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云扰,风起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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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7更新
最新编辑:凌凌漆的扇子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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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海上明月楼
祝羽弦在太极观和白永羲对弈结束后,便立即返回了南境。
夜深人静,祝王府里,海上明月楼中,祝羽弦把玩着手里的琉璃酒杯,眼里盯着身前的方鼎,萧纵从一旁递给了他一坛酒,让他把酒倒满方鼎,再放入阵中,方鼎里满满盛着透亮的液体,还有一轮并不存在的明月的倒影。
萧纵看着祝羽弦破釜沉舟的样子,嘴角挂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说道“把承载着你回忆的东西往酒里一丢,秘术即成,不过....其实倒也不必真的烧了这楼”,而祝羽弦语气平静说道“海上明月楼,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不摒弃他,只会成为我的枷锁,舍弃一些东西我才能得到更多”。说罢祝羽弦便将怀中的琉璃串丢进了方鼎,一时之间鼎中泛起波澜,月影摇晃,恍惚了他的面容。
萧纵笑道“如果真想忘,一串相思子,一座明月楼又如何拦得住?”。
祝羽弦用琉璃杯舀出一碗方鼎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的酒杯被他用力摔在地上,他扬声道“既然如此,我烧了它又何妨?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说完他微微一笑,捡起一片玻璃划过了自己的手背,鲜血滴进方鼎,散成诡异的图腾,原本透明的酒瞬间变得殷红,酒坛碎裂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响起。祝羽弦将燃烧的火把丢在地上肆意流淌的酒水中,火势一瞬间变大,飞舞的火舌舔舐着屋顶,巨大的火声中回荡着萧纵的笑声。
祝羽弦从海上明月楼里缓缓走出,嘴角带着阴鸷的笑容,大火却未曾烧过他分毫。
火沿着梁柱蔓延,吞噬了整座海上明月楼,一同被烧毁的还有少年与少女在南国的点滴回忆,互相倾心的青涩感情。
他再也没有回头。
“炽火烈凰,注定了浴火重生”
大火映的整片天空都泛了红,不见昔日的疏星朗月,烈火中似有一只赤羽凤鸟,浴火而生,击破长空。
湛家巧设鸿门宴
几天后,祝家家主祝羽弦神秘失踪,南境边陲十三城发生了动乱,叛军已攻打到云凰城下,战况十万火急。而摄政王白永羲迟迟未归,南境送往军机处的信报也石沉大海。与此同时,云端北境也生起波澜。
云端北境,天色阴暗,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冥府门前的房檐,前堂门外,小丫鬟为冥水鸢撑着伞,看着一个接一个人离开,冥水鸢站在雨雾中不知看了多久,小丫鬟试图劝冥水鸢回去休息一下,冥水鸢未应只是平静问道“这是第几个离开的了?”,小丫鬟回道“第47个。”。
这时一位门客带着行李从前堂走出来,站在淋着雨的冥水鸢面前,眼含愧疚之色"阁主的关照我没齿难忘………但是抱歉,让您失望了"说着向冥水鸢深深鞠了一躬,冥水鸢微微点了点头道"先生保重"门客直起了身体,转身离开,他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小丫鬟嘟囔道"树倒猢狲散,真的是应了这句话"
冥水鸢语气平缓道"是我实力不够,留不住他们"
小丫鬟气愤道"阁主,这怎么能怪你,明明是那新冒出来的湛家一直明里暗里针对我们,要是没有他们搞出来这些幺蛾子,好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门客离开"
冥水鸢看着门客从前堂出来,带着行李从她身边走过,却没看她一眼,语调低缓"那是他们确实有实力,发展很好很正常"
小丫鬟嘀咕道"可一夜之间就家喻户晓,这也太不正常了,我倒是真的第一次见识",冥水鸢未再言语,只是微微仰了仰头,素白的脸上没任何波动,她凝目望着灰沉沉的天,雨更大了。
几天后,冥水鸢在屋内修复着机关,拆下来的零件,铺满了桌子。有人缓缓敲了几下门,打断了机关调试的声音,小丫鬟在门口道"阁主,有件事……"冥水鸢停下动作"进来吧"小丫鬟走进屋内,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函,双手递上"湛家要举办新任家主的就任仪式,这是刚刚送来的邀请函"
"新任家主,湛家家主正当壮年,为何会让位?"冥水鸢疑惑道,
小丫鬟补充道"是一位二十多岁年轻人,外头都在传言,这位新任家主是旁系新秀,但天赋甚高,现家主是主动让位的"
冥水鸢思忖道"之前好像从未听过他的名字,"小丫鬟点点头说"这位新家主非常低调,就连湛家很多人也未见过他,这次就任典礼几乎邀请了云端所有叫的上号的人,他们这如意算盘打得精亮,阁主不如我把这张破纸给……"
冥水鸢思索了片刻,叫住了小丫鬟,"给我吧",小丫鬟急着道"家主,对方明显是设给咱们鸿门宴啊,您想好了?"
"我想好了"
小丫鬟叹声道"其实……如果湛家真的有成为四大家族的野心,挑咱们下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我们和他同在北境,而冥家又是四大家族根基里最为薄弱的……"
冥水鸢摇摇头道"羲王任用人才,如果湛家只是想在云端取得一席之地,冥家并未挡他们的路,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就像是环环相扣的九连环,针对打压冥家只是第一环,但他们对冥家必然另有所图,绝不仅仅是家族地位上的较量,我必须亲自去才能解开这个环,知道对方真正意图"。
小丫鬟点点头应声说"好,我这就去帮您准备"。
于是几天后,在湛家的就任典礼上,冥水鸢如约而至。与外表的传统云端建筑风格不同,湛家内部是苹果现代风格,典礼上觥筹交错,有官场权贵,也有商界名流。
冥水鸢刚进入大厅,便听到了熟悉的笑声,一位年轻的男子被团团包围住却从容不迫。众人在周围窃窃私语,那位就是新任家主湛秋明。
一位宾客正和湛秋明谈话"湛家主说的有很有道理 那来年我就按您说的做,到时候你可要搭兄弟我一把",另一位宾客见状立即插话道"如果湛家主只是要求这种程度的合作,我现在就可以跟您谈协定合作的内容,但这不是什么好选择,家主三思啊",看着宾客间的唇枪舌战,湛秋明嘴角扬起一抹笑,绕有兴致望着他们,开口道"看来您有更好的方法,不防说来听听"
冥水鸢凝视着这一幕,正如小丫鬟所言,湛家这是设了一场鸿门宴,但并非只设给冥水鸢。湛秋明在宴席上与宾客们推杯换盏,初出的新势力是在无数对自己示好的人中试探,找到可以利用的对象。
这时一位客人向湛秋明示好,"湛家主这是我最近收藏的一张琴,音色很别致,我特意在这个日子献给您"湛秋明很感兴趣,接过琴弦轻轻拨弄了几下,赞道"音色清澈悦耳,果特别"兴致一来随手弹了几个段落,引得周围掌声阵阵,但这熟悉的曲调却让冥水鸢陷入了回忆,记忆里的南境空气温热,笑容明艳的少年身边团簇着鲜花,他披着衣赏拨弄着手里的琴,那常常听到的曲调就像南国蜿蜒曲折的溪水流淌进人心里。曲终时,少年压稳琴声余韵,转过身,笑起来灿如弯月"冥姑娘,这首曲子好听吗"
周围响起的掌声,将冥水鸢拉回现实,就任典礼正式开始,湛秋明走上搭好的台子款款而谈。"………所以湛家的建立和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各位的帮助,今日我就任新家主,自然希望能将湛家继续发展壮大,也希望各位同僚今后与湛家共同努力,如果今后有做的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在此我先致歉,还请各位海涵"话音刚落厅内打起了灯,映得堂上辉煌明亮,但比起湛家主的风采非凡,衬的灯光也是黯然失色。
仪式结束后,大厅里响起了曲乐,宾客们或谈天说地, 或随着音乐起舞。
湛秋明刚刚换完衣服,从后堂走进来,冥水鸢上前拦住"湛家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是冥阁主啊"湛秋明好似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反而像等待一个早就约好的人。
他轻轻敲打折扇,嘴角浮起一抹笑,向静静望着她的冥水鸢走进。"这里灯光这么美,音乐这么好听,冥阁主不多待一会?"
见冥水鸢未应,他笑着把手伸向冥水鸢"不如,冥阁主先与我跳舞,我再与你借一步说话",冥水鸢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向他的手,当瞥见湛秋明手指上的一道熟悉的疤痕时,冥水鸢怔然,南境的记忆纷至沓来。
少年眸如点墨,笑盈盈的望着她"水鸢,你可是不喜欢这只纸鸢"见青衣少女未应,"不喜欢便罢了"少年说着把拾起的纸鸢就要撕碎,也正是那时少女看到了他手上小小的伤口,开口道"等等我收下了",说着从对方手里接过纸鸢,却未抬头看向少年,口吐锦绣的少年只字未提自己亲手做了这只纸鸢,甚至为此划破了手指。少女察觉到对方表面看似放浪不羁的性格背后其实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但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测。她没有告诉少年。那只纸鸢即使是在有风的日子里也飞不起来,她只能把纸鸢收到柜子的角落和自己那只小木甲龟放在一起。
宴会上灯影交叠,旧时的记忆与现实交叠。
湛秋明见她没有反应索性牵起了她的手,等冥水鸢回过神来已经被拉进了舞池,冥水鸢试图抽出手"……你做什么" 湛秋明笑道"你刚才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说着又拉起冥水鸢的手 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舞池里,湛秋明带着冥水鸢"你好像不太会跳舞,没关系,放轻松,跟着我就好"他跳舞的样子十分自如,伴随着音色在旋律间穿梭。 并不在意冥水鸢紧扣着他的肩膀,几乎要抓痛了他。
一曲结束后,冥水鸢想要转身离开舞池,湛秋明好似依然沉浸在音乐和舞步里,一点也没有要松开她手的意思,冥水鸢无奈道"你……",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这首曲子是不是很好听,我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真怀念这种感觉,"下一曲音乐响起,湛秋明自然拉着冥水鸢自然舞动,仿佛与她又贴近了一点。冥水鸢不得不倒退几步"舞已经跳完了",冥水鸢想要抽出手臂,却被湛秋明直接带进了怀抱,一个旋转的动作过后,湛秋明扶住了差点没站稳的冥水鸢。冥水鸢终于忍无可忍道"祝羽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清涟别院夜谈
冥水鸢认出了易容成湛秋明的祝羽弦。
听到冥水鸢的话,湛秋明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笑容,他一面跟上节奏继续着舞步,一面把冥水鸢往舞池带,湛秋明说道"我们明明第一次只是见面,为什么叫的这么亲切"
冥水鸢直问道"你为什么要假扮湛秋明"
湛秋明笑道"我才刚跨过你聪慧,怎么又说傻话了"
冥水鸢恍然"……你就是湛秋明"
湛秋明借着舞步,靠近冥水鸢,压低了声音"嘘,小声点,这里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冥水鸢继续问道"那些事情都是你授意做的?,你为何处处针对冥家
湛秋明微微垂下头,低语道“我的真实身份其他人还不知道,今晚在湛府的清涟别院见面。”说完,他放开了冥水鸢,微微躬下身子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入人群,留下舞池里的冥水鸢形单影只。
下午回到沧冥阁,冥水鸢心神不宁的调弄机关,在还剩几个机关零件未拼接时,她起身离开了房门。
圆月悬空,晚风送去凉意,清涟院后的小石桌上茶壶冒着微微热气。冥水鸢一人静静的站在清涟别院中,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拉出细长的身影。
“吱呀”一声门别院被推开,冥水鸢转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你迟到了"
祝羽弦淡淡的说道"冥阁主久等了"言语间带着一股疏离冷淡。
冥水鸢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原以为他真的只是因在众人面前,使用假身份时才会故意称呼自己为“冥阁主”,但即使他脱下了伪装,也依然拒人于千里。
祝羽弦坐了下来,手里倒了杯茶,推到冥水鸢面前, "请坐吧,茶有点凉了,冥阁主将就着喝吧"
茶虽然有些温热,却还是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让冥水鸢忍不住皱眉头。
“上好的凤凰单从,冥阁主不喜欢?” 冥水鸢沉默未语。
祝羽弦惋惜道"看来阁主是不喜欢了,可惜换茶已经来不及了"
冥水鸢摇了摇头说她不渴。
九年前,南境。两人赏花时,祝羽弦也曾为她泡过一模一样的茶,茶叶缓缓舒展氤氲,伴随着兰花香气,看着少年推过来的茶,冥水鸢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了,不喜欢喝吗"祝羽弦的茶碗本已经送到了嘴边,瞥到冥水鸢犹豫的样子,又放下了手。见冥水鸢没有回答,祝羽弦起身拉着她离开了花亭,边走边说道"我最近得了一件前朝珍宝,你来帮我看看,茶就改日再喝。"
此后在南境的日子里,冥水鸢再也没有闻过这种茶的香气,包括小亭附近的兰花也看不见了。冥水鸢还记得祝羽弦初次见到她时说道“冥姑娘,长的这么漂亮,笑起来一定更好看”他竟边说着,边往她发髻插了一朵鲜花.....
清涟别院里,吹起的夜风打断了冥水鸢的回忆,祝羽弦见冥水鸢一直出神,也不碰那杯茶,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冥姑娘如此倾城之色,一直板着脸倒是可惜了"现在的他说着和初见时别无二致的调笑言语,眼神亦如初见时一样冰冷。
祝羽弦继续道"那我们来谈谈能让你笑的话题吧",说着他换到冥水鸢身旁坐下,月光下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听闻冥家研制出一种新机关,是树林里的那只吗?这么大的机关看来你十分不信任我啊"巨大的机关玄武盘踞在亭台。旁的树林里,只能隐约看见一条鳞甲蛇尾。
冥水鸢往玄武那边看了几眼,只是问道这和今天他们要讨论的事情有关吗
祝羽弦说"当然有关系,冥家既能做出这种机关,自然有其存在的价值,"冥水鸢质问道"那为还要如此针对冥家"
祝羽弦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现在的云端如何,所有的权力都握在一个六岁小女孩手里,而她也不过是他人傀儡,用虚假的王权给予每个人虚假的天命,这样的云端有何存在的必要,"冥水鸢则说"这不需要我们二人来担心。"祝羽弦步步紧逼"冥阁主不觉得这是需要我们二人来担心的,那如果云端在这片大陆上没有安身之地了,冥家又该如何存在?"
冥水鸢沉默着,眼神却飘向了远方,不知是否在思考祝羽弦的问题。
祝羽弦换了个语气问"不如我们换个角度,你今日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冥水鸢回言"为了弄清楚湛家针对冥家原因,"
祝羽弦放言说"如你所言,我处处针对冥家,冥家如今的局面确实是我一手筹划的,我既能搞垮冥家,也可以重建冥家,我能让你低到尘埃里,也可以给你无上权力,而这些,全都在你一念之间。"
冥水鸢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羽弦直直的看着冥水鸢眼睛,坦然道"只要我们联手,云端就在我们掌控中。"
听完这一席话,冥水鸢的双眼尽是迷茫和不解。
祝羽弦见状问道"你不相信"
冥水鸢摇摇头,低喃道“不是…………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祝羽弦了?”
空气一瞬间的凝固,晚风又吹了起来,拂过两人飘舞长发
好似听到一个无法理解的问题,祝羽弦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他不解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冥水鸢却直接回绝道"我不同意"
祝羽弦试图再拉拢"难道你要置冥家于不顾?"
冥水鸢打断了他的话"冥家不需要外人扶持,更不会做有损云端的事。祝………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就此别过,以后……我们也别再见面了。"
空气在话音刚落时陷入了沉寂,稍许停顿后冥水鸢站起身来。
从祝羽弦身边走过,她正准备推开院门,听到了祝羽弦起身的声音。冥水鸢还未来得及转身,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急急飞向她来。
“当”一声机关玄武帮她挡了下来,地上掉落了许多银针,挡住银针的两条鳞甲蛇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冥水鸢的脸,那张脸第一次露出了表情,却满是对祝羽弦的不可置信。
"你………"不等冥水鸢说话,密密麻麻的银针又从四面八方向其射来,鳞甲蛇团成球体,透风的把冥水鸢包在里面。
接连不断的金属碰撞声结束后,球体慢慢打开,玄武在冥水鸢周围盘绕,凶狠的向祝羽弦长大嘴巴挥动着尾巴。
祝羽弦随即抽出别在身上的长箫,旋动箫管,竟从中抽出了一把细长的剑。
冥水鸢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也许长剑映着月光,也许是她根本不想看清,曾经也是一个风月夜,她小心翼翼拆开祝羽弦心爱的长箫,按照他的意思将一柄长剑装在里面,剑锋她不满意,便亲自磨砺,那时祝羽弦站在她身旁,紧张的害怕划破她手指。南境许多个日子,祝羽弦日夜佩戴这柄箫中剑,从不离身,他说这把剑是水鸢亲手做的,是护他周全的武器,也是水鸢送他的护身符。
鳞甲蛇定格在了张着嘴的样子,下一秒轰然倒地。冥水鸢紧紧抓着刺进自己腹中的剑,她望着祝羽弦的眼中没有泪水,却分外悲伤,殷红的血顺着背后刺出的剑慢慢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呢喃道"为什么,我的剑……"
风不在吹,冥水鸢的鬓发散落在脸上,看不见她的表情,身体只是微微轻颤着。
下一秒,她倒退两步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树林里,群鸟被惊飞,月色被流云遮挡又显现。
祝羽弦低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松开了剑,那一瞬他感到胸口不受控制的痉挛,心脏似猛被攥紧一般,疼痛如绞,他粗重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
看着跌靠着机关的冥水鸢,他心里清楚那不是诅咒反噬的烈火灼心,但那种撕裂般疼痛的感觉却紧紧裹挟着他。
冥水鸢强行直起身体,挣扎着把手伸向鳞甲蛇,但是无用,鳞甲蛇刚刚翘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她的手无力撑在玄武龟甲上,抬头看向祝羽弦。
"你这样是没用的,冥家会战至最后一人,还有越家、白家也是一样。"
祝羽弦强忍住胸口的不适说道"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说罢他俯下身体,抓住了剑柄,冥水鸢艰难的把手伸向玄武机关下方,但她已经连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长剑被拔出,一串鲜热的血随之飞出又落在地上,冥水鸢一连被带着伏在龟甲上,祝羽弦再次对着她举起了长剑,冥水鸢看着地上的倒影,闭上了眼睛。
被长剑再次刺穿的痛苦并没有来临,冥水鸢听到了刺耳的撞击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月色下纷飞的衣角,一个白发男子落在她面前。
看了一出好戏的萧纵及时出现制止了祝羽弦,他悠闲的喝了口酒道"杀掉她这场游戏可就没意思了。"嗓音带着低沉的沧桑。
祝羽弦冷冷道"萧纵,让开",
萧纵笑道"我已经给过你杀她的机会"萧纵走到冥水鸢身旁,伸手将她散开的长发掖在耳后,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但你心有杂念,第一剑才会刺偏,不是吗"
祝羽弦愣了一下,万千思绪在那一霎从他眼前闪过。
萧纵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说罢他毫不费力的抱起冥水鸢,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腰间的酒壶和剑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这样最纯粹的人,才能结出最绚烂的果,即便后患无穷,也是一场好戏。”说完,便带着冥水鸢消失在夜色中。
祝羽弦猛的将长剑插入地面,剑声铮鸣消弥在风过丛林的声响中,落叶拂过祝羽弦肩膀,也带走了洒在他身上最后的月光。
南泉有鸟弋得为王
夜风寒冷刺骨,月影下,箫中剑又一次刺透身体,她双手紧紧捉着剑刃,剑还未抽离,更多的剑四面八方刺进她身体,眼前熟悉的面孔发出冷冷的嗤笑声,抬起手将摇摇欲坠的她推下万丈深渊......
冥水鸢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明月高悬于夜空,依稀还能听见机关阁里的流水声和蝉鸣,她没有理会伤口,披着衣裳起身做到桌案前,开始调弄机关,玄武已被从中拆开,露出了内部构造,不断的在内部修改给它增加了收缩自如的鳞甲和各种暗器,它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密不透风的盾墙。
几天前,萧纵将受伤的冥水鸢带回冥府,冥水鸢醒来的时候小丫鬟还在揉着眼睛,看到她醒来扑上来抱着她又哭又笑,她回到了冥家,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只是在夜晚换药的时候,还在渗血的伤口和疼痛感提醒着她不是梦,这几天很多的时候她是在发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她去做,但是她过的昏乱如麻。可能是看不惯他作茧自缚,也许可能是闲来无事,昨夜她回到房里,只看见萧纵正斜倚着窗沿,对着月色独饮,他们长谈至深夜。
萧纵走的时候,衣角带起了风,窗纱摇曳。冥水鸢的心情恢复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她知道祝羽弦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在南境花海里对他露出温暖笑容的少年了,甚至她以前对他的袒护都间接成了他的帮凶。
她明明早已知道,却还非让人点破。
还有白永羲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南境虽有叛乱,却并不至于会落到完全被割裂的境地,是他坐视不理、任其发展。冥水鸢不知晓其中的缘由,她也想不到有何缘由可以让白永羲足以放弃南境。除非,他用南境去交换了什么。
人皮之下难见人心,如同冰冷的机械不知人情冷暖,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玄武的机关被一点一点拼接好,机关缓缓运转起来,鳞甲蛇张着大口瞬间要断了铁质工具。
如果云端无法在他们手中完好,就让她来守护吧,南境是第一步。
第二天,冥水鸢带着机关玄武以及冥家的重甲兵踏上南境之路。
三个月后,云京。
新年即将到来,整个云端沉浸在乐融融的氛围里,刚刚下朝的越千霜和祝若笙两人相伴着走在皇宫路上。
祝若笙问道"如何"
越千霜道“朝堂议论纷纷,人心惶惶,要讨伐冥姐姐的声音不绝于耳。”
祝若笙叹道"她的机关重甲兵驻守着南境十三城,虽然驱逐了判军,但拒不将南境交还于云端,也难怪朝臣会要求陈兵南境。"
越千霜语气坚定道"我相信冥姐姐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祝若笙担忧道"我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冥家最近衰败的同时,北境的新崛起湛家如日中天,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关联。"
祝若笙拉着越千霜的手停下脚步,她知道越千霜的忧虑,所以宽慰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总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越千霜认同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他们就先从湛家入手,抽丝剥茧总会查出些什么。
皇宫外,寒气摧残着早已凋零的草木,阴云蔽日。
南境,祝王府。
迷蒙的光从阴郁的天色里流出,覆盖着已经不存在的海上明月楼。
冥水鸢在一片焦土里来回踱步,曾经她手中的图纸化为了这里的一梁一柱,现在也化为了这黑色的残骸。
她闭上眼睛,海上明月楼的每一处和从前南境的日子历历在目。在睡梦中她曾多次听到过的箫声再次响起,海上明月楼透出了微弱的光芒,那一刻冥水鸢仿佛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了那片焦土中央。
她凭着记忆在黑色的残骸中摸索,手和衣袖染的黝黑,她没有理会。终于,被拨开的碳土中出现了一串相思子形状的暗红色琉璃,落在掌心,仍有烈火灼烧过的温度。
祝羽弦曾放在心中唯一的温度。
“找到了。”
冥水鸢长吁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相思子,玄武在她身后盘踞,露出了凶狠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