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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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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8更新
最新编辑:卡布叻_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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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4-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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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雪融冰碎，北海一片破碎飘摇，真是个有意思的结局～
我的好皇兄可真是治理有方啊。
听完我的讲述，南海龙王笑了一声，满是讥讽。他这一声轻笑，使得之前表面平静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若不是西海的金沙，巨鲸也不会出事，归墟也不会以巨鲸为由，对北海出手！
你的话也对，也不对。
有何不对？金沙的确来自西海，归墟出手也的确是因为巨鲸。而罪魁祸首西海的结局，不也没有比北海好几分？
西海的结局的确是我亵职所致，我不会像你一样辩驳。
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倒是让我高看你几分咯。
不过，要说罪魁祸首，还得是你们西海那个老学究吧？
哼，我看也是，最后还真是便宜他了。
北海龙王扇了下扇子，似乎在寻求西海龙王的认同。
而西海龙王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他没有错，若是有罪，也是历史和民众强加给他的。
他有罪无罪，西海有罪无罪，可不是你一张嘴就可以洗清的。
我看着他们推卸责任的模样，想起他的结局，竟觉得有一丝荒谬。
却只能为了大局着想，压下心中不满。
这金沙的确与西海有关，可其中却另有隐情……
十日前——
巨鲸一日日衰败下去，而暂时休战的归墟随时会以之为借口挑起第二次“赤海之战”，如今唯一的解决方式便是找出巨鲸衰败的罪魁祸首。
巨鲸体内的金沙……这倒是一条指向性十分明显的线索。
在思索过后，我决定前往西海调查巨鲸体内的金沙从何而来，而罗响则留下帮助于霜安置北海民众。
若归墟发动战争，四海的生态系统必然会被毁坏。北海冰川淡水资源被污染、西海矿产资源被掠夺、南海的渔业手工业也会毁于一旦。
人类倚靠海洋完成的食物捕捞交易和制作都会瞬间崩溃。
在我提出这点后，归墟没有反对，而是提出要派他们的左护法和我一同前往，“合作”调查此事。
名义上为合作，我内心清楚这其实是监视。而且归墟如此积极的态度也让我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传闻西海乃是位于沙漠之中的一片绿洲，周围皆有火圈环绕，故内外交流贸易困难，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
那里的磁场扭曲，连万象阵也无法准确定位。归墟先前便说有办法跨过西海的火圈，故而我今日按照约定等在北海边缘。
不多时，便有一人在众人的围簇下走过来。
见到他长相的一瞬间，我不禁怔住，心中有千般情绪涌上。
游离？是你吗游离？！
虽然外貌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他分明是与我失散的玻璃鱿鱼。
他为何会在此地，又成了归墟的左护法？！
寻找了很久的人却以这样的形式在这样的情境下突然出现，我蓦然感受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
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游离露出找到新鲜玩具的神情，凑近了我左右打量着。
原来我的威名已经传扬到四海各地了吗？还是……
他上一秒还嘻嘻笑着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拇指。
哪个逃脱的手下败将……在说我的坏话呢？
随着游离尽显兽态的行为，他的尖牙刺破了手指。破损的地方却没有流出血，而是呈现出碎裂的玻璃一般的材质。
都不是……我是小伊，你……记得我吗？
在问出口前，我便已知道他的答案，他不可能会记得我。
空桑少主……我当然记得你，这次与你一起去西海的机会，也是我跪在首领面前求来的。
真的吗？游离，你还记得我？你怎么会在归墟？
游离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出神，仿佛在回忆什么。
我加入了海族，和归墟战斗时不幸被俘，成为了归墟的罪人和奴隶……我的脖子和手脚被架上了枷锁，脸上也被刻上了罪人的烙印……
他的声音颤抖，听得我也喉头哽咽。
我好害怕，可他们把我绑上了改造台，你看……这副非人的躯体，便是他们带给我的。
他们电击我的大脑、给我洗脑的时候，我好像记起了你。我在记忆的深处看到了一个人影，我好想让她来救我……
他们电击我的大脑、给我洗脑的时候，我好像记起了你。我在记忆的深处看到了一个人影，我好想让他来救我……
游离双手捂脸，垂下了头，身形颤抖，声音也破碎不堪。
我好痛啊……那时候我想着，谁来救我都好，我真的太痛了……
游离……
我过去拥抱他，他的躯体冰冷得像玻璃一样，手脚上的枷锁让我无法好好地抱紧他。他哽咽着凑近我的耳边，用气音和我说道——
骗你的。
那一瞬间，他愉悦的语气让我的身体变得和他一样僵冷。他从我的拥抱中退出，手掌遮掩下的表情不见一丝悲伤，反而充满了兴味。
哎呀，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你……在骗我？
没有哦，我先前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除了……这都是属于过去的他的、无用又可笑的想法。
这副躯体不好吗？漂亮的玻璃流淌在我的血液里，我不用再畏惧受伤、也不用再害怕死亡，只需要不断熔炼，我便可不断再生，而代价不过是那些无用的回忆和情绪而已。
这些枷锁和这个烙印，我本可以去掉的，可我真的很喜欢他们看我时的眼神。
我就是要所有人怕我、厌恶我、看不起我又不得不敬我，毕竟，那就是我“重生”时见到的第一个眼神呀。
随着游离神经质的低语，周围的归墟征人颤抖着跪在他的身后，低着头不敢言语。我不得不开始面对之前刻意忽略的违和之处——
若是他真的是归墟的罪奴，周围的人为何以他为尊，归墟又为何派他来监视我？一切只因为——面前的游离，已不再是过去的游离了。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悲伤，游离又恢复了之前可怜的模样。
你也要开始害怕我吗？这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就算这样，你也无法原谅变坏的我吗？
游离，我并无资格谈原谅……
小伊……你喜欢过去的我吗，可我已经回不去了。享受着畏惧和讨好，以他人的敬怕为兴奋剂，我可真是可悲的小丑啊！
天上传来的轰鸣声打断了我和他的对视，我狼狈地移开了眼神。
游离却像是无事发生般牵起了我的手，我僵硬了一瞬，没有动作。他笑嘻嘻地指着天上，让我抬首去瞧。
高远浩瀚的天空中，一艘巨大的飞船正缓缓降落。它的阴影投落在破碎的北海上，带着令人心惊的气势。
御重物自由往来于空中，归墟的科技水平之发达……远超我的想象。
这是贯月槎，可通贯日月。它会带着你我，前往西海。
要到终点了。
已经跨过火圈了？
游离并不答我，他单手掌着贯月槎的舵盘，猛地向上推去，苍白若纸的面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明明是封闭的空间，我却像是撞上了无可抵御的热风——失重感一瞬扼住我的喉咙，让我要说出的话也融化在跌宕的风中。
我被狠狠甩出，却有一只柔软而冰冷的触手将我托起、停驻在窗边。
明明是我在急速坠落，窗外的一切却像是烟花般向着天空奔去，鲜艳、模糊、扭曲而盛大。
多么美的画面，这就是西海的终点。
不应该是“终点的西海”？
有什么不一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终点和起点相连，世间一切本是如此。只是“的”字前后的调换，意义有什么不同呢？
游离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用力地看着窗外的沙漠和绿洲。
他的脸被挤压扭曲，瞳孔却干净得像玻璃。
真漂亮，就像玻璃一样。
从深不见底的地层里被挖出，加入不属于自己身体的碎屑。被无尽的烈火灼烧以塑造形状，融化又凝固，改头又换面，终于被人赞得一句透明清澈。
……你在说西海吗？
他露出刻意的惊讶，又倏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当然，谁人不知西海的繁荣皆因挖矿和炼金铸就？你以为我在说谁呢？
……
好了，闭上眼睛，我们可是要降落了。
还没等我询问为何要闭上眼睛，眼皮骤然一沉。我努力睁开眼睛想要清醒，却还是陷入了不正常的深眠。
我已经很久没梦见过游离，也许是我害怕梦见他。在这个不知道是因何而来的梦境中，我似乎回到了孩提时代。
小伊，今天是我来和你一起玩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名额，我们接着玩上次的沙盘对战吧！
游离坐在了我的面前，放下一个沙盘，那沙盘上用蜡笔的笔触划出了四海的区域。
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境，而不是我的回忆。因为——我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不再短小，不再稚嫩，上面磨出了一些薄薄的茧，这是一双厨师的手。
而面前的游离面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嘴角勾起的笑容刻板而癫狂，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好，我会赢你的。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之前的东海有俞生和飞龙帮你，算你赢啦，北海的话，有于霜碍事，只好算我们打平咯～至于西海的话……噔噔噔噔！
游离拿出一枚天平状的棋子，那棋子刚一触及沙盘便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摇晃着。还未等我行动，从我这边的沙盘中钻出一枚蝎子状的棋子，朝着天平爬了过去。
哎呀，可真是抱歉，这局我是先手哦～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牙齿。蝎子状的棋子被天平吸引，乖顺地匍匐在游离的阵营里，顺着他的指令挪走我这边的筹码。
我思考片刻，从底牌中选择了一本书模样的棋子。它已是很老旧了，遍布着斑驳的灰尘，有许多伤痕和缺口。书页纷飞，蝎子停止了动作。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果然，你就像磨砂玻璃一样让人看不透，我最爱你了！只可惜……
游离作出手枪的手势，嘴里模仿着扣动扳机的声音。那枚书模样的棋子在这虚无的子弹中寸寸崩裂，瞬间化为齑粉。
很抱歉，最终的胜利者，还是属于伟大的、厉害的、令人畏惧的玻璃鱿鱼！
随着他的尾音落下，一片灰茫的梦境闪烁起刺目的红光，像是危险的示警。游离大笑着后退，我向他跑过去，梦境却瞬间坍塌。
睁开眼的那瞬间，贯月槎才刚刚落地。
推开门，我却骤然见到了和梦中如出一辙的书。
它十分巨大，屹立于西海的入口处，用矿石雕凿而成，在烈日下泛着琉璃般的光彩。摊开的书页中，无数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列于其上。
这是什么？
是西海的矿石史书，祂给予我们的恩赐！
我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西海民众面露狂热，正对着一本书深深拜下。仿佛是应和他们的话语，史书竟也微微震颤。
其中一人见我们下了贯月槎，本是目露畏惧。
见我们不拜，那面上的畏惧变成了愤恨。
你为什么不拜？
你们为什么不拜？
祂赐予了我们一切，你们凭什么不拜？！
他们的脸上青筋暴出，面容似人非人，显露出野兽般的情貌，让人觉得十分怪异。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正欲拉着游离入乡随俗，欠身行拜礼，却见他已经无所谓地跪了下去。游离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感觉不到痛似的伏身下拜，像是做过千百遍那样。
我有些怔愣地同他一起跪下，面前的书却突然散发出微光。
“啪嗒”一声，那本巨大的矿石史书的一角碎裂，一块矿石滚落在我的手边。
我意识到我要捡起它，却不知这种自然而然的规则认知是从何而来。西海民众对这本书很是看重，若我捡起这块石头，那他们可能会将史书碎裂的罪因归于我，而我并不想故地重游。
我站起身，却看到他们脸上毫无对史书碎裂的难过和心痛，而是目露狂热地盯着那块石头。
是“恩赐”！！
这个外乡人得到了“恩赐”！这不公平！
凭什么？我日日虔诚信仰，为何不选中我？！
方才还表现得虔诚和敬仰的西海民众面色扭曲，充满对史书的怨愤，仿佛随时要过来抢夺。
真有趣，这些人的表情和心思就像玻璃一样一览无余。
游离挑衅般捡起地上的矿石，那些人随着他的动作上前了几步，如同被生肉引诱的兽类，游离突然将火箭炮对准了他们，拇指已经触上了扳机。
想要的话就来拿吧，反正为了“恩赐”，你们什么都愿意付出的，对吧？
唉，你们怎么不敢上前来拿呀，真是好没意思哦。
西海众人露出愤恨的表情，却因畏惧这奇形怪状的武器不敢上前。有一人仗着自己身形高大，抽出一把金属制成的冷兵器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游离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枚墨水炮弹擦着那人的面颊飞过，在他身后的岩壁上炸开，飞溅的沙石在他脸上擦出可怖的血痕。
炮弹上的神经毒素只是轻轻蹭上了皮肤，却让他浑身麻痹，只能倒在地上抽动。
我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想要察看他的情况。
初入西海便发生此事，这对接下来的和谈很是不利。
正值此时，有一戴着兜帽的人从远处匆匆赶来，他看了看地上人的伤势，松了口气。
远道而来的贵客，我是西海龙王赑屃的臣子，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请随我过来。
我看了眼地上渐渐平静下来的那人，这臣子便会意地笑了笑。
对贵客出手，若有什么后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哪怕付出性命，也是他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不知西海龙王是缘何知道我们的来意的？
赑屃大人并不知晓此事，是谢阁主让我来迎接你们的。
谢阁主？
这也是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说的——赑屃大人近来身体不适，时梦时醒，无法处理西海事宜。在他的委任下，现在西海诸事皆由守恒阁阁主谢耽过目。
可我要和他商谈的事十分重要，最好还是他本人来处理比较好……
这位臣子先前还礼貌上扬着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显得很是冷硬。
谢阁主可以满足人的一切愿望，只要愿意付出代价，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赑屃大人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多叨扰他比较好。
西海龙王的病因是什么，或许我可以……
这是“恩赐”的代价！！
他突然打断了我，语气中满是不容置喙的烦躁。
西海发展得越来越好，身为我们的王，他爱民如子，当然愿意为西海的繁荣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我为他话语中的凉薄感到心惊——这里的人已经不知有龙王，只听命于这位谢阁主。
而这位臣子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代价”，仿佛这样便可以将一切缺失、一切异常、一切牺牲合理化。
好，那便麻烦你带我去见这位谢阁主了。
领我们来到一处高大建筑后，这位臣子便以事务繁忙为托词匆匆告别。等到进入大门时，我便知道了他不同我们一起进来的原因。
守恒阁的大门紧紧封闭着，本该是钥匙孔的地方却被掏出了一个空洞。旁边挂着牌子，上附一行小字。
“等价交易，概不赊账。若诚心相求，通行证为一块特殊石头。”
还没进入就找我伸手索要代价，我生出了些预购商品的不爽感。
我还在思索金玉算不算特殊石头，以及花一块金玉进去到底值不值得的时候，游离已经随手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剜下。
我伸手握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
嗯？用我身体上的玻璃呀，我的玻璃是世界上最好的玻璃！绝对足够特殊！
不可以。
在说出口后，我才意识到面前的游离是归墟的左护法，不再只是空桑的玻璃鱿鱼了。我如此强硬地拒绝，也许会惹怒他。
我的意思是会很疼……
既然你说不可以，唉，那好吧……
然而他却听从了我的劝解，和从前一样——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我思索片刻，遵从了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将先前矿石史书掉落的那块石头放进了这个特殊的钥匙孔里。
大门忽而开始发烫，像是在熔炼这块石头。
灼人的高温下，石头融化的瞬间，这扇门缓缓打开。
明明在外部看来并无特别之处，守恒阁内里却另有乾坤。
放满了书籍和炼金器的墙壁向上延伸，隐没进深邃未知的深渊黑暗。书籍搭建的阶梯螺旋上升，似是永无尽头的真理。
一人正端坐在巨大的天平之上，手指拨弄着炼金炉中溢出的西海幻象。
他的半身隐没在守恒阁深邃的黑暗里，眼睛却长久地注视着明亮的火光。炼金炉中的金沙幻象随着他的拨弄浮沉，这景象……竟像是整片西海尽在他的掌心。
看来这谢耽是一位追求真理的炼金术士。
我不忍也不敢轻易打扰，只默默同游离说了半句。不料那谢耽却转头望来。
所言不错。
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一是吃进胃里的食物，二是读进大脑的书本，三是藏在心中的梦想。一之于你，二之于我。
三之于你我。
你知道我是谁？
祂告诉了我，并给了你来见我的“代价”，空桑少主。
代价……难道是指那块掉落的矿石？
我压下心中疑惑，现在最要紧的是调查金沙来源。
谢阁主，我今日来是想同你合作，调查一件古怪之事。
若是为巨鲸搁浅一事而来，还是劳烦另请高明。
为何？巨鲸中的金属物质直指西海，身边这位来自……归墟的客人也是为此而来。
要是巨鲸死去，四海——
空桑少主，你听说过“鲸落”吗？
他轻身跃下，那杆巨大的天平在他手中压缩变小，温顺地悬浮在他的指尖。谢耽将手指压在天平一端，那端缓缓下沉，另一端浮现出巨鲸的虚影。
鲸鱼死亡后落入深海，足以供养一套新的生态系统，它是深海生命的“绿洲”。这也是一种等价交易。
鲸落，而万物生。一头鲸的死去并不可惜，它的尸体足以养活千万个生命。四海的海族本就是俯趴在“鲸”的身上吸血，并依靠牺牲它而活下来的生物。
既是炼“鲸”，便是牺牲，自然要付出代价，这残酷也公平。
此为冶炼的规则，亦是自然的规则，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可鲸的牺牲，不就是海族对自然的干涉吗？
谢耽对于公平的评判标准与常人不同，未免太过于理智，甚至有些残忍了。
牺牲的代价由鲸付出，得到的好处由四海获取，你觉得归墟会支持这样的公平吗？
当然，最后鲸死去，归墟以此为由发起第二次赤海之战，攻占四海，或许他们就能亲手拿回他们想要的公平。
此话说到一半，我却是仿佛瞬间抓到了些什么。
灵光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这不就是四海需要付出的代价吗？巨鲸死亡之后，四海获得过多少好处，就要因归墟付出多少代价。
谢耽第一次直视了我，他的金色眼睛倒映着我，守恒阁中有着眼睛花纹的炼金符文也无处不在地凝视着我。
但……我看见了你的坚定，听见了你的执着。若是你坚持如此，身为守恒阁阁主的我，自然不会拒绝你的愿望。
谢耽缓步踏上仿佛可以通天的书梯，摘下一颗星星般的宝石，那宝石被他摘下后瞬间融化成满手的晶水，自指缝间流淌下来。晶水灌注进天平，仿佛某种燃料。他掌上的天平骤然放大，落于我面前。
我斩下了我的一节尾巴，制成了它，用来称量人类的野心和欲望。
此天平名为“恩赐”。只要你写下自己的愿望，放于它的一端，那端便会沉下去。
然后，请在另一端放上你愿意付出的“代价”，只要天平持平，我就可满足你的愿望。
这听起来实在奇诡，无人知道他口中的代价意味着什么，故而我不禁有些犹豫。
空桑少主，等价交换是我的原则，有舍才有得。不必担忧，虽然有些人的欲望很大，大到像一个无底的口袋，需要将自己的灵魂压缩成钱币交于我才可以填满。
但有些人的欲望却很小，小到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石头便可以买下。
瞧，“恩赐”也在认同我。
面前的天平就像是真的有灵性那般疯狂摇晃，仿佛是在催促——和先前我梦中的场景竟是惊人地一致。
我闭了闭眼睛，下定了决心。
我的愿望是——我要知道巨鲸体内的金沙从何而来，巨鲸搁浅的真相是什么。
随着话语声落，我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变作发光的符文。符文层层叠叠地挤压在一起，竟堆砌成一个发着光的砝码。
那砝码沉落在天平的一端，天平的摇晃愈加剧烈。仿佛是经过了几番博弈和角力，天平的摇晃渐渐变得微弱，最终停落在一个并不大的下沉幅度上。
看起来，我的愿望并不算很过分。
我说过的，有些人的欲望很小，只需要一块小小的石头就可以交换。空桑少主，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间了。
我愿意给你很多贝币……
他摇了摇头，又用那种沉静的眼光看着我。
那很多金玉……？
……空桑少主，对你来说很珍贵的东西，或许不是他人想要的。“恩赐”的代价，不是看你所有，而是看它所需。
我回想我们的对话，抓住了那一瞬而至的灵光。
我会为你找来那块你需要的石头。
这一次，那闪烁着光芒的符文又一次随着我的话语出现，它落在天平的另一端，缓缓下沉，最终让天平持平。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无形的规则烙印在我的大脑之中。
契约成立。我会竭尽所能达成你的愿望，直到生命的终结。
生命的……终结吗？
就像一场文字游戏，他并没有言明，究竟是指我的生命，还是他的生命，抑或是……
跟随恩赐的烙印去取你的代价吧，祂会指引你我的方向。
我会的，也请你做好给我真相解释的准备，掌控西海的……谢阁主。
谢耽为我们准备了一个房间，房间内部装潢十分奢华，有许多不属于西海本地的物件。
很奇怪，西海实行闭关锁国，周围的火圈也不是一般人能跨越，西海之外的物件竟也能出现在这一处普通的客房中。
这便证明这些东西并不珍贵，甚至可以大量地获取，那其来源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从西海入口到守恒阁，从守恒阁到此处，我都有留心观察，这里没有农田，无法种植；没有工厂，无法制造。
那他们的生活难道只靠挖矿吗？他们没有工业，无法利用这些矿石，那挖出的矿石将流向何处？
交易——这是唯一的解释。矿石外流，换取大量的物资。而交易的途径……我看向天花板，仿佛穿过它看到了畅通无阻的天空。
我躺在柔软的丝绸上，却丝毫没有睡意，西海的繁荣太过诡异，像是建立在浮空的蜃楼之上。而他们的经济握在谢耽一人的手中，只要有任何差错，西海的高楼就会倒塌。
需要如此多矿石的必定是科技发达之处……心中骤然出现一个名字，让我心悸地坐起身来。
巨鲸体内的金沙，的确是来源于西海，但……
手腕上传来拉扯的感觉，我半阖的眼睛睁开，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有人出去了。
在与游离进入客房的院子之前，我便用灵力在门口处布下了看不见的织网，若有任何人进出我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此举是为了防备西海人的偷袭，我并不信任如同被洗脑了一般的他们，但同时……
我闭了闭眼睛，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无法说出口但必须承认的是——这也是为了防备游离。我不再信任他，甚至……怀疑他。
而这种怀疑甚至不是因为那个预言般的梦，而是因为我自己的判断选择。
追随着游离沾上的灵力，我来到了守恒阁。看着这扇大门，我有些难过——我的怀疑并没有出错，我和游离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守恒阁大门紧闭，无论是强行打开，还是再寻来一块特殊石头做钥匙，都势必会惊动谢耽和游离。
但这已经足够了，足以证明谢耽和游离私下有所联系，也足够佐证我先前的推测。我正欲离开，脑海中那块契约的烙印却是微微发烫。
大门似乎认出烙印的气息，开了一条缝。即便我怀疑这是请君入瓮，但也无其他选择，于是我屏住呼吸用灵力遮掩自己，侧身进入。
老古板，你真的不和我续约呀？
我说过的，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交易了。
哦～这样啊，让我猜猜，是因为你已经付不起代价了，对吗？
……与你无关。
哼——老学究，别忘了你所求的“真理”，还在我的手上。
契约已经完成，违契者将永堕深渊。
当然，我不会食言～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真理——无论以何种代价，无论以何种形式。
周遭变得静默下来，他们的交易似乎开始了。守恒阁内无处不在的眼睛符文亮了起来，我突然产生了被凝视着的不安。
这些符文就像是谢耽的眼睛……未免被发现，我得赶紧离开。
片刻后，守恒阁大门后的地面冒出一截鱿鱼的断足，像是用触手吸盘内的突触嗅闻着什么。寂静被一道阴郁的质问声打破。
是你给她开的门，谢耽？
是你给他开的门，谢耽？
我说过的，守恒阁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
谢耽的话音未落，游离的触手便迅疾地缚住谢耽的脖颈，缓缓收紧。
你该死！
我终有一死，但绝不是现在。
自谢耽的指尖流淌出酸性物质，融断了游离的触手。
游离的触手坠落在地，摔碎成一地的玻璃碎片。
碎片飞溅，每一片中都倒映出游离阴鸷的眉眼。
让她知晓真相是我的契约内容，规则之内，我不可违反。
让他知晓真相是我的契约内容，规则之内，我不可违反。
谢耽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之人，像是找到了有异常数据的实验品。
你在害怕什么，游离？你害怕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可她跟随你来到此处，证明她早已不再信任你。
你在害怕什么，游离？你害怕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可他跟随你来到此处，证明他早已不再信任你。
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不是吗？玻璃鱿鱼。你和我一样，都是偏执又疯狂，毫无理智的阴暗生物。
游离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手腕上的枷锁划破了脖子，他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是啊，我就是这样的生物，而我……最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你在伪装什么？装成和从前那般无辜纯善的样子，看起来真让人恶心。
你在奢望什么？指望她还像从前那般对待你，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你在奢望什么？指望他还像从前那般对待你，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谢耽缓缓凑近游离的耳边，轻声说道：
别做梦了。
翌日——
你要下水？
是啊，我需要一块特殊的石头。这里是最大的水下矿洞，听说你们有特制的水下淘金船，想借来一用。
小娃娃，你还是不要下水了，最近下水的矿工频繁出事，还有几位弟兄被永远留在了海底。
虽说这营生本就危险，但像最近这么频繁的事故我还从未遇见过。
难道是……祂、祂发怒了？
胡说什么，这取之不尽的矿产是祂给我们的恩赐！那些出事的人肯定都是自己触犯了禁忌，是自己活该！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死去的也是我们的兄弟！
那你说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出事？有舍必有得，这就是祂向我们索取的一点代价而已！
好了，你就不要再想了，我们是不会将沦波舟借给你的。
矿工离开后，我搜寻起脑海中关于沦波舟的记忆。生产力不足的西海绝对无法自行制造可以下海的淘金船，若是能究其来源，或许能知道西海流出矿产的去处。
沦波舟……听起来十分耳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是王嘉的《拾遗记》！
其上记载道：“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
与此同时，它还记载了另一物——贯月槎。
“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槎浮于西海，槎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槎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名曰贯月槎。”
我感觉到有什么在推动着我往前，从史书掉落的矿石让我进入守恒阁，到谢耽让我寻找一块石头，再到今日出门时，脑海中的契约烙印引导我来到这处矿洞。
每到一处，我便愈加接近真相一分，是谁在掌控着这一切？是那位阴郁而危险的谢阁主在履行与我的契约，还是冥冥中注定的那个“冥冥”在指引着我向前？
谢阁主，你怎么来了？
我请友人帮我一个小忙，现在来看看她的进展如何。
我请友人帮我一个小忙，现在来看看他的进展如何。
谢阁主，你怎么来了？是怕我无法完成契约，来监督我？
你脑海中的契约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支付契约的报酬。
我来，是想让契约完成得更快一些。
在那之前，我想请教谢阁主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今日起身后，我发现游离不见了。
我昨日见你和他相谈甚欢，想必你知道他去了何处。
他直视着我，瞳孔中溢出些惊讶的情绪。不像是惊讶我话语中的含义，更像是惊讶我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昨日与我道别时，说要去完成一件小事。也许是走得匆忙，才没有与你道别。
……他没有隐瞒。
昨天白日，我同游离第一次去守恒阁时，游离和谢耽连半句话也未曾说过，更别提“相谈甚欢”，我指的自然是他们夜晚的秘密谈话。
而谢耽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或反驳我，但他毫无隐瞒之意。所以他知道昨晚我也在现场，而那扇门，的确也是他为我打开的。
他已经在履行他的契约——甚至在契约订立之前、我踏入西海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既然是谢阁主你的请求，这沦波舟我当然可以借出，毕竟它本来就是你带给我们的嘛！
如此便好。
方才还说着人命关天，为何这次你们就同意了？
谢阁主的前来，说明你向他许过愿望，并使用了“恩赐”。既然是为了得到恩赐而来，那即使是付出性命，也是代价的一环。
又是如此——人命、牺牲、湮灭都变得轻飘飘的，用一句理所应当的“代价”就可以等同。
矿工领我来到他们口中的“沦波舟”处，它的确如同传说中那般外形似螺。但其船体结构精妙，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分明是科技之造物。
在乘船下潜之前，可穿上此物，万一你落入水中，它可以护你不沾水尘。
谢耽手中捧着一件流光溢彩的外裳，仔细看去，它竟是用珍贵的鲛绡制成。
你信奉等价交易，给我这个，是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此物是我故友所赠。当年他赠我此物时，说这世上也会有不求回报的付出……而我没有信他，于是他让我给这件衣裳镶上最珍贵的宝石，就当是报酬。
他的确是这样无私的人，而我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们终究成了陌路。
若是你有机会见到他，就替我将这衣裳还给他，并替我说一句……
南海的珍珠漂亮又珍贵，但我希望你不要成为它。
阳光从海面折射入海底，又从水下矿物的切面上洒开，西海的内陆海因此而光怪陆离。
我乘着沦波舟穿梭在海底，破开前方的水面，终于进入了最大的水下矿洞，开始跟随脑海中的烙印寻找那块特殊的矿石。
随着不断深入，周遭的声音也渐渐消失。沦波舟照出的光束骤然一熄，它在轰鸣声中停止了运作。
深邃的黑暗中突然有光芒亮起，我打开舟船舱门，念起辟水咒，寻着光芒而去。
光源近在咫尺。我伸手去够的那一刻，光芒炸开，化作水滴溅满周遭的空间，为它铺上朦胧的白色。
水压蓦地一轻，我的双脚落在了实处，包裹着我的海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片白茫的天地中，只余下我和面前的它。
我清楚这是幻境，因为这里的一切和先前的梦如出一辙，除了面前的沙盘变成了……矿石史书。
史书向前翻阅到过去，让我窥见了历史的注脚。
“西海付出了矿产，得到了欲望。”
在耳边响起的是谢耽的声音，但绝不是他的语气。这个声音包容而博大，浩瀚又沧桑，我用尽全力竟也提不起警惕之心。
你是谁？怎么会用谢耽的声音？
你不习惯这个声音吗，孩子？啊，谢耽那孩子又一次让人讨厌了呀……或许你更习惯这个声音？
让我带你去看西海的过去吧。
你是史书的灵吗？
……
祂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我生于西海、长于西海、最终也将永眠于西海。
我是矿石的心脏、是史书的注脚、我是……
西海本身。或许也不完全正确，在西海还不叫“西海”时，我便在此处了。我……是这片土地本身。
从那块石头开始，就是你在引导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一阵风轻轻抚过我的发顶。
不要那么严肃，和我比起来，你还是个小小的孩子啊。我已经太老太老了，或许马上就要离去。
我只是想……在死前，有一个人能听听我的故事，听听西海的故事——在我和它一起走向灭亡之前。
或许，这也是他以“恩赐”之名，让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空桑少主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时间，便能得到预言。”
随着祂的声音，面前的矿石史书一瞬化为齑粉，闪闪发亮的粉末漫天泼洒，面前的白茫被染上色彩——那预言的幻象正从谢耽的过去讲起。
谢耽，你还在看什么啊？
看那个名为“贯月槎”的物件。
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它的燃料是什么？它是如何飞上天的？它的材料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和我们挖矿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这种力量的获得不再有门槛，只要付出一点代价，我们人人都可以平等地掌握这种力量……
谢耽的声音和画面一起模糊褪色，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悲悯和遗憾。
“谢耽付出了信仰，得到了火种。”
我以我的尾巴和灵魂作为祭品，请求真理的降临。
我得到了一架天平，它是给予我们的恩赐！
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它就可以换来我们需要的一切。
我们可以靠着它换来知识和技术，这样我们就能靠近真理，发展我们自己，渐渐摆脱对它的依赖……
你是说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何必去学什么知识真理，这样穷苦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谢耽，你那样太慢了，同样是付出代价，为什么不选近在眼前的好处？你是追求不到虚无缥缈的真理的！
谢耽，你是不是想自己过上好日子，丢下我们不管？！
谢耽？
谢耽！
谢耽……
嘈杂的声音敲击着谢耽的耳膜，充斥着他的五感。闭上眼睛，怨恨和欲望却依旧从耳孔中流入，将他淹没。
我知道了。
守恒阁高楼筑起，谢耽从此不再拒绝任何一人的请求。
画面褪色，粉末重新筑起史书。它突然像被狂风吹动，向未来翻去。
千万种可能性在史书上飞速变幻组合，无数条命运分支线于此处交汇，祂写下一句预言。
“牡丹蝎托付出了生命，得到了真理。”
他是牡丹蝎托？！等等，我看见了……预言的幻象。
我看见牡丹蝎托一步步踏着书籍筑成的阶梯，攀上危险的戈壁，终于站在守恒阁的顶端。
他抬首望着不见边际的苍穹，伸出了手，去够那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的浮光。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能落脚的只有这条只容许一人踏足的路。
最终他抓住了浮光，并拥抱着它，迎来不留遗憾的坠落。
一切画面如潮水般退去，我得到了关于西海和牡丹蝎托的预言。
祂向我展示的预言结束，这片幻境却仍然没有消失，反而慢慢化作了守恒阁的模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也许从来就没有第二个结局。
坠落的牡丹蝎托摔碎成散落的星光，在我面前一点点重组。
你不是祂，你是真正的牡丹蝎托。
我不是，我只是牡丹蝎托留下的阵法幻化出的幻象。
对答如流的幻象我倒是第一次见。
只要将千万个对话的可能、选择的分支都刻入阵法，人人都可以做到。
阵法……你是何时刻下的？
从第一个西海人向我求得恩赐的那一刻开始。
从那一刻你便知道有人会来到这里，触发阵法，见到祂和你？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可能，而我向来擅长未雨绸缪。
那你自己的结局呢？你有看到其他的可能吗？
他没有回答，不知是因为阵法没有刻下这个问题的对应之法，还是他本就不愿回答。
如果归墟出手，西海会灭亡吗？
仿佛是触发了什么特殊字符，我听见身后传来沸反盈天之声。
还没等我转头望去，我就已被淹没在人群中。无数身着西海服饰的幻影从我身边熙熙攘攘地挤过，争先向前。
谢阁主，感谢您的恩赐！但是……
你感到不满足。
是、是！虽说您给我的那些速食食品能轻易地解决我们的温饱，但是味道实在太糟糕了！
可你向“恩赐”许的愿望也仅仅是温饱而已。
虽说如此，但我可是为了这个愿望将我家的农田全部荒废了！
我记得你的代价不过是几块矿石，而不是田地。
但我不是要为你挖矿吗？哪有时间照料庄稼！
……我说过的，过于依赖恩赐，它索取的代价将会越来越大。
不就是几块海里多的是的破石头吗，再大能有多大？谢耽，你现在的位置可是我们捧你上去的，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明了啊？！
太吵了。
他话语中的贪婪和嫉妒，让五感敏锐的牡丹蝎托感到被溺毙般的窒息。
牡丹蝎托翻转手腕，那人便捂着脑袋痛嚎起来。
对、对不起，我错了，呃啊啊啊！
是我的错，不该同你们争辩。你想要更精美的食物，可以。只需要继续付出代价，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以及你们。
看见躺在地上哀嚎之人的惨状、不敢向前的众人听见这话，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对视几眼，一哄而上，争着要用天平与牡丹蝎托交易。
我想要华贵的衣裳！我想要精美的食物！
我想要雕梁画栋的楼阁！
我想要可以在水下自由潜行、自由挖矿的淘金船！
……
牡丹蝎托站在高台之上，手执天平裁决着所有人的欲望，近乎于神。
好吵……我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眼鼻，覆盖了我的每寸皮肤。随着幻象渐渐消散，世界才安静了下来。
牡丹蝎托没有回答，但我已经亲眼看见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无需归墟出手，西海会自取灭亡。
随着先前的推测被一点点证实，我的心也冷了下来。
你一直以来都在与归墟交易。你的确在炼金，但根本不需要如此巨量的矿石，这不过是幌子。
是归墟在以真理为饵，通过你从西海获取大量的矿产资源以发展科技，同时用贯月槎运入西海所需的物资。
现如今，归墟已经准备抽身而出，无法自力更生的西海会不攻自破。而巨鲸体内金沙的答案也已经显而易见——
这些类金沙的金属物质的确来自西海，却是流向了归墟。西海与世隔绝，其矿石只能通过归墟的贯月槎运出，而你与归墟交易的内容之一就是矿石。
造成巨鲸污染的罪魁祸首不是西海。
——而是归墟自己。
可归墟真的不知道巨鲸污染的真相吗？不见得。科技的发展带来的是环境的毁坏，归墟急需一片新的土地。
战争，是获取土地的最快手段。而巨鲸，不过是他们选好的导火索和借口，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空桑少主，这只是你的推测，你缺少证据。
很快，我就会拿到我的证据。
但在这之前，我得尽快出去，才能阻止归墟的阴谋……
空桑少主，你要走了吗？
牡丹蝎托没有阻止我。在我转身离去的那瞬间，他只是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的背影，平静地说着：
那便记得，不要回头看。
不要回头看……是指什么意思？
还未等我转头去问个明白，周遭所有的画面如同崩塌的高楼亭台，支离破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没有光芒的隧道。
我无从选择，只能继续向前，在我进入其中的那刻，世界瞬间亮起——我看到我正踏着一条只允许一人踏足的小路。
这是……我的记忆，我的过去。
周围的虚空中悬浮着无数颗宝石，它们的切面上闪烁着我过去的记忆，无数帧画面组成了浩瀚无垠的星空。
我明白了……这条长廊的名字，名叫时间。
我的记忆碎片组成了时间，而时间只会向前流淌，无法逆流往后。我向前走去，翻阅着我人生中的失去和得到。
我走过我的童年，小小的我握着小小的锅铲，辨认着各种食材。
我没有遗憾，因为我付出了泪水和汗水，换取了手上薄薄的茧和长长的梦。
继续向前走去，我走过了我的少年。父母疼爱，家人陪伴，我付出了我的爱，得到了他们对我的爱。而这不是等价交易，因为爱是不求回报的单向通道。
记忆流转间，面前的路被截断。流火降临于我的面前，我看到《食物语》被撕毁的那瞬间。历经巨变，我以疤痕换来成长。
身后传来食魂呼唤我的声音，他们在呼唤我回到过去。只要转头回去，便不用经历诸多离别。
——只要我回去，便可以停留在最快乐的记忆里。
仿佛是读到了我内心的动摇，面前出现一架天平。它的一端放着《食物语》，像是在告诉我——只要付出回头的代价，我就可以拿回完好的它。
我向它伸出手的一瞬，这片空间雀跃地开始摇晃。
身后父母和食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呼唤着我起床、吃饭、训练……玻璃鱿鱼依赖的声音响起，让我帮他梳理头发。恍惚中，我已经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脑海中曾经的快乐和悲伤互相拉扯，将一幕幕离别重放。只要我拿起《食物语》，这一切就会终结。
我当然想要回到过去，回到一切还没有发生过的日子里。
我终于还是推开了面前的天平，猜到了这是祂对我的考验。
谢谢你让我回顾了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但……历史是无法回到过去的。
不要为过去的遗憾悲伤，也不要因为痛苦和不甘去变得偏执。
我闭上眼睛，跨过那个看似被流火砸坏的缺口。眼前的光芒骤然消散，幻境消失了。
我的手中只剩下一块散发着光芒的矿石。我知道这是祂给予我的，也是牡丹蝎托所需要的最后一块矿石——它是矿石史书的心脏。
牡丹蝎托无法拿到它的原因，或许是他有着无法放下的遗憾造就的偏执。
若是能利用这点……
脱离了幻境，我重新回到了海下。此刻，便是我获取证据的机会。
那艘来自归墟的沦波舟正静静停在海底，我念动辟水咒接近了它。
这个庞然大物的尾部，几根金属管正排列其上。我催动灵力包裹这片水域，才感知到这些管子正排出肉眼不可见的细小微粒。
而我的灵力竟也被这些不起眼的微粒缓慢侵蚀，多亏鲛绡制成的外裳，它们才没有侵蚀我的衣物和皮肤。
这些微粒在水中顺着水流慢慢沉底，我循着它们的流向找到了一条死去的小鱼，它的每一寸鱼骨都已被微粒聚成的金沙覆盖。
果然，这金沙是金属废弃物，巨鲸是被归墟的科技造物排出的废弃物污染了……这是归墟发展科技所付出的代价。
驾驶着恢复运作的沦波舟尽快回到岸上，我看见牡丹蝎托正在岸上等我，好似早已料到我会凯旋。
这是你想要的吧，现在它属于你了。
契约完成，交易成立。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我感到脑海中的契约烙印渐渐消散。
你还没告诉我巨鲸体内的金沙从何而来。
你已经看到了一切，与那些愚人不同的你也已猜到了答案，不是吗？为何要执着于我亲口说出呢？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包括海中矿洞里的幻境。
既已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你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你一心要撞南墙，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答案？你就不怕我将一切和盘托出，让你从神坛坠落？
我已经快要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所以不在乎史书将我的结局落在哪一笔。
他接过我手中的矿石，转身离开，背影与幻境中那个孤独的蜃影重叠。
身后的内海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我惊愕地看去——海水泛起了滔天巨浪，席卷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五光十色的浪潮在每一道翻涌间渐渐失去了颜色，像是生机被剥夺。
是水下矿洞！水下矿洞崩塌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草木被卷起，花海被淹没，曾为恩赐的海水此时竟像是天罚。
无助的西海人在巨浪中起伏，抓不住救命的草木。
而浪潮退去后，等待他们的是另一重末日。
汹涌的巨浪慢慢止息，就像是西海连发怒的力量也失去。
没有矿洞，我们就无法换取恩赐……
别急……谢阁主他、他一定有办法！
是的！我们去求他，他一定会满足我们的愿望！
真的吗？我回忆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一次似乎一切都要了断了。
所有的索求，所有的贪婪，就像是湖海中满溢的水，已经再也装不下。
西海的民众追上了牡丹蝎托，他们像往常一样祈求着他取出“恩赐”，满足他们的愿望。
可这一次，牡丹蝎托只是轻轻掰开了他们拉住他袍角的手。
不自救者，神明无救。
几日后
还未过几日，失去了矿洞的西海民众便失去了经济来源，没有任何生产技术和储备资源的他们已经无法维持往日的奢侈。
他们成群结队地来到守恒阁，想要闯入其中。守恒阁却被层叠复杂的符文阵法所包围，固若金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曾经来者不拒的守恒阁变成了一座无法出入的围城。
更令人绝望的是，随着矿洞崩塌，绿洲也开始收缩。花朵开始枯萎，土地开始干涸。这座神灵赐福的土地，此刻却像是被降下了天罚流火。
神灵真的发怒了……
祂不再赐予我们恩赐，我们被放弃了……
谢耽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灵的使者！一定是他独吞了来自祂的好处！
只有愚人会这么想，也难怪谢耽会放弃你们。
本来想怒而反驳的那人见开口的是我，只能咽下要说出口的话，沉默不语。
我有些疲惫，放下手中的仙人掌，看向说话的这人。
还不明白吗？西海的崩溃根本就不是一日或一人所造成的。日复一日的索取，却不予回报，祂早已厌弃了你们，也放弃了你们。
眼看那人还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我抽出小刀，将手中的仙人掌削皮，不再与他们争辩，只冷冷说了一句：
你最好想清楚后再与我争辩，谢耽已经放弃了你们，你们该仔细想想，现在是靠谁在生活。
习惯了铺张浪费、享乐无度的西海人，面对满地的可食用植物居然饿晕了几人。
他们不会耕种，甚至不会采集，之前西海的繁荣简直就像是牡丹蝎托摆弄下的沙盒游戏，在他放弃后成为了一场一碰就碎的幻梦。
我虽然不喜他们的懒惰和贪婪，却不能眼见生命因饥饿而逝去。
只需我给予一点点好处，饥饿和困苦交织的他们便把我认作了所谓的神——廉价的神。
看好了，即便你们私下说它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但现在它是唯一能果腹且能大量获取的食物。
这是自然最后的恩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把它偷偷吐掉。
虽说仙人掌烹调得当的话会有清香松脆的风味，但在没有调料没有厨具的西海却无法强求这么多，我只能教他们最基础的烹调方法。
刮掉尖刺后，将它放在火上炙烤，或者放着水中烹煮，既能饱腹，也能补充水分。
您一定是新的神明使者，会给我们带来新的希望！
不对，什么新的旧的，您才是真正的神明使者！
放弃了我们的谢耽，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无耻之徒而已……
他们虽称我为神，眼中却不见敬重。显然，这只是一种以崇拜为名的道德绑架，以信仰为借口抓住我这根漂浮的救命稻草。
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您、您怎么生气了？是我们说错了什么吗？
不要把你们曾给谢耽的无用吹捧，移情到我的身上。
只有你们需要时，才会吹捧神、造神，把能供给你们好处的人当做神明。
而当你们不需要时，我们就是罪人。以前是谢耽，现在是我。当你们需要更好更精美的食物，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素食时……
我提了下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笑不出来。
我会不会也会成为你们口中的无耻之徒？
人造就神，也毁灭神，爹从来便如此告诉我。
他们讷讷无言，低下头来不敢直视我。
谢耽也需要基本的生存，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守恒阁中。
再过几日，我们就有与他谈判的机会。
除非……他早已心存死志。但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种可能。
听见谢耽的名字，低下头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一只巨大的炼金炉正冒出袅袅黑烟，其中还夹杂着金沙质感的晶石粉末。魂力燃就的烈火正将其中的金属不断融化又重塑。
牡丹蝎托拿着最后一块矿石，平静地坐在炼金炉旁，眼中却有怀抱末路般的狂热。天平上，金属筑成的心脏和宝石雕凿的羽毛终趋于平衡。
我终于可以迎来一切的终结。
矿石被投入炼金炉中，大火越加猛烈。随着时间的推移，炉中的成品渐渐成型，但牡丹蝎托的脸上却不见愉悦之色。
他眼中的狂热渐渐消退，望着火光的瞳孔里倒映着深渊。
不对……还是不对……
墙壁上无数的书本随着他的话语飞出，悬浮在空中不停地快速翻页。牡丹蝎托闭上眼睛，通过无处不在的眼睛符文快速阅读着它们。
书页纷飞中，炼金符文组成一条通天的长路。
牡丹蝎托伸手想去触碰，那条路却化作金粉，消散不见。
他伸出的手什么也没触碰到，身体因无力支撑而跪倒在地。
求你……
他膝行几步，痛苦地想要抓住那已消散的浮光，然而这没有尽头的真理之阁只余黑暗。
真理……为何你仍不愿意垂怜我……
他明明已经试过千万次，明明已经排除了所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变量——！
为何会失败……
当初的契约明明在规则允许之内，祂明明认可了那次交易。
牡丹蝎托大笑起来，嘴角不停地溢出被反噬侵蚀的鲜血。
真理……分明只差一步，我就可以触碰到你。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熄灭。矿石的碎屑四处飞溅，在牡丹蝎托的脸上擦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眼睛符文仍旧注视着他，无悲无喜地注视着一个失败者的结局。
这是我所有失败的结局中，第一千零一个……也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从未接近过真理的末路。
你好，还记得我吗？哎呀，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呀～
正低头挖着仙人掌的西海人突然发现自己被阴凉的阴影覆盖，他抬头看去，发觉面前这人十分面熟。
你是……和她一起来的那人！你是从那艘可以飞的大船上下来的，她是神明使者，那你就是神明，对不对？
你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人！你是从那艘可以飞的大船上下来的，他是神明使者，那你就是神明，对不对？
游离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他，心道这人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他用力地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慢慢做出十分怜惜的表情。
唔……对你们来说，我和神明也没什么区别啦，我可以救你们哦。
谢耽是罪人……他不理会你们的死活，只顾自己的利益。
游离侧过身去，让他看到那艘巨大的飞船上堆满的物资，如同小山一般。
而我不同，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命令，我就可以让你们重回那奢靡的楼阁中。
不好了！我兄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肠胃绞痛，并且有着严重的脱水症状。
带我去看。
我跟在求救的那人身后，跟他去看他口中的病人。可他却越走越偏，让我心生疑惑。
病人在哪里？
在这里……我快不行了……
我走上前去，虚虚握住他的脉。可他的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也是因为近几日的营养不良。除此之外一切正常，根本没有病弱之兆。
皱了皱眉，我心道不对。我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瞬间制住旁边一人，将他手臂反折，放倒在地上。周围的人见我突然动手，面露恐惧之色。
说吧，你们是什么意思？不说的话，就别怪我放你们自生自灭。
游离大人已经和我们说了，只要罪人谢耽死去，他就可以成为新的“代价”，换取恩赐的再次降临！
这是等价交易，也是……新的鲸落。
守恒阁外，群情激奋。众人手持火把，站在高台之下，而领头之人——竟是消失已久的游离！
你们的谢阁主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你们！
你们奉上的矿石全部被他献给了归墟，他背叛了你们，背叛了西海！
西海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将火把掷出，点燃了守恒阁。游离身边一人讨好地低垂着头，向他询问道：
游离大人，只要解决了他，你真的能带给我们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吗？
哎？我有说过吗？
游离大人，你不能——！
游离嘻嘻笑着，掐住对方的脖子，直到对方面色青紫才放开。
注意一下你的语气，不要妄想威胁我。
现在的你们，除了听从我的命令，捉拿罪人谢耽，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是……我知道了。
守恒阁二楼的阳台上，牡丹蝎托静静站立着。他沉默良久，只问了游离几句话。
从一开始，炼金术便是错的，对吗？
我的目标是错误的，我的信仰是错误的，我走的路也是错误的。一直以来，我从未接近过真理。
我只对你说过一句谎，你却视这个谎言为你溺毙时的救命稻草，顺着错误的河流逆流而上。
谢耽，你真的好可笑啊，就和我一样。
原来……我手执天平之时，亦站在天平之上，由他人称量。
这不是恩赐！这是惩罚！！！
他不是神明！他是魔鬼！！！
西海的罪人！！烧了他！！烧死他！！！
只要让他成为“代价”，祂就会原谅我们！！！
彼时将牡丹蝎托奉若神明的西海众人大声唾骂着，大火越烧越旺。守恒阁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像是可怖的蜃象。
外壁珍贵璀璨的矿石在高温中被冶炼，融化成晶水淌下。那晶莹剔透的液体中折射出千万张狰狞的面容。
牡丹蝎托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在烈火面前都像灰烬般一文不值。
他睁开眼睛，所见是烈火和恶鬼。
他闭上眼睛，所听即火炉和地狱。
最终他顺着知识铺就的阶梯迈步向下，推开大门，从容地走出了守恒阁。
把他绑起来！！！
历史的罪责总是需要一个人来承担，于是牡丹蝎托任由所有人将他绑上绞刑架。
荆棘和花朵缠绕着他的四肢，汲取着他的血液，在他的血肉中绽开。
火焰焚烧着他的衣裳和身躯，将曾拥有过的一切灼成灰烬。
掌控着所有人性命的谢阁主，你有想过你今天的下场吗？
牡丹蝎托不答，反而笑了起来。
还不够，只是这样的程度，无法毁灭我的身体。
牡丹蝎托的血液往下滴落，渗入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地底沸腾膨胀。大地开始跳动，如同活了过来，每一次的震颤都似是与所有人的心脏相连般，鼓噪不安。
众人警惕地往后退去，却见从地底蹿上熊熊烈火，将之前的火焰一并吞噬。艳靡的花朵、华贵的宝石、精致的楼阁、以及罪人牡丹蝎托，都平等地陷入吞天的大火之中。
牵引地底热力，以整个西海作为炼金炉，身躯熔炼还归天地——如此，才该是我的死法。
我终有一天会死，而那一刻已经来临。
但——我要选择自己的末路，绝不由愚人审判而亡！
我摆脱纠缠，顺着烧红的云来到此处时，发现自己已是来迟了。
谢耽！！！
我想强行闯入大火，却被地上的符文阵法阻止。
小伊，不必救我。在我的生命终结之前，我们的契约已经完成，我没有遗憾了。
谢耽，你不该为此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他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那你们呢？
什——
谢耽从未逼迫过你们，他只是将选择摆在了你们面前。而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需要你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小伊，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呀。
游离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盛大的燃烧，专注的模样让我觉得十分陌生。
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不过——在死之前，这个无趣的古板学究，终于表演了一场漂亮而盛大的燃烧，算是死得其所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游离的身影渐渐淡化在一片水雾中，消失不见。
他走早了。我还为西海……以及归墟准备了一份大礼。
你知道为什么这片沙漠戈壁之中，却埋着海洋生物的残骸吗？是因为——这片沙漠也曾是一个荣光的古国，而西海之下，是它的遗迹。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大，整片西海的土地上，都渐渐浮现出阵法符文。
我用地底热力熔炼整个西海，以矿石史书作为媒介，让你们亲眼看看……祂的过去和未来。
符文越来越烫，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拖入史书之中，身临其境地走入了“过往”。
风沙渐起，埋葬了荣光故里。
穿着宝石和考究衣裳的人们哭喊着向外奔逃，可无论去向何处，漫天的风暴和砂砾都如影随形。
覆巢之下，万物倾塌。无论逃向何处，都是在拥抱命运写就的末日。
有人疯了似的扯下身上的珠玉，曾经所谓的恩赐如今仅剩负累，用“母亲”身上剜下的血肉铸就的货币和金饰被轻贱地掷在地上，在踩踏中还于土地。
他将所有恩赐抛下，终于如来时一般赤条条去到那座无面像前。
“母亲”，求求你，再一次赐予我“恩赐”……我不想离开您……
您一定会帮我的，就像……就像当初那样对不对……
第一次得到恩赐，还是在他的孩童时期。那时的他孱弱体虚，采矿的数量总是落后于他人，于是只能在深夜的矿洞里抹着泪追赶进度。
幽暗的矿洞里，星星点点的萤石散发着光芒。他重复着机械劳作的手臂已酸痛得抬不起来，疲倦感让他渐渐阖上了眼。
半梦半醒中，他似乎见到岩层在发光，那是与萤石之光不同、温润柔和的微光。随着光的方向，他凿开了岩壁。
好多……是谁在帮我……
空无一物的矿洞中突兀刮来柔风，风干了他的泪水。在那一刻他明白了——这是来自这片土地的恩赐。
他叫祂母亲，并为祂铸了一座无面像。神像无面，是因祂在千人眼中有千面。
他拼命地给这座塑像磕着头，可神像没有应答。那座塑像渐渐龟裂，金属的外壳斑驳脱落，一只手臂掉落下来，垂落在他的头顶。
——似是在安抚，似是想庇护。
母亲……
可下一秒，风沙呼啸，那只手臂一片片碎裂，化成黄沙从他的发间滑落，最终什么都不剩下。
他在沙尘中抬头去望，那神像分明无面，却从眼眶处渗出一滴水。
就像是这片土地的最后一滴眼泪。
他怯懦地祈助着的神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他。
模糊的景物如蜃象般飞逝而过，活物不存，死物仍在。残余的血液和花瓣落于矿石刻成的史书上，染出冰冷公正的亡国字样。
古国被风沙掩埋，血液似花瓣燃烧，坠落的世界中，我听见了命运翻页的声音。
谢耽已经死了，游离也是个骗子，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谢耽死去之后的“未来”？
西海民众毁掉了守恒阁，却没有找到更多的食物。
他们想要离开西海，却被火圈阻隔。
他们压榨着西海最后的价值，却只是涸泽而渔。
无可抵御的风沙又一次降临，就像是历史的重复。
画面变幻，失去了牡丹蝎托的他们重蹈覆辙，伴随着苍老的西海走向了又一次的灭亡。
他们是无救之人。
牡丹蝎托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身旁。
我通过史书看过很多不同选择下的命运分支线，结局都是如此。
可你一开始并不这样觉得，不然你不会斩下自己的尾巴，借用归墟的力量制作出“恩赐”。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千万种可能中，有一个结局是不同的。
在哪里？
在你这里。
牡丹蝎托有些怔愣，看着我指向他大脑的手指。我将手放在史书之上，逆转了阵法。它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断向前翻页，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
这是那一天……
面前突然出现似曾相识的幻影，他们大声争执着什么。
你是说什么都可以？那我们何必去学什么知识真理，这样穷苦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谢耽，你那样太慢了，同样是付出代价，为什么不选近在眼前的好处？你是追求不到虚无缥缈的真理的！
谢耽，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你会怎么做？
他看过千百个历史的分支，却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故而每一次西海都走向了灭亡的结局。
在真正走向最坏的末路后，在撞过了南墙后，牡丹蝎托第一次对自己的路产生了动摇。
命运的分支自你而始。
自我而始吗……
这一次，我会……
牡丹蝎托走上前去，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和雷霆手段镇压了他们。
愚人没有提意见的资格。现在，你们必须得听我的。
他没有顺从这些西海人，也没有放纵他们。开化民智，教导改变，真理的光辉不再只是普照他一人。
原来……愚蠢又固执的，不只是他们。
这一切，都是我付出的代价啊。
书页碎裂，幻象褪去。
束缚牡丹蝎托的荆棘在烈火中枯萎，他踏着烈火站在绞刑台上，灼烧的皮肤滴落血液，在地上洇出赤色的花。
谢耽，现在南墙就在眼前，是时候该回头了。
任何选择，都需要自己承担。
冲天的火焰将他的身影遮掩，一股庞大的魂力自他所在之处溢散，滋补了即将死去的西海。
你在干什么？！
火焰赐福的大地——请以地底热力将我熔炼。
我的魂力会滋养草木，我的血肉会融入大地。
当鲸死去，我当化作下一场鲸落，复苏这片绿地。
他在……他在炼化自己的身体和魂力，使它们融入天地，变作支撑西海走下去的“鲸落”，让绿洲复苏，让祂苏醒。
我取出地之盾，以它为屏障想要闯入他以生命燃就的大火。
结局早定，不必执着，何必救我。
我的身体元素会溢散，我的身躯会化作这片天地，我会与真理融为一体。
一阵风迎面而来，燃烧的花瓣跳跃着停落在我的左肩。
从今以后，我会不再存在，却也处处存在，我会化身天地间每一个微小的元素来与你擦肩。
食魂不会死，但没有人告诉过我，这样的方式还算不算活着。
西海众人见到了西海的过去和未来，终于知道了惧怕。没有牡丹蝎托的他们，即便有了绿洲也只是空怀财宝的乞儿。
他们求我救下牡丹蝎托，但一心求死的人药石无医。牡丹蝎托的死是他自己一手策划，而信仰的崩塌是压垮他的最后一颗石头，为他敲响了丧钟。
谢耽，你眼中的真理是什么？
正确的选择带来的正确结果？只要努力就可以够到的空中楼阁？只有你一人可以观测到的星星？
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式上升的，历史的车轮或许会驶入错误的轨道，但你却可以凭借着你的大脑改变它——这种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为何不可以称之为真理！
即使你追寻执念的过程是错误的，做出的选择也曾错误过，却每一步都在向真理靠近。
我顶着热浪向他走去，灼人的火舌舔舐着我的手，我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盾。
若胸中有沟壑，便不争一时，争的是万世之真理。
是……吗？原来这才是……真理……
思维和灵魂中的契约烙印闪烁不定，他毕生的所学所求所得自他的大脑中慢慢流淌，渐渐化作了一颗小小的宝石——那其中藏着他一生所追寻的真理。
可下一瞬，那宝石中的能量却被其上镌刻的契约烙印尽数抽走——
契约完成了……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真理……
可惜……我脑海中的知识，终究还是……被抢走了……
你愿意用什么来交换“恩赐”？
我的尾巴……
太廉价了，要是你不懂“等价”是何物，就不必来找我了。
我的灵魂，我可以将我的灵魂交予你。
牡丹蝎托抬头望向面前这个首领。
他姿态低微，但金色的眼睛火光灼灼，明亮又耀眼。
但与此同时，你要将真理赐予我。
乖孩子。契约成立，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真理——无论以何种代价，无论以何种形式。
牡丹蝎托闭上眼睛，他看到无数的字符充斥在他的脑海里。在那一刻，他从未觉得自己离真理如此之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触及。
世界被燃烧殆尽。
我拼命地刨开滚烫灼人的灰烬——尘埃落定的废墟上，只剩下一颗火焰形状的宝石，裂纹遍布。
当生命熄灭，空间、时间、死亡随之而去，只剩他的思想火种埋入灰烬。
谢耽他……他是不是……
在被烈焰吞噬之前，我看到牡丹蝎托的大脑处爆发出明亮的火光。
他还活着。
真、真的吗？
只要思想尚存，他便不会死去。
我将宝石上的尘土擦干，将它握在手里。
温热的手心中，它散发着黯淡却不灭的微光。
小友，你要离开了吗？
是，北海被归墟从外部击破，西海被归墟从内部渗透。而谢耽已经暗示过我，归墟下一个目标会是南海。
游离消失，我在他身上留下的灵力正同他一起向南海的方向而去。他一定是想和这次一样，毁掉南海！我得赶紧去阻止他，顺便……将那件衣裳还给谢耽的故友。
谢耽……尽管他给我下毒，让我整日昏昏沉沉，但我并不怪他。
西海以挖矿为生，故步自封，不断地消耗自然的恩赐，如果不是他，怕是早已走向灭亡。
绿洲复苏，周围的火圈也因为谢耽引动地底热力而消失。没有了阻隔，西海是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我会带着大家重建西海，等着你和他回来。若是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便是。
归墟的蛰伏心性和强大实力远超我们的想象，或许只有四海联盟才能与他们抗衡。
联盟吗……我了解了，至少西海，会站在你这边。
我点点头，怀抱着谢耽的火种，同他一起向南海赶去。
告别此处之时，我回头张望——废墟和绿洲同时存在的西海之上，众人正埋下一颗颗种子。
种子尚未发芽，却与这片绿洲的心脏紧密相连，同呼吸共命运。
半空模糊的海市蜃楼中，有花海和希望正在开放。
在烈火熊熊燃烧时，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响起，像是矿石史书发出悲鸣与怒吼。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刺眼的白光以矿石史书为中心向外扩散，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熟悉又混乱。面前是被烈火扭曲的守恒阁，身后是北海冰山和一处我未曾见过的地方。
矿石史书蓦地出现在我眼前，而一个巨大的金色时间表盘正悬于其上。上面的指针正在快速地走动，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又变换为逆时针。
将过去抛弃，虚度现在光阴，又看不清未来。那便留在这幻境考验中，将过往来日的种种都好好体验一番吧。
只有通过了多重幻境的考验，才能回到现实。
考验？那要如何才能通过？
清楚知道自己所求之事，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皆做出正确的选择，幻境自然是困不住你。
若是不能，那便在时间与空间的交错中迷失吧！
随着矿石史书的身影在空中消失，一架庞大的天平随之出现。困于幻境中的众人一时间惊慌失措，哀嚎哭叫起来。我只能先站出来稳定大家的情绪。
大家先不要慌乱！照矿石史书所言，我们在幻境中所做的选择，应该就是成功离开这里的关键。
而判断我们的选择正确与否，应该是依靠那架天平。
众人的情绪逐渐平复，开始一起尝试如何才能打破幻境，顺利回到现实。
矿石史书制造的幻境终于被一一打破，大家成功回到了现实，众人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对刚刚经历的一切似乎还心有余悸。
突然，狂风四起，众人以为矿石史书又要带来新的幻境考验时，风便停了，矿石史书上的沙子被吹拂开来，露出了被埋藏的几行字。
见无人敢上前，我谨慎地靠近矿石史书，想要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众人于此，通过吾之考验。不沉溺于过往，不为今朝困惑，期盼来日并选择努力。”
“不知此番考验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印象如何？是恐惧，是庆幸，还是反思……那便看这片土地的未来，将会是何等模样。”
短短的几行文字到这里便结束了。众人听着这番话，一时无人言语。
历史已成定局，而未来，却可以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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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纷争
南海龙王
我的好皇兄可真是治理有方啊。
北海龙王
我
北海龙王
西海龙王
南海龙王
北海龙王
南海龙王
而西海龙王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西海龙王
南海龙王
却只能为了大局着想，压下心中不满。
我
我
见到他长相的一瞬间，我不禁怔住，心中有千般情绪涌上。
我
他为何会在此地，又成了归墟的左护法？！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除了……这都是属于过去的他的、无用又可笑的想法。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俯瞰绿洲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他的脸被挤压扭曲，瞳孔却干净得像玻璃。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我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推开门，我却骤然见到了和梦中如出一辙的书。
我
西海民众甲
见我们不拜，那面上的畏惧变成了愤恨。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西海民众甲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西海疑云
玻璃鱿鱼
初入西海便发生此事，这对接下来的和谈很是不利。
西海臣子
西海臣子
哪怕付出性命，也是他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我
西海臣子
我
西海臣子
我
西海臣子
我
西海臣子
西海臣子
我
我
玻璃鱿鱼
我
我
玻璃鱿鱼
灼人的高温下，石头融化的瞬间，这扇门缓缓打开。
我
谢耽
谢耽
谢耽
我
谢耽
我压下心中疑惑，现在最要紧的是调查金沙来源。
我
谢耽
我
我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鲸落守恒
我
我
我
灵光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我
我
谢耽
我
我
谢耽
我
谢耽
我
谢耽
我
我
我
我
玻璃鱿鱼
谢耽
玻璃鱿鱼
谢耽
玻璃鱿鱼
谢耽
玻璃鱿鱼
迷离真相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谢耽
玻璃鱿鱼
谢耽
碎片飞溅，每一片中都倒映出游离阴鸷的眉眼。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玻璃鱿鱼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矿工甲
我
矿工甲
矿工甲
难道是……祂、祂发怒了？
矿工乙
矿工甲
矿工乙
矿工乙
我
我
矿工甲
谢耽
谢耽
我
谢耽
我来，是想让契约完成得更快一些。
我
谢耽
我
我昨日见你和他相谈甚欢，想必你知道他去了何处。
谢耽
矿工甲
谢耽
我
矿工乙
谢耽
我
谢耽
谢耽
谢耽
谢耽
深海幻景
？？？
我
？？？
？？？
我
？？？
？？？
我是矿石的心脏、是史书的注脚、我是……
？？？
我
？？？
？？？
？？？
我
？？？
西海民众甲
谢耽
西海民众甲
谢耽
西海民众甲
谢耽
？？？
谢耽
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它就可以换来我们需要的一切。
谢耽
西海民众甲
那我们何必去学什么知识真理，这样穷苦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西海民众乙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矿工乙
谢耽
？？？
我
预言结局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我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乙
西海臣子
矿工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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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
我
“牡丹蝎托”
我
久梦将醒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我
我
牡丹蝎托
矿工甲
矿工乙
而浪潮退去后，等待他们的是另一重末日。
矿工乙
矿工甲
矿工乙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何去何从
西海民众甲
我
我
我
我
我
我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西海民众甲
我
西海民众乙
我
我
我
我
我
再过几日，我们就有与他谈判的机会。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伸手想去触碰，那条路却化作金粉，消散不见。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玻璃鱿鱼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甲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西海民众甲
我
我
西海民众乙
我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惑世真理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西海民众甲
玻璃鱿鱼
西海民众甲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甲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西海民众甲
我
西海民众甲
我
玻璃鱿鱼
玻璃鱿鱼
荣光末路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百姓甲
百姓甲
百姓甲
百姓甲
就像是这片土地的最后一滴眼泪。
西海民众乙
我
他们想要离开西海，却被火圈阻隔。
无可抵御的风沙又一次降临，就像是历史的重复。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西海民众甲
西海民众乙
我
我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长夜余火
我
牡丹蝎托
我
牡丹蝎托
我的魂力会滋养草木，我的血肉会融入大地。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我
我
我
我
我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牡丹蝎托
？？？
牡丹蝎托
？？？
牡丹蝎托
他姿态低微，但金色的眼睛火光灼灼，明亮又耀眼。
牡丹蝎托
？？？
矿工甲
我
矿工甲
我
温热的手心中，它散发着黯淡却不灭的微光。
日后谈·十六
西海龙王
我
我
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
我
西海龙王
积史成书
矿石史书
矿石史书
我
矿石史书
矿石史书
我
我
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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