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码下锅

谛卡

实验室的味道……监督？

在意识将将苏醒的昏沉时刻，谛卡只觉一股类似消毒水的奇异味道塞满了自己的鼻腔。
这味道她只在久待实验室的监督身上闻到过……
谛卡正欲抬手将自己脸上的眼罩拉下来，突然消毒水的气息猛地变浓。

谛卡

疼疼疼！

？？？

不好意思！

死死抓紧她的手光速收了回去。

奥莉温像是要把自己细瘦的手臂折断一般，用那只收回的手加倍用力地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上臂，
本就没什么血色的指尖此刻更是发青。而她的脸色只会比她的指尖更青。

谛卡

你……你还好吗？你别怕，乱流很快就过去了。

奥莉温

不是……乱流。耳朵。耳朵疼。

话音刚落，又一阵乱流袭来。
奥莉温猛地向椅背倒去，嘴唇微张，喉头不断滚动着。
一抹疑惑从谛卡的脸上闪过，但她还是忍不住凑了上去。

谛卡

要不……要不你还是抓我吧。

奥莉温不语，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谛卡

那我能做什么，让你好过一点吗？

奥莉温

……你一直都这么具有服、服务精神吗？

谛卡显然没想到奥莉温会这么说，愣在了原地。半响，她才蔫蔫地缩了回去。

谛卡

（………………我明明一片好心……到落地为止，我不会再理她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机舱就这么大，谛卡越是想要无视，奥莉温那道沉重的呼吸声越是往她的耳朵里钻。

谛卡

…………………

谛卡

我这里还有一些零食，你要不要吃？我听说那些晕机、晕车的人难受的时候都会吃点什么。

谛卡都做好了被奥莉温再次拒绝的准备了，没想要收获的却是她充满歉意的眼神。

奥莉温

刚才……对不起。我是想，和你开玩笑的。但是好像……不好笑。

奥莉温

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学说话也、也晚……总是搞砸……

谛卡

……………………………………

谛卡

哎呀没事啦！

谛卡直接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袋咖喱味牛肉脯。
这一次，她干脆将包装袋都主动拆开，直接将肉脯递到了奥莉温的面前。

谛卡

要不你还是吃点吧？

谛卡又在嘴边比划了一下吃饭的动作。
奥莉温看着她，久久没有动。

奥莉温

你明明已经……已经发现我能听见了。

这下换谛卡愣住了。

奥莉温

为什么不问我的助听器是怎么回事，也不问我为什么在博物馆撒谎？

谛卡

…………………………你真的是小朋友吗？

奥莉温固执地看着谛卡，直到谛卡悻悻地收回手，她的视线也没有动摇。

谛卡

…………………………

谛卡

你猜我多大？

谛卡突如其来的问话，问懵了奥莉温。

谛卡

友情提示，你可以猜得大胆一点。

奥莉温

……25？

谛卡

少猜一位数哦！

奥莉温

！

谛卡

你看，这世界上多的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的事，也没必要所有事都刨根问底搞明白的。

谛卡

当然做菜除外——要是让我遇到好吃的菜，我可是会把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原料都调查清楚的！

奥莉温

你张嘴闭嘴都是吃的呢。

谛卡

毕竟我是个厨师嘛。

奥莉温

你刚才在候机室分咖喱的时候说过了。

奥莉温

抱歉，当时在你面前装听不见。

谛卡只是摆了摆手。

谛卡

你的耳朵能听见，不管怎么想都是好事，不需要道歉啦。

奥莉温

也许吧……

谛卡有些不解，但奥莉温显然不想多做解释。
她只是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什么东西甩出去一般。

奥莉温

我……确实在听力上有缺。但是最近……治好了。证件还没来得及更改，助听器也没有摘。

谛卡

和X晶石有关吗？

奥莉温

…………什么？

谛卡

我有位海临的朋友是发明家。他/她发明了好多X晶石相关的仪器，做到了好多以前的人做不到的事——其中就包括医疗方面。你说你是前段时间治好的，我就想着，说不定跟他/她有关呢！

奥莉温

…………和你的朋友应该没有关系吧。但……我也不是那么……清楚。

奥莉温笑了笑。
那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苦涩笑容。
回想着奥莉温种种过于早熟的表现，谛卡多少有些懊恼。
她大概是触及到奥莉温某一段糟糕的回忆了。
也是，治病这事不管怎么想，肯定愉快不到哪里去。

谛卡叹了口气，刚想换个话题，突然间，又一阵乱流袭来。

谛卡

哎哟！我的肉脯！

前排乘客

哎哟！哪儿来的肉脯！

乱流如同狂暴的浪潮，不仅将谛卡想说的话全部击得粉碎，还把她手上的肉脯一股脑地撞飞了出去。
居然有不少还飞到了前座乘客的身上。

谛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谛卡猛地站起身来，试图朝着前排鞠躬道歉，可她的帽子不小心顶到了行李架，身后的安全带也紧紧地拽着她。
兵荒马乱间，谛卡像个坏掉的发声玩具般接二连三响起一串哎哟声。

前排乘客

噗。别那么紧张，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快坐下吧，乱流还没结束，等下空乘小姐要尖叫了。

前排乘客

你……你朋友没事吧？

前排乘客朝着奥莉温的方向努了努嘴。
谛卡揉着脑袋回过头——奥莉温捂着耳朵，脸色更加苍白了。

谛卡

啊，我们……我们其实不……你还好吧？

谛卡的嘴张张合合，最后也没过多解释。她坐回位置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奥莉温的上臂。

谛卡

要不你还是抓我吧。其实也没那么疼。

谛卡又揉了揉脑袋。

谛卡

森罗都这么先进了，怎么不能把乘坐体验再优化一下？

谛卡

要不然下次，我真的游到目的地算了……

奥莉温勉力睁开眼看着谛卡，眼神里只有纯然的好奇。
她张张嘴，像是想要问什么，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前座的乘客便抢先开了口。

前排乘客

游过去？你还能做到这个？你是……鸟对吧？不应该飞过去吗？

谛卡

按照你们海临的说法，我算是游禽啦。

奥莉温

“YOUQIN”……那是什么？

前排乘客

就是比起飞，更擅长游泳和潜水的鸟哦。

奥莉温

还有这种鸟啊？游禽……乌瑞亚特有种吗？

前排乘客

你刚才讲话听着可早熟了，转过来之前，我还以为起码得是个15、6的大姑娘。

前排乘客

可你怎么连游禽都不知道？小学一年级就该教了吧？

奥莉温垂下眼，手不自觉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气氛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谛卡的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突然抬手正了正自己的领结，轻咳两声后开始自顾自地说话。

谛卡

说到游禽，我的本体好像和海临一种叫企鹅的生物很像哦。有些客人还会直接叫我的店是企鹅咖喱店呢。

谛卡

而且我查过，不仅是外形，就连种族过去的历史也有那么一点像呢。

前排乘客的注意力显然从刚才的问题上转移了……就连奥莉温也有点好奇地看着谛卡。

谛卡

我祖母的祖母的祖母告诉我们，乌瑞亚的天空曾经是巨龙的领地。他们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就是追着每个种族的屁股毛烧——特别特别坏！

谛卡

好多种族直接消失了。

谛卡

我的先祖不希望我们一族也陷入那样的境地，便趁着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带着所有族人开始了飞行迁徙。

谛卡

他们不知飞了多久，无论下雨下雪下冰雹都不曾落地，就这么一路飞啊飞啊飞，直至陆地自视野中消失，直至所有族人摔进海浪温柔的怀抱中。

前排乘客和奥莉温屏息静气，专注地看着谛卡。

谛卡

那时，我们才知道，我们竟然越过了小半个大陆，一直飞到了提提斯海边。

谛卡的眼前又浮起了家乡那一片蜜色的沙滩，还有那一大片风平浪也静的海。

谛卡

提提斯平和富饶，远离纷争，我们想要的都在大海里。

——虽然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在大海里。

谛卡难得露出了一丝苦笑。

谛卡

慢慢的，我族就放弃了飞行，转而下海抓鱼。

前排乘客

确实和企鹅的演化有些像呢——

前排乘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包瓜子，也不过问奥莉温，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一把。
直到盯着奥莉温有点犹豫地往嘴里送入了第一枚，她才心满意足地给自己也抓了一把。

前排乘客

在生物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做趋同进化。

前排乘客

说的是源自不同祖先的生物，由于栖居于同种环境之中，会演化出相似的形态特征或构造……没想到对不同世界的生物也奏效啊。

前排乘客

可是你说为什么海临没有巨龙呢？

谛卡

恐龙不算巨龙吗？

前排乘客

要会喷火的那种。

谛卡

也许是因为吃的食物不一样吧。

前排乘客

和食物有关系吗？

谛卡点头如捣蒜。

奥莉温

在谛卡眼里，所有事情都和吃的有关吧。

谛卡歪了歪头，还没反应过来，不止是前排乘客，她们四周都传来了一阵嘻嘻索索、此起彼伏的笑声。

谛卡

诶……大家怎么都笑了？

谛卡

奥莉温说得也没错啊。

这下连奥莉温也笑起来了。
她脸上那种根深蒂固的戒备、警惕，此刻像蜜桃苏打水里的气泡一般，咕嘟咕嘟地消散在笑容里。
只留下清淡的甜味。
她现在看起来，终于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了。

谛卡

所以说大家都在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