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时分

战斗前

指导老师

你的选曲我已经看过了，整体难度不低，虽然弹好了更有机会冲击奖项，可一旦出现失误反而容易影响你的最终成绩。

指导老师

虽说阿达德的参赛选手整体水平都很高，但也不用勉强自己选太难的曲子，能稳定发挥、把之前的选曲流畅地弹下来就很不错了。

少年杜望

…………

指导老师

确定不改了吗？

少年杜望

…………

杜父

老师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少年杜望

……嗯，不改了。

杜父

你这孩子……！

杜父

唉，老师，我们望望平时很努力，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比赛，
希望能拿个好成绩，您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杜父

是吧，他妈妈？

杜母

望望，一定要好好表现，爸爸妈妈还等着你为我们争光呢。

少年杜望

……………………

少年杜望

等到比赛的那天，你们真的会一起来现场吗？

杜母

当然了，我们说到做到。

杜母

老杜，孩子问你呢。

杜父

……嗯。

杜父

好好表现，到时候我和你妈妈都到现场给你加油。

少年杜望

你们都希望我得冠军？拿到那个阿达德的奖杯？

杜父

那当然了，老是得什么二三等奖，这琴不白学了吗？

杜母

老杜！

少年杜望

好，我明白了。

苏筱

……这段回忆只有这么短么？

苏筱

他们的气氛好僵硬啊，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偏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苏筱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孩子，结果从刚刚开始又是为了门路又要争口气，大赛前还要把二三等奖说得一文不值。

苏筱

在他们眼里，难道孩子和钢琴就只有这点意义？

苏筱

要不是他们——

苏筱

……我早就骂人了。

没有人回答筱筱的话，自从开始旁观这些隐秘的回忆，
我们彼此间就总是用缄默作为自己的回答。

看着周围褪色的景象，我开始思考起幻城的意义。

（回忆开始）

云无月

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深入窥探他人内心，难免会令人感到冒犯。
倘若行事失度，更是有可能将事情引入无法转圜的境地。

（回忆结束）

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杜望，阻止他继续堕入深渊……

监督

…………

监督

所以，阿达德少年组的冠军奖杯，杜望拿到了么？

就在我问出这句话时，我们的面前传来了一阵带着急切的脚步声。
这座幻城正在重新凝为实体，我又听到了那阵似有若无能听到的杂音。

年少的杜望抱着参赛曲目单小跑过来，有些紧张地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我们，抬起手——

苏筱

监督，小心！

指导老师

杜望！

年少的杜望猛地收回手，低下头，却没有转身。

指导老师

比赛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准备，还要跑去哪里？

指导老师

我知道，你想去门口等爸爸妈妈，对不对？

少年杜望

………………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变成了赛场厚重沉闷的大门，
隐隐的光从缝隙透出，似乎是个大晴天。

云无月

没有。

监督

什么？

云无月微低着头，看向不远处垂头丧气的少年，蜉萤点点从她身边飞过，又消失在幻城的角落。

指导老师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催过了，他们刚取好给你订制的礼服，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指导老师

你要是实在想等他们呢，就到后台去等，总好过在门口站着。

云无月

我也是这场比赛的选手之一。

苏筱

！

监督

…………

苏筱

所以冠军是……那就没办法了。

苏筱

那你和杜望……以前认识啊？

云无月

不算是。

少年杜望

……………………

少年杜望

真的会来么？

那边，杜望终于转过身，看向他的老师。

指导老师

骗你也不能给比赛加分呀。你的爸爸妈妈那天不是亲口答应了你，这就紧张忘了？

指导老师

赛前保持心态稳定，别着急，加油。

少年杜望

……嗯！

小杜望期待的表情凝固在一起，随着场景的变幻而消失。

苏筱

诶？我们没出去，难道是这段回忆还没结束吗？

监督

也许是还没达成出去的条件。

云无月

看之前的情形，那些“恶意”似乎会因杜望的授意而环伺在“记忆中的他”身边。

云无月

但此刻，它们却不在附近。

苏筱

你是说我们要主动去找那些黑影子？

监督

等等，你们看那边。

少年杜望

………………

同学甲

杜望？老师让我来提醒你，距离你上台只有十五分钟啦！

少年杜望

………………………………

少年杜望

又是这样…………

同学乙

你说什……诶诶诶？你拿曲目表干什么？该不会想临时改选曲吧？放过我们吧！你之前报的那首已经够难了！

少年杜望

我就看看。

同学乙

有什么可看的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换一首曲子，等你爸妈来的时候吓死他们！要是我弹得了我也这么干。

同学乙

都到这种场合了还做这么奇怪的事。哎，你现在换曲子，小心老师生气！

同学乙

不过，这么大的比赛诶，你就真不怕弹砸啦？

少年杜望

反正弹成什么样子他们都听不见。

同学乙

你说什么？这么小声根本听不见啦……呃，没事吧？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少年杜望

没事……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等……

同学乙

啊？还等什么？

监督

礼服应该没有送来吧。

苏筱

你怎么知道？

我抬手指了指后台外的阴影处。漆黑的“恶意”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再次盘踞起来，“盯”着相中的猎物。

云无月

杜望就在这里。

苏筱

你是说他本人？云大佬你能感知到？他不会真的在“沉浸式”吧？

云无月

他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苏筱

什——！那更要赶快把他从幻城里拉出来！但是该怎么……

同学乙

哎，你怎么又不说话啦？你到底在等什么呀？

杜望

等……我的礼服……

话音刚落，那些影子再一次扑了上去。

战斗后

苏筱

这里好像不是刚才的后台，又换地方了？

苏筱

奇怪，之前不是打散这些影子之后就能从幻城出去了吗？我们怎么还在这里？

云无月

恐怕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

来不及问云无月话中的意思，耳边就传来一阵嘈杂。

我转头望去，不远处的舞台上站着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少年杜望

…………

评委甲

以你这样的年龄，换作其他场合，不论表现如何，我都会鼓励两句。然而，这里是阿达德国际钢琴比赛的现场。

评委甲

你刚才演奏的那首曲子，是你赛前上报的曲目吗？

评委甲

一个不着正装的参赛者、在事先没有告知更换曲目的情况下、以并不成熟的手法、在观众与评委面前进行了一段即兴表演。

评委乙

倒也算勇气可嘉。

评委甲

这不是勇气，这是自大！

评委甲

现在，请你告诉我，比赛规则，在你眼里是否就这么不值一提？

少年杜望

………………

评委乙

孩子才刚起步，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重。

评委乙

杜望，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更改曲目吗？

评委乙

如果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你之前的选曲已经足够。而刚刚那首曲子本身并不成熟，是什么打动了你，让你想要用它来参赛呢？

少年杜望

……这是我……我自己……写……

评委乙

什么？你可以把话筒再拿近一些。

评委甲

我看也没必要勉强他说了，
没有才华是小事，可怕的是连作为演奏者最基本的素养都没有。

少年杜望

……………………

少年杜望

……对不起……

少年杜望

……请淘汰我吧。

苏筱

刚刚我还以为他会情绪失控，然后忍不住跑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没想到……

苏筱

话说，他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总觉得有点耳熟？

监督

《Cocooned Wanderer》？

苏筱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原来他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这首曲子了啊……

苏筱

虽然和今天的《Cocooned Wanderer》已经完全不同了，但还是能听出当年的影子呢。

苏筱

云大佬，我不是很懂这些，他当时的表现真的很糟吗？

云无月

就临场表现而言，是的。曲子本身只有雏形，指法生疏，注意力也不够集中，在赛场上，他并没有脱颖而出的资本。

苏筱

…………

云无月

但同为演奏者，我只觉得他是在无法自控地倾吐情绪，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云无月

他的声音是一滴雨，此刻的心境却如风雷——渺小的声音轻易就会被灌耳的雷霆吞没。

苏筱

是因为…………

监督

他的父母……

苏筱

……

苏筱

媒体报导称，杜望的父母死于一场连环车祸，那时他们正在赶往儿子比赛的路上。

苏筱

这也是杜望作为极富悲剧色彩的年轻音乐家被大肆宣扬包装的地方……
如果时间上没错的话，恐怕就是今天……

如果一切都如资料所记录的那样……

我听懂了筱筱的沉默里没有说出口的话。

周遭的场景已经渐渐褪去，而刚刚台上执拗站着、双目紧闭的少年的身影，却在我眼中渐渐清晰。

他是在后悔。

沉默之间，周围的场景再次凝聚成形。

还是那条熟悉的走廊，几小时前杜望还走在这条路上，满心期望地等待着他最重要的两位听众。

云无月

他来了。

话音未落，云无月已经迎着幻境中那个杜望走了上去。

点点蜉萤不知从哪里飞出，聚拢在云无月的身旁。

待到荧光散去，云无月已经幻化成幼年的模样。

她缓步而行，就像一步步走进了他的记忆中。

保镖

喂！小孩儿，一个人在那做什么？

少年杜望

…………

保镖

已经散场了，没事赶快回家。

杜望极快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云无月，抿了抿嘴，依言向一旁挪了两步。

他垂着头，只是在众人路过他的身边、即将走进室外璀璨的灯光里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也不知道是说给过路人，还是说给他自己。

杜望

下雨了。

云无月

………………

云无月

嗯，我听见了。

短暂的交集就此结束。

保镖们撑开伞，看样子，他们本该护送着云无月走进雨幕。

但这一次，云无月停下了脚步。

雨声，琴声，还有杜望准备离开的动作，一切都像是在这一刻静止。

云无月

可是，“你”真的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