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约会/月亮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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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 左慈-约会 左慈-约会/月亮酒杯

【火树银花夜·左慈】

【火树银花夜·壹·导入】

◆左慈

说好同在窗前打坐，倒又倚着吾？

【月亮酒杯·壹】

【书房】

◆左慈

很久以前，天地是由三棵硕大的神木支撑起来的。

◆左慈

建木沟通天地，扶木为日出之地，若木为日落之所。建木是最巨大的神木，传说它有紫色的枝干，主干上延伸出九支枝条。

◆左慈

树下没有影子，树旁没有回响。神之世代的太空之界便是如此，没有光影与声音，

◆我

……好像都睡着了。

书房里，年幼的童子们都伏在他四周，不知不觉睡去了。只有张仲景还坐在廊边门下，静静看着手中竹简。

◆左慈

你小时候，差不多也是听到这就睡着了。

◆我

隐鸢阁真的有小孩达成过“听完三树故事”的成就吗……

◆左慈

张机。

▾张仲景

嗯？我在。

◆我

……我告状，师兄根本没有在听故事，他只是在看自己手上的医书。

◆左慈

他不是你，他都有在好好听的。

▾张仲景

……是啊，我有在听。

◆我

那你接下去说后面的故事是什么？

▾张仲景

……

▾张仲景

…………建木……长得很高，变成了高树……

◆我

……

◆我

完全没有在听啊！医书没收！

【片刻后】

◆左慈

建木的根系里，曾经有每个人既定的命数……所有生灵一生的河流，在诞生之际，就已经由神木决定……

◆我

……呼……呼……

▾张仲景

呼……呼……

◆我

唔啊！

▾张仲景

呃！！！

▾张飞

……咳……卖画。

▾他撞破纸门，血淋淋地飞了进来，一只手抱着画轴，一只手挽着蛇矛，

◆左慈

是杀手吗？

▾张飞

是。

◆左慈

妖祥……

◆我

不不不他的意思是他的职业是杀手！自己人，师尊，自己人！

▾【广陵王府】

◆我

所以，你今夜原本的计划是先去做一单刺杀委托，再回夜市上卖画？

◆我

所以是刺杀单子出意外了吗？师兄，他伤得重吗？

▾张仲景

……奇怪，没有看见伤……

▾张飞

我没受伤。

◆我

那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

▾张飞

目标的。

◆我

……那为什么飞进王府？

▾张飞

……画，最近没卖出去。很饿，来吃个饭。

◆左慈

你是画画的吗?一边卖画，一边当杀手？

随口问着，师尊将点心匣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两块酥饼出来。

▾张飞

嗯。你有仇人吗？

◆左慈

吾的仇人……年代有些久远了。

▾张飞

没关系，我以前在里八华，成功率是……

◆左慈

……里八华？

手顿了顿，把两块酥饼放了一块回匣子里。

▾张飞

嗯，华胥的杀手。

剩下的那块也被放回匣子里了。

▾张飞

是首席。

点心匣子被盖起来了……

▾张飞

……那个，点心。

◆左慈

吃完了。

张飞的目光随着那个被放起来的点心匣子，带着微微震颤和不舍。

▾张飞

除了点心，还有什么吃的？

◆左慈

妖祥。

▾张飞

好吃吗？看看。

◆我

……别再问了，再问就真的要尝到一生只有一次的美味了……

【书房】

七夕夜，府里有人出去逛夜市，也有人留在府内等着晚上放烟花的时辰。

小孩子们睡了一轮，醒来后还没有等到烟花，围着点心匣吃酥饼，还有几个围着张飞在看画。

◆我

好香啊，膳房在做什么？

▾张仲景

估计今晚都要吃宵夜，我借膳房做了鹿肉羹，很快就好了。

他上了内廊，点了支木香计时。小孩子们一听有肉羹吃，呼啦一下都跑了出去，去膳房外面等着吃。

▾张仲景

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张飞

夜市。

▾张仲景

……夜市在哪？

▾张飞

画外。

▾张仲景

你没有肉羹喝。

◆我

他在美食面前，浮现出了混杂着迷茫、痛苦、无助的眼神。

◆我

他说笑的，肯定会给你留一碗的。

▾张飞

真的吗？

就在这时，孩子们欢呼着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肉羹。

▾张仲景

咦……谁给你们盛的？还没放盐呢。

◆左慈

刚才路过膳房，见他们都在等，就替他们盛了汤。

▾张飞

我的份，有留吗？

◆左慈

……啊……

▾张飞

……

◆左慈

咳。回来的时候，把白天镇在并水里的鲜果取出来了……杨梅、葡萄和桃子。

整串整串的鲜葡萄从冰盆里被他拾起，摆在木盘里。王府里的童子们都见惯了，知道左慈仙长来了就有吃不完的鲜葡萄。

【片刻后】

一群人沉默地趴在灶台边，等张仲景再做一锅鹿肉羹。

▾张飞

小孩都瞪着我，为什么？

◆我

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葡萄……

▾张飞

……因为饿。

炉中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张仲景将濯鹿肉捞出来，切成小块。另一侧的案台边，师尊正在揉粢团。

◆我

他们晚上吃糯米团，不会不消化吗？

◆左慈

不会，糯米很好消化的。

他盘起头发，脱掉了外袍，宽袖用襻膊扎起，一下下打着砧板上的米糕。那边鹿肉羹好了，油脂丰厚的肉香四溢，孩子们瞬间欢呼。

▾张仲景

呼……好烫。先去廊下喝肉羹吧。

◆左慈

嗯，张机你带他们先去吧，粢团要再打一会儿。

张仲景领着一群童子出了膳房，孩子队伍的最后，还跟着鹤立鸡群的张飞，

◆左慈

很热闹啊。平时也这么热闹？

◆我

平时……更热闹。

◆左慈

那就好。唔……来，帮个忙。

他微微侧过头，月光般的银发若倾雪流霜，荡在我的眼前。

◆左慈

头发有些散了，手上都是糯米，帮吾理一下吧。

◆我

嘿嘿……

◆左慈

不许趁乱把头发盘成免子耳朵。

◆我

哎……

◆我

师尊，真的不试试吗？最近很流行的。

◆左慈

你心里那点小主意，眼睛一转吾就知道。

◆左慈

就简单盘起来，不然头发落进糯米里，就都没点心吃了……固定住了吗？好……

◆我

师尊，你明明没有修短头发，为什么头发没有再变长？

他的动作顿了顿，对我笑了笑，将糯米分成小团。

◆左慈

想吃什么馅料的？甜的？咸的？

◆我

师尊，你在扯开话题……

◆左慈

吾猜，你肯定会说，“师尊师尊，有人说你戴的是假发”。

◆我

咳。

◆左慈

那就告诉他们，吾戴的就是假发。

◆我

……

◆我

……哎？！！

他坚定地对我点了点头，塞了一小块清甜的糯米团到我嘴里。

◆左慈

待会，让你看。

【火树银花夜·贰·导入】

◆左慈

喜欢这个流萤把戏么？你行一步，它们便随你一步，像是你的足迹。

【月亮酒杯·贰】

【广陵】

◆左慈

最近的傩面，变得华美许多。

◆我

都是盐水女神的傩面……产盐的地方，很多都会崇敬盐水女神。

他拿过一副面具，手指抚过傩面的眼眶。

◆我

……那里好像有什么动了……

有一瞬间，傩面仿佛拥有了双眼，灼灼凝视人间。

◆左慈

能看见吗？

◆我

……嗯，依稀尚有神格。

◆左慈

傩面的双眼，知道为什么要镂空吗？

◆我

怕戴面具的人视野看不见？

◆左慈

对啊。

◆我

……

◆我

啊？

◆左慈

嗯？就是因为这个呀。

◆我

好冷的消化——

◆左慈

以为会有什么高深的理由？比如神的视线啊、神的附体啊……

◆左慈

神之世已经结束了，它们有的走了，有的消解了，化为了你身边的万物。

◆我

那我刚才看见的微光是……？

◆左慈

你都说了，像是神格。

◆左慈

神消解时，骨骸化为了世上的木、石、铁，所有木头做的东西，理论上都残留着微末的神格。

他戴上傩面，转身朝前走去。洁白的人影显然不是常人，夜市拥挤的人群不由带着敬畏，为他让出道路。

世人往往崇仙，但当仙人真正降临的时候，许多时候又只余恐惧。

【盐场】

抵达海边时，长夜已将尽。

东海边踏歌祭祀的人群已经远去，赶在天明回城。

从海边眺望盐场，一半是月下晶莹洁白如雪的堆盐，在无际的秸席上氤氲月光。另一半是黑色海水，发出阵阵浪涛。

◆我

师尊怎么突然想到来看盐场？

◆左慈

来看看吾的好弟子每天挂在嘴边的“师尊，我拿盐场养你啊”的盐场。

◆我

唔，嘻嘻。

◆左慈

令狐茂说得没错，小没良心的。

◆我

嘿嘿嘿……

起风了。我们赤足走过绸缎般的细沙。坐骑在后面晾晒的渔船边依偎，黑色的宛城马与白雪色的山鹿像一幅黑白水墨。

◆左慈

看。头发。

◆我

好漂亮，像雪一样散在夜色里……

◆左慈

是假发。

◆我

……

◆左慈

……

◆左慈

哈……哈哈哈……吾……吾真的很不会说笑话……

◆左慈

仙人的头发都是这样的，因为是已经死去的事物，永远都不会变了。所以很漂亮，不会毛躁。

他的手指随意刮过长发，白光粼粼。我握住一缕银发，将他轻轻拉近身侧。月影霎时清冽。

◆左慈

喜欢吗？

◆我

真美啊……以前都没有这样，把它放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

海浪涌上沙滩，淹没我们的脚踝。他捧起我的脸，一个吻落在眉心。

夏夜的海水是温润的，没有棱角的。人置身在温润的水中，有许多神思，都会随之侵染旖旎。

◆左慈

有些东西，只有在海里能看见，想看看吗？

◆我

是什么仙人的本尊吗？

◆左慈

那种……看起来也没什么趣味吧。今日是七夕，海底有织女的传说，真正的织女。

脱掉外套和坠饰，他带着我步入夜晚的东海。海水越来越冷，从脚踝淹没到膝盖，转眼已经蔓延至胸口。

◆我

要潜下去了……

◆我

唔……

◆左慈

不用的。

海水浸没头顶的瞬间，唇齿封住了彼此的气息。华服随着水流上浮，金银若沙石下坠。

窒息感消失了。海水涌入口鼻，充满了肺部……没有任何痛苦，如同寻常呼吸。

◆左慈

海水才是身体更早适应的东西，空气，某种意义上像是毒药。

◆左慈

不得不去陆地、身体艰难适应抽离海水的剧痛……历经亿万载，但是回到海中，还是会很安心。

我们海中月色里下坠，坠入这个月亮酒杯。缓缓地、静谧地……

若柔和远山的白沙海床在海底接住我们，海水像厚实而柔软的棉被，滤染着千里之外的月色。

他的皮肤仿佛在吸引着月光，在身上留下了一丝雪色，于黑暗的海底散发天色。我的身体被光芒环拥，海潮初涌。

◆我

……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左慈

这里是神木触及不到的地方。摆脱神木，人才能听见真正的声音。

◆左慈

现在你心里，想要的是……

潮汐浮沫如雪，缓缓涌入礁石，泛出树根蔓延般的深色潮痕。

海床腾起细腻的白沙雾，沙底的水族被霎时惊起，化作逆流的雨。

水做的被子变成了霞色，赤烈烈，割据着月亮白粼粼地摇荡。霞火燎烧往来，分不清谁拨了余火，颠倒云水青天。

◆我

……好像被雪帐笼罩了一样……

披散的银发笼罩在我的脸侧，随海水摇曳。白色的海火占据每一寸感官的起伏，夷平了所有阻碍欢愉与甜美的顾虑。

◆左慈

会冷吗……

◆左慈

海床很柔软吧，虽然有些冷……一个人的时候，吾有时候会独自待在海底。

◆左慈

比这里更深、更幽暗的，没有月光的海底。放任自己沉下去，像是从天地之间放逐出去……

◆我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左慈

……怕你会觉得，这里更好，生出那种可怖的念头……

◆左慈

舍弃天地，沉入天地之外的海底。

【火树银花夜·叁·导入】

◆左慈

斗牛阴兔，悬灯卷幔，今宵……得抵千年。

【月亮酒杯·叁】

【东海】

鱼群在上方盘旋，是月光落成酒杯中的浮沫。

◆我

……他睡着了……

他伏在我的心口，静静睡去了，卸去了所有的疲惫。

忽然，鱼群惊游。海上夜空被一片艳光笼罩，满城烟火。他睁开眼眸，流淌在我身上的雪发散花似摇曳。

◆我

……师尊，有东西来了。

◆左慈

是织女。

一列半透明的光影划过上方。巨大如楼船的水母横贯过上方的月光，无声飘过。

它的流影漫长，尾羽如彗。这头水色的巨兽游过月下星河，尾羽环绕。

◆左慈

它很老了，已经快要十七万岁了。

◆我

……生灵，能活那么久？

◆左慈

嗯，其实是由很多小水母汇聚在一起组成的。老者不断死去，新生不断充盈。

◆左慈

它们每一只都分享同样的回忆，十七万年的回忆，也同时感受同一种情感。

◆我

那它为什么叫织女？

◆左慈

它们是为了躲避神，才藏身海底，成为水生灵的。

◆左慈

最初，织女星的碎片落在人间，碎片上带有这种生灵。所以，哪怕在海中失去本形，它们还是会眷恋织女的星光。

他拉着我的手，向织女伸去。它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遗留了一团淡蓝的光芒，在我手中闪动。

◆我

十七万年的记忆……会是什么样？

◆左慈

其实几乎感受不出残留的东西了。它们逃入海底，是为了挣脱神木根系的束缚。

◆左慈

但是挣脱束缚之后，它们也无力支撑自己的意识……那可是神的世代，万物存亡都在神的一念之间。

◆左慈

就算那样，还是有许多生灵不顾一切想挣脱束缚，遁入深海。哪怕失去所有的记忆，化成水生灵，只在感应到光芒的时候浮现。

◆左慈

神之后，是巫。灵山十巫，供奉神明留下的神木。哪怕神明消散了，神木中留下的力量，也足以令巫统治天地。

织女散去了，游过我们的身侧，回到深海。

他看着微光消散的方向，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羡慕。

◆我

……师尊，有想去的地方吗？

◆左慈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现在，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我

想留多久都可以。不回隐鸢阁也可以……

◆左慈

……

他唇角泛起苦笑，梳理我在水中飘荡的长发。

◆左慈

有时候……和那种力量对抗到极限的时候，在巨大的痛苦中，会不自觉地想……

◆左慈

“结束吧”。就这样结束吧，像它们一样，为了逃避那种力量，逃入海中，抛弃一切。

◆左慈

可是，你还在这里。你需要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全然站在你的身边。

◆我

我也可以全然站在师尊身边。

◆左慈

那不是应该由你来面对的。

◆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左慈

为何要试？让你也服下仙胎吗？

◆左慈

成功了，你也会感受到同样的痛苦。失败了，你则是遍体鳞伤。

◆我

我不怕。

◆左慈

吾怕。

又是一团光影绚烂绽开，隔着海水，似琉璃浮彩。烟花消散之际，他从后面拥住了我，漫长雪发在海中飘荡，环绕我的身侧。

浮上海面，月下白沙闪烁微光。有几个游人在海边喝酒，见我们漂浮上岸，都只是愣了一下，就继续喝自己的酒了。

夏夜海边，都是身穿薄衣的人，都醉意迷蒙，不知是梦是醒。我捡起一块半透的海月，上面吸着藤壶。

◆我

再多捡几个，可以带回去当瓦片……

◆左慈

你每次来海边都会捡海月，攒了快要一箱了吧。

◆左慈

之前不是想在书房镂个天窗，用海月壳做成明瓦吗？怎么没开工？

◆我

想到开工的话就要暂时去南舍办公……搬书房很折腾的，每次搬完，都会少点东西。

◆我

修葺完了，还要把南舍的书房搬回去，一来一去，就一直拖着了。

◆左慈

可以建一处新的帐房，用来休憩或宴客。之前就觉得你府中少个这样的去处。

◆左慈

有北海人取巨龙鱼的鱼骨做梁，装饰皆是海中之物，譬如珊瑚、明珠、海月明瓦。

◆我

那坐在里面……会觉得腥气吗？

◆左慈

哈……说不定呢。那这座帐房里待客的饮品就是……

◆我

鱼腥草汤。

◆左慈

加茱萸。

我们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定下了某种特调饮品。

◆我

先让谁来试喝呢……

◆我

唔——吓了一跳，居然有人在这里放烟花……

几个孩子在沙地上玩爆竹烟花，胡乱点了火之后一哄而散。

◆我

没点上火啊……

▾孩子

你去看看……

▾少年

万一我过去它炸了怎么办……

◆我

啊，师尊……

他走向那个没点燃的烟花，看了片刻，从指尖凝出一片灵蝶。蝶翼落在烟花上，化作火星，点燃了引线。

▾孩子

你站远点，会炸的……

◆左慈

嘘。

烟火似乎要炸了，但却没有响声。它没有向夜空燃放，反而照亮了下面的沙地。

深夜的白沙滩霎时腾起华光，宛如数里水银夜光。须臾，有接连不断的光影自泛光沙滩下升起，是幽蓝色的水母。

无数水母浮向高空，像飞灯般飘荡而上，汇入今夜的七夕银河。

◆我

他们都盯着你，师尊。

◆左慈

那再来一次，这次，想看什么飞上去？

◆左慈

糯米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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