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

白荆科技·实验室

20:50

研究员小郑递给我一张微微发烫的白纸，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抽象符号在我脑子里自动生成一张波动剧烈的曲线图。

监督

…………和上一次结果差距这么大。

这几天医疗部一直在实时监测茜茜的异核状态，
她的异化相性指数曾一度达到S级，但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

小郑眉头紧蹙，同样神情凝重。

小郑

奇怪，按照乐园岛给的报告，茜茜的自控能力应该已经有所改善了啊？

监督

那时她确实呈现出相对安全的状态，若把时间尺度拉长，稳定期只能算“不稳定”的一种阶段。

小郑

监督，最坏的情况，恐怕就是将她永久限制在乐园岛内。

小郑

还有……

小郑面露难色，试图重新组织语言。

监督

？

小郑

好吧，监督，虽然这话会有些刺耳……

小郑

我认为研发新型抑制器的意义不大，这和继续使用原来的发声抑制器没有本质区别。

监督

有区别。

我抬头看向玻璃另一侧，茜茜正乖乖坐在场地中间。

这坐姿她已经维持了将近三小时。

不过她会尽量小幅度地动动脖子，好偷偷打量这个与乐园岛完全不同的陌生环境。

我和茜茜游移不定的视线正好对上，便朝她眨眨眼。

于是我也收获了一个歪头笑。

监督

我想再试一次。

小郑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小郑笑笑，重新打开麦克风。

小郑

第7次测试预备。

小郑

环境监测系统启动，隔离舱自检程序启动，试制品输出功率调整为62%。

小郑

测试开始。

茜茜揉了揉脸，嘴唇翕动。

茜茜

我——

砰！！！！

她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身后一台无人使用的显示屏立刻炸成两半。

茜茜

啊……

断裂的晶体管嘶嘶冒烟，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茜茜

对……不——唔。

茜茜迅速捂上嘴。

小郑

那个……没事，用来给抑制器当实验小白鼠的设备都是被淘汰的……本来也该换了……

小郑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台饮水机应声裂开，水咕嘟咕嘟向外流。

小郑

没事没事，这地也有几天没拖了……

我俯下身，凑到麦克风前。

监督

茜茜，要不要休息一下？

短暂的错愕之后，茜茜回过神来，跳下椅子跑向我。

她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并没有想象中哭泣过的痕迹。

茜茜

嗯…………

她伸手指向地上的那滩水渍。

监督

你想先帮忙收拾干净？

茜茜点点头。

监督

好，我去找两个拖把，我们一起。

白荆科技·监督办公室

21:20

夜幕低垂，海临城区最拥堵的路段逐渐恢复通畅，
车辆尾灯飞驰而过，纵横交错的街道就像是隐隐跳动的红色脉搏。

流光璀璨的钢铁丛林，在霓虹灯下焕发勃勃生机。

茜茜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撑着玻璃，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的任务强度很高，不止茜茜，所有人都需要喘口气。
趁着间隙，我本来想带她去天台坐坐，那里视野更好，还能顺便透透气。

不过茜茜拒绝了这个提议，对着电梯间的楼层指示牌指向监督办公室。

难道……茜茜更喜欢在封闭的地方待着？

她看了一会儿窗外，又转身噔噔噔从随身包裹里拿出蜡笔和纸，开始涂涂画画。

监督

茜茜，在画什么？

茜茜向我高高举起画纸。

监督

是街景！

纸上的内容根本看不出什么，这是我根据茜茜的前后行为猜测的。

而茜茜笑眯眯地摇摇头。

孩子眼中的世界确实有点抽象，悲哀啊，我已经变成了无趣的大人。

茜茜放下半成品，又低头继续涂画。

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向上翘。

监督

虽然有点破坏规则……能否让茜茜返回乐园岛的时间再往后延一延。

景

是新型抑制器的研发不顺利。

监督

嗯……但我不想中止。

监督

她明明可以正常说话……

景

其实我正要和你讨论这件事，不过现在看来，不用再费唇舌。

监督

？

景

我们的目标一致。

监督

哈，本来我还有点担心，毕竟乐园岛情况特殊。

景

对，但作为现任刑狱长，我有权修正囚犯管理规则。

景

我父亲做出的决策中，有一些我当年并不理解，直到我成为管理者后才慢慢明白。

景

可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尤其是在关于茜茜的问题上。

景

对茜茜来说，不管出生在乐园岛还是她所背负的罪名，都不是她可选择的。

景

所以现在，我希望至少能把这项权利还给她——选择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或是永远保持安静。

监督

…………

茜茜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胳膊，示意我她已经完成了画作。

我凑近看，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的确不是街景。

潦草轮廓浸在毫无章法的斑斓色彩里，透出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茜茜在画我。

茜茜

送……你……

监督

谢谢茜茜，我会好好收藏这个礼物。

茜茜心满意足地收起蜡笔。

茜茜

休……息……好了……

【苏筱】报——塔师傅送了夜宵过来！！

【苏筱】奶昔有香蕉牛油果、杨枝甘露、可可燕麦还有经典草莓口味，你和茜茜要哪种？

放下通讯器，正好又对上了茜茜的视线。

我把通讯器递给茜茜看。

她鼓着腮帮子，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不定，思考了很久后给出了她的答案。

这个孩子没有沮丧，也没有回避大家的期待。

所以换个角度想，我们都可以更信任茜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