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归

战斗前

（回忆开始）

亚兰加布

嘿米达，怎么坐在这儿，现在离葡萄能吃的季节还远着呢。

米达斯

……看报。

亚兰加布

又在看那张旧报纸，莎拉塔尔大人的版面都要被你看出洞了，就算被她救过一命你也太夸张啦。

米达斯

…………

亚兰加布

嘿别看了哥们，跟你说，我新学了首小调，哥哥需要你帮忙搭个口琴的伴奏，这是谱子你赶快看，待会儿朱舒尔来了咱们就——

米达斯

你可以自己唱，我先回去。

亚兰加布

别傻了米达，她才不肯一个人跟我待在一块儿，你是她弟弟，你得在这儿帮我！

米达斯

如果是想为忘了送她塔木紫道歉，那你不应该拉上我。亚兰，你喜欢——

亚兰加布

我没有！谁喜欢那个凶巴巴——

？？？

嘿亚兰！不许欺负米达！离他远点你要把他从树荫里挤出去了！

米达斯

……凶巴巴？

亚兰加布

嘘——嘘！

亚兰加布

嗨、嗨朱舒尔，我、我教米达唱歌呢！

米达斯

……………………

朱舒尔

真的么米达？亚兰没有逼你帮他做什么？

米达斯

嗯。

亚兰加布

哦兄弟我爱死你了。

米达斯

……亚兰。

朱舒尔

亚兰你五音不全，别把米达教坏了，他唱歌比你好听太多，昨天薇薇安还来问我能不能拜托米达教她。

米达斯

！我唱得不好……也教不好。

朱舒尔

我知道你不喜欢，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放心吧。

亚兰加布

……………………你们两个，在意一下我的心情好么？

朱舒尔

好吧，是什么歌？

亚兰加布

昨天佩鲁教我的，好像是最近传唱开的小调。

朱舒尔

佩鲁？你是说镇上新来的那个独臂男人么？

朱舒尔

亚兰，你不应该和他亲近，父亲说他是个丢下战友从战场逃跑的逃兵。

朱舒尔

优秀的战士要学会面对而不是逃避，盖什提不欢迎他。

亚兰加布

……一首歌而已，你还听不听了？！米达，快！

米达斯

？我才刚刚拿到谱子……好吧……

好心的神啊请停一停

你是否要离开我去远行

徒留你的香气

葡萄、胡椒与塔木紫

朱舒尔

哦天呀亚兰你唱得可真难听，还是说这首歌本来就是这样？伊卢姆大神真的会允许这种歌曲传唱开么？

亚兰加布

…………

米达斯

噗，咳，对不起，我不该笑。

亚兰加布

你们两个！！！！

（回忆结束）

伊南纳·盖什提小镇

森罗历1121-06-18，夜

夜幕重新降临这片大陆，今夜无风，静悄悄。

米达斯站在小镇的边缘，看着面前苟延残喘的荒土。

没有鲜花，也没有葡萄树的荫凉。

无论是神诞之地还是以往的军营，都不是能随便离开的地方，到今天为止，他已经10年没回来过。

米达斯

………

小镇口是亚兰家开的药店，小店的橱窗里挤满了还没入药的新鲜塔木紫，朱舒尔经常拉着他来帮忙。

米达斯

我……

米达斯

……………………………………

米达斯站在原地，将准备了很久的招呼揣回心里，后退一步想离开。

米达斯

停下米达斯，你应该……

他该回来看看。

米达斯一步步走过关停的药店，经过倒下的街灯，站在破败的广场上，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米达斯

……今晚就在这里找个地方——

？？？

站住！

米达斯

……

？？？

不许回头！把武器、食物和钱留下，举起手然后滚出去。

米达斯

我一无所有……你们挑错猎物了。

？？？

看看你这身衣服再说谎，你不主动给，那我们就动手了！

战斗后

格斗方面，即便受伤，即便不能使用被赐予的能力，也很少再有人能伤到米达斯，何况只是些没有受过训练的盗寇。

只是简单几下闪躲，米达斯就已经靠近了疑似头领的女人。

但没等米达斯伸手夺下枪，对方忽然惊呼出声。

盗寇首领

哦老天……米达？！

米达斯

……！

父母离开后，会这么叫他的人屈指可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

米达斯

……朱舒尔？

借着月光，米达斯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米达斯

朱舒尔……

朱舒尔

米达？！米达！真的是你？！

朱舒尔

所属世界：森罗（伊南纳）
世界编号：PD-0000053XXL42S-Ⅱ
伊南纳人士，出生于盖什提小镇。
朱舒尔的父母收养了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米达斯，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姐弟俩的感情十分深厚。
与青梅竹马的亚兰加布结婚后育有一女，名叫“南尼亚”。

朱舒尔

哦伊卢姆在上，老天米达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天上么？还是地底？你还是活人么？

米达斯

……原来你也会开这么怪的玩笑。

朱舒尔

哈哈哈，臭小鬼说什么呢，都停手都停手，我弟弟回来了！

本来严阵以待的人群纷纷放下武器，好奇地看着眼前略显高大的男人。

女盗寇

弟弟？你不是独生女么，哪儿来的弟弟，还是个……上尉？

米达斯

……我的亲人去世后，朱舒尔的父母收养了我，视我如己出。

米达斯

我叫……米达斯，米达斯·奈格尔图。

米达斯看向身边已经放下武器的众人，才发现她们都是女性，她们有的稚气未脱，有的已不再年轻。

但每个人都把自己围进宽大的斗篷，到了入夜后如果不看得仔细可能都无法分辨的程度。

朱舒尔

你不是在神诞之地么，那里终于改掉那些严苛规定可以出入了？你这身军装……是没被伊卢姆大神选中，但又不想放弃追随莎拉塔尔大人的脚步，所以改去做士兵了？

朱舒尔

看样子还在前线立了功呢。

米达斯

……算是吧。

朱舒尔

既然还是大活人，怎么连个消息都不托人带回来！

米达斯

……对不起。

他带不出来，这也是当初成为“战神迦路”的“牺牲”之一，看着久违的亲人，米达斯急切又犹豫地开口询问。

米达斯

朱舒尔，这里怎么了？你们这又是……

朱舒尔

还能为什么，上面强制征召了很多次，镇上的青壮力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周遭的强盗佣兵隔三差五就过来光顾。

朱舒尔

我们向附近的驻守士兵求助，但是被赶出来了。

朱舒尔

镇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慢慢的只剩下我们，没办法，我们只能学会拿起武器，什么都行，我们得养活自己和孩子。

米达斯

……亚兰也被征召了？

朱舒尔

嗯。

朱舒尔

我们结婚后不久他就去了。

米达斯

你们结婚了，恭喜。他在哪一队？我好像没见过他，是盖什提附近么？

朱舒尔

不，他去了前线。

米达斯

……

朱舒尔

米达，亚兰已经不在了。

米达斯

…………………………………………………

米达斯

对不起……我应该在你需要的时候保护你，保护你们……

朱舒尔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的军衔管不到这里，就算当年你不去神诞之地也无法改变本该如此的将来，没人能在战争中得救。

米达斯

……不，我其实……

朱舒尔

嘿别说这个了亲爱的，我们10年没见了，你确定要一直道歉么？

米达斯

……………………

“幸好我没有再次逃跑。”

看着朱舒尔带着风霜又一如曾经明亮的眼睛，米达斯此刻只想到了这个。

朱舒尔伸出双手抱住米达斯，就着月色，摸上了米达斯显得毛茸茸的金发。

学会拿枪的手依然可以很温柔，她觉得她久别家乡的弟弟此刻很需要这个。

朱舒尔

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我两只手都抱不住你了，我们的小米达。

朱舒尔

这么久了呀……

朱舒尔

应该我先说的，米达，欢迎回来。

米达斯

嗯……我回来了，姐姐……

今晚或许有机会离开噩梦，睡个好觉。

朱舒尔

唉，好啦叙旧先到此为止吧，我们还得继续去“打猎”呢。

被朱舒尔放开，米达斯有些不好意思，他习惯性想要压下帽檐，刚抬起手又顿住。

应该改改这个习惯。

米达斯

需要帮忙么？

朱舒尔

你这身打扮太显眼了，跟着反而不方便，不过你有没有……

米达斯似有所感，有些窘迫地望向朱舒尔，从怀里拿出了他最后的“财产”——两块饼。

米达斯

只有这个……

朱舒尔

……果然，就算成了士兵，米达还是那个米达。看你的手也是受伤才回来的吧，这饼你自己留着。

米达斯

……还有……

米达斯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半开不败的塔木紫。

距离酒店老板送给他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对于一朵没有土壤又没水的花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朱舒尔

怎么还有这个……

米达斯

一个老板送给我的，给，记得你也喜欢。

朱舒尔

哦，另一个是莎拉塔尔大人是吧。

米达斯

…………

米达斯

我记得以前都是亚兰帮你戴……我帮你？

朱舒尔

……不用啦，跟现在的我不太搭，花我就收下了，谢谢。

米达斯

亚兰他……在哪儿？

朱舒尔

前线死了的士兵哪里有机会认领遗体，我找了点他的衣服，埋在了药店后那棵葡萄树下。

朱舒尔

……我带你去看看他？

米达斯

没关系，我……我自己去吧。

朱舒尔

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在只剩半面的围墙后，米达斯找到了一棵不知死去多久的枯树，地面凸凹不平，他甚至不知道亚兰具体安葬的位置。

盖什提原来真的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难得能种活葡萄树的宝藏之地了。

米达斯在枯木旁坐下，轻轻拍了拍手边的一块地面。

米达斯

嘿……亚兰，我回来了。

忽然起了一阵夜风，枯木发出不太悦耳的吱呀声，像是用歌声在回应这意外到来的招呼。

（回忆开始）

朱舒尔

哦天呀亚兰你唱得可真难听，还是说这首歌本来就是这样？伊卢姆大神真的会允许这种歌曲传唱开么？

（回忆结束）

米达斯

好久不见。

米达斯

我刚刚见到朱舒尔，听说你们结婚了，恭喜你得偿所愿，很可惜错过了准备礼物的机会，不然我会尽力在婚礼上给你伴奏的。

米达斯

太久不见了，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应该比你高了，朱舒尔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米达斯

……你知道么，我最近好像经常和墓地打交道。

米达斯

或许我可以刻块碑送给你，我做这个越来越顺手了。

难得说这么多话，一个人的声音在夜里却更显寂寥，米达斯恢复了沉默，刚刚那番话也让他想起了怀里的“委托品”。

他拿出陈旧的笔记本，一时间，强烈的缺失和错位感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过往产生“探知欲”。

他总是一知半解地就做了，再犯上几个错误。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依旧如此。

坐在亲人的坟前，就着月光，金发青年打开了一个并称不上是新朋友的遗物。

1105年10月7日，天气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