圈，像是吃饱了，又想回去，被阳铃的净瓶拦住去路，吸了进去。
“这坏家伙，真的从别的花儿身上偷养料，得去告诉小师叔才行！”
算算时辰，长虞此时应当在魏婶家处理那盆菱花湛露。先前长虞就说，它已经化灵，不宜继续留在寻常百姓家中，待它伤好，便要亲自将它送走。
日暮西垂，不一会儿天便要黑了，阳铃盘算着从树林里抄条近路，刚走不久，就看到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抱着一个略带灰尘的包袱，步履踉跄，是聂灵。
“天都快黑了，她往林子里去做什么……”
阳铃见她孤身一人，每走几步就要张望一番，很怕遇见别人的样子。想到先前花农所说，乌金耀魁由聂灵亲手照料，其伺花技术亦是突飞猛进，便起了疑心，跟上前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翠华林一带树林繁茂，入夜后道路愈发难辨，聂灵在林中穿梭，对路线很是熟悉。阳铃远远跟着，也不敢搓个小火苗点亮，几个弯走下来差点跟丢。
“还好我聪明，要是跟丢了，这恁大的林子，我可怎么出去啊……”
正嘟囔着，聂灵爬上一片草坡，终于停下来。她将包裹放到地上打开，露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小声呼喊起来。
“师父……师父您在吗……”
听到聂灵的呼喊，草地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围绕聂灵脚边刮起一道风卷，待零碎的草渣树叶散去，一个圆滚滚的草团子出现在聂灵面前。
“怎么这么晚才来，快点快点，我都要饿死了！”草团子蹦起三尺高。
聂灵没想到师傅这么快就出现，还离自己这么近，连忙后退两步移开距离：“抱歉……今日庄内的人散得晚些，取土不太方便，耽误师傅进食了……”
草团子蹦到聂灵的包裹中，半个身子埋进土里，通身亮起盈盈亮光，发出一声舒畅的欢呼。
“哦呼——这受神一道天法阵滋养过的土就是不一样，舒坦……”
阳铃看草团的架势，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草灵，只是没想到它竟然觊觎国色庄中富含灵力的土壤，以此增进修为。
“想不到这乌金耀魁做媒，竟然能吸收这么多灵力，好东西！”草灵头顶的草叶一摇一晃，声音因太过舒适而微微颤抖，“小丫头，明儿个照样带土，再多带一枝乌金耀魁来！”
国色庄中的牡丹皆为皇家所育，就算聂家对此有功，也不能随意摘采，更遑论是乌金耀魁这样的极品，聂灵听草团要一整朵花，又惊又怕。
“师父您日日要新土，我已经尽力满足，可是花儿、花儿真的不能摘啊……”
草团没想到聂灵会拒绝，头顶的草叶又转一圈：“哦~上次教了你一招小法术，现在又想学新的，来谈条件是吧？”
聂灵拼命摇头：“不敢不敢，只是那些牡丹是皇室之物，平民百姓若是摘了，可、可是要……”
“什么皇室之物，我浮绿大仙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乖乖带一朵乌金耀魁来，我保证传你三招神功，若是不带来……”一片草叶平地卷起，飞至聂灵脖颈前，“那就让你来帮我修行吧！”
“哼，少欺负人！不过小小草灵，也敢自称大仙！”
聂灵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尾随自己，只见一片火红呼啸着飞向浮绿大仙，浮绿大仙躲闪不及，比在聂灵颈前的草叶瞬间被点燃。
“哇呀呀呀呀呀——好痛！”
浮绿大仙一臂被断，连带着半侧身子也燎出火星，即刻跳出三丈远，圆滚滚的身子漂浮起来，发现了躲在灌木丛里的阳铃。
“臭丫头，还敢带这么厉害的帮手，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浮绿大仙头上的草叶变成两片锐利的草刃，刺向聂灵。
聂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被阳铃一把推开，跌倒在草丛里。阳铃起手捏诀，四周的树枝藤蔓悉悉索索延伸过来，绕着聂灵盘旋而上，为她结出一片藤笼。
“别怕，在这里面它伤不了你。”
阳铃挡在藤笼前：“坑骗不成还想杀人，我神一道天弟子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消灭你！”
交错的藤蔓遮住了最后一点月光，聂灵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只能听到草叶飞旋的呼呼声，和浮绿大仙慌乱的叫喊。自拜浮绿大仙为师，聂灵总是战战兢兢，她还以为是修为高深之人性情乖戾，跟着它学得一招半式足够在那人面前说上几句，今日要不是被阳铃揭穿，自己怕是连性命都丢了。
想到这里，聂灵颤抖地更厉害了，她原本只道自己平凡，却不知自己简直愚蠢透顶，轻信邪灵。
藤笼开始撤去，聂灵再看到外面的时候，浮绿大仙已经不见了，四周散乱着枯黄的草梗树叶，阳铃扶住聂灵，关切地看着她：“没事了，你瞧，不过是一团乱草而已。”
聂灵单薄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腿脚也是软的，只能依靠在阳铃身边，看着地上那堆失去灵力的草叶，被夜风轻轻一吹就散了，聂灵觉得自己心中朦胧的少女情，也这样消散了。
阳铃入神一道天之后，也见过不少向往仙途，想要跟着他们一同修道的百姓，但也并非人人都有天赋，有仙缘。常人被拒后多半要失望惆怅一阵，但像聂灵这样伤心到哭泣的，倒是头一个。
“你也别太难过……这次只是被这个坏家伙骗了，你想修道，可以来找神一道天，或是其他名门正派，说不定也有机会……”
聂灵闭上眼睛，两道清泪终于落下：“什么成仙成道……我才不要……我是想离他近一些，说几句话……只是小小的心愿，也这样难……”
阳铃一拍脑门，感慨一定是自己太过专注修行，竟没想起来这少女情思。她感受到聂灵隐忍地颤抖，只好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这……这不难的，小师叔道心坚毅，修行勤勉，论起法术也是不输旁人的，明日你起个早，就让小师叔教你几招，怎么样？”
聂灵的眼里，再次亮起了光……
清晨，宗圣宫。
清扫山道的道童才将宫门打开，已有虔诚的信众进门，赶着去供奉第一炷香，他们自知时辰过早，脚步也是静悄悄的，怕惊动了满殿仙灵，和居于此处的仙长。
过了大殿，沿着蜿蜒的小径向后，才是练功修行之所，长虞正领着几个年轻的小弟子，进行每日必修的晨课。
室内的青香已经燃了一半，中间那个桌案还是空着，长虞眉头一动，阳铃平日虽有些顽皮，晨课还是从不敢缺席的。听与她同住的女弟子说，阳铃昨夜很晚才回，今日起早的时候就已经被铺整齐，她也不知阳铃是何时离开的……
正想着，门口探出一只鬼鬼祟祟的脚，随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露了出来，长虞正指点弟子经文，眼神余光瞟过去，就知道是阳铃。阳铃踮着脚尖轻轻走进来，身后竟然还拉着一个人。
长虞又看到那片紫色的衣角。
聂灵自小生活在终南山，对宗圣宫并不陌生，也听过几次道长在外殿组织的讲学，却从未深入，更不要说是长虞道长的课上……从踏进讲堂的一刻，聂灵就感知到了长虞的目光，虽然她知道长虞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一旁的阳铃，但仅仅是几道余光，已经让聂灵浑身僵硬，像个玩偶似的坐在阳铃身侧，头也不敢抬。
长虞转到阳铃身边，“你可是越发胡闹了，连早课都敢懈怠。”
外人自是不能接触神一道天内门的教学，阳铃知道自己此举有违门规，但眼见聂灵情根深种，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她也实在不忍，只好找个理由：“我哪儿敢懈怠，这……这不是看聂灵姑娘诚心向道，也想有机会为咱们宗圣宫添一个新弟子嘛！”
长虞手已经抬起对准阳铃的脑壳，看看一旁的聂灵，还是没敲下去。聂灵紧紧攥住衣角，生怕长虞要谨遵门规，将她这个外人逐出，静默了许久，才终于听到长虞的声音。
“聂灵姑娘既有心，试着听一听也不是不可，至于能否入门，还要请长老考校。”
阳铃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在暗暗窃喜着，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这么快就解决了聂灵的心事，悄悄向聂灵耳语：“今天你跟着我就好！”
聂灵觉得，成为“宗圣宫编外弟子”的这一天，就像做了一场美梦——这么近距离的看长虞，听他教导，让聂灵无时无刻不在迷蒙之中，只有那些令她尴尬的失误才能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喂……喂！小师叔过来了！”
周围的弟子已将画好的符纸摊在桌面，待长虞一一检查，阳铃用手肘戳戳聂灵，提醒她将那张写满“长虞”二字的符纸收起来，聂灵见长虞走到案前，慌忙将书卷和空白的纸张盖在上面。
“道家符形多变，你没有基础，描摹不出也是人之常情，无需介怀。”
“咳……对对，你有不懂的地方，多多请教小师叔才好！”阳铃向聂灵疯狂使眼色，这样的好机会还不快快把握好，多说上两句话呀。
聂灵的脸烧得通红，长虞就站在身边，她甚至能闻到长虞衣襟上皂粉的香气，就这样沉醉在里面，小嘴嚅嗫着，只说出一句：“是、是我太笨了……看不懂……”
谁知聂灵憋了半天，竟说出这样一句贬低自己的话，阳铃急得两眼冒星，聂灵实在是太害羞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若是进了灰就去冲洗一下。”长虞疑问到。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阳铃扶额。
三声钟响过后，今日的课程全部结束了，小弟子们总算得了解放，三三两两相约着去比剑。聂灵知道，自己的梦也该醒了。
“今日可有所收获？”阳铃送聂灵去往宫门，今天她私自将聂灵带来，等会还得去向长虞认错。
聂灵下意识点点头，愣了一下，又摇头：“道法深奥，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哎呀，哪里是在问你这个，我是说小师叔……”
“我、我只是一个红尘俗人，心里想的也不过是些……唉，能与他有一日共处，我已经心满意足。”
“阳铃姑娘，谢谢你。”聂灵握住阳铃的手，一点泪珠滴落在手背上，绽出一朵花。
“请留步。”
聂灵回过头去，看见的便是长虞踏光而来，他还是那个清风朗月的长虞道长。
“聂灵姑娘，我听阳铃说，你有意拜入宗圣宫门下，”长虞看了阳铃一眼，“入道之事，一看根骨，二讲缘法，姑娘有心，不妨静待时机，宗圣宫自有入门考核。”
长虞单手一翻，手上托着一只小巧的纸蝴蝶，送到聂灵面前，“这本是姑娘今日所用的符纸，我便讨个巧，将它送给姑娘，也不算浪费。”
聂灵从长虞手中接过纸蝴蝶，看到里面隐隐透出的墨迹，这是写满长虞名字的那张纸，长虞……长虞他都知道！
“我在其中注入些许灵力，能帮助姑娘驱散污秽，护佑平安。”
聂灵向长虞长施一礼：“多谢……长虞道长。”
阳铃和长虞并立在宫门前，看着聂灵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阳铃有种预感，以后在国色庄恐怕再也见不到聂灵了。
“唉……”
“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在想，凡人的烦恼实在是太多了，还是咱们这种安心修道的人心境空明，逍遥自在。”
“你心境空明？我且问你，擅自带外人进入宗圣宫内门，这鬼点子是不是你想的？”
阳铃心道糟糕，小师叔这是一事已毕，要开始算账了，连忙向长虞身后一指，“小师叔快看，聂灵姑娘又回来了！”
长虞回头，哪有聂灵的影子，阳铃趁机脚底一滑，溜入门中，空荡荡的山道上，只留阳铃的声音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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