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弱点

冰冷的黑暗覆盖视线，发霉一般的空气混合着铁锈的气味，侵蚀着人们的呼吸。

死寂中，只有天花板渗出的水滴以某种规律响起，也让本就潮湿的地牢更加难以呼吸。

噔、噔、噔……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墙壁上的灯也依次亮起，照见来人的脸庞。

裴中行

你……

许久不说话的嗓音有些嘶哑。

裴中行

你的“小跟班”没一起？也对，现在差不多是天街开门的时间了吧。

旒珠

这里难辨白天黑夜，难为您算得这么清楚。

裴中行

听。

一滴水落下。

裴中行

平均五秒落一次，长夜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裴中行温和地笑笑，新长出的胡茬让脸色显得更加憔悴，衬衣也蹭上了不少污痕，但他还保持着基本的整洁。

旒珠

你出手帮卧底，是为了取代我？

裴中行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不然我也不会在城内提前备好射杀行尸的机关，更不会老老实实地被抓进来。

裴中行

……

裴中行

听说那些好不容易逃出城的都被判官手刃了，我现在还活着，算不算一种“因祸得福”？

旒珠

……

旒珠

费这么多工夫，只为了让一叶城改变盟友？

裴中行

我的看法不变，无论怎么看，诺亚都是最能与我们互惠互利的盟友，无争号能给你提供什么？只有一点少得可怜的实验材料。

裴中行

说到底，你真正的目的不是寻求一个符合盟友条件的对象，而是削弱诺亚的实力。

旒珠

有诺亚这样的强邻在侧，我当然不能松懈。

裴中行

一叶城与诺亚一西一东，正好可以将整个明庭握在手中。有一叶城在，莱文特做不到一家独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态度这么坚决？

旒珠

同意之后呢，和诺亚一起瓜分明庭？

裴中行

这和你现在在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旒珠叹了口气。

旒珠

不说整个黑曜，在研究不足的眼下，南方各基地研发出的“升阶药”都是失败的产物。莱文特明知这一点，却联合其他小基地派来“死士”。

旒珠

就凭这一点，我们不可能同路。

裴中行

派卧底的手段是卑鄙，但我们也因此能公开捕捉行尸了不是么？他并没有占到便宜，以后也会一样。

旒珠

我从没有将明庭占为已有的打算。

裴中行

没有，那你扩充队伍，扩大土地清扫范围，为了做实验不惜把你最信任的朋友外派出去捉行尸是为了什么？

旒珠

为了让所有人向前走。

旒珠

没有谁能回到过去，剿杀行尸，扩大居住范围，研究新药，一切都是为了拿回土地，在废墟上重建新的城市。

旒珠

明庭是很多人用心守护过的地方，它不是为了谁的野心而存在，同样，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在这片残破的土地上称王。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地牢中，男人愣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裴中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想在这种情况下维持明庭的“秩序”？

裴中行

还真是和瑛先生一模一样。

旒珠

这算是夸奖，还是讽刺？

裴中行

只是一句单纯的感慨。

裴中行

我忘了，您好像很不喜欢这句来自母亲的评价？

旒珠

……

旒珠

我还记得鸫曾经和我说，您掌握了太多我们家的秘密和弱点，一旦背叛，后果难以设想。

旒珠

可她不知道，有些弱点，就是需要展示出来给人看的。

裴中行

…………

旒珠

谈话该结束了。

裴中行

城主大人，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一定不会选择你这条路。一步行差踏错，就是满盘皆输。

他状似不在意地抖了抖手上的铐子。

裴中行

也不知道珑小姐……会不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呢？

旒珠

……

裴中行

别紧张，我都已经被关起来了，还能做什么？

裴中行

只是就像我说的，到了最后，你还是被我抓到了一个想要藏起来——

裴中行

弱点。

旒珠

……………………

惯有的浅笑从脸上褪去，雾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裴中行

再见，旒珠小姐。

裴中行

这次，我不能送您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