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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闻见记·刚正

刚正颜平原以十七郡盟主名世，时人多谓常山传檄功也。然开土门前，并海七郡已成同盟，共平原相与拒贼矣。先是真卿守平原，会郡中方集静塞军屯丁三千馀人，并已发赴镇，在路未达。公悉追回，更追诸县武举及猎射人，兼召募精勇，旬日至万馀人。而饶阳、前闻、景城、乐安、博平、清河七郡，皆相与拒贼。计斩李钦凑、腰斩段子光固传奇事，然盟军之首，非独以侠客行矣。颜真卿已至两淮，尚不忘救河北事也。会尚书告身至，辞让之际，仍表称刘正臣索兵马及盘瓶锦帐，接应奚与契丹事；又奏亲自召募士马，应接河北事。

清河客李萼，或曰李华，或曰李崿。名不详，或为讳改。然年亦不详，或曰二十，或以为古稀。有盐法行于平原。隐于人间不得见，当出于此。穆宁，原景城郡盐山尉，会平原首唱起义，间道传书，仅六字：“夫子为卫君乎”。后十七郡陷落，宁坚意守城，当应“求仁得仁”语。

封氏闻见记：奇节

奇节奇节，概云世事之奇诡关节也。贺兰进明北上事，失律于信都事，世说纷纭也。盖府僚嫌隙固深，而借兵事为史官讳言矣。然中使封刀以促之事，当有其滥觞之本。颜真卿为平原太守，立三碑，皆自撰亲书。其一立于郡门内，纪周时台省擢牧诸郡者十馀人。其一立于郭门之西，纪颜氏。曹魏时颜裴、高齐时颜之推，俱于平原太守，至真卿凡三典兹郡。其一是东方朔庙碑。鎸刻既毕，属幽方起逆，未之立也，及南渡。望乞河朔克平，当更立之。

脚力夫张云子，不知何许人也。少负家仇，有武功，游于平原。王师既还，百姓震恐，府中将以蜡丸传书行在，游侠踊跃，聚为一擂，而张云子夺魁。行前谓太守曰：“将复家仇。”及归，宣恩命毕，则唯言“书信至矣”，不复言仇。

封氏闻见记：明堂

垂拱四年，则天于东都造明堂，为宗祀之所，高三百尺。又于明堂之侧，造天堂以侔佛像。大风摧倒，重营之。火灾延及，明堂并尽。无何，又敕于其所复造明堂，侔于旧制。所铸九州鼎，置于明堂之下。当中豫州鼎，高一丈八尺，受一千八百石。其馀各依方面，并高一丈四尺，受一千八百石。其余各依方面，并高一丈四尺，受一千二百石。都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一十二斤。

开元中，改明堂为听政殿，颇毁彻，而宏规不改。顶上金火珠迥出空外，望之赫然。省司试举人，作《明堂火珠诗》，进士崔曙诗最清拔。其诗云：“正位开重屋，陵空大火珠。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天净光微灭，烟生望若无。还知圣明代，国宝在神都。”

封氏闻见记：露布

露布，捷书之别名也。诸军破贼，则以帛书建诸竿上，兵部谓之“露布”。盖自汉以来有其名。所以名“露布”者，谓不封检，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亦谓之“露版”。魏武奏事云“有警急，辄露版插羽”是也。宋时沈璞为盱眙太守，与臧质固拒魏军，军退。质谓璞城主，使自上露版。

后魏韩显宗大破齐军，不作露布。高宗怪而问之，答曰：“顷闻诸将获贼二三驴马，皆为露布，臣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斩擒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大。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然则露布、露版，古今通名也。隋文帝时，诏太常卿牛宏，撰《宣露布仪》。开皇九年平陈，元帅晋王以驿上露布，兵部请依新礼。集百官及四方客使于朝堂，内史令称有诏，在位者皆拜，宣露布讫，蹈舞者三，又拜。郡县皆同。自后因循至今不改

近代诸露布，大抵皆张皇国威，广谈帝德，动逾数千字，其能体要不烦者，鲜云。

封氏闻见记：上皇逸事

柳芳笔记中，竟有民间事也，拣蹊跷者辑录于此，待日后细为勘察增删。皇帝在东宫时，为李林甫所构，势几危者数矣。无何，鬓发斑白。常早朝，上皇见之，愀然曰：“汝第归院，吾当幸汝。”及上皇至，顾见宫中庭宇不洒扫，而乐器久屏，尘埃积其间，左右使命，无有妓女。上皇为之动色，顾力士曰：“太子居处如此，将军盍使我闻之乎？”上在禁中，不名力士，呼为“将军”。力士奏曰：“臣尝欲上言，太子不许，云：无以动上念。”

上皇即诏力士下京兆尹，亟选人间女子细长洁白者五人，将以赐太子。力士趋出庭下，复还奏曰：“臣他日尝宣旨京兆阅致女子，人间嚣嚣然，而朝廷好言事者得以为口实。臣以为掖庭中故衣冠以事没其家者，宜可备选。”上皇大悦，使力士诏掖庭，令按籍阅视。得三人，乃以赐皇帝，而章敬皇后在选中。顷者，后侍寝，厌不寤，吟呼若有痛，气不属者。皇帝呼之不解，窃自讦曰：“上始赐我，卒无状不寤。上安知非吾护视不谨耶？”遽秉烛视之。

良久方寤。问之，后手掩其左胁曰：“妾向梦有神人长丈馀，介金操剑，谓妾白：‘帝命吾与汝作子。’自左胁以剑决而入腹，痛殆不可忍，及今未之已也。”肃宗验之于烛下，有若糸延而赤者存焉。遽以状闻，遂生太子豫。太子豫之诞三日，上皇幸东宫，赐之金盆，命以浴。

"吴皇后年幼体弱，皇孙体未舒，负媪惶惑，乃以宫中诸子同日生、而体貌丰硕者以进。上皇视之不乐曰：“此非吾儿。”负媪叩头具服。上睨谓曰：“非尔所知，取吾儿来。”于是以太子豫进见。上大喜，置诸掌内，向日视之，笑曰：“此儿福禄一过其父。”及上皇起还宫，尽留内乐，谓力士曰：“此一殿有三天子，乐乎哉！可与太子饮酒。”夫皇帝之入东宫，开元二十六年事也，而太子豫如今年逾而立。此说殊异，不合柳芳平日治史之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