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

战斗前

车流，街道，人语。

在触碰到那台老旧留声机的下一秒，我们被熟悉的喧嚣声淹没。

霍冉

嚯！云大佬，这里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意识幻城”？
嗯……旧城区，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霍冉

只是这人来人往四通八达的，两位谁能给个方向，接下来要怎么做？

云无月

为了调动负面情绪，杜望应该会将意识幻城构筑于某段刻骨铭心、无法释怀的记忆之上。只需找到记忆的主人，带他离开即可。

霍冉

还能这样？怎么找？

云无月

因人而异，但既是刻骨铭心，必定也会在意识深处留下痕迹。

霍冉

哦……

云无月

…………

云无月

这个方向，随我来。

霍冉

啧，绕了一圈，居然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监督

你认识？

霍冉

喏，看到前面那块KUKU茶的广告牌没有？
平时你和筱筱如果要去夜市的话，就会经过这里，不过没谁会在这儿停。

霍冉

这一带算是旧城区几个比较大的短租户聚集区了，价格便宜，管得也不严，很少遇到盘问身份的，以前我有些犯事儿的小弟，偶尔就会躲在这里。

监督

…………

霍冉

嗯？怎么都不说话？

监督

艾摩诃住在员工宿舍，筱筱喜欢公司家里两头跑，你知道小鸢住在哪里吗？

霍冉

当然也是员工宿舍啊！

霍冉

嗯？我们该不会是闯进什么路人甲乙丙的意识里了吧？

云无月

我们既然能够顺着你的意识幻城来到这里，就说明它的主人一定与你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霍冉

那就奇怪了……

霍冉

诶？监督你看！那是不是小鸢！

鸢？

…………

然而，她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我们、也没有听到霍冉的呼唤一般，
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跑向位于老街尽头的一栋单元楼。

霍冉

什么情况？她听不到我喊她？

云无月

跟着她。

鸢？

曲先生！瞳先生！让你们久等了……

瞳

……

曲观玄

别急，我们既然来了，就会帮你想办法。

曲观玄

先上楼吧，有什么问题，等看到病人后再说。

监督

（病人……）

霍冉

唉，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可能有点麻烦了。

监督

嗯？

霍冉

哦忘了你跟她不熟。

霍冉

小鸢这个人吧，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温吞得很，还什么事都爱往心里放，有时候我都觉得在她眼里这世界上是不是到处都是坎儿。

霍冉

就像这回，外勤是艾摩诃出的，货物是骑电驴那小子运的，到了地方一清点——

霍冉

得，数量不对。

霍冉

另外两位都没说话呢，她一个负责出货的反而自责起来了……
不然我也不会想带她出来散心。

霍冉

结果好家伙，你看她现在急成这样。

监督

…………

霍冉

不说了不说了，好心办坏事，先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再说吧。

云无月

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深入窥探他人内心，难免会令人感到冒犯。
倘若行事失度，更是有可能将事情引入无法转圜的境地。

霍冉

都到这一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霍冉

我会小心的！真要生气了就骂我呗，实在不行就找有洗脑能力的人给我把这段记忆一键清空。反正我罩着的人我肯定得管，不然我还怎么好意思当他们老大。

霍冉摆摆手，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耽搁，一马当先地冲入楼道内，转眼就没了踪影。

我们立即跟上，却不料在踏入单元门的瞬间，周遭环境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刻，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霍冉

这这这……我都准备好爬楼梯了，结果差点一脚踩空——

霍冉

谁在那儿！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霍冉已经一把将我拉到她的身后。

然而顺着她警戒的方向看去，那里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监督

什么情况？

霍冉

有道影子，一晃眼就不见了。

云无月

像是杜望。

霍冉

什么？！

霍冉的追问被开门声打断。

小鸢走了进来，十分熟悉地打开灯，并为后面跟着的人让开通道。

客厅狭小，堆砌着大量老旧家具，可供站立的空间十分有限。
为了防止撞上，霍冉手忙脚乱地拉扯着我向墙角躲。

云无月倒像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是在人经过时，才施施然往一旁让了两步。

鸢还是那副完全看不见我们的样子，径自向着卧室走了过去。

霍冉

监督，你说我这会儿要是用手拍拍她，是会把她吓醒还是我手直接穿过去啊？

监督

嘘——

鸢

七叶……你醒着吗？我把曲先生和瞳先生请来了……

七叶

小鸢回来啦？我在厨房呢……

被唤作“七叶”的女孩从另一个房间探出头，虽然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笑容却十分温暖。

鸢

你还病着，不好好休息，到厨房做什么？

七叶

生病了也不能总躺着不动呀，你昨天不是还说想喝蔬菜汤吗？再等一等，就快要做好啦。

鸢

…………

七叶

可不准哭鼻子，你看，我还能给你做饭呢，我这病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监督

这个女孩……

霍冉

怎么？监督你认识？

监督

不认识，但总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监督

想不起来了。

霍冉

我听小鸢提起过，她小时候在葵花福利院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有一个关系处得很好的朋友，看样子就是这孩子了。

监督

葵花福利院吗……

霍冉

是啊，小鸢原本经常回那儿看望孩子们……不过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也不怎么去了。

霍冉

这个七叶的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监督

希望情况不要太严重。

鸢

曲先生，瞳先生……她就是我说的那个病人。

瞳

我看看。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小鸢握住七叶的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倒是七叶始终保持微笑，甚至还能分神安慰身旁的女孩。

瞳

…………

曲观玄

怎么样？

瞳

Ｘ细胞异化综合征，异化Ⅱ期。

曲观玄

……唉。

鸢

……

鸢

瞳先生……会不会有误诊的可能性呢？

瞳

…………

鸢

…………

鸢

对不起，我知道了……

七叶

两位先生，我的病……有什么特殊吗？

曲观玄

放在当下来说，倒也不那么特殊了。

曲观玄

天隙事件之后，部分体质比较敏感的人会在接触Ｘ辐射后感到不适，较为严重的一些则会出现病症。

曲观玄

其中最为严重的会危及生命，但那也是病程发展到Ⅲ期之后的事，与现在的你无关，不用担心。现在你只需要好好调养身体，确保以最佳状态接受后续治疗。

七叶

好的，谢谢曲先生。

七叶

小鸢，我就说你是在自己吓自己吧？

鸢

嗯……

瞳

鸢，出来说话。

鸢

瞳先生？单独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瞳

嗯。曲观玄那些话说给病人也就罢了，你身为白荆的员工，不能因此失去对Ｘ细胞异化综合征的明确认知，陷入不切实际的妄想。

鸢

！

瞳

Ｘ细胞异化综合征的病程可分为四期。你朋友所处的Ⅱ期为过敏反应阶段……

鸢

这个我知道！入职的时候有专门的培训课程……

鸢

可是这种病的Ⅱ期不还是很初级的阶段吗？除了身体弱一点，精神差一点……
根本没有致命性啊……

瞳

没有出现精神异变是她的幸运。但是，体表病变部位十分明显，并伴随局部异化现象，这是转为Ⅲ期的征兆。

瞳

以当前的医疗手段，不存在中止病程的可能。届时，她未必还有能力保留神智。

瞳

体质较弱者会在Ⅲ期死亡。
即使勉强撑到Ⅳ期，也挺不过“骤退”时异核凝聚对她的消耗。

鸢

………………

瞳

你来找我们，并不是因为看不出她患了什么病。
而是因为，你以为可以通过白荆与SCOPE的关系，提前得到白汲研发的异化阻断药……

瞳

然而，那只是一个概念。

瞳

就算有朝一日研发成功，当前进入异化Ⅱ期的人也撑不到那一天。

鸢

所以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我听说药物在上市之前，都需要好几轮志愿者……
我可以帮七叶报名！求求您给她一个机会……

瞳

我说过，阻断药还没到这一步。

鸢

我不明白……

鸢

七叶明明没有去过任何危险的地方，她只是在正常打工而已……

鸢

就算我们中有人会接触到辐射源，那也应该是在白荆科技工作的我才对！

鸢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

瞳

追问“为什么”没有任何意义。

瞳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你需要提前考虑之后的事情。

鸢

“之后的事情”……

？？？

如果人不在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之后呢。

鸢

！！！

霍冉

监督小心！我又看到刚才房间里的那个人影了！

鸢

……监督？！你怎么……

监督

嗯？

突然间，鸢的意识世界出现剧烈波动，街道上的人影一道道消失。

我听到了鸢的惊呼，但被她目光锁定的人却并不是我。

在她的意识世界里，在坍塌扭曲的巷口，站着另一个神色严厉的——

「我」

鸢

我、我……监督……

霍冉

我去！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云无月

她的意识有些混乱，是新的“恐惧”生成了。

霍冉

监督可以啊！直接在意识里把我们小鸢吓崩了？？？

监督

？？

云无月

闲话稍后再说。

云无月

当心，有外力介入这里。

战斗后

混乱平息时，我们终于又回到那片“迷雾”之中。

鸢跌坐在一旁，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却已经重新清明起来。

只是在看到我时，似乎仍有那么一瞬间的躲闪。

监督

…………

你醒了？你醒了？你还好吧？你还好吧？

鸢

监督……对不起……

霍冉

小鸢——好啦不哭了，来姐姐抱抱！

鸢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监督

（现在可能不是追问她为什么怕我的时候……）

监督

云无月，你先前说的“外力介入”，是指杜望吗？

云无月

嗯。

监督

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云无月

在此之前我会说“没有”，毕竟他的目的只是收割意识幻城中满载的负面情绪，
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操纵痕迹。

云无月

但经过刚才的遭遇战，我想，他应该已经锁定我们了。

监督

…………

监督

如果刚才我们没能击溃那些恶意，任由它们催化鸢的负面情绪，会发生什么事？

云无月

来日憧憬、抑或旧日愆尤……
被情绪驱使的人有着太多弱点，哪怕片刻的意志动摇都会成为杜望的可乘之机。

云无月

一旦心神失守，杜望能做到的，就是你一直在担心的那些事。

监督

用异核能力侵占他人的意识空间，把人变成供其驱使的活傀儡吗……

监督

…………………………

监督

如果杜望真的这么做了，这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彻头彻尾的恐怖袭击。

霍冉

……嘁。

鸢

霍、霍冉姐？你还好吧？

霍冉

啧，铁石心肠铁石心肠……没事！我墙头多着呢！

监督

小鸢，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吗？

鸢

嗯、嗯……

监督

那就出发吧。

监督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要好，那个时候你一定非常担心她的病吧。

鸢

……是的，我们……在同一个福利院长大，认识了很久……

监督

听说你最近不太回去那边了，没关系吗？

鸢

嗯，最近有点不方便……

监督

这样啊……总之，现在老师不在，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80层找我……要是不好意思，找筱筱也是一样的。

鸢

谢谢……

鸢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同调者就像是救人于水火的英雄一样……
只需要很短的一句保证，哪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也还是想要相信。

监督

所以，七叶现在已经是同调者了吗？

监督

在你的意识幻城里，她已经是异化Ⅱ期。这么久过去，我想她应该已经痊愈了吧。

鸢

我也……不清楚……

监督

……

监督

那么，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与你一起去拜访她，可以吗？

鸢

嗯……

鸢

七叶她……应该会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