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融-约会/山雾羡鱼

山雾羡鱼·壹

【郊野】

◆傅融

入城后，大部分府库都已派兵封存，还有一些在战事中毁坏的，现在还分不出人手清点。

◆傅融

调用了一些城里原来的令史和书佐，做事做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用了自己人。

◆我

离别院还有很远，你许久没合眼了，靠着我睡一会吧。

◆傅融

我这样坐着睡吧，这是公务的路上，总不好……靠着你。

◆我

车里只有我们，又没有别人看见，怕什么。

◆我

靠这里，等到了我再叫你。

◆傅融

我重吗？这样会不会压着？

◆我

不重的，睡吧。

【别院】

◆傅融

唔……到了吗？

他掀起帘子看向窗外，路旁草木繁茂，是少见的没有被战事毁坏的地方。

◆傅融

这是……城内的官邸吧？

马车停下了，侍从引我们入别院。

◆我

嗯，攻下此城后就拿下了官邸。结果，里面居然有一处温泉泡浴。

◆我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单独出来休沐吗？虽然不算休沐，晚上还要继续处理军务……

◆傅融

我什么时候想单独……和你……

◆我

年前提过三次，初夏提过一次，上个月还念叨过两次……

◆傅融

胡说，上个月前线那么忙，都没怎么见面。

◆傅融

……我也就初夏提过一次。

别院提前叫人收拾过，院中用清水泼洗了石砖，此时尚带水迹。我无声勾住他的尾指。

◆我

下次想说什么，直接告诉我，万一能实现呢。

◆傅融

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

那像什么，千金博美人一笑……

◆傅融

收收，收收，你几年前说这种话像耍流氓，现在像真的。

【别院】

深院曲径回环，还未来得及休整，又有军务送至。等初步安排完城中诸事，已是夜半。

◆傅融

这里没有鸢舍，我让他们把绣云鸢安置在角楼了，你用完膳了吗？

◆我

随便用了一点，没想到这里是药膳，没什么胃口……

◆傅融

药膳适合现在吃，如果熬夜拉磨的时候才吃，这边养生那边养死，阎王看见面前一头驴闪来闪去。

◆我

会闪来闪去的那个时间，阎王都下值了。

◆我

好了，开始休沐吧，别穿着这身衣服了。

他解下外袍，露出里边的纱衣。乌发散落在他肩头，月光透进来，为他周身镀了一层柔晕，素衣染上冷色。

◆我

我看看……你里面还穿了别的衣服？

◆我

真的穿了……天尊，这是什么穿法。

◆傅融

这是叠穿。

◆傅融

这种纱一样的衣服……全都透出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衣服。

◆傅融

我想去换一件，结果说禅衣就是这样的，可之前绣衣楼团建时大家明明穿得好好的……

◆我

那是绣衣楼团建，是团、建。

◆我

温泉里很暖和的，两个人贴在一起泡的话更热。

◆我

泡着泡着，你就会因穿太多晕倒在温泉里，于是我叫人来帮忙，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把傅副官从我的温泉里抬出去……

◆傅融

……

◆我

不要禅衣的话，可就只能光着泡了。

我勾住他的衣领，笑着把他一点点拉近，他耳根泛起薄红，忽然顺着我用力的方向，在我唇上落下一个飞快的吻。

◆傅融

……我……

◆傅融

……没说不要。

山雾羡鱼·贰

【别院】

傅融进了内室，门里传来簌簌的衣料摩擦声。不多时，身后的门轻轻碰响，我回头望去。

◆傅融

……我换好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

觉得好看的表情，感觉都不太像你了。

◆傅融

哪里不像了……眞不像的话，我换回去。

◆我

别呀，多好看，瞧着就萧萧肃肃，风姿清正。

◆傅融

你知道我清正就好，这阵子有不少风言风语，还愈传愈烈。

◆我

有什么风言风语？关于你的？

◆傅融

你明明就知道。

◆傅融

“检举广陵王府文曲尉傅融，败坏纲纪，挟势弄权，意图僭越。”

◆我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他耳根仍有淡红，眸子却清亮深邃，直直看向了我。

◆傅融

怎么，鹰犬最后都是这个下场？

◆傅融

最近太忙，还没去找传谣的人对质。

◆我

有本王在，用你对什么质……

◆我

许久前就有这种，被我按下了，你不必管这些。

◆傅融

你不怕我眞的中饱私囊？

◆我

贪就贪了，你饮食清淡，能捞多少油水。

◆我

手底下人多了，你坐得又高，总会有人觉得你挡路的。

◆傅融

我坐得哪里高了，我当牛又当马，职位已经几年没晋升了，还是要兢兢业业点卯……

◆我

坐本王枕头边上还不高？

◆傅融

你别想用玩笑混过去，从前是人管人，现在是总会有人想钻空子……

◆我

空子一层比一层小，别人钻不动你的。

◆我

你看，我们之间这样挨着……不就没空子了……

◆傅融

唔……你……又这样……

◆傅融

哈……那就……安抚一下鹰犬吧……

【温泉】

◆我

呼……好久没有这么休息过了……

◆傅融

这……这衣服沾水后全都透了……

◆我

你穿这衣服似乎比不穿衣服还不自在，要不直接脱掉？

他瞪我一眼，把身体浸没在了泉水里，长发在水面浮开；如泼洒出一片浓重而润泽的墨迹。

◆我

你这么泡，很快会头晕的。

我用瓷盘舀了些池边用来调和香膏的热水，热水比温泉的温度高些，抬手一扬，自半空散作珠帘，哗然坠入池中，雾气霎时蒸腾。

反复几次，温泉中白雾愈发浓重，若云海蒸岚，模糊其中人影，我和他都渐渐看不清对方。

◆我

这样就好了。

◆傅融

会觉得自欺欺人吗？

◆我

自欺欺人有什么不好。这种世道里，眞假哪有那么重要。

◆我

坐忘也好，惧独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人活一世，要找到能和自己相处的方式。

◆我

告诉自己月色独好，就能省去对月无言的寂寥，若想雾里看花，就不必在意那花究竟有没有开。

◆傅融

对你来说，眞假也不重要吗？

◆我

对我来说啊……

雾霭如练，浸透蟾光，将我们与尘世彻底隔开，惟余一色澄明，纯白无尽。我无声绕到他背后，忽然扑了上去。

◆我

抓住了！

◆傅融

啊！什么时候……

◆我

捏捏脸……对我来说，这就是真实的。

他僵了僵，忽然转过身，急迫地寻找着我的唇，情涌如山月倾颓，在贴近的躯体间勾连出雾气难以遮掩的渴望。

◆傅融

这里……会有人来吗？

◆我

不会的，人都很知趣的。

他俯身吻了过来，从唇至颈的力道渐重，到最后似是难以忍耐地咬了下去，留下一个淡红的印子。

◆傅融

我进来的时候，避开了侍从……

◆我

那他们也不会来打扰的，这么晚了，谁也不会想过来……

感知骤然尖锐，他轻轻咬住了我的侧颈，手指隐没在温热的泉水中……一处、一处摸索过去，贴近的身躯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节奏的变化，力道忽轻，复又忽重。

◆傅融

在这里待久一点的话，工作会不会……

◆我

不会的，天塌下来有我呢。

◆我

看着我，把其他的一切都忘了吧。

◆傅融

……好……

◆傅融

呃啊啊……等等……哈……怎么直接碰那……

◆我

让你忘记呀。

他重重吻住我，往常接吻总是闭眼的人，现在目光紧紧追逐过来，欲念深重到要埋没他的眸色。

蒸腾的烟霭在他肩头流连，如云风拂过冷玉。深色长发网罗般垂落下来，湿润地贴在我的肩颈脊背。

山雾羡鱼·叁

◆傅融

不能只有我忘记其他，你也得忘记才行……

◆傅融

这样在水里，都找不到熟悉的地方了……是这里吗？

◆我

啊啊……

◆傅融

这样捻着……会痛吗？水里很滑，要比平时多用点力……

◆我

你今天……好多问题……

◆傅融

哈啊……你可是还没回答……

我们的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难以摸索到衣料与肌肤的边界，仿佛变成了身上的第二层肌肤。不知是谁先动作，我们额头抵住额头，轻声喘息。

◆傅融

呃……衣服随着一起……

◆傅融

这样摩擦着……好奇怪……

◆我

那先等等……把衣服撩……呼……你……

白雾深处，他的气息沉水香般缠绕上来，他假装没有听见。

◆我

不爱惜衣料了呀，傅副官。

◆傅融

反正……这件衣服也不会再穿了……下次一起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

哈……现在……就开始想下次了？

◆傅融

为什么不能想？我就要想……

◆傅融

哈呃……怎么……

◆傅融

你别……嘶……别突然……

◆我

是头发勾住了……勾住了什么……

◆傅融

是景石的一处风裂，你先不要乱动……

◆傅融

嗯哈……你这样动………我解不开头发……

◆我

傅副官不是最擅长一心二用了吗，能一边审账本边算田计……帮我解开呀……

◆傅融

……啊啊……啊哈……

◆傅融

不帮你解了……你也不是诚心想解……

◆我

那我自己解？你松开些。

◆傅融

你自己……又看不到……怎么解……

◆傅融

总是不注意自己的头发……世子的时候就这样……

◆傅融

饮酒的时候，会浸在酒液里，舞剑的时候，会乱在剑风里……要人握着，要人帮你拢起来……

◆我

是呀，还好有可靠的傅副官……

◆傅融

没有我，你也会有别的副官……唔……

◆傅融

……别的副官，不会有我好的。

◆我

哈呃……

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愈来愈重，我脑海中有白光闪过，喘息着要退开一些，他却毫不克制地追过来，将白光捣得更加绵长。

◆我

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

我们认识多久了？从你选择从陶谦手下出来帮我开始。

◆傅融

才不是……哈……为了帮你……

◆我

眞的吗？那看来是瞧我一眼，你就知道……

◆我

……跟着我，定很有前途……哈哈哈……别咬我呀……

◆我

……还没有解开吗……这样紧紧地靠着，有些……呃嗯……

◆傅融

……还没有。

◆傅融

呼……很难解，缠得很紧……

我吻了吻他的唇角，他随即深入地回吻过来，两具身躯渴求地向彼此贴近……

衣衫滑泞软烂，包裹着山月水影的搏动，一次又一次破开月色，探向春汀。

他平常的装束尽数卸去，眼眸情动迷蒙，不加掩饰的容姿光华收敛在方寸天地中，只我得见，只雾气得见。

◆我

你和平时的样子……很不同……

◆傅融

啊啊……嗯哈……

◆傅融

不许说荤话……

◆我

天地良心……我这可是眞心实意……

◆我

再说了，这居然也能算荤话，你来说一句我听听……

◆傅融

……我……

◆傅融

我………………

◆傅融

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我

我觉得很合适，我们现在就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了吗？

◆傅融

……

纠缠的发丝被解开了，温泉水蓦然漫过眼帘，他抱着我向后倾倒，一串气泡从我们相贴的唇间逃逸，浮向水面破碎的天光。

情浪骤然重重拍动，像是希望这场沉沦永远不要触底，潮旋被搅碎成万千银鳞，我们在这虚幻的星河里下坠。

欢愉与沉溺之间，他在我耳边低声诉说，轻如雪落瓶中，须臾化尽，水浪声太汹涌，我几乎不能确定。

◆我

什么？等等，先回水上去……啊哈……你……

◆我

傅融……哈……怎么不看我了……

◆我

眞是的……这可不算荤话啊……

（黑屏）

◆傅融

呼……困了吗？你药膳用的不多，我一会去做点甜汤？

◆我

……有些饿了。

衣衫都不能再穿了，我们上岸胡乱裹了外套，随意拧了拧发梢的水。

似乎要下夜雨，厚云遮蔽了月光，目之所及只能靠温泉两侧的灯笼照明。

◆我

这边的池子里居然有鱼……

◆傅融

眞的有鱼，还不少。

◆我

好漂亮的小鱼，鳞片的颜色和你眼睛的颜色很像呢。

◆我

那边有竹笠，在底部垫些叶子，捞一些回去养着吧，可以放在书房里。

◆傅融

很潮的，竹简会发霉，夏天还会生蚊子。

◆傅融

这么小，飞云过来玩，舔一口少一条，再舔一口少两条。

◆我

不会的，我们飞云很乖的。

◆我

眞的很漂亮啊，这样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看着多赏心悅目，用灯笼一照更漂亮了。

◆我

捞一些吧，在楼里工作累了还可以看看。

他叹了口气，俯身用竹笠点了点水面，水浸透篾靑，荡开一圈圈涟漪。

鱼儿以为是鱼食落下，拥围在他的手腕附近，轻轻啄食着。水的温度柔和地沿指尖传到掌心。

◆傅融

六、七、八条……好了，要快点回去，水很快会漏完的。

◆我

想吃甜汤，你刚刚说里边都会加什么？

◆傅融

芡实、莲子……还有些别的食材，你都想吃什么？

◆我

想吃你平时会加的那些。

◆我

反正一会也是要一起处理军务，一起去膳房看看吧。

夜雨簌簌，浸透了灯笼烛芯，烛火忽灭，傅融在黑暗中摸索牵住了我。

出了温泉，侍从们在门外打伞等待，引我们穿过雨廊。傅融犹豫了一下，借着黑暗，还是没有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