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短

崔远之

……以上就是本次行动的任务，都听清了吗？

然而天机的内部频道里一片寂静。

崔远之

我、问，都听清了吗？

罗咤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其他所有人负责事后无害化处理？

崔远之

是的。

罗咤

而你从头到尾……把订单全都包办了？

崔远之

是的。

罗咤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觉得这合理吗？

崔远之

为什么不合理？

祁泉

崔哥，我知道你枪术超群……还有感知原基的能力，完全可以实现一人包办。

祁泉

但是你最近每天都忙着和各基地重新对接，体力上恐怕吃不消啊。

祁泉

至少……至少应该再找个队友。

崔远之

那我还需要分心保护队友。没必要。

罗咤

保护你个西蓝花啊，你当我是基地里没受过训练的小娃娃吗？你去信号站问问——老娘可是西部所有清扫队里最强的盾，需要你保护？

罗咤

一次两次我就忍了，崔远之，你都这样多久了！

罗咤

你要是真觉得自己能包办一切，那还要天机做什么？我们干脆解散得了！

崔远之

……天机不会在我手里解散。

罗咤

这话说得还真有队长风范，崔远之，你不会真当自己是叶——

众人

罗咤！

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词语，就连频道里一直没出声的队员也齐声训斥道。

罗咤

……

罗咤

…………

罗咤

胡萝卜你们这些卷心菜！！我不干了！

罗咤退出通讯频道的提示当即弹了出来。

崔远之

不管她。任务照旧。

老九

罗咤退出的话，我们的人数可不够最低接单要求。

崔远之

我会去跟无争号说的。

崔远之

虽然已经很久没跟他们合作，但是看在……天机的面子上，他们会通融的。

花翮

从崔远之嘴里听到“通融”两个字，真是邪门。

花翮

不管是谁上了崔远之的身，请你快点下来。

崔远之眯了眯眼，看着手里的通讯器，反复按捺着将它朝着墙壁砸过去的冲动。
忽然，一只诡异的鬼手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似乎想按住他的肩膀。
可就在那巨大手指触及崔远之的前一秒，崔远之像是想甩开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快步走去。

崔远之刚抵达无争号总部，还没走进大门，身上的通讯器便响了起来。

崔远之

什么事？

祁泉

崔哥，罗咤不见了。她的盾也不见了。

祁泉

要不要队员们去找？

崔远之

不用。我去解决。

崔远之

你们好好待在安全区就行了。

说罢，不管对面是否还想说什么，崔远之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他还有太多事要做。

阿火

您好，我是新一任交接人员阿火。

阿火

您是之前联系无争号的……天机清扫队对吗？您就是叶秉谦？

崔远之

……不，我不是他。

崔远之

……

（回忆）

崔远之

他死了。

崔远之听到自己的语气比想象中更加平静。

阿火听到后也只是点点头，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一点。

崔远之

……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个在这里工作的家伙。

阿火

很遗憾，阿瑰她在前几日的行尸袭击中去世了。

崔远之看着阿火，荒谬得甚至有点想笑。

但这就是黑曜。
在这里，死亡是那么轻。即便它落在你的身上，你都无法注意它的重量。

阿火

您看起来不太好，等申请完成后，需要在无争号的医疗舱休息一下吗？

崔远之

不必了，我还有事。

崔远之还未走出多远，无争号的申请批准便传到了他的通讯器上。
他浏览着上面长得令人咂舌的预警条款，思绪却已飘出很远。
他也许应该先去找罗咤。
那家伙受情绪支配，也许这会正试图单枪匹马解决订单，证明给他、给所有人看。
又或者，他可以不管她，直接前去完成订单——毕竟罗咤还不至于蠢到送死，至多是藏在哪里生闷气。

就在崔远之思索之际，那巨大的鬼手再次从他身后浮现。

？？？

朝哪边走？

崔远之

你觉得呢？

崔远之的脑海中并没有再次响起鬼手的声音——
单单一只鬼手为什么能发出声音呢——
它只是无声地指了个与方才两个方案南辕北辙的方向。

那是在天机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罗咤的秘密基地的方位。
而知情者中，包括崔远之，也包括……叶秉谦。

崔远之

哈，叶队，你该死的正确。

他本应该在亲手剜出叶秉谦的原基后马上把它装进特制隔离罐里的。
但崔远之大概是不小心、不注意、一闪神、无意识地握了它一下。
再摊开手的时候，那枚原基便已经镶嵌进了崔远之的手掌，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在他的血肉里。

然后，鬼手就出现了。

这是正常的吗？崔远之不知道。
他只知道，它有时真的很像叶秉谦。

——你算什么东西？
崔远之斜睨着鬼手，只觉心头一股无名邪火，而罗咤秘密基地那扇从内部反锁的门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白枪——叶秉谦的枪——指着门锁，手指扣上扳机。

易虚舟

别别别别！

崔远之

你怎么在这？

易虚舟

这不是怕某个人不管罗咤嘛，所以我使了点法子，找过来了。

这家伙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想要找到这里，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心力。

崔远之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罗咤了？

易虚舟

还好啦，只是闲着也是闲着，来随便搅合一下。

崔远之

闲着？

崔远之飞速地扫了一眼通讯器。

崔远之

距离我上次打晕你才过去4小时。

易虚舟

是啊，你这家伙下手可太狠了。

易虚舟

还好我醒了，不然就要错过这次任务了。

崔远之

不是天机的每一个任务你都要“搅合一下”的。

崔远之

有什么意义？

易虚舟

反弹。

易虚舟

我们的新队长也不是每一个任务都要大包大揽、一人单干的。

崔远之

我跟你不一样。

易虚舟

哪里不一样？

崔远之

……

易虚舟

怎么突然不说话？我记得新队长一向很能说的啊。

崔远之

我不是新队长。

易虚舟看了看秘密基地外挂着的锁，诚恳地点了点头。

崔远之

……我以为你是来找罗咤的，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易虚舟

我为什么要冲着你来？

崔远之

因为我杀了叶秉谦。

（回忆开始）

崔远之在行尸潮中听到一声闷哼的时候，他以为叶秉谦救的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被行尸抓住了。

崔远之

活该。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回过头，看见的不是那个路人甲，而是叶秉谦被一只从未见过的诡异行尸撕扯下一只臂膀的样子。
而他胸口，本该是叶秉谦原基的位置——心脏——如今只剩一个空洞。
似乎是注意到崔远之的到来，叶秉谦与那诡异行尸一同朝他的方向转过头。

叶秉谦

崔远之，撤退！

崔远之听到了，他该听叶秉谦的——但叶秉谦还能说话。
崔远之本能地冲了上去。

——谢谢你自己吧叶秉谦。有你的指导，我的枪术都足以击退这个从未见过的行尸了。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叶秉谦的面容开始变异。）

（砰——）

（回忆结束）

易虚舟

……

易虚舟

准确地说，他当时已经死了。

易虚舟

你只是杀了一个行尸——任何一个清扫队成员都会这么干，我也会这么干。

易虚舟

而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不是吗？

崔远之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那大彻大悟的易虚舟为什么还像个疯子一样搅合进天机所有人的事里？

易虚舟

因为那是叶秉谦。

易虚舟还是招牌的歪斜的笑容，言谈却带着血腥味。

“如果我在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总得做些什么啊。”

他虽没有说出口，但崔远之知道在易虚舟的脑子里这个问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就像它是如何折磨崔远之自己一样。

崔远之

……假设没有意义。

易虚舟

诶呦喂，姓崔的，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崔远之

陈述事实罢了。

崔远之

你信不信，即便再来一次，叶秉谦还是会选择救那个陌生人。

易虚舟

噗，听起来可太叶秉谦了。

崔远之

这就是他会做的选择，而他也承担了选择的代价。

崔远之

而我也要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

易虚舟

说我大彻大悟，你小子不也什么都知道吗？

崔远之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易虚舟

行吧。

易虚舟

那罗咤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易虚舟

先说好，别用枪！

崔远之看着面前的门锁，难得地叹了口气。

崔远之

……我会说服她的。

易虚舟古怪地看了崔远之一眼。

易虚舟

我刚才就想说了。

易虚舟

崔远之，你从刚才开始说话就怪怪的，你跟我在这装谁呢？

崔远之

……

易虚舟

…………

崔远之

那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谁呢？

易虚舟

说实话，叶秉谦。

易虚舟

对了，你为啥现在也跟他一样百发百中？没听说这技能还能传染啊？

崔远之这才想起，叶秉谦死后，易虚舟虽然跟着自己出过几次任务，但他都是单干，将易虚舟安排在后方负责清扫……
也就是说，他还没亲眼见到他的新能力。

崔远之

你真想知道？

易虚舟

当然。

崔远之

那你扶着你的下巴。

易虚舟眨巴眨巴眼，看着崔远之的身后陡然出现的巨大鬼手，还有它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持枪动作。

易虚舟

……哇哦，我能拿你当主角写篇小说吗？

崔远之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