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疑路

龙和

……离势禀命，明若观火……坎止流行……

龙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信步绕圈。
如丝如缕的鲜血不断从她自然垂下的指尖涌出，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法阵的形状。

龙和

成了。

她起手掐诀，又停下，最后看一眼四周因为沾染鲜血而倒伏的水草。

龙和

……对不住了。

龙和闭上眼，灵力凝练，却只有一小半的鲜血化作了微妙的小火苗，完全没有当时在无底渊中熊熊燃烧的劲头。

龙和

…………

她皱起眉头，又往地上洒了一把血。

终于，在法阵中心缓慢逐渐凝聚起一枚拳头大小的火球，可是它一番挣扎，最终也没飞出法阵范围，就这么消散了。

岐下

这是……寻物的术法？

龙和

没错。那个守境人将我赶出来之前，我悄悄在往来境里留了标记。

龙和

本想着醒来后借由这个术法直接寻过去，但我方才试了试……似乎只能感应到大致的方向。

龙和

不过有个大致的方向已是幸运。只要耐心搜寻，我们一定能找到去往来境的路！

一边与岐下交谈，龙和一边伸出手，灵力涌出，周围一圈被火烧焦的水草收到润泽，恢复了生机。

岐下

你倒是爱惜这些水草，什么时候能爱惜自己一点？

岐下

这一个术法又烧了你这么多血……

龙和

自从离了无底渊，我这一手燃血化火的新本事便时灵时不灵。

龙和

想要驱动此阵，只能多耗些心血。可即便如此，效果依旧不足当日八成。

龙和

明明术法毫无问题……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龙和

要是有机会再去往来境，说不定我可以问问那个守境人。

龙和

他的功法之深厚，平生从未遇到过，想来是个不世出的高人……在灵力运转这方面，应当很有心得。

岐下

……你就不怕惹恼了他？

龙和

他虽然态度强硬，但也不见他伤我分毫。

龙和

再说，我也只是问些术法修习之事——又不是问龙珠——他总不至于那么小气，不肯告诉我吧。

岐下

往来境……一个濒死之际才能前往的地方……

岐下的肩头一抖，身上琳琅的配饰撞出几声脆响。

岐下

………………确实得珍惜每一次讨教的机会，多问些也好。

龙和点点头，从怀里摸出这几日采集的药用水草，直接塞进了嘴里。

岐下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塞到她怀里。

岐下

你这是拿药草当饭吃啊。

龙和打开，原来是一包温热的吃食。

龙和

咦，这鲜贝饼是从何处得来的？

岐下

从附近的小集上买来的。

龙和

难怪我方才寻你寻不着，原来是做这个去了。

岐下

是啊。虽然在术法一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也有我擅长之事。

龙和

你打听消息去了？

岐下

虽未得确凿的消息，但也不算全无收获。

岐下

你刚才说你能感知到往来境大致的方位——是往哪个方向？

龙和指了指。

岐下

往来境这种洞天福地，就算有结界阻碍，也必然位于灵力充沛之所。

岐下掏出一张舆图，在上面勾选了几个方位。

岐下

照你说的方位……这几处最是灵力充沛。也许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岐下

就算没结果，也能借那几个洞天福地修身宁神，总不至于白跑一趟。

可龙和只是紧皱眉头。

龙和

我不累。到时候直接前往下一处洞天即可。

岐下

龙和……我知道你心里焦急，可我们已经不眠不休走了七日有余，即便再不愿停下，也得好好补充些体力才是。

龙和还想说什么，岐下立马假模假样地抱着肚子哀叫起来。

龙和又好气又好笑，往他身上捣了一拳，又担心地扶住岐下，输了些灵力给他。

龙和

……是我想得不周全，你被反噬的伤尚在恶化，该多歇歇的。

龙和

我只是……怕误了给你治疗的最佳时期。

岐下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意吗？但是再这么苦熬下去，在我的伤势恶化之前，我们俩就要先倒下了。

龙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应允了。

岐下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看看离我们最近的是……

岐下

…………是望潮一族的驻地。

龙和

……你笑什么？

岐下

你猜我是从谁的手里买来了这包吃食。

龙和

——！

岐下

而且我那时便说服他们容留我们借宿一晚。这会也快到约定碰面的时间了。

龙和

那我们即刻动身。

这下换岐下犹豫了。

岐下

不过我还得多嘴一句，我们一处长大，你的脾性我自然了解，可旁人初来乍到，却未必识得清，辨得明。

龙和

我怎么听不明白——

岐下

别轻易和他们动手。

龙和

……

龙和

知道了。我虽然为人处事上不如你八面玲珑，但也没必要把我说得像是什么泼皮无赖吧……

岐下

你不明白，你坠入无底渊这十九年虽然算不得年久日深，但海错的状况已是一日不比一日。

岐下

尤其是近期，各地异变频生，海啸、漩涡等灾祸不断。各族的日子都不大好过。

岐下

光是我族迁徙过程中遇到的居无定所的种族，少说也有十数支，至于流离之人，更是常见……

岐下

像是望潮驻地那样的好地方，可没少被人盯上，所以他们对待外族一向颇为戒备。

岐下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原本我已做好了被他们拒绝的准备，谁成想那名望潮族人对我的请求简直称得上予取予求……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龙和

…………

龙和

大概是因为他们族中那座镇海宝塔吧。

岐下的表情分外迷茫。

龙和

望潮世代守护的一座宝塔，似乎……与龙还有些关系。为此，早些年望潮还曾专门遣人到金鳞族来讨教过关于龙的事呢。

岐下

奇怪，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龙和

当日，某人装病告假的事被族长发现，正处于禁足之中。

岐下

……咳。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龙和

也许我们还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些与龙有关的消息也未可知。

岐下

一举三得啊……那我们快出发吧。

龙和、岐下依照望潮留下的口信，一路行至一座山壁前。
可那处分明是个死胡同。

龙和

岐下，你确定我们来对了地方？

岐下

约定见面的地方确实是此处，时间也没错啊……

龙和

你也说了，望潮对外人颇有戒心，这里暗藏了什么机关也未可知。

她将信将疑地敲了敲山壁。

？？？

我已在此等候尊者多时了。

突然冒出的声音把龙和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面前“天衣无缝”的山壁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个人影轮廓。

影影绰绰的，怎么也看不清脸。

岐下

啊！原来您来了。

岐下端正地作揖，对面望潮……大概也回礼了。

只是随着她的转动，身上的虚影也在时刻发生变化，始终让望潮与山壁保持着一致。

若是离远一点，只会觉得他俩面前根本没人。

龙和

…………

岐下

你不是说以前也有望潮族人拜访过我们吗？你怎么表现得如此惊讶？

龙和

……我见过的望潮可不长这个样子。

岐下

咳咳咳，失礼了。

岐下转向望潮族人，又拜了拜。

望潮族人

尊者无须觉得抱歉。为了隐匿行踪、免遭骚扰，我族以拟态之像见人不过这数十年间的事。您的姐姐觉得奇怪实属正常。

龙和

……你为什么叫岐下尊者？

望潮族人

如此经天纬地、腾龙飞升之才，自然要予以尊称。

龙和看着岐下身上日渐蔓生的鳞片，面沉如渊。

望潮族人

近日，我们听闻玄冥海里有两处玉璟归位，想来是您的手笔……实在是叫我们佩服。

龙和

玉……璟？

龙和愣住。

面前的望潮所说的，原来并非岐下身上的异变吗？

她隐隐觉得有哪里出了差错，想说他们是不是把岐下认成了其他人。

突然间，岐下扣住了龙和的手腕。

他朝着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转向了望潮。

岐下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吧。

望潮连连称是，朝旁边让开半步，露出了身后半人多高的洞口。

她竟然一直一动不动地充当着一块堵山门的石头。

若说这只是拟态，又未免有些……

望潮族人

我还要看守此处，没办法与二位一同回归驻地。

望潮族人

只管向前便是——内里接待您的望潮族人已殷殷等候多时。

龙和紧抿双唇，努力将怪异之感囫囵吞下。她朝着岐下望去，试图以眼神示意他离开。

但是岐下已经松开她的手，坦然步入山洞。

龙和

………………………………

龙和摩挲着自己手腕刚刚被岐下握住的地方，最终还是跟随着朝着洞口内走。

卡兹——

两人进入后，“山壁”缓缓地合上了。