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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深处-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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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03更新

    

最新编辑:梦里有脆翠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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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4-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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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有脆翠纱吗

01 第一个要领

2046年,初春。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听格斗之声电台。我是你们的主持人……”

押运车

轧过月光拐入一条无人的小路,信号时有时无,车载广播滋滋作响:“今夜,我们来聊聊奇袭。”

司机林毅一踩油门,行驶缓慢的押运车逐渐提上速度,车舱摇摇晃晃,濒死一般嘎吱作响。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道通往车舱的门,门上的帘子拉着,看不见舱内情况,但听着十分安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应该吧,只是负责开车而已,车里的“东西”由EVER的研究员们亲自看管着,和他无关。这活他干了好几年,以前从没出过什么问题。

只是今晚,大抵是路太黑、人太少,车舱晃得太厉害、嘎吱嘎吱的声响过于吓人,林毅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了掩盖不安,他腾出手调大了车载电台的音量:

“奇袭的第一个要领:隐藏你的优势。”

电台主持人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笑意的年轻声音便在林毅耳边响起:“说得倒是也没错。”

“——!”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林毅一惊,下意识踩了刹车。惯性使人朝前一倾,身边人嬉闹般扑到林毅身上,一个冰凉尖锐的金属薄片随即隔着衣领抵上他的喉咙。

“想逃命吗?给你五分钟,跑吧。”

少年语调阴恻恻地,又带着笑,像那些在动物园里隔着笼子戏弄动物的小孩,无端使人恼火。但林毅没心思生气,他瞥到身后那扇通往车舱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刺鼻的血腥味溢出来,四五个坐在里面的研究员身上赤红一片,看起来已经没有了气息。车舱正中间,本该束缚着人的两套拘束带被割开,出逃的人就握着刀片蹲在他的身边。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步伐慌乱地逃进连月光都无法照亮的小巷,林毅蜷缩在高大的垃圾桶后面,剧烈的心跳之下,他仿佛听见自己脑中神经齐齐绷紧的声音。

“五分钟时间到,希望你已经跑掉了。”

脚步声在巷子外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年愉悦的笑声。林毅咽了口口水,抱紧双腿努力把自己压缩成一片单薄的垃圾,从垃圾箱的缝隙里往巷外看。他看见一个消瘦的人,个头在这个年纪中算是挺高,一边说话一边找人的步伐很轻盈,如果不是手上还拿刀片、衣服上沾着血污,林毅简单以为这个人只是在和朋友玩什么捉迷藏游戏。

嗒,嗒,嗒。

鞋跟与地面的接触声远去,林毅这才真正松一口气,舒展开身体,颤抖着站起来。余光捕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可再定睛一看,只有浓墨般的黑暗。

“没事了……”林毅安慰自己。

“还是有点事吧。”

笑声像一只冰冷的手,从林毅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毅腿一软,转身的瞬间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眼前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你……我明明听到你已经……”

“走远了?”少年咧开嘴,心情很好的样子,“你听错了吧,没有啊。”

“不可能……”

恐惧漫上心头,林毅来不及细想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朝无人阻拦的巷口跑去——

“哪能让你这么容易就走啊。”

巷口处赫然出现另一人的身影,挡住了林毅仅剩的去路。林毅此时终于看清了怎么回事——一前一后围剿他的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狡黠的笑容,一模一样把玩着手中刀片的动作:“介绍一下,我是薛明,你后面那个是我是影子,薛影。”

“本来是想放你一马的,但我们以前逃跑的时候,向警卫告密的就是你吧。”

林毅立刻汗如雨下:“不、不是我!我那时候只是……”

“好了好了,不用挣扎了,”身后,薛影冰凉的手掌带着刀片又搭上来,让林毅再次打了个哆嗦,“求饶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刚才还有研究员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呢,你觉得能信吗。薛明,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我来——司机先生,有遗言吗?算了,不用说了,不是很想听。”

薛影盘腿在满地脏污里坐下,托着脑袋看薛明把林毅摁到墙边,抵上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喷洒而出的血液消失在漆黑的墙面,很快,连同一个人在生命流逝之时最后的叫喊声,也被夜色所吞没。


同卵双胎对照测试记录单

样本编号

808

样本姓名

薛明、薛影

年龄

16

实验副作用记录

二人的视觉、痛觉、听觉等部分互相影响,表现为:

1.样本-薛明能够看见样本-薛影的视线内画面,反之亦然;

2.样本-薛明能够体验到与样本-薛影完全一致的痛感,反之亦然;

3.……

评估结果

接触芯核后,二人同时产生排异反应。推测极有可能在三个月内发生异变。

综合评定危险系数远超常规值,将转移至回收站进行清除处理。

备注

回收站邻近N109区,请研究员务必在随车出发前填写《枪支申请表》,并于出发前领取枪支防身。


“三个月内发生异变……这不就是活不过三个月的意思。”

薛影抹了把脸上的血,把地上一张已经踩脏的记录单递给薛明。薛明端详一阵,无所谓似的揉揉鼻子:“不是说推测吗,可能推测不准呢。之前不也有人活过了推测时间?就303那对双胞胎里的弟弟,叫……陈什么来着。”

“忘了。”

“算了,不重要。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如果只能活三个月的话……”薛明靠向押运车,眉毛一挑,睁大了眼睛看向薛影,激动得手握拳锤了车头几下。

“干嘛?”

光看这个反应薛影就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脑子里多半又出现了什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主意。

“反正都快没命了,干脆趁最后三个月做件大事,你觉得怎么样?”

薛影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尽管每次薛明的提议到最后都变成了等着他去收拾的烂摊子,但“做件大事”对他来说依然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比如说?”

“你看这个。”

薛明指着记录单上的备注一栏,提到“N109区”的地方:“你对秦彻这名字有印象吗?”

“以前研究员提到过的那个人?倒腾芯核交易的……杀人不眨眼的暗点老大?”

“对!”兴奋劲上来,薛明两手一撑,跳到车头上坐着,“我们去把秦彻杀了吧,没什么事比这更大了。”

薛影噗嗤一声笑出来:“万一他比我们强好几百倍,我们去杀他,不就——”

“更有意思了!”两人异口同声。

但他很快按捺住跃跃欲试的澎湃心情,试图找回点理智:“秦彻杀我们,应该比我们杀他容易吧。”

“是啊,但那又怎么样。”

薛明盘着腿,语气里的雀跃也慢慢褪去,变得平静:“你见过那些异变的人吗?与其变成那种东西,还不如早点被杀了。”

沉默良久,薛影点点头,把记录单揉成一团,随手丢到身后。

“也是,早点死在秦彻手上,也算我们赚了。”

“走了?”

“走吧。”

夜色沉沉,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背离所有光亮的道路上,伸了个懒腰。

“希望秦彻是个有趣的人。”

02 传闻

奇袭的第二个要领:了解你的敌人。

这是薛明薛影来到N109区的第十四天,有关秦彻的传闻也像夜幕下不知倦怠的能量波动似的,足足冲刷了他们的耳朵十四天——

“我听说,秦彻早就和流浪体串通好了,等时机一到就把N109炸了。”

“我打听到的是,秦彻在Solon酒店长期订着一间豪华套房,房间的墙壁里封了一排他的仇家,到了晚上就会闹鬼。”

“哦,有人告诉我秦彻就是那个股票大亨。”

薛影笑得直不起腰,手里自制飞镖的动作却没停:“那你打听到秦彻长什么样子没有?”

“有啊,说他没有固定的长相,每天给自己捏一张新的脸,没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说这话的薛明自己都觉得好笑。没等他笑完,薛影又补了句:“我怎么听说他很年轻,就是每天得喝四五个少男少女的血,才能维持住人形?”

欢乐的空气充斥在这间被当做临时住所的小屋。N109区的建筑大多就着过去废败的房屋大厦重修而成,在繁华街区的霓虹灯照不到的地方,总能找到一间废弃程度不算太高却空置着的屋子,供两个初来乍到的不速之客居住。

但其实N109区每天都会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到来。这段时间,薛明薛影的“邻居”越来越多,有的见过几次面后再没了踪影,还有的在前一天夜里约了架,却一宿不见人来,隔天才得知人已经不小心死在两个街区外了。N109区像一只在黑暗里张大了嘴的野兽,无声地吞吃掉每一个撞上来的人,死亡只是时间问题,避开死亡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这只猛兽的主人——秦彻,杀了他、取代他、或是依附他。十四天里,虽然打听到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消息,但唯独在这一点上,所有人的态度都很统一。

“昨晚有人告诉我秦彻今天过八十大寿,就办在——”

屋里的制冰机唐突响了几声,打断薛明嘴里又一则不太靠谱的传闻。这是屋里唯一一台完好无损的家电,薛明就等在制冰机前,在冰块掉进盒子里时捞了两颗含在嘴里,又回头问:“你吃冰块吗?”

薛影摆手:“看见冰块就想起以前被揍得半死的事,不吃。”

又一声大笑响起在屋子里,薛明把冰块扔到薛影身上,躺在沙发上翘着腿:“活该。”

多年前第一次试图逃跑,薛影和赶来的警卫扭打起来,被揍得满嘴是血。两个星期的禁闭没能让他服软,再痛也一声不吭地捱过,拒绝了所有治疗。另一间禁闭室里,薛明吱哇乱叫:“你下次拒绝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谁想被你连累着痛得要死啊……!”

薛明是在那时候喜欢上吃冰块的,起先是为了麻痹不属于自己的疼痛,再然后又单纯享受起这股刺激性的冰凉。被关了两星期的薛影则痛定思痛,结束禁闭的当天,用一枚自制的飞镖报完了仇。因为报了仇,做飞镖成为一个让他心情愉悦的爱好。

“你还记得那个姓向的吗?我们在Elysium里遇到的。”

薛影飞快抖抖衣服,继续他的情报分享。

“记得啊,那只高调的猴子嘛。”

“在N109区这么嚣张还能活着的人,背后多半有点什么。”

薛明喀拉一声把嘴里的冰咬碎:“你意思是他背后有秦彻?那还等什么,我们找他去。”

说着就要起身出门,又被薛影习以为常地拽住衣领拉回来,把做好的飞镖放进他手里后才松开:“走吧。我悄悄跟了姓向的一阵,一会暗点有场大交易,说是秦彻会来,我们也去看看。”

薛明收好,把这些天稍微长长了的头发随手向额后一扬,打开门。瞥见薛影正在把头发束到耳后去,束成一个很短的尾巴,他又偏头想了想,也扎了个一模一样的发型。


夜晚,Solon酒店对面的天台。

进行交易的豪华套房半掩着窗帘,缝隙中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百无聊赖地在皮质的扶手上轻点。一个丝绒盒子被恭敬地递来,手的主人停下动作,腾出几秒钟时间不紧不慢地摆摆手指,盒子很快又被另一双恭敬的手接去。

尽管垂下的窗帘遮去了房间中所有人的样貌,但仅凭姿态,并不难分辨出“秦彻”这个宛如传奇的、像个危险符号一样的名字属于谁。隔着一条宽敞的街道,坐在天台边缘的两人像围观一场电影一样注意着进展,薛明兴致盎然地指出:“秦彻没带武器。”

“不怕有人突然对他动手?”

很快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谦恭的姿态没能保住交易对象的性命,秦彻动手的瞬间快得让天台的观众都没反应过来。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具惊恐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扯到窗前,又被缠绕而上的雾气吞没。待到雾散,房间中已经没有了这个人的身影。

哦,秦彻是没必要带武器。

因为他自己就是武器。

豪华套房中没有人敢再动一下,无论是前来交易的人还是秦彻的手下,都在此时俯下身子、低着头。秦彻终于站起身来——薛明薛影也终于看见,那是一张写满漠然的脸,仿佛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顶灯在他身上投下阴翳的影子,他转过头,有意向街道对面掠过一眼。

刚还旁观着的两兄弟同时警觉,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以最快的速度翻下天台,藏身进阴影中。

“秦彻是不是看见我们了。”

“不可能吧,我们离他多远啊……他视力这么好?”

无法解释的本能让两人心悸了一阵,才又从天台边冒头。秦彻已经离开了。

“你觉不觉得刚才他——好像很无聊?”

半晌,薛明问道。

“你指的是他解决那个人的时候,还是他走的时候?”

“都是。”

薛影回忆着秦彻的神态。他刚才其实没有特别注意这个——不如说,因为知道薛明会注意,所以他在意起了别的地方:自从秦彻走进这间房间开始,房间里就像出现一条无形的隔离带,没有人敢越过这道距离站在秦彻身边。直到最后也是如此,他一个人进来,又一个人离开。

薛影不禁好奇起来。

“你说,有谁能靠近秦彻身边?”

十四天的消息打探,他本以为秦彻是个拥有了很多的人,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没有敢站在身边的同伴,也没有能站在对面的敌人——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切对他来说好像都无聊透顶。

“没有这样的人吧。”

薛明薛影同时笃定道。一想到秦彻已经无聊地活了这么多年,往后还要继续无聊地活更多年,心里就产生出一点同情来——不过只要杀了他,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03 小把戏

奇袭的第三个要领:在敌人不经意间,发挥你的优势。

——对于薛明和薛影来说,所拥有的优势,就是“相同”。同样的脸、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动作,仿佛只有一个人。

也足以让对手放下警惕,以为眼前的“一个人”就是全部。

无论是在儿时长大的街区还是EVER的研究所,这个招数屡试不爽,到了N109区也依然奏效——从瞥了眼薛明的年纪便大肆抬价的人手中“买走”生活必需品时、素未谋面的人为抢夺物资而挑衅薛影时、绕过商人的视线偷偷溜进存放芯核的仓库时……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一个扮演引人注目的靶子,一个蛰伏在背后出手。研究所里留下的副作用在这时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优势,两人行动起来,甚至比一个人还要协调。

周三夜晚,位于N109区繁华带的音乐厅迎来一场盛大演出。演奏乐园应Mr.R的邀约自国际巡演结束后风尘仆仆地赶来,音乐厅里的管风琴第一次揭下了落灰的保护布。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但音乐厅的经理话里话外地拒绝了所有花费高价只为进场欣赏的人们,让这场演出、这位身份不明的Mr.R,成为了近期风靡N109区的话题之一。

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两只不起眼的虫豸悄然进入音乐厅。


薛影眼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伏低身子把自己藏在观众席的椅子后方,不远处,大厅中央的位置坐着秦彻,从他的角度,只看见秦彻的背影。偌大的音乐厅为秦彻一个人空着,薛影又想起曾经出现在心里的那个好奇。

有谁能靠近秦彻身边。

但秦彻只是坐在那里,像个普通人一样闭目养神、等待着演奏会开始而已。

在另一幅景象里,薛影知道演奏会开始的时间必然要推迟。

他借着薛明的眼睛看到休息室里,衣冠楚楚的指挥家与乐团成员被挨个捆好,嘴里塞着乐谱,无法喊叫。大动干戈了一番的薛明拍了拍身上的灰,弯腰收回掉在地上的飞镖,赞不绝口:“威力还挺大,装了芯核就是不一样。”

飞镖尾部新嵌了芯核,拿在手里有点不舒服,但还能忍受。薛明甩甩手去照镜子,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又从指挥家身上把外套扒下来披给自己:“我等会穿这身上台怎么样?”

在分开时也能没有阻碍地对话,算是实验得到的副作用中最实用的一个。

“大了点,你试试绑在第三排的——那个小提琴家的衣服。”

“噢,这件是蛮合适。”

“好了吗?”

“好了——哎,等等!”

薛明向舞台侧迈出腿,又顿了一下,转身回到休息室,从桌上的酒桶里挑了颗四四方方的冰块放进嘴里,咬碎在齿间:“这次真好了。”

临上台前他又听到薛影的声音:“动手之前问问,我们有遗言吗?”

“遗言?没有吧,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说了也还是要死,没什么意义,不如省点力气扮个鬼脸。

“那就上了。”

厅中灯光暗下,已经到了该演出的时间。帷幕缓缓抬起,一束追光啪地一声打下,薛明几步蹿上舞台,站到了秦彻面前。

没有听到乐声,可秦彻也并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早就预料到。

见状,薛明兴致勃勃,摸向飞镖的手临时起意地转了个方向,握住了藏在腰间的两个暗器一样的小圆球,挥手朝秦彻扔去:“借用你两分——三分钟!让我杀一下再听演奏会。”

说话声在音乐厅里回荡了几圈,掷向秦彻的小小暗器被停滞在薄纱一样的雾里,悬在秦彻身边,动用力量停下暗器的人甚至都没有抬起一根手指。薛明笑了笑:“不睁眼可能会倒霉的,暗点老大。”

话音刚落,被红雾挤压至极限的球体骤然破裂——

“哗啦”一声,两道水柱泼下,淋湿了秦彻身边的座椅。

“……”

秦彻点着太阳穴悠然睁开了眼睛。

薛明耸肩:“都跟你说了会倒霉吧。”

“理由。”

漫不经心的提问在音乐厅里响起。

“杀你的理由?嘶——”

薛明摸摸脸作思考状。N109区里想杀秦彻的人很多,因为利益、因为仇恨、因为弱小,也不知道“一时兴起”这种理由能不能从中脱颖而出,捕获暗点老大的好奇心。

但他还是决定多想一想,至少做个样子,给正在阴影外移动的薛影拖延时间。

台上与观众席断断续续的对话里,薛影已经悄声挪到了秦彻正后方的位置。指间几枚飞镖齐齐对准了秦彻的颈动脉,他从薛明的视角里留意着秦彻的动向,确定秦彻的注意力都放在说不出答案的薛明身上,并未发现自己的存在。

薛影曲起腿,准备朝前俯冲。就是这个时机——

动身前一瞬,薛影听见秦彻的嗤笑:“既然来杀我,就拿出点不那么无聊的办法。”

远远地,薛影察觉到台上的人身子一僵。

很快他就判断出了薛明僵住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被两道黑红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裹住,这股看似能够轻易甩开的力量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做不了任何动作。

秦彻是怎么发现他的?

束缚住一个人,也就轻松拿捏住了另一个。力量的来源者再次闭上了眼睛,下一秒,两个少年被凌空提起,一前一后飞出了音乐厅。音乐厅的大门猛地关闭,回荡着的余音如同一种平静的嘲讽。

“啊?”

两人挠挠头,摸摸自己的脖子、手臂、腿,盯着音乐厅金碧辉煌的吊灯发了一会呆,好半天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秦彻居然没杀我们……”

震惊之余,薛影悻悻坐起:“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被发现。”

薛明还维持着被扔出来的姿势,放空一样晃了晃薛影的手臂:“但你刚才听见了吗?”

“什么?”

“他说我们无聊……!”

04 寻乐

N109区的拳场位于霓虹灯背面,是个五层的半高大楼,入口的门推开便是远超规格的巨大拳台,观赛坐席绕着四方墙面搭起,最高的一处几乎与拳台垂直,乍看之下像一座独立的城池,或是什么猛兽的巢穴。注意到几个暗点的人最近频繁出入,薛明薛影揭下贴在拳场边上的打手招聘告示,敲开了门。

“去去去,我们不缺人!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派出去一次能死几百回!”

门砰地一声关闭,拳场的壮汉老板从门上开的小窗里瞪了两人一眼,转身下楼。薛影好笑道:“好歹也是菠菜吧?”

第二天早晨,拳场的门再次被薛明薛影敲响。老板骂骂咧咧应门,随即傻眼——今早离奇失踪的拳场打手们趴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叫唤,昨天被他拒之门外的两个少年冲他咧开嘴微笑:“现在你缺人了。”

频繁出入的原因很快找到——星期三的晚上,暗点带着“今天就把这场子端了”的气势破开拳场大门。两拨人在拳台械斗时,暗点首领悄然出现在视野最好的位置,气定神闲地俯瞰。

窸窸窣窣地,早就脱下打手外套的双胞胎在混乱中蹿到他身后,极快地对视一眼,唰地一声——

同时单膝跪地。


奇袭的第四个要领:及时转变错误的战术,以新的计谋迷惑对手。


“老大,我们想追随您!”

“……”

见秦彻没有说话,两人便自顾自将对话进行了下去:

“我们可以是老大的刀。”

“替老大处理所有懒得出手的事情。”

“不管是杀人越货。”

“还是整蛊暗算。”

“都能帮老大解决!”

“向老大效忠!”

“还有……”

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二人的自作主张,薛明薛影的视线里出现秦彻的鞋尖。一种无声的震慑流过头顶,薛影下意识用余光看薛明,从薛明按捺不住的眼神中读出了兴奋。

接下来秦彻会怎么做?他在期待这件事。

于是薛影明白,自己现在也是这样的神情。他们一直是一样的,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不需要镜子来自我注视,只要看着对方,就能知晓自己的模样。

“我身边不需要废物。”

当啷一声,一把匕首落在两人中间。

“证明你们的实力。”

抬起头,两人对上秦彻冷厉的表情。下方,枪林弹雨、鲜血滋溅,杂乱无章的呼啸声越来越大。


不到半小时,银亮的匕首被染成黑红,又被两人一起拿着,递到秦彻面前。

“怎么样,现在废物是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了。还要我们用什么证明?”

厮斗声变作气若游丝的求饶,偌大的拳场除了秦彻与薛明薛影,再没有其他站立着的人。握着匕首的两只手有些发颤,并非出自恐惧,而是兴奋,尚未干涸的血液从刀尖、手掌、两个相似的面孔上滴落,一点一点染脏原本干净的观赛席走道。

匕首的寒光映在秦彻眼底。他微抬下巴,似笑非笑地审视这对双胞胎:

“接下来——用对方的命。”

原来如此。

薛影听到心底传来一阵笑声,是薛明在笑,他自己也在笑。

原来如此,原来秦彻也在找乐子啊。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打架了。

当两人的感官被副作用绑定在一起,在吵架时与对方打起来就从泄愤变成了一种自讨苦吃。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打架能换来的东西有很多:止痛药、镇静剂,打得再严重一点,甚至可以跳过第二天的“样本测试”。于是,尽管不想这么做,他们也还是成为了与对方打架的熟手。

秦彻坐在观赛席,始终以一种戏谑的表情看着面前争夺匕首的戏码。

少年们神情狠厉,动作干脆利落,仅在接近对方时有一瞬难以捕捉的停滞,有什么只有他们才知晓的计策在这之中通过眼神快速交换。


秦彻懒洋洋地撑着脑袋。

他能察觉到这对兄弟的真实目的,年幼的野兽上演了一场装模作样的打斗,妥帖地藏好了獠牙与利爪,只等在合适的时刻将匕首掷出,殊不知他们的目标在更早之前就用腻了这样的伎俩。

尽管如此,秦彻还是没有离席。

执着到这种程度的弱者,让他也突然产生了继续看下去的想法。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晶体刺出皮肤的声音骤然响起,其中那个握着匕首的少年浑身一软,痛叫着倒下,一簇簇从体内生长出的黑色结晶像蛇一样爬上脸庞,很快就遮蔽住他的双眼。

旋即,毫发无伤的另一人也痛不堪忍地跪倒,虚假的斗殴结束了,由异变带来的折磨就此猝不及防地开始。

05 结束

匕首掉落,在地上旋转几下,滑到秦彻脚边。

他弯下腰将它捡起,一只覆满结晶的手颤抖着朝他伸来,想要他掌中的利刃。

秦彻笑了笑,递过匕首。眼前的人用尽全力将尖端对准了心脏,向内推进——

却犹豫地停滞在感受到同种疼痛的另一个生命蜷起身体的瞬间。

这两个人,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一起,一人异变,另一人也要承受无端的灾祸。如果这条丝线在面临死亡时也不会断开呢,秦彻兴味盎然地旁观,知道这个问题此刻就像梦魇一样重压在两人心中,留在这里,就是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做。

匕首尖端偏开几公分,向内的力变作往上一抬,晶体碎裂,血溅上了观赛座椅——少年放弃了结束生命的想法,将眼前的结晶用力剜下,秦彻伸出手,拍出一阵慢悠悠的掌声。

“还算有点胆魄。”

匕首再次被挥动,却很快被另一人拦住。他没有异变,副作用迫使他经历这场痛苦,但依然强打着精神握住面前至亲的手:“别顾虑我了,我帮你……让我来帮你。”语调不像平时那样向上扬,反倒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一样的镇静,“帮”字所指代的举动不言而喻。

“……好。”


薛明薛影在此前从未想过,心跳的声音居然会这么响亮。

也许这是生命尽头才能听到的声响。

他们这样想道,侥幸逃过异变的人施力控制着匕首尖端的朝向——

身边,恶魔的低语轻轻响起:“动手以后,你也活不了了。”

“……我和他一起死,”深呼吸几次,他扯出个狡黠的表情,回答秦彻,“反正我不在乎。”

“是吗。”

一缕黑红的雾气掠过他的眼前,代替匕首猛然钻入身边人的胸口。更加剧烈的痛感随即袭来,战栗之中掺杂着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死亡。

这一次,秦彻真的会杀了他们。

胸前像是空出一块,四肢百骸逐渐麻木,冷掉的血液积压在喉头,令他们不断颤抖。起初还尚且能够隐藏住胆怯,直到无形的雾气越来越尖锐,真正触碰到跳动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死亡。


死亡所带来的实感让两人终于坚持不住,口中挤出断断续续的哀求:“不……”

但濒死的痛感不降反增,秦彻居高临下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一头以玩弄猎物为乐的野兽。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死死绞紧,渴望活下去的声音淹没在疼痛中,他们不得不咳喘着吐掉嗓子里的血,提高音量:

“停下……”

“停?一心求死,不就是你们的愿望么?”

“我们还不想死——!”

一声哼笑过后,秦彻摊开掌心,雾气在即将夺走两条生命的前一刻散去。

下一秒,方才还明亮的房间天昏地暗,不容抗拒的力量围绕在两人身边,震碎了那些不断生长的黑色结晶。

耳鸣声滞留在薛明薛影的脑中,但疼痛的感觉在一瞬间已经完全消失。

“在N109,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们听到秦彻离开房间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调侃似的:

“活下去,才是实力的证明。”

06 双胞胎

“老大,这一次我们不是来杀您的。”

两个星期过去,薛明与薛影再次站在了秦彻的面前。他们已经恢复完全——一个人本来就没有受伤,另一个人剜掉结晶后的伤口也已经转好,成为了留在脸上、身上的狰狞疤痕,除此之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我们是真心想追随您的!”

两人单膝跪地,又强调了一遍。

秦彻略不耐烦:“说实话。”

“……”

一阵面面相觑的沉默后,薛明鸡贼地抬起头来:“其实是因为好奇有谁能把老大杀死。”

“因为我们没做到,所以想跟在老大身边,看看有没有人可以。”

说完后他们几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如果没看错的话,老大似乎露出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带着一丝期待意味的冷笑。

但很快这个笑容就消失了,快得两人都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怔了几秒,薛明又把头低下去,继续谦恭:“老大,那个姓向的有问题,我们帮你监视吧!”

薛影埋着头补充:“我们知道他的住址、常去的场所、经常接触的人,每两个礼拜就向老大汇报一次。:

“那就去。”

不带什么情绪的三个字抛下来,之后再没有了命令。

“是,老大!”

他们这才直起腰,但面前早已不见了秦彻的身影。


从基地里走出来,N109区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不见日光。走过一面能反出人影的玻璃,两人下意识顿住脚步去看。

上一次照镜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他们一直以对方作为镜子,算得上是一模一样的脸带来的额外便利。但现在再也不能这么做了。

“我还是觉得,双胞胎就要有双胞胎的样子。”

薛明拉过一直背在身后的包,从里面掏出两个面具来。一个丢给薛影,一个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找303做的,刚发现他在N109搞了个工坊。你也戴上看看。”

薛影端详着手里的面具,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刚好。他戴上,用面具长长的鸟嘴敲了薛明一下:“戴这个干嘛?”

“没干嘛啊,就是戴上之后我们又能一模一样了呗。”

正午时分,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背离所有光亮的道路上,伸了个懒腰。

“你说老大当时那个笑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有能杀了他的人?”

“……应该没有吧?”

“嗯,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