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去

明庭市天江区银沙路上云雅苑

黑曜时2049-6-10

红瞳少年

……

窗外隐隐传来声音，少年没有动，他一双罕见的红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墙上陈旧的窗，好像那是一幅画。

直至“画”上映出一道影子，他放下了哨子。

林

什么事？

约斐尔

雨停了。

约斐尔

所属世界：黑曜（磷灰）
世界编号：UPD-0004#643XXL24H-Ⅱ
身世与过往一片空白的少年，安静少言，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拥有出色的感知能力。

林

……

林

约斐尔，拿到哨子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么？

林

遇到危险或是紧急情况才能吹哨，平时要叫名字。

约斐尔

林。

约斐尔

我想喝红茶。

林

所以现在就是“紧急情况”？之前的茶包已经喝完了，还没去找新的。

约斐尔

我想喝红茶。

像是根本没听见对方的话，他双眼还是看着面前的“画”，重复了一遍。

林

……

林又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枪放回枪袋。

窗台低矮，他蹬着底部略一用力，从“画框”中跳了出来。还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林

好吧，我们来翻翻。

话虽这么说，但林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喝茶的情景，那是两天前的清晨。

他对自己的记忆相当笃定，直到在后备箱行李的缝隙里看到一袋熟悉的包装。

林

……你提前翻过了？

约斐尔摇摇头。

约斐尔

林，你又记错了。

林

我这次明明记得很清楚……

？？？

喂——饭好了。

炉上滚着热水，咕嘟咕嘟的声响和水蒸气，催得人昏昏欲睡。

众人围坐在露营灯旁，吃着由面粉、罐头和脱水蔬菜煮的一锅汤。

黑发男人

……

查尔斯

怎么样，还要加点什么么？

查尔斯

所属世界：黑曜（磷灰）
世界编号：UPD-0004#643XXL24H-Ⅱ
林的战友，为人温厚包容，情绪稳定，善于倾听。
掌握着无数令人意想不到的生活技能，总是深受身边人的信任。

黑发男人

不，味道已经很好了，虽然只有这些配料，但……很有以前的味道。

林

查尔斯做饭一直都很好吃，以前在队……以前我就总爱麻烦他。

查尔斯拿下锅，转而将煮茶的水壶放置在炉上，乐呵呵笑着。

查尔斯

我老家以前是开餐馆的，跟着爸妈忙活学了点，条件有限，凑合吃吃。

约斐尔

吃完了。

林

约斐尔，胡萝卜并不会因为你假装看不到就消失。

约斐尔

你也不吃，你和我像。

林顿了下筷子，尴尬地看向无意中被自己放在托盘边上的蔬菜，叉起来三两口送进嘴里吞了下去。

林

我只是习惯把绿色蔬菜放在最后……算了，喏，吃完了。

约斐尔

……

不知什么时候，室内三个大男人都停下叉子看向约斐尔。

约斐尔

不吃胡萝卜。

约斐尔只是重复道。

林

同样的招式不管用了约斐尔，我不会帮你吃的。

查尔斯

哈哈，别看我，我只会和你说胡萝卜有很多好处，尤其是放到从前，老人们说不定还会说……

林

说什么？

查尔斯

呃，“红眼睛的兔子最喜欢吃胡萝卜啦”。

林

……………………………………

黑发男人

……其实兔子最喜欢的可能真的不是胡萝卜。

查尔斯

骗骗小孩子，你们俩给点面子。

哪知约斐尔的目标根本不是两位老队友，他把盘子直直递给规矩坐在对面的长发男人。

约斐尔

夏生喜欢。

查尔斯

噗，开始了，不好意思，这可能是坐下来一起吃饭的必经路。

夏生

没关系，其实我……

夏生

所属世界：黑曜（磷灰）
世界编号：UPD-0004#643XXL24H-Ⅱ
独自行动的幸存者，本名不详。
身手不凡，枪法精准，性格桀骜难驯，绝不轻信他人。

查尔斯

喜欢吃胡萝卜？

夏生

……算是？

查尔斯

恭喜你夏生，和我们很合得来，但是以后胡萝卜还是得让小孩子自己吃。

夏生

……………………

约斐尔

想喝红茶，林又记错了，还有一包。

约斐尔又想起吃饭前正要做的事情，专心看着手里的搪瓷杯子。

林

吃了胡萝卜就喝，可以放糖，一整块，换不换？

约斐尔

……！

林

你好好算算，要不要和我做交换。

约斐尔捧着杯子，真的低头进入自己的世界认真思考起来。

夏生

……

查尔斯

怎么了？一脸不可思议。

夏生

说实话就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么家常轻松的讨论，你们看起来……很不一样，亲人？

查尔斯摇摇头，没有多说，夏生很快知道摇头背后的答案。

另一头，林正用加足了糖的热茶奖励做出决定“战胜挑食”的约斐尔。

约斐尔心满意足捧着杯子，也不急着喝，只是凑到鼻子下闻。

两个大人像是早就习惯约斐尔的任何举动，一时间夏生不知道自己继续盯着看合不合适。

林

你的伤，还好么？

生硬的挑起话题，夏生心中飞速对一直对他这个“获救者”没有太多表情的男人做出判断，移开视线看向林，熟练地捡起黑曜日前用惯的微笑表情。

夏生

多谢关心，只是撞击留下的皮下伤，没有外显伤口，查尔斯帮我处理过了。

林

那就好。

林

……

夏生

……

约斐尔

呼……

林

今天大家都累了，休息吧，我守上半夜，查尔斯后半夜再来替我。

约斐尔

哔哔，叫人。

夏生

？

林

哦，他是在问我需不需要哨子，遇到什么情况好叫人起来。

约斐尔拎起哨子，有些开心地向夏生展示。

约斐尔

林送的礼物。

林

……我答应只要他吹哨子，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结果现在变成了哨声就是我的“名字”。

夏生

这么说来，还是这哨声救了我，多谢。

夏生

也谢谢约斐尔，谢谢两位。

约斐尔

呼……

上一秒还在展示礼物的约斐尔，此时已经抱着搪瓷缸靠在行李边睡了过去，夜晚毫无防备地睡着容易着凉，查尔斯想叫醒他，却被林挡住，摇摇头。

林

累了一天，让他睡吧，他的能力本来就很需要休息。

林

我出去守夜了。

室内只剩下两个大人和一个睡着了的少年，查尔斯熟练地找出毯子给少年围上。

查尔斯

我跟老林是开车经过一个小教堂的时候发现的他。

夏生

……捡的？

查尔斯

差不多？本来是想进去休整一下再翻翻物资，结果就看见约斐尔浑身干净地坐在倒下的神像边上，面无表情看着地面，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说。

查尔斯

后来我们知道，他能“听见”行尸的声音，可以远远躲开，才能毫发无伤。

夏生

查尔斯，我觉得约斐尔可能……“不太一样”。

查尔斯

嗯，挺容易看出来的吧，行为刻板，交流不顺畅，他想事情的时候很难听见别人说什么。

查尔斯

我和老林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问题，他的行李里只看到过一个空药瓶但是标签已经看不清了，不过基本可以确定，约斐尔可能黑曜日前就是“特殊人群”。

查尔斯

老林说放着不管觉得不太好，车上也有位子，不如带着走，好在约斐尔对跟我们走不排斥。

查尔斯

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时候就看上了老林随手摸到口袋里的红茶包。

查尔斯

只不过这一年下来……现在说是谁放不下谁可能已经分不清了。

夏生

不，在如今……你们很难得，我见过很多小队，很少有能像你们这样，把末世过出“从前样子”的。

夏生

至少，我没见过有人还敢在这操蛋的世道下认真说“我不爱吃”，还是两个。

查尔斯

“从前的样子”啊，这话老林也说过，不过他说的从前可能又不一样了。

夏生

？

查尔斯

嗯……他们两个还挺像的。

夏生

……

查尔斯

哈哈，这不是我说的，是约斐尔说的，不过约斐尔指的哪方面像就不好说了。

夏生

说不定指的是挑食。

查尔斯

……也不一定只是这个。

查尔斯

也别光说我们了，咱们已经认识几个小时了，还只知道名字呢。

不知道是黑曜日让人逐渐忘记如何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还是这个小队的个人问题，夏生没有继续追问，他收回目光，遵守着距离感和熟悉又陌生的社交礼仪，朝查尔斯点点头。

夏生

我是“信使”。

查尔斯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信使”，所以你现在是任务中？

夏生

算是吧，不过其实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只是最后回诺亚确认一下就可以。

查尔斯

还真是缘分……我前几天还和老林说要不要去诺亚碰碰运气，就算诺亚不行，他附近应该还有几个基地可以试试，我们需要一个不那么临时的落脚点，毕竟，约斐尔不能是队里下一个睡眠不足的人了。

夏生

……

查尔斯

既然这样，夏生，考不考虑——

林

对了，夏生……对吧。

外面守卫的男人忽然探头进来，顺手扔过来一颗薄荷糖，夏生下意识接住。

真的很特别，净要些如今这世道已经没多少人要的东西。

林

我们刚刚认识，或许现在还称不上同伴，不过……

林

正式介绍一下，我们是“磷灰”，夏生，要不要暂时同路？就当为了……呃，营养均衡。

查尔斯

……唉，老林，你的嘴真是……

林

……………………

夏生

……我……

野外·区域MT-G-9

黑曜时2054-1-16，16:40

林

……同路……

小陈

林哥……林哥？

林

……小陈。

小陈

是我，你刚刚自言自语什么呢？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林

……

小陈

！不会是前几天被判官大人打出毛病了吧，我后脑勺直到现在都还在疼呢。

队员A

怎么，你们和那个珑起冲突了？

队员B

被那个笑眯眯的判官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干嘛了？

小陈

什、什么都没干啊，就是不小心撞上了一代药的交易……不是我们在交易啊！被盯上会怎么样？她、她不会收回我的居住权限吧？！

队员A

那平白无故倒不至于……但你不知道么？自从她接手天街的管理以来，稍微违背一点规矩就死的死残的残，手下留情？根本不存在。

队员A

要是罚点什么或者干脆逐出城都认了……听说要是正好碰到她心情不好，犯错的人就会被抓上赌桌，一直赌到你一无所有只能赔命为止，虽然咱这世道尊严的确不值几个钱了，还不如一包泡面……但是光是代入一下还是太膈应了……

小陈

……天街还赌命的么？

队员A

你进城的时候没看城规么？！不对，你进城前就应该知道一叶城就是靠赌命的天街出名的啊！

队员A

当年那儿可是叫“天命楼”的，意思就是只要你有胆子，命够好，大可什么都不交就上赌桌，只要能赢过「判官」，一叶城永久随意进出，不用劳动，也不用像咱们这样工作外出，你就躺在那，一叶城养你一辈子。

队员A

不过你要是输了……就得把自己“付”给一叶城。

小陈

那……有人……赢过她进城么？

队员A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差点都被叫成“无命”了，肯定是九死一生吧。

队员B

说不定十死无生！

队员B

就这样的人，还被城主授予了那么大的权力，啧啧……

队员C

你们这话说得把她说的跟……那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黑手套一样，她要是“黑手套”，一叶城不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队员B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一叶城名声在外，本来就有人说是“魔窟”，有人夸是“桃源”。

队员B

只是为了做那一半的口碑给外人看，规则就设立得偏颇了一点。

小陈

那简哥你觉得应该什么样？

队员B

简单，立个规矩，不管用什么手段，人人都得定期缴纳物资，超过期限，一个月警告两个月处罚三个月驱逐，让所有人都动起来。

队员B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哥几个做牛做马，豁出命去打打杀杀，那些没本事的人却只要在城里做些轻松工作。

队员C

一路听下来我算是听明白了，两位老兄梦寐以求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诺亚么？要真干得这么不顺心，喏，这离得也不远，怎么不去投靠他们？

队员A&B

…………

队员C

哦~我知道了，还是对自己的评级没信心，怕过去了也只能过苦日子是吧。

队员C

也是，人家要也得要老林这样的。

林

……………………

队员A

[**黑曜文明用语**]，怎么？有东西？

队员C

戒备！

几人利索下车，利用地形和掩体各自隐藏起来，很快，他们就看到不远处两个摇摇晃晃又狼狈不堪的身影慢慢靠近。

队员A

行尸？人？等会……他们的袖标，是诺亚的人？说来就来？这是一叶城的回城路线，他们来这干嘛？

林

……蒋了？

小陈

林哥你认识……？他们不是诺亚的人么？

林

我以前在诺亚待过。

小陈

？！

队员B

这动静是行尸……？？怪不得你们这副德行，原来是被一路追到这儿的……不好，再过一会就是预告中的行尸潮时间了，快上车！跑！

蒋了

……林……林……！！有……有……怪物……诺亚……莱文特……你们也……！！

小陈

怎么办？我们要救他们么？

林

没救了。

林摇摇头，握紧了尖刀。小陈等人这才注意到对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队员B

[**黑曜文明用语**]，诺亚那么大的基地都不禁止一代药么？？就那么想要钱？？

队员A

等一下后面的是什么？？[**黑曜文明语**]真有行尸？？……我记得榜文预告说最近附近有行尸潮，诺亚这帮[**黑曜文明语**]是打算把行尸潮提前引过来？？这帮[**黑曜文明语**]！快上车！回去通知城主！

蒋了

……你们……你们也……！！！林……

蒋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极为敏捷地扑过来，抓住了小陈的裤腿。

小陈

他他力气太大了我掰不开啊……诶诶诶！！

眼见行尸的手已经扒上蒋了的肩膀，马上就要碰到小陈，林的太阳穴剧烈地疼起来。

林子来了么？救援呢！来不及了！

……为什……不来……

林

——！

林一下子抽出刀，砍断了蒋了的一双手臂，一把将小陈提到身后。

蒋了

林……为什么……诺亚……救……叛徒……！

林

…………！！！

队友C

我们现在的距离到城门只有不到15分钟的车程，回去有什么用！一叶城被围就是几分钟后的事情！！

队友B

那能怎么办？！你还打算舍生取义把行尸潮引走？？真当自己是大英雄啊王老二！回去让城主还有其他异能者想办法抵御行尸潮啊！

众人

………………………………

几人跃上车，小陈也将原地不动的林硬拖了上去，不想车刚开出去不到三米，林忽然倒头“摔了下去”。

他头也不回地迎向行尸潮的方向，手中的枪管不断轰鸣，行尸果然被声音吸引，跟在后面离去。

队友A

老林？？？疯了？？

林没有回应，也许是持续射击的枪声过于震耳，他的身影还在不断远离队伍，没有回头。

队友B

[**黑曜文明用语**]怪不得都说别跟他搭队，简直疯子，这么急着送死？！不管他了，我们走！

小陈

……不行！我们把车开走了林哥靠什么回来？

队友B

你林哥这是打算舍生取义当大英雄去了，让旒珠大人给他收尸嘉奖吧！

小陈站起来，车子却没有减速的意思，简笑声音冷淡，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路。

队友B

那是他自己选的路，想死也得自己上路，你要去陪他送死就跳车，不敢那就坐下。

队友B

在这，没救人的本事，就断了那些没用的仁慈，陈英雄，记得你是来干嘛的。

小陈

……………………………………………………………………………………

车子绕着行尸群往回开，小陈看着行尸群向林的方向争前恐后地扑去，逐渐淹没那个高大的身影，眼前一片猩红。

正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从远处传来。

？？？

退！

行尸的身形有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控制住，而后竟真的缓缓停止追击，如潮水般退去。

被围在中央的林，已经因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

小陈从急刹车的车上跳下，急忙朝林跑去。

队员C

判、判官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珑

嗯，有点事~

队员C

多谢大人出手，不然我们几个肯定没命了。

珑望着逃亡者过来的方向——也是诺亚的方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道谢，她脸上一瞬的阴霾瞬间消散，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珑

不客气~那二人我就带走了，你们几个外勤辛苦，快回城各自休息去吧。

众人

是！

珑摆摆手，同行的守卫立刻将蒋了和他的同伴捆好，返回城里。

少女准备转身离开，又突然停下，看了眼趴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林。

珑

算了，带上他一起走吧，这下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珑带着诺亚的人和林走后，几人站在车旁，沉默良久，才有人开口。

队员A

还好有人来……不然我们完了。

小陈

不是我们，是林哥。

小陈忽然发言，没了以往的好脸色。

队员B

等一下！你们注没注意……刚刚……判官大人好像……把行尸给赶跑了？

队员A

你这不是废话么，不然我们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队员B

不是！我是说她……她刚刚说了声退，行尸就真的退下了……？

队员A

………………我[**黑曜文明用语**]，巧合吧，应该是用了异能？

队员B

异能是驱使行尸么……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队员A

别说了……学聪明点，不想当出头鸟，就把今天看见的，都闷死在心里，一个字也别提。

队员们七手八脚爬上车准备回去，小陈跟在后面，抬头望着阴郁的天空。

乌云似乎积得更厚了，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头顶。

小陈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