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沙

战斗前

伊南纳·佣兵酒馆

森罗历1121-05-31 18:46

米达斯

你是说，我们的造神计划并非真正的神灵显迹，而是一些已经在你们那里经过验证的东西。

米达斯

可是时间对不上。你说“五年前”，而我从造神计划中得到的力量与十六年前就已经觉醒的莎拉塔尔大人一脉相承。

米达斯

就算这种力量并非真正的神眷，我也不认为它会来自于你口中的那个“天隙事件”。

监督

…………………………

监督

米达斯，我们得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谈一谈。

米达斯

…………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阵。

浅淡的眸色本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压迫感，却莫名让我有些心慌。

他一定知道什么。

而我必须将这个话题推进下去。

监督

现在，就在伊南纳——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南大陆——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出所有人的掌控了，我不信你完全没有察觉。

监督

有很多其他世界的案例可以佐证，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没有人能够承担那样的后果。

监督

你一路护着我们，将我们带来这个暂时的落脚点，向我们坦白身份……
要说仅仅出于好心，未免有些太过了。

监督

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至少，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米达斯

……好。

监督

呼……

狄砚

监督？

监督

没事，他还挺好说话的。我们也一起出去吧。

不知不觉间，伊南纳已近入夜，太阳彻底沉入地表，
白日里灼热的光照只余下黄沙尽头那微不可见的一线。

战区里是见不到寻常灯火的，目之所及处，唯一的光源便是这间佣兵酒馆。
它就像是它的常客们一样——
本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却意外成为这里最高调的存在。

米达斯静静站在街角，伸出手感受着夜风来的方向。

见我们出来，对我们微微颔首致意。

监督

风很大。

米达斯

嗯。它已苏醒，在真正的主人出现之前，风暴或许不会再有停息。

狄砚

您是说，那场导致我们飞行器失控的风暴其实并非意外？

米达斯

只是一种感觉。

米达斯

战神莎拉塔尔牺牲后，她曾持有的两件神器下落不明，不少人猜测它们至今仍沉眠于阿达帕腹地，被掩盖在沙海之下。

狄砚

仅仅是武器本身，就有如此强大的威能吗？

米达斯

在伊南纳，无数人将莎拉塔尔大人视作“神眷”，甚至奉做神明、成为她的信徒，正是因为她掌握着这样超越凡人的力量。

米达斯

即使是她留下的遗迹，时至今日，仍旧非你我所能匹敌。这一点毋庸置疑。

（回忆）

狄砚

冒昧问一句，您是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怒蛇」

啧。受沙玛什委托，到阿达帕沙漠“寻找祖先遗失的珍宝”。

「怒蛇」

不过建议别信，毕竟伊南纳的人也这么说。

（回忆结束）

监督

怒蛇兵团的人曾说他们受雇于沙玛什，深入阿达帕寻找“珍宝”。

监督

原来这所谓的“珍宝”，就是战神莎拉塔尔遗留的武器。

米达斯

不只有雇佣兵这么做。阿达帕沙漠并不是什么两军对垒的好地方，这么多年来，伊南纳与沙玛什谁都不肯撤出这里，也正是因为那两件失落的神器。

狄砚

因为谁也不想对方军中再出一个“战神”吗……

狄砚

您一直跟着我们，难道是因为我们的飞行器坠毁与神器苏醒有关，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米达斯

………………

米达斯

我选择跟上你们，有两个理由，但寻找神器并不在我的考量之内。

监督

愿闻其详。

米达斯

第一，你们是被我从风暴中带回营地的，即便我已是逃兵，确保你们不会对我的国家产生威胁依旧是我的责任。

米达斯

第二……和我自己有关。

他再次沉默下来，抬眸望向不远处的战神雕像，像是隔着时空，与存在于历史中的某人遥遥对视。

米达斯

我们这一代人都是看着她的塑像、听着她的事迹长大，并以继承她的遗志为毕生追求。
我也是因此入选“造神”计划，成为其中一员。

米达斯

然而，我从她那里……从计划里得到的力量却不稳定。
进入战场后的我并不会保留战斗时的记忆……有我参与的战役虽然也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我却并不如她那般，能够保住更多士兵的性命。

米达斯

我的上级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我不再在某一支队伍中常驻，每次战役之后，都会被调往下一处营地，重新开始。

狄砚

战场上刀剑无眼，您不可能要求自己做到尽善尽美。

米达斯

…………

米达斯

我也曾经这么疏导过自己。

米达斯

“没能救下他们不是你的错，你为伊南纳带来胜利，你已经尽力了。”

米达斯

可是，如果真的是我的错，又该怎么办？

狄砚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米达斯

当我从一位记者的录像中得知，使用力量的战神迦路会无差别攻击身边的所有人，直至身边尽是残躯与废土才会停止……

米达斯

当我明白我自以为是的军功实则来自于战友的骨血……
而那名告诉我一切的记者，因为意外拍下了“迦路”战斗时的画面，正被我守护的国家全力通缉。

米达斯

频繁调换营地的原因是我的前一支队伍因全员“牺牲”取消番号，“战神迦路”不为外人知的原因是及时且到位的一次又一次灭口。

米达斯

当我看清现实，除了当一个逃兵，还能做什么？

狄砚/监督

………………

米达斯

米达斯·奈格尔图，从来都不是伊南纳的“战神迦路”，他只是被重重谎言包装的小兵，荣耀之名下抹不去的污点，不可为人知的罪孽。

米达斯

莎拉塔尔大人哪里需要我这样劣质的继任者？

米达斯

因此，我看见那场风暴……我想，或许我该交还这份力量了。
把自己葬在风暴深处，到地狱中去偿还血债，静静恭候真正的战神回归。

监督

可是你还站在这里，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选择这么做。

监督

……等等，你从风暴中救出我们的时候，正在向风暴中心走吗？

米达斯

………………

米达斯

是。

米达斯

风暴出现后，驻守在附近的队伍被要求立即集结，不论是否带伤、不惜一切代价地深入风暴，抢在沙玛什之前找到神器。

米达斯

不是普通士兵能够承受的风暴，对上了不可违抗的军令，我却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在他们被搅碎前，尽可能多地将人救出来。

米达斯

随着体力一点点流失，我险些以为那个疯子战神又要出现了……可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你们。处于失控边缘的力量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下来，我也顺利将你们带出。

监督

……谢谢。

米达斯

这是我该说的话。

米达斯

虽然不知道昏迷中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在感受到希望的那一刻，我终究还是怯懦了。

米达斯

我想要在你们身上找到控制力量的方法，为此，我可以接受你们提出的任何不越过我作为伊南纳军人底线的要求。

米达斯

这就是我的“开诚布公”。

监督

……我还是那句话。

监督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看起来像是会挑战你底线的大恶人吗？我看起来像是会挑战你底线的大恶人吗？

狄砚

米达斯先生，其实，我们只需要您回答几个问题。

米达斯

好。

狄砚

关于那个“造神”计划，请恕我失礼，敢问您是如何通过它获得力量、成为同调者的？

米达斯

因为一场手术，或者别的什么……整个过程中我都处于麻醉状态，并不能了解到更多。

狄砚

请问在那前后，您是否有过任何类似于发热、过敏、或是局部疼痛的病症？

米达斯

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混沌……但应该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疾病症状，只有手术后的排异反应。

狄砚

…………

监督

…………

一时间，我与狄砚都没有再说话。
我们看着对方近乎一致的震惊神情，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过了半晌，狄砚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却不难辨认出她用口型说了那两个字——

杜望

狄砚

很像，是吗？

监督

……嗯。

（回忆）

杜望

但也存在另外一些人，他们只能在阴暗的缝隙里寻找一点遗漏下来的光照，想要活下来，就只能接受这样扭曲的自己。

苏筱

你明知道她就是想利用你，才会向你灌输这些！为什么还要顺着她的思路去做……

杜望

直到现在，我也仍然感激她。

杜望

是她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纠缠在一起的生命———边相互扶持、一边彼此倾轧。

杜望

这是即使我当面告诉你们，你们也看不到的森罗。

（回忆结束）

我看着米达斯，他们明明有着不同的脸，此时此刻却像是已经重合。

我从来没有想过，不久前那一株枯萎在我眼前的畸态新苗，
现在会以一种诡异而又蓬勃的姿态，肆意生长在这个与我们隔着山与海的陌生国度。

夜风有些冷。

被卷起的黄沙好像已经不再是沙了。

在佣兵酒馆微弱的灯光所能照亮的咫尺之地，沙石中似乎透着种只有将人碾碎拆骨后才会渗出的红。
只消弯腰抓取一把，就能触碰到那种令人作呕的黏腻。

米达斯

你还好吗？

监督

我不知道……

我睁大眼睛，在看清他的那一刻，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米达斯不是杜望，他是受害者，更是幸存者。

监督

还有多少？

米达斯

什么？

监督

所谓“造神”计划不过是包裹着信仰外皮的人体改造！

监督

现在这个计划已经运行了近十六年，像你这样参与计划又成功存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

米达斯

………………

米达斯

对不起，我不知道。

监督

………………

监督

那么，你会阻止我将这里正在进行非人道试验的事情如实上报给海隅理事会、甚至公开给所有人知道吗？

监督

就像那名拍到“战神迦路”战斗画面的记者一样，也许我还会需要你的体检数据。

监督

你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你的上级吗？

米达斯

…………………………………………

米达斯

“战神迦路”已经是一个逃兵……

米达斯

现在，你在期待“米达斯”叛国。

监督

…………………………………………看来我确实是一个大恶人了。看来我确实是一个大恶人了。

米达斯不再说话，也不再和我对视，只是沉默地移开视线。

狄砚

监督！

狄砚

我看到地平线上突然涌起黑雾！与我们此前在军营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战斗中

狄砚

那是什么？帐篷……？

监督

保持警惕，他们的状态很不对劲。

狄砚

帐篷有问题！照这么打下去，他们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监督

那就先毁了帐篷再说！

狄砚

不行！它像是被一种很特殊的能量包裹着，寻常攻击很难奏效！

监督

试试那些液化气罐？

Vein

检测到新的敌人，已移交战场指挥权限，祝您一切顺利。

监督

就这样，利用那些液化气罐一鼓作气结束战斗吧。

战斗后

「Vein」

警报！警报！检测到X辐射持续上升！危险等级：极强！

「Vein」

请尽快探寻周边区域，排查是否存在X能源泄露现象！

「Vein」

警报！警报……

监督

………………

狄砚

所谓的“存在X辐射”，是因为这些人吗？

监督

……大概吧。

扰人视线的黑雾逐渐散去，将随之而来的“东西”尽数暴露于人前。

“他们”看起来仍旧保留着曾经为人的形态，体表的血肉却早已消失——被一层泛着淡淡蓝光的晶体取代。

狄砚

监督，他们身上那些……

监督

很像X晶石。

监督

你们……狄砚，你身上带着容器吗？我想要采集一些回去，与海临那些对比验证。

狄砚

可是他们身上附带的X辐射太强了，现在靠近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米达斯

我来吧。

米达斯没有多说什么，人已经先一步走到那些晶化的尸体身边。

他向着晶石伸出手，却不料在触碰的瞬间，原本的人形化作商粉，与他脚下的黄沙融为一体。

紧接着又是几声脆响。

阿达帕平原的风一手抹去亡者存在过的痕迹，将他们带向了更远的地方。

米达斯

——！

监督

米达斯？

米达斯

我看见了臂章……他们是伊南纳的士兵。

监督

………………

米达斯

沙子里也许还留有一些碎屑。你还需要么？

监督

……嗯，辛苦你了。

他回到我面前，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将手里的容器递过来，而是缓缓松开了握着它的手。

随着极轻的一声响，那个瓶子落在沙地上，瓶身陷进去几分。

米达斯

…………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转过身去。

米达斯

你们如果还有什么计划，就私下商量吧，不要让我听到。

监督

…………

（回忆）

监督

那么，你会阻止我将这里正在进行非人道试验的事情如实上报给海隅理事会、甚至公开给所有人知道吗？

监督

就像那名拍到“战神迦路”战斗画面的记者一样，也许我还会需要你的体检数据。

监督

你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你的上级吗？

米达斯

…………………………………………

米达斯

“战神迦路”已经是一个逃兵……

米达斯

现在，你在期待“米达斯”叛国。

（回忆结束）

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两步，弯腰捡起那瓶样本。

监督

谢谢。

米达斯

不必，我只是不小心弄丢了一个瓶子。

监督

……好。

监督

请问，我能借用一下你的通讯仪吗？

我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监督

作为科研人员，因为飞行器坠毁，我们需要呼叫救援。

米达斯

请便。

再次道谢后，我终于拨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通讯。

然而不论筱筱还是昊苍，屏幕上都显示着无法接通的字样。

狄砚

为什么会没有信号？

米达斯

也许与那场还未平息的风暴有关，莎拉塔尔大人的力量笼罩着这片土地，如果你们急着联络外界，只能往距离风暴更远处去。

监督

那么你呢？

米达斯

我想回去。

米达斯

我不希望自己成为战友的死因……当然也不能眼看着他们因为其他变故丧命。

？？？

你们果然在这里。

昊苍

……好久不见，小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