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涌篇·叁

虽然还没有适应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但在归殳和孚起身告辞的时候，无咎还是主动提出来要送送他们。
孚速度快，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走在前面，留下并不熟悉的姐弟二人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无咎几次偷偷地瞟向旁边，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走到了大门口，还是归殳率先开口。
“夜深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吧。”
感觉自己还想，无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是挠了挠头。
“怎么不高兴了？”
“我……我也说不清楚，很明显么？”
“也许吧。”归殳淡淡地笑了，像是一方潭水中轻泛的涟漪，“虽然你现在没有耳羽，但我好像还是能看见它们无精打采的样子。”
“……”
“其实，我有一点后悔。”女子轻轻摇动扇子，“也许我和孚今日不该这么直接地与你相认。只是意外引来注目，在那种情境下，不得不进入鹿路运输躲避。”
“大家都是特别好的人，平时我闯的祸比这大多了，他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而且……也是我说要带你们进来的。”
“可也让你变得混乱了，这非我所愿。”
“…………对不起。”其实无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要道歉，但此情此景，他觉得只有这三个字最能代表自己的复杂心情。
归殳只是摇了摇头。
“知道母亲为何给你取名为无咎么？”她伸出手，恰好接住了一朵开得热烈的紫薇花。
“世人皆求趋吉避凶，殊不知平淡安稳才是最难做到的。我知道，成年礼的事让你有了负担，若不是于你的身体有碍，是否接受仪式又有什么要紧，此处是森罗，尽可将海错的规矩丢在脑后。”
夜风渐起，花瓣重又被吹落在地。
“只是生为赤鷩，命中便必要经历这一遭，谁也无法避免。”
她轻柔的声音随着微风消散，莫名让无咎有些恍惚，也有些怀念。
“你那个时候，就是接受成年礼的时候，也会想这些么？”
“是啊，也会想，同为海错生灵，为何只有我们要受这一道考验。可见天地虽大，想要不受羁绊地做自己，却并不容易。”
像是察觉到自己流露出了太多以往从不示人的感慨，归殳收起情绪，转身面对无咎。
“对我来说，没有比你‘失而复得’更让人高兴的事了，所以无咎，你不需要过多地在意从前。”
“哪怕我一直都想不起来么？”
“没关系，我还记得很多，比如你第一次在云层间飞翔，差点撞上别人；比如第一次学习控火的术法，结果把自己烧得哇哇叫，还有第一次化形的时候……”
归殳向前迈了半步，抬手轻轻拂开无咎脸边被吹乱的碎发。
“那些往事不会因为你想不起来而消失。”
“长姐会记得，始终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