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
阁中已在计较重修之事。这段时间,你宿在云帝宫就是。
——洞天“梅墓”,师尊常年闭关的山洞……除了山洞,别无一物。
左慈带着我向洞天走去,不知为什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绝不回头的气势。
◆左慈
万物芸芸各归其根,无形之物才能长久,不要被有形之物迷惑。
◆左慈
你就是想要那个住不腻的寝宫。一时修不好的,放弃吧。
◆我
隐鸢阁的效率太慢了,等这些神仙磨完,要几百年才能把我的寝殿修好。
◆我
让我看看……地基好像没损毁,都柱的底座也……!!!师尊?!
▾张仲景
不要太过担心,左君只是疲惫过度。但何时能醒,暂时还不可知。
▾张仲景
西蜀的龙脉有波动,引发山崩。他为了压制龙脉,耗费了许多力量。
▾张仲景
隐鸢阁内部局势复杂……并不太平。你要小心。
不知何时起,宫殿中空无一人。过了一会,响起了脚步声。
▾翳部弟子
殿下唤人?弟子在膳房中煎药,来得晚了些。
▾翳部弟子
弟子是翳部的人,张首座交待了要盯着药的火候,弟子不敢怠慢。
▾翳部弟子
应是随张首座下山行医了。阁主一向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殿内的侍从很少。
◆我
这个时辰煎药……煎完了就是子时,谁会在子时喝药?
◆我
师尊是世外之人,百无禁忌,我不避讳,你更不必在意。
片刻后,她把洗漱用具和妆奁一样一样搬进来,我示意她不必侍奉,关门退下即可。
◆我
一样,放在门口就好。再给我带一笼雀鸟过来,我一个人待着太闷了,想有些声响。
他有钥匙,钥匙在锁里疯狂扭动,却无法推开门。因为,我用门闩从里面卡死了门。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离开了云帝宫寝殿;我蹲在房梁上,静静看着他离开……
◆我
……山道坍塌了,师尊还在昏迷,没办法带他离开。
◆我
心纸君也失效了,看来隐鸢阁里有人对它做了禁锢的术……
▾隐鸢女弟子
长老让医官去云帝宫了,想看看阁主的状况!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带师尊待在山势高处,确认下方的地形。
◆我
想睡觉……第三天了吗?我最高的记录,是几天不吃不睡?
不待他说完,我自房梁跃下,一刀解决此人;突然,落雨一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他们不知以何物助燃,火势大得骇人。横梁被烧断,接二连三砸下——
她话音未落,我的短刀已没入她腹部;她倒落在地,松开了手里的匕首。
▾隐鸢长老
他们都被调走了,此地根本没有左慈的人!轻而易举!
▾隐鸢长老
我真不明白,之前几次宫变是怎么失败的?仙的力量,将为我们所……唔噗!
我丢开和杀手搏斗中卷刃的短刀,冲到他面前,给了他一拳。
火光冲天,一个人影慢慢走出火海。烈火淬过他的银发和皮肤,仿佛诞生于烈火的雪。
胜负,在一瞬间结束。地上,只有一排又一排被拉得几长的血色人影。
我刚将要重修寝室的事传了出去,就有个健硕的壮汉拜见。
▾杜营
殿下!我是此次修葺工事的负责人,山水郎杜营。
▾杜营
啊哈哈哈!早就听说过阁主有个十全十美的弟子,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杜营
我们山水郎一派,平时都是四处云游、行侠仗义,很少回隐鸢阁的。
▾杜营
听说隐鸢阁在山崩中损失惨重,大家都回来帮忙了。只是缺少建材,没法动工。
▾杜营
上山门有两条路。有一条能通车的大路,被山崩砸毁了。
▾杜营
另一条是窄小步道,现在被姚长老的人看住,说是搬运危险,不许我们运建材。
◆我
姚长老也太小心了……这样,我去找他谈谈,尽量开放步道。
▾姚盛
左君,不是我们要刁难你的徒弟,实在是年轻人做事有欠考量。
◆我
本王的寝室被山石砸毁,本王自行出资修葺,为何不行?
▾姚盛
通向阁内的山道损毁了,要从山下运建材,只能让人一担一担挑上来。
▾姚盛
且不说门内有多少天机,就说山路陡峭,万一民夫有死伤,算谁的?
◆我
姚长老这话,未免杞人忧天!蜀地的力夫惯是熟悉山路搬运的……
▾姚盛
哎呀,左君,你再听听,年轻人气盛,不拿人命当命啊。
▾姚盛
这话传出去,仙门的名声怎么办?你我的老脸往哪放?还有……
左慈无奈地拍了拍我的手,摇头不语;姚盛与几位长老向左慈见了礼,施然离去。
◆我
他分明就是没事找事,我修寝室,到底妨碍他什么了?
◆左慈
他们是阁中的老人了,不必正面顶撞他。等清出那条车道,吾再调人帮你修。
◆左慈
云帝宫何处不好?你在隐鸢阁长大,十之三四待在云帝宫。
◆左慈
……史子眇说得对,孩子长大了,都喜欢一个人住……
◆我
不是!云帝宫哪里都好,可是……可是我就是替师尊不平!
◆我
师尊明明是一阁之主,可那些老人仗着资历,什么都不愿听从……
◆左慈
翳部每日都需将药材运上山,若你自己的路子走不通,便去问问张仲景。
◆我
二十车建材混在一百车药草里,张首座能否令看守山门的使者将建材放进来?
▾张仲景
看守步道的人说,不管运什么,都得去找姚长老开门条。
◆我
你帮我把东西弄上来,姓姚的若刁难你,自有我师尊给你做主。
◆我
那更好说了!替我搬建材,没有伤到任何人,何必听姚长老的莫名规定?
▾张仲景
他的莫名规定,不止这一个。他还向左君提议,要将整个隐鸢阁迁回灵山。
▾张仲景
这些老人不喜欢隐鸢阁入世太深。运山外的东西进来,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我
张首座,别忘了,你要药材。我对隐鸢阁这些勾心斗角没兴趣,你帮我,才有药材。
▾隐鸢弟子
张首座去向姚长老要搬运建材的许可,姚长老问张首座是否要参加重修寝室。
▾隐鸢弟子
张首座说是,姚长老说张首座有这样的心思,十分让人感动……
左慈本来在廊下闭目趺坐,此时睁开双眼,揉了揉太阳穴。
◆我
师尊,张首座是你的副手,姚长老这是故意让你难堪吗?
◆我
对!就是这样!让师尊亲眼看到你有多狼狈,狠狠告姚长老一状!
◆我
快!把姚盛如何盛气凌人的事讲一遍!告状啊张仲景!阁主站在你这边!
▾张仲景
今日,姚盛安排我去和灰浆。我试了七种比例,想找到最好的比例。
▾张仲景
找到了。要加糯米浆,这样粘合才能坚固持久。
张仲景端起一盆灰浆,毅然决然走出了院门。我拽着左慈的袖子,把他袖角都揉皱了。
◆左慈
上山的路,还有第三条。只不过是野路,几乎难以行走,常年封闭。
◆我
隐鸢阁内部,各方势力都在争权。姚盛代表的是老一辈的隐世派,而葛洪…
▾葛洪
你要用什么来换呢……是你这次带来的美人,还是……
◆我
前辈不肯好好与我谈生意,我就将美人送去水镜先生处。
▾葛洪
你啊,明明在打那条山路的主意,心里着急,嘴上还不肯服软。
▾葛洪
姚盛那老东西嫌西蜀不好,想搬去灵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向雀使点了点头,雀使拿来一张广陵地形图,摊在院中,占了半个庭院。
◆我
成交!从此这里便是前辈的了。云雀,拿契约和文书来。
——交易达成。当夜,建材便从葛洪控制的山道里运上了山。
▾葛洪
左君!说好割地给我,广陵王竟然只割了一块五步见方的地,哪有这样的道理?
▾姚盛
左君,你可要评评理,广陵王居然私运建材上山!
◆我
姚长老只说不让从那条步道运建材,又没说不许从其他路运建材上山!
◆我
张仲景,你终于来了!来帮我!这些人就是想通过修宫室这件事争权!
在无数势力的拉扯和争权之中,山水郎顺利修完了我的寝殿……
据说修葺时用的灰浆是张仲景亲手制成,坚固异常,可保千年不倒。
◆左慈
那就先休息吧,你休息的地方,已经收拾出来了。
▾隐鸢阁侍者
事关仙门清誉,葛洪仙君请二位至议事堂一叙。
▾隐鸢阁侍者
真的是大事!各位长老、天师、天官都去了!
事态似乎很紧急。我索性抱起那个孩子,随师尊一起前往议事堂……
◆我
好全的人……各部长老齐全,张仲景也带着几个翳部弟子坐在堂中,连久病的司马徽都来了。
师尊坐上了主座,不知是否是错觉,我仿佛听到师尊重重叹了一声气。
◆左慈
葛洪,你大清早便要众人聚在此处,究竟所为何事?
▾葛洪
左君知道,我是出了名的疼徒弟。徒弟看到不得了的事,我要为他做主。
▾华佗
我要告发翳部首座·张仲景秽乱仙门!不是好人!
张仲景皱了皱眉。华佗看向葛洪,葛洪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姚长老
雷劈是小概率的事,谁又说的准,岂能以此赌誓?看来华佗不是真心发誓。
▾华佗
那我用全家的性命起誓……不对,我家里死到没人了……
▾葛洪
咳!言归正传!华佗,你说张仲景秽乱仙门,那奸夫是谁?
◆我
师尊是不是头疼?我给你揉揉……啊,华佗!张首座如何与你秽乱仙门?
◆左慈
好了,请他下去吧,别再说了,吾不是很在乎……
堂中响起嗡嗡喧哗之声,各位长老眼中都闪出奇异的光彩。
◆左慈
华佗,到底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你连秽乱的“秽”怎么写都不知道。
◆左慈
……嗯。若无旁事,今日就散了吧,吾真的不想再听……
▾葛洪
郭解,你虽是隐鸢阁除名弟子,但我知道,你对隐鸢阁一片忠心。
▾葛洪
你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现在都可说清楚。若不否认,便是默认。
▾葛洪
张仲景秽乱仙门,奸夫是华佗,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葛洪
你也知道阁规森严,决心站出来检举二人,对吗?
▾葛洪
左君,郭解全都默认了。人证在此,左君还要偏袒张仲景吗?
一个弟子步履匆忙抱着一个襁褓进来,把襁褓放在地上。
突然,襁褓动——白色,黑色,灰色,杂色……襁褓中跳出了十几只兔子。
▾华佗
这么多人里只有我师父和兔子沾边,难道兔子是我师父生的?
▾翳部弟子甲
听闻葛洪仙君的原身是兔子,会不会这样就可以生出兔子?
▾张仲景
风马牛不相及,马与牛不会相诱,人与兔子也不可生出兔子。
▾翳部弟子乙
道理我都懂,所以为什么葛洪仙君与水镜先生会生出兔子?
▾翳部弟子甲
所以为什么他们能生出这么多颜色不同的兔子?
我和众人一起望向葛洪,葛洪正在拼命将兔子甩出袖子。
▾葛洪
左君!此事若不一探究竟,隐鸢阁仙门声誉何在?
▾葛洪
将兔子血与张仲景的血刺在同一器皿内,滴血认亲。
▾翳部弟子甲
所以葛洪仙君与水镜先生的血也可以和兔子相融?
▾葛洪
够了!——张仲景,此事容不得你狡辩!史子眇,将盆拿来。
▾史子眇
噢噢!好热闹,隐鸢阁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左君脸色怎么不好?
史子眇端着盆走了上来,华佗抓过一只兔子,将兔子血滴入了盆中,又几步奔向张仲景。
▾翳部弟子乙
兔子是葛洪仙君和水镜先生的,是不是应该先验他们?
司马徽原本将双手藏在袖中,但久病体弱,终于没有拗过华佗,被刺破了手指。
▾华佗
师父昨夜说,不管遇到什么阻拦,一定要做成此事,坐实张仲景秽乱仙门。
▾葛洪
广陵王,你听见你师父的话了吗?不要煽风点——啊!
◆左慈
好了。葛君将这窝兔子带出去好生将养,散了吧……
▾张仲景
华佗常年服用巫血,血液有异,不会溶于水,也不会与常人血液相融。
▾张仲景
常年服用巫血的人很罕见,你们一定要仔细观看。
▾翳部弟子乙
是,可是弟子还是不明白,为何葛君会生出兔子?
▾葛洪
这水有问题!你们来看,盆中不是水,盆中是水银。
一直被我安置在座位后的孩子突然哭了,我连忙拍拍他。
▾史子眇
交给我吧,小孩子孤零零的太可怜了……孩子,不哭,我给你做点心。
葛洪从司马徽手中争抢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司马徽病弱无力,终于还是被葛洪抢到了。
▾葛洪
我原本不想拿出此物,但如今要自证清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水镜光芒大盛,众人眼前出现一道湖水屏风,屏风上左慈的身影清晰可见。
过了一会,水中画面波动,闪出一角衣袂,正露出了我袍上的夔龙纹……
▾华佗
这是秽乱之事吗?等等,大家都看到了?师父!我要吿发所有人秽乱仙门!
◆左慈
今日之事,吾不追究,再有不愿善罢甘休者,视同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